“拐卖人口”不归路

陆洪生

1983年9月27日，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西郊刑场，依法对判处死刑的17名严重刑事犯罪分子执行枪决，其中詹友成、赵建生、宗林娣3人犯的是“拐卖人口罪”，宗林娣与赵建生系共同犯罪的嫡亲母子。他们是怎样走上“拐卖人口”不归路的呢？

这起案件是“严打”斗争第一仗中，我在任广化区公安分局局长期间，我局承办，并由常州市公安局挂牌督办的一起大案。我在下令逮捕詹友成、赵建生、宗林娣和另两名同案犯徐庆、李网生时，听取了分管刑事侦查工作的副局长姜启明、侦察员聂建新、陈齐兴和预审股副股长周亮明关于此案的详细案情汇报。在我局侦查终结，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前，我又从预审股股长陶宝煌处调阅了此案的全部卷宗。当我翻阅那一页一页的案卷材料，看了詹友成、赵建生、宗林娣等人拐卖人口的犯罪细节时，拍案而起，有一种嗔目切齿之感，其罪恶深重，令人发指。

谋“拐”

詹友成，男，案发当年22岁，福建省闽清县人，家住闽清县白樟公社白洋大队，在白樟建筑站做瓦工。詹友成平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想走歪门邪道发大财。1981年7月31日凌晨，詹友成曾因流窜江苏南京中央门长途汽车站盗窃作案，被南京市公安局当场抓获，送石佛寺农场收容审查、强迫劳动三个月。

1982年年底，詹友成又想做倒卖“走私手表”和“拐卖人口”的生意。他找到同住一村的宗林娣之子赵建生，两人商议一起到常州倒卖“走私表”，并谋划如果卖“走私表”不成的话，就设法带两个女人到福建去卖。

赵建生，男，时年20岁，江苏省武进县人，家住青龙公社华严大队第六生产队，14岁时父亲病逝，随母亲改嫁，迁徙到福建省闽清县白樟公社白洋大队，学做木匠。其母宗林娣嫁到闽清这个经济文化贫穷落后的山区，受此地人贩子活动影响，趋之若骛，欲发不义之财，便伙同其夫占某一起干起了“拐卖人口”的勾当，于1977年8月至1979年9月，先后拐骗、贩卖江苏女青年7人，拐卖神经失常的少女1人和有夫之妇2人，牟利3403元，非法得款1518元，于1981年1月20日被公安机关拘捕，同年4月4日，被闽清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二年。1983年1月20日刑满释放。

詹友成正是掌握了赵建生的这个家庭背景，才找到赵建生策划如果倒卖“走私表”不成，准备拐卖妇女的阴谋。同时，詹友成还得知另一个福建同乡人池某想找老婆，就与其商议到常州活动的经费问题，约定弄到女人后由池某汇款资助，卖后分利。

1983年3月19日，詹友成只身来到常州，与2月15日（正月初三）先到常州的赵建生会面，问起倒卖“走私表”的行情。

赵建生说：“卖得不好，我带来的表还没有卖出去。”

詹友成提议：“那就从常州弄两个女人到福建泉州去卖，泉州有人要买的。”

詹、赵两人一拍即合，谈得十分投机。他俩来到常州中山门贸易市场物色对象，遇到赵建生的好友徐庆。经赵建生介绍，詹友成认识了徐庆。

徐庆，男，时年18岁，江苏省兴化县人，家住常州清潭新村14幢甲单元501室，待业。他日前听赵建生说福建人带30只“走私表”到常州来卖，就问赵建生，福建人带表来没有？

赵建生回答：“没有。”

站在一旁的詹友成说：“现在贩走私表已经没有什么钱赚了，弄两个‘活货’卖，又不要花本钱，还能赚到大钞票。”

徐庆听不明白，就问赵建生，“活货”是什么意思？

赵建生解释说：“就是贩卖女人，弄到福建去卖。”

詹友成接着说：“一个女人弄到福建能卖七、八百元钱。”

徐庆说：“做这种事是犯罪，要倒霉的。”

詹友成拍着胸脯说：“不用怕，在常州骗几个女的，到福建卖给人家，等我们拿到钱后，再叫女的跑回来就没事了，过去我干过这种事，这样，只要七、八天时间，就能赚好多钱。”

