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国共和谈的由来(下篇)
2013-09-21罗平汉
■ 罗平汉
1949年国共和谈的由来(下篇)
■ 罗平汉
1949年4月1日,国民党政府代表张治中 (左三)、邵力子 (拄杖者)等,乘飞机抵达北平
“南京人民和平代表团”前往北平,中共中央致电林彪、罗荣桓等人:“你们应礼貌地招待他们,探明来意,报告中央。”
李宗仁上台之后,先后组织了两个民间代表团前往北平,一个是“南京人民和平代表团”,一个是“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这两个代表团是前后脚来到北平的。
对于这两个代表团即将来北平,中共方面相当重视。1949年2月3日,中共中央致电林彪、罗荣桓等人:“南京公布有南京地方人民代表团八人一日飞平,不久并有上海颜惠庆、章士钊、江庸、陈光甫、冷御秋五人代表团来北平,据说他们是得李宗仁同意,从事沪宁局部和平试探工作的。你们不要拒绝他们来北。他们来平后,你们应礼貌地招待他们,探明来意,报告中央。”
2月5日,中共中央复电彭真、叶剑英、徐冰:同意让刘仲华回南京一次,并指出:“上海五代表及李之私人代表如果不是为着进行和平攻势,而是真想用和平方法解决京、沪、汉问题(全国问题谈不到),则我们可以许其来平和我方地方人员(北平市长)试谈一次;如果是为着美蒋利益欲来进行所谓和平攻势,则无来之必要,即使来了,我们亦必尖锐地揭露之。此点请叶明确地告诉刘仲华,叫他回去通知李、白及上海、南京、武汉想来谈和者。”
“南京人民和平代表团”由南京中国人民和平促进会及中国各大学教授国策研究会出面组成,于2月6日由南京经青岛飞抵北平。
2月7日,中共代表叶剑英与代表团进行了初步接触。8日,又同代表团成员进行了长谈。
在与叶剑英沟通之后,代表团成员认为中共方面确实有和平的诚意,于是他们建议利用桂蒋矛盾,以和平方式解决问题。
2月9日,彭真、叶剑英等将与“南京人民和平代表团”谈话的情况向中共中央作了汇报。10日,中共中央复电肯定其“对南京代表团所取态度是适当的”,并且认为“可向和桂系有关的代表暗示,只要桂系今后行动是站在有利于人民解放事业及能达成真正持久和平之目的,我们是不会拒绝他们的”。
2月11日,代表团返回南京。临行前,代表团发言人在取得中共方面的同意后,发表谈话称:“叶剑英将军态度异常诚恳,表示愿将吾人意见转达中共中央,并告以中共对于和平向具诚意,如南京政府确有和平诚意的事实表现,吾人当准备与他们谈判,以期获得有利于人民的真正和平。”
“南京人民和平代表团”成行前,在甘介侯的策划下,2月1日,李宗仁前往上海拜访各界名流章士钊、颜惠庆、江庸等人,请其以私人资格北上,呼吁和平。李于当天回到南京,留下甘介侯在上海协助邵力子组织“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相机北上,试探中共方面对和谈的态度。2月初,代表团人员确定,以甘介侯为领衔,成员有颜惠庆、章士钊、江庸、陈光甫、凌宪初、欧元怀、侯德榜等。
“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的人选确定之后,适黄启汉从北平见过叶剑英回来,便问李宗仁派这个代表团的目的是什么。李说,他们就是去敲和平之门。黄启汉感到很奇怪,和平之门不是敲开着的吗?怎么还要派一个不能代表政府的代表团去敲?甘介侯似乎看出了黄的心思,说是来一个“宣传攻势”,制造舆论,对促进和谈大有好处。黄启汉对此不以为然,认为这是虚张声势,并不是诚心诚意地为着和平。邵力子也说,代表团不去也可以。但李宗仁表示:“还是让代表团去吧,至少没有以妨碍。”
代表团起程前几天,即2月7日,毛泽东以新华社发言人名义发表谈话说:“甘介侯声明颜惠庆、章士钊等六人组织之和平代表团,将于二三日内飞往北平。”
同一天,中共中央致电叶剑英等人,就邵力子等人来北平问题作出指示:“甘介侯,他是从事和平攻势的政治掮客,我们决不许其来平。如果他混来了,叶剑英拒绝接见,并将其驱逐出北平。如果邵力子已至青岛,而又声明是私人资格,不是以和谈代表资格,则可允许他和颜惠庆等一同来北平,否则不许他来。电话中对颜惠庆、章士钊等应表示尊重态度,对甘介侯则表斥责态度。”
本来甘介侯对于去北平与中共方面商谈最积极,没想到中共方面对他与美国来往密切甚是不满,公开声明要将其拒之门外,他本存心去“敲门”,结果连“门”边都没有挨到。由于种种原因,最初确定的陈光甫、凌宪初、欧元怀、侯德榜不愿北上。2月8日,李宗仁再次赶到上海,最终决定由颜惠庆、章士钊、江庸三人以“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的名义北上,作为国民党要人的邵力子则以私人身份前往。
这四个人中,颜惠庆,73岁,曾任北洋政府外务部次长,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顾问,北洋政府国务总理兼外交总长,国务总理并摄行大总统职权等;章士钊,68岁,著名律师、教育家,曾任北洋政府司法总长、教育总长,国民参政员等职;江庸,72岁,曾任南北议和随员,京师高等审判厅厅长,北洋政府司法部次长,司法部总长,修订法律馆总裁,北京政法大学校长,司法部大法官等;邵力子,68岁,曾参加过中国共产党,曾任甘肃省长、陕西省长、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驻苏大使等。此四人平均年龄超过70岁,都是当时中国知名的人物,除邵力子外,都没有国民党的背景。
代表团除了颜、章、江、邵四老之外,还有李宗仁派往北平担任联络工作的黄启汉、刘仲华,负责联系南北通航的金山及四老的秘书等人。
经过双方的沟通,叶剑英同意“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北上,同时通知南京方面三条注意事项:一、双方谈话要守秘密,非经许可不得向报界发表;二、不准新闻记者随行;三、以私人资格来平,不得代表政府。
2月10日,中共中央就与邵力子等人谈话方针指示叶剑英等人:“谈话时应强调八条,特别是第一条。应痛斥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祸国殃民。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发动的和谈是美国指使的和平攻势,并无和平诚意。现在蒋介石、顾祝同、孙科等正在美国的策动下积极备战。中共向来是愿意和平的,战争是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为首的国民党发动的。现在要和平,必须在八条的基础之上才有可能获得。中共正和各民主