当天晚上，詹友成就住在徐庆家里，并通过徐庆又认识了徐庆的朋友李网生。

李网生，男，时年17岁，江苏省泰兴县人，家住常州西新桥运输公司宿舍乙单元36号，无业。李网生上中学时半途退学，平时小偷小摸，打架斗殴，人称绰号“小流氓”。李网生说派出所正在找他，想在徐庆家躲住两天。徐庆一口答应。

第二天，詹友成、赵建生、徐庆三人到常州红梅公园游玩时，又商议起拐骗妇女到福建去卖的事宜。詹友成提出，三人设法尽快在常州找几个女青年，并明确分工说：“在常州找女人由建生负责，我负责到福建找买主”。

詹友成首先提出的一个拐卖对象是他曾在常州做生意搭识的服装二厂女工顾某。徐庆当即就帮詹友成打电话到服装二厂找顾某，电话未接通。次日，徐庆给詹、赵二人带路到服装二厂找顾某，厂门卫告知，顾某休假多天，不知去向。詹、赵、徐只得作罢。

赵建生提出另一个拐卖对象是无锡县羊尖镇针织厂的女工万某。赵建生说，万某曾给他妈写过信，想在福建找对象嫁人，并去过闽清赵建生家。于是，詹、徐二人跟赵建成生一起来到无锡羊尖镇针织厂找万某，未料该厂里人告知，万某因旷工已在半个月前就被厂方开除了。

赵建生又提出武进县鸣凰镇有两个过去与他相好的女人，曾带她们去过福建，后来又逃回武进。赵建生说，她们在老家名声已臭了，仍想去福建。赵建生提议乘鸣凰镇办集市时机去找她们。结果，赵建生带着詹、徐二人在鸣凰镇集市上找了整整一天，还是无获而归。

骗“拐”

1983年4月3日，詹友成、赵建生、徐庆、李网生四人相聚在常州兰陵电影院门口再次商议、谋划拐骗妇女之事。

詹友成说：“我到常州好几天了，到现在还没有搞到一个女的，在常州多住一天就多花费一天钱，大家要多想想办法，找到人后，先不要对女方讲明，设法将她们骗到福建后再讲明，到那时，她们不肯卖也没有办法了。”徐庆、李网生表示赞同，还说到娱乐场所叉妹（流氓切口：搭讪女人）试试看。

当天下午，徐庆来到常州清潭溜冰场寻找猎物。他看准溜冰场内两个年青姑娘，灵机一动，买门票入场，穿上旱冰鞋，很快淹没在溜冰场上穿梭不息的人流中。

突然，有两名初学溜冰的女青年被碰撞滑倒。徐庆立马主动上前将两名女青年扶起、搭讪，并大献殷情，搀着她俩手滑，还教她俩溜冰，很快博得了两名女青年的好感。

溜冰散场已近傍晚，徐庆同两女青年一起从溜冰场出来，遇见正在等候的詹友成等人，徐庆即让他们作了相互介绍。两名女青年：一名自称小琴（化名，21岁，某开关厂徒工）；另一名自称小梅（化名，18岁，某饼铁厂女工）。詹友成自我介绍是福建华侨，他邀请徐庆携两女青年一起去吃点心。小琴、小梅均推说有事，约定晚上六时半在常州百货公司门口会面。

詹友成、徐庆眼看鱼儿即将上钩，兴奋不已，当晚早就在百货公司门口等候。小琴、小梅到后，詹、徐二人先请两女青年看了一场电影《特殊的战斗》，尔后陪两女青年逛街，到清潭街头饭店吃了丰盛的点心，饭后又到徐庆的朋友吴某家玩，闲聊至深夜十一时，并约好下次聚会时间、地点后，两女青年才回家。

第二天，李网生也在清潭溜冰场搭识了一名自称小娟（化名，15岁，常州市某中学学生），与父母争吵，被骂出门的少女。李网生介绍她与詹友成、赵建生、徐庆相识。詹友成出钱，请赵、徐、李约小娟、小琴、小梅一起在清潭小笼馒头店共进了一顿晚餐。晚餐后，他们一起来到徐庆家打牌、喝茶、聊天。

詹友成乘机吹嘘福建富裕的生活如何如何好，价廉物美的走私货如何如何多，要什么有什么；吹嘘自己有路子、有办法搞到走私手表等物，称“男人携带不方便，容易被人检查发现，女人带走私货方便，沿路很少有人检查妇女，容易带过来。只要去福建一个星期时间，就可以把走私货拿常州来贩卖，这样能赚很多钱。”

赵建生、徐庆、李网生在一旁附和帮腔，哄骗小娟、小琴、小梅去福建。3女青年听后半信半疑，犹豫不决。

詹友成对小梅说：“你跟我一起去福建做生意的话，一做成，我就给你一块手表、一台录音机”。

詹友成还单独对小琴谎称自己父母亲是南洋回国的华侨，本人是独生子，家就住在福州华侨大厦对面，家中经济条件相当富裕，原有一恋爱对象吹了，提出要与小琴结为夫妻过好日子，骗取小琴的信任。

3女青年在詹友成、赵建生、徐庆、李网生的花言巧语蛊惑下开始心动了，他们一起闲聊到深更半夜，3女青年被留宿在徐庆家中。

詹友成在与小琴的一次共饮中，用安眠药下酒灌醉、奸污了小琴。次日，小琴向詹友成提出：“不去福建了，两昼夜没回家，怕父母亲骂。”詹友成凶相毕露，亮出长长的弹簧刀，恶狠狠地说：“不要不识抬举，不去福建也可以，脸上划两刀再回家！”小琴看见徐庆、李网生身上均带着弹簧刀，不寒而栗，吓呆了。

詹友成以为鱼儿已上钩，得意洋洋，一面到邮局发电报给福建老乡池某等人，催要活动经费，一面继续陪着3女青年到无锡等地游玩，准备待拿到池某等人的钱后，即赴福建。

在无锡期间，詹友成、赵建生通过小梅又搭识了一名自称小芳（化名，24岁，无锡市某棉织厂职工）的有夫之妇，其夫因惯赌被劳动教养三年，她在詹友成的哄骗喧染下，也想跟小梅一起到福建找工作，做生意。

1983年4月7日，詹友成等到其同乡池某和另一名福建人陈某送钱来后，就与赵建生、徐庆、李网生一起带着小琴、小梅、小娟、小芳等4女青年分水、陆两路，从常州、无锡，转站杭州，到达厦门附近的集美旅馆会合。

詹友成在集美找到了几个摆棋摊的赌友郭某、王某等人，都是福建当地人。他们即躲到另一个旅馆商议设法卖掉詹友成带来的4个女人。

第二天，詹友成、赵建生、徐庆、李网生带着4女青年，与福建同乡池某、陈某以及詹友成的赌友郭某等人一起乘车到厦门，住进了新厦旅馆。

至此，小琴、小梅、小娟、小芳4女青年对詹友成等人拐骗她们的阴谋还没有丝毫察觉，完全蒙在鼓里。詹友成在厦门乘机又一次奸污了女青年小琴。

卖“拐”

厦门是中国东南部沿海的一座港口风景城市，著名侨乡。这里气候宜人，四季长春，相传在远古的时候，常有成群的白鹭栖息在厦门岛上，因此，人称厦门岛为鹭岛，厦门岛相对鼓浪屿之间的海峡又称为鹭江。

小琴、小梅、小娟、小芳就像几只初次栖息鹭岛的鹭鸟，被这里的山、海、岩、洞、园、花、木诸种神秀所吸引，她们在鹭江两岸尽情游览，尽兴翱翔，沉浸在欢悦之中，谁也未想到自己此时已成笼中之鸟，厄运正在悄然逼近，她们还浑然不知……

此刻，詹友成、赵建生、徐庆、李网生正在厦门与詹友成的赌友找买主，谈价格，密谋策划把她们当鹭鸟一样卖掉。

詹友成提出先将小娟、小芳卖给华侨，后再卖小梅、小琴的计划，身价1000元一个。他与赵、徐、李商定，先由徐庆、李网生同小娟、小芳谈话，谎称“大家随身带的钱已花光了，现住宿吃饭没钱了，连回家路费也没有了，只能先想办法弄点钱。”

当徐庆、李网生对小娟、小芳提出要将她俩先嫁（实际是卖）给福建华侨，待拿到钱后，再逃回来时，小芳不肯；小娟目瞪口呆，直摇头，“哗”的一声大哭起来，并与徐庆、李网生发生激烈争吵。

詹友成同乡池某见越吵越僵，恐怕闹出事来，上前劝徐庆、李网生说：“不要逼她们了，逼出人命来，我们大家都跑不了。”

新厦旅馆的服务人员听到小娟的哭声和吵架声，引起猜疑和警觉，便将此情况报告了当地公安派出所。

詹友成见小娟、小芳哭闹不从，一时卖不成，又发觉旅馆服务员向公安派出所打电话，他做贼心虚，唯恐警察夜里来查旅馆暴露玄机，就趁赵建生、徐庆、李网生和小娟熟睡之机，带着池某和小琴、小梅、小芳等人，连夜乘车溜至沙县。

午夜，公安人员果然来到新厦旅馆查房。赵建生、徐庆、李网生醒来已不见詹友成等人影，警方被应付了过去。

次日早晨，赵、徐、李便带着小娟，也乘车赶到沙县，找到了詹友成等人。徐庆、李网生为詹友成等人不告而别，与詹友成争吵起来。詹友成自感理亏，送给徐庆、李网生现金50元和国产海鸥牌手表一只，终算了事。

詹友成与赵、徐、李吵架以后，各自分道扬镳。

小芳恐怕自己再被卖掉，就求詹友成赌友郭某“救”她，带她去找工作。郭某趁机顺手塞钱给詹友成，詹即同意郭某将小芳带回到福建省闽候县祥谦公社老家。

詹友成带着小琴、池某、王某等人到了闽清县，找到一个买主，开价1400元，给介绍人400元，把小琴卖了。

小琴不肯，对买主说：“我是被骗来的，要逃的，你不要人财两空。”为此，小琴被詹友成等人打了一顿，打得嘴巴出血。詹友成连骗带吓，说：“先把你卖了，而后再逃出来，否则死路一条。”小琴宁死不从。

池某随詹友成等人从常州一路过来花掉费用700多元钱，他向詹友成要钱。詹友成不肯出钱，提出将小琴抵押给池某，任凭池某将小琴带到闽清家里做老婆，还是卖掉她，都行。池某就将小琴带到闽清白樟公社台蒲大队自己家中。

赵建生则一面哄骗小娟、小梅到闽清他妈家游玩，一面向徐庆、李网生提议，将小娟、小梅带到他母亲家去卖，说：“我妈有门路的，那里有朋友，准能卖掉。”

1983年4月17日，赵建生带领徐庆、李网生和小娟、小梅乘火车到了福建省闽清县，再转乘汽车抵达白樟公社白洋大队赵建生母亲宗林娣家。

宗林娣安排自家楼上两间房给他们住。赵建生向徐庆、李网生提议，为防止小娟、小梅住一起商议串通逃跑，提出徐庆、李网生同小娟住一间房，他与小梅住一间房。第二天，赵建生就乘机奸污了小梅，李网生欲奸污小娟，遭强烈反抗，未能得逞。

宗林娣一见儿子带了两个女青年回来，未问就心知肚明了。她考虑自己曾犯拐卖人口罪刚刑满释放不久，怕参与进去再受惩罚，起初几天没有过问。

赵建生本想通过自己一个亲戚，找买主尽快卖掉小娟、小梅，结果忙了三天未成。他只得求助其母宗林娣。

宗林娣与老伴商量，想不直接插手，准备通过坂东公社一名为林姓的老太婆转手把小娟、小梅卖到远离宗林娣家的山区去。

赵建生即把其母的想法告诉徐庆、李网生，并说：“现在做生意没有本钱，只有尽快将小娟、小梅卖掉，弄点钱才能做生意。”徐庆、李网生表示赞同，还说，这样弄到钱后，可以买点东西带回常州。

赵、徐、李三人商定，由徐、李采取软硬兼施的方法找小娟、小梅谈话挑明。

当天晚上，在赵母家楼上，徐庆、李网生开始与小娟、小梅谈话。

李网生说：“我们在这里吃住、玩乐，钱都花光了，回常州的路费也没有了，只好把你俩嫁人骗点钱，嫁过去几天再想法逃出来。”

小娟、小梅均不同意，向徐庆、李网生要路费回常州，特别是小娟哭闹不止，泣不成声。

徐庆恶狠狠地说：“不行也得行！22日人家就要来看人了，只有这步棋了。”

原来在谈话之前，赵建生已叫其母宗林娣同徐庆到坂东找了林老太婆，约定4月22日来看小娟和小梅。

待在一楼的赵建生听到小娟的哭声，就上楼帮腔说：“不要哭了，哭也没有用！我的几百元钱都给你们用光了，只有这样做才能弄到钱。”他还假惺惺地安慰小娟、小梅说：“你俩先嫁过去，等几天，我们保证再把你俩接出来，有了钱，可以做生意，要回常州就回常州。”

此时，宗林娣也上楼来帮腔劝说：“你俩不要急，总归接你俩出来的。你俩嫁给男的后，可以骗取手表、金戒指、衣服等，逃出来时多带几套衣服，那就全是你俩的了。”她还说：“嫁给了男的，拿了钱，还可以结算你俩在我这儿吃的饭钱和住宿费。”

宗林娣还提议，为了骗得买主信任，要求小娟和小梅以姐妹相称，徐庆假称为小娟、小梅的表哥。

小娟、小梅在宗林娣、赵建生母子和徐庆、李网生的哄骗和恐吓下，无奈地勉强屈从。

1983年4月22日，闽清坂东公社的林老太婆带着白中公社一名姓伊的中年妇女到宗林娣家看“货”。徐庆以小娟、小梅表哥的身份介绍情况，谎称家里遭火灾，房子财产都烧光了，只好把两个妹妹嫁了，弄点钱回家盖新房。

坂东林老太婆提出要把她俩卖到很远的仙游山区，赵建生、徐庆、李网生同意，并要求一起陪同去。

翌日一早，坂东林老太婆、白中公社伊姓中年妇女带着宗林娣、赵建生、徐庆、李网生，挟着小娟、小梅，乘长途汽车到福州，再转车到蒲田市住宿一宵，第二天傍晚到达仙游县城。

在仙游南门旅馆，赵建生提出，徐庆、李网生听不懂当地话，商定由赵建生及其母出面与介绍人及买主谈交易。

赵建生及其母宗林娣跟伊姓中年妇女来到仙游县龙华公社建华大队过洋生产队，通过当地陈某的介绍，将小梅卖给了建华大队内温生产队社员温某为妻，温某当场支付小梅身价钱760元，给了赵建生。赵建生付给介绍人、担保人等费用外，净得400元。

第二天，赵建生及其母宗林娣又将小娟卖给龙华公社建华大队临近的大济公社西南大队社员林某。林某直接把小娟的身价钱760元付给了赵建生。介绍人、担保人提出要费用，赵建生仍只能拿400元。宗林娣即与介绍人、担保人讨价还价说：“400元太少了，我们走这么远的路过来，就拿这么点钱，还要扣掉从闽清到仙游的车费、饭钱，这一个（指卖小娟）就不要扣了。”后赵建生实得600元。

此时，徐庆、李网生也过来看小娟、小梅，宗林娣对徐庆、李网生说：“小娟的男人（买主）是复员军人，现在当钳工，这人家的父母忠忠厚厚，弟兄勤勤恳恳的”。赵建生、宗林娣、徐庆、李网生一起在小娟的买主林某家吃了午饭。

下午3时许，赵建生从小娟、小梅的身价钱共计1000元中拿出100元，给小娟、小梅各50元，其余均放在其母宗林娣拎的黑包里。

徐庆、李网生向赵建生提出要分小娟、小梅的身价钱。赵建生不同意，说：“钱就不要分了，大家一道用，放在一起做生意。”他仅给徐庆、李网生各50元，说买点衣服等生活用品。

赵建生、宗林娣、徐庆、李网生在仙游将小娟、小梅卖掉以后，就乘车到了福州。赵建生从其母拎的黑包里拿出300多元钱，带徐庆、李网生去买了两块双狮牌手表和衣物等，还到长乐县去买了20只电子手表，准备到常州贩卖。赵建生将剩余在其母黑包里的500多元钱，让宗林娣带回了家。

救“拐”

1983年5月9日，有一名来自福建省闽清县梅城公社阳桃大队名叫黄长华的年青人，到常州市荧光灯泡厂找到厂干部庄某，告知其女儿小琴被人贩子卖到了福建省闽清县，要庄某设法尽快将女儿救回。

常州市荧光灯泡厂保卫科得知后，立即将此情况报告了常州市公安局。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即派员详细询问了黄长华。黄长华如实反映：

小琴自被詹友成抵债给池某，被池某带到闽清县白樟公社台浦大队家中后，始终不从，不肯做池的老婆，更不肯再被转卖。

一周以后，小琴被池的同母异父哥哥徐某带至云龙大队家里居住。一次午夜，徐某乘其妻不在家，哄骗小琴说，有钱养她一辈子，欲强行奸污，遭到小琴的反抗拒绝，绝食一天。之后，小琴得知池某准备卖掉她，欲撞火车自杀。

1983年5月1日，徐某、池某兄弟俩带着小琴到福州卖笋，在闽清县汽车站路遇徐某的朋友黄长鹤（黄长华二哥，22岁，在闽清县纸箱厂做临时工）。黄长鹤是送其姐到福州工作的，正在等候汽车时，徐某暗示将小琴介绍给黄长鹤做老婆。

5月2日，徐某、池某、黄长鹤带着小琴到福州西湖公园游玩，遇到几个卖衣服的贩子。为买不买裙子，徐某与小琴发生口角，徐某对着围观的人指着小琴说：“她是我老婆，想跟人家逃走。”并叫人打小琴。

小琴辩解说：“我不是他老婆。”

围观人群中冒出几个流氓调戏说：“不是他老婆就跟我们走。”并与小琴拉扯起来。徐某、池某见此故意留下黄长鹤扬长而去。

此时，黄长鹤挺身而出，说：“你们不要拉，她是我妹妹。”双方吵闹争执一阵之后，黄长鹤拉着小琴逃到其姐住的大众旅社，让小琴与其姐住在一起。有几个流氓追到大众旅社吵闹，谎称是公安局的，要把小琴带走。黄长鹤据理力争，并要报警，终于请旅社工作人员帮助，将流氓赶走。

黄长鹤演了一场英雄救美人的好戏，博得了小琴的好感和信任。

黄长鹤问小琴：“如果把你介绍给我，你愿意吗？”

小琴回答：“我愿意跟你走，总比卖给人家好”。

5月3日，黄长鹤带着小琴来到闽清县梅城公社阳桃大队自己家中。

未料5月5日傍晚，池某、徐某带着常州的徐庆等人，到黄某家要小琴的身价钱1000元，称“不交1000元，就把小琴带走，”并威胁说：“小琴不走，就扒黄长鹤的房屋，用刀捅死黄长鹤。”

小琴被逼无奈，只得跟徐某、池某和徐庆等人走。她临走时哭着对黄长鹤的弟弟黄长华说：“如果我死了，你要把我的尸体运回常州荧光灯泡厂。”并将其父亲的姓名告诉了黄长华，暗示黄长华快到常州去找其父报信。

小琴被徐庆和福建人徐某、池某等人劫持到闽清县白樟公社，被关锁在赵建生家里。

黄长鹤、黄长华兄弟俩商议营救小琴，商定一边由黄长鹤在当地设法救出小琴，躲藏起来；一边由黄长华赶赴常州，寻找小琴父亲到福建营救。

常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从黄长华反映的情况中，还得知除小琴外，另有三名女青年也被拐卖，立即组织精干刑警三男两女，成立营救小组，于5月13日火速奔赴福建侦查、营救。

当常州市公安局营救小组赶到福建省闽清县白樟公社赵建生家时，已不见小琴人影，而意外地了解到小娟、小梅的下落。

小娟、小梅分别被卖给仙游县的林某和温某后，本指望赵建生、徐庆、李网生来接头逃走，结果等了5天无望，才知完全上当受骗，开始自找逃路。

小娟首先与林某讲明，自己是被拐骗的，请求放她回常州拿钱来还。林某很恼火，坚决不同意。

小娟就大哭大闹，并寻机逃跑。林某察觉小娟要逃跑的迹象，就通过原介绍人陈某，将小娟转卖给龙华公社建华大队泥湾生产队社员温某。林某拿到了温某支付的小娟身价款700元。小娟得知温某家靠近小梅买主男方家，就假装同意跟温某走，并将原赵建生给她的50元钱也还给了林某。

小娟来到温某家的第二天，就找到小梅商量逃跑办法。

第三天，小娟、小梅以到县城看电影、买东西为借口，想到县政府、公安局报案求救，途中被买方人发觉，硬拖回去，连续毒打4次。小梅被脚踢、揪头发、打耳光，头撞墙，打得死去活来。小娟被用绳绑起来打，脸部打得鼻青眼肿，鼻腔冒血，嘴唇、腿脚部严重肿胀。晚上，小娟、小梅被捆绑反锁在房间里。

正当小娟、小梅求救无助，面临绝望的时候，1983年5月26日，常州市公安局营救小组在福建省仙游警方的紧密配合和大力支持下，冲破重重阻力，从仙游县龙华公社建华大队买方人家中，成功将小娟、小梅解救出来，及时送往了医院治疗。

同日，常州市公安局营救小组在福建警方的协助下，还从闽候县祥谦公社郭某家，将小芳救至福州市五一旅社，并从黄长鹤处了解到了小琴的下落。

小琴5月5日从黄长鹤家被徐庆、池某等人挟持到白樟公社白洋大队，关在赵建生家的第三天晚上寻机逃了出来。5月8日，她逃到黄长鹤家，写了一封向父母求救的家信，托黄长鹤寄往常州。之后就藏于山势险峻、葱葱郁郁的密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5月15日凌晨，常州市公安局营救小组刑警张月明、童云芳在黄长鹤的协助下，终于找到了小琴。

至此，1983年6月2日，常州市公安局营救小组将小娟、小梅、小芳、小琴成功解救，安全带回常州同家人团聚。

治“拐”

小娟、小梅、小芳、小琴被营救的同时，詹友成、赵建生、徐庆、李网生、宗林娣等涉案人员如惊弓之鸟，闻风四处逃窜。

常州市公安局领导考虑到这起拐卖人口案的案发地和在常州的拐骗活动主要在广化区清潭溜冰场、清潭新村地区，就将此案交给广化区公安分局承办，由市公安局督办。

时任常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丁学南给我打来电话，明确指出：“这是一起严重侵害妇女人身权利的恶性案件，拐卖人口致使许多家庭骨肉分离，甚至家破人亡，严重危害社会治安，必须尽快将犯罪分子全部抓捕归案，依法严厉打击”。

按照丁副局长指示，我立即召集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姜启明、刑警队长陆鹤泰等人商议、制定了抓捕方案，一方面在赵建生、徐庆、李网生可能落脚藏身和涉足的场所布置警力守候伏击；另一方面组织警力协同市公安局刑警赶赴福建追捕。

赵建生、徐庆、李网生得知常州警方与福建警方一起在追捕他们后，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先逃到闽清县池园公社，躲藏在赵建生的朋友黄某工作的第二瓷厂宿舍，后留下徐庆继续躲藏，赵建生、李网生躲进了深山老林。

1983年6月8日，赵建生以为与其母相安无事，就与李网生一起潜至常州，未料刚进李网生家门即被守候已久的刑警抓获。

6月10日，常州警方追捕小组在福建省闽清县警方的协助下，将池园第二瓷厂宿舍团团围住，顺利将徐庆就擒。之后又在闽清县白樟公社白洋大队将宗林娣逮捕归案。

同年7月20日，小琴随黄长鹤姐姐路经福州火车站，巧遇詹友成，立即报告火车站公安派出所，举报、指认詹友成是常州警方通缉抓捕的“人贩子”，将詹友成押送福州市公安局收容审查站，而后转押到常州市公安局收容审查站。

詹友成、赵建生、宗林娣、徐庆、李网生归案以后，我局侦查、预审人员快查、快审、很快侦查终结，鉴于詹友成、赵建生、宗林娣的罪行特别严重，有可能判无期徒刑以上重刑，依法转由市公安局移送市检察院审查起诉。

1983年9月12日，常州市人民检察院就詹友成、赵建生、宗林娣、徐庆、李网生拐卖人口一案，向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1983年9月22日，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常中法（1983）刑字第40号《刑事判决书》审理认为，被告人詹友成、赵建生、徐庆、李网生、宗林娣结成一伙，在拐卖人口中，严重地摧残了女青年的身心健康，危害了社会治安。詹友成为首谋划犯罪活动，对小琴先奸后卖，是本案的主犯，情节特别严重。赵建生积极与詹友成谋划犯罪活动直接出卖两名少女，对小梅先奸后卖，是本案的主犯，情节特别严重。徐庆积极参与犯罪活动，情节严重。宗林娣积极参与犯罪活动，寻找买主，且曾因拐卖人口罪被判刑二年，释放三个月后又重新犯罪，系累犯应从重处罚。李网生参与拐卖人口中，鉴于其犯罪时尚不满18岁，可予从轻处罚。为严肃国家法制，保护妇女的人身权利，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经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二十三条、第二十四条、第十四条以及六届人大常委会二次会议《关于严惩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的决定》第一条第三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詹友成、赵建生、宗林娣犯拐卖人口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徐庆犯拐卖人口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李网生犯拐卖人口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詹友成、赵建生、宗林娣不服一审判决，上诉至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

1983年9月25日，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以（1983）刑一上字第341号《刑事判决书》作出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决。并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授权高级人民法院核准部分死刑案件的通知》的规定，本判决即为核准死刑的判决。

释“拐”

拐卖人口罪是以营利为目的，用欺骗、利诱、胁迫等手段主要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从詹友成、赵建生、宗林娣、徐庆、李网生拐卖人口案的判决，可见当时依法从重从快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的力度。特别是一九八三年九月二日发布的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严惩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的决定》第一条第三项规定，对“拐卖人口集团的首要分子，或者拐卖人口情节特别严重的”，“可以在刑法规定的最高刑以上处刑，直至判处死刑”。这对当时震慑犯罪，遏制和减少拐卖人口的犯罪活动，起到过积极的作用。

但是，拐卖人口犯罪犹如毒瘤顽疾，难以根治。自1983年开始“严打”以来，似乎打不胜打，防不胜防，尤其是进入21世纪以后，我国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形势仍然严峻，犯罪活动呈现出新动向、新特点，团伙犯罪趋势明显，跨国拐卖案件增多，犯罪手段更加隐蔽，犯罪分子更加狡猾并不断变换作案手法，寻找新的侵害对象。

2007年12月13日，我国政府针对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发展变化的形势，国务院办公厅以（2007）69号文件形式，出台了《中国反对拐卖妇女儿童行动计划（2008-2012）》。这一行动计划涉及28个部委，涵盖预防、打击、受害人救助、遣返及康复、国际合作等反拐工作的各个领域。是世界首个国家反拐行动计划。

2010年4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为了加大对妇女儿童合法权益的司法保护力度，贯彻落实《中国反对拐卖妇女儿童行动计划（2008-2012）》，制定发布了《关于依法惩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的意见》。

《意见》总体要求依法加大打击力度，确保社会和谐稳定。指出：自1991年全国范围内开展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专项行动以来，侦破并依法处理了一大批拐卖妇女、儿童犯罪案件，犯罪分子受到依法严惩。2008年，全国法院共审结拐卖妇女、儿童犯罪案件1353件，比2007年上升9.91%;判决发生法律效力的犯罪分子2161人,同比增长11.05%,其中,被判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至死刑的1319人，同比增长10.1%,重刑率为61.4%,高出同期全部刑事案件重刑率45.27个百分点。2009年，全国法院共审结拐卖妇女、儿童犯罪案件1636件，比2008年上升20.9%;判决发生法律效力的犯罪分子2413人,同比增长11.7%,其中被判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至死刑的1475人，同比增长11.83%。

《意见》强调要求各级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应当各司其职，各负其责，要严密刑事法网，对严重的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突出依法严惩，侧重从立案、管辖、证据收集和定罪量刑等多个方面形成整体合力，加大对该类犯罪的侦破和惩治力度，尤其是对于具有从严处罚情节的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分子，依法从重处罚，遏制该类犯罪上升势头。同时要坚持宽严相济刑事政策，立足现实，切实维护社会和谐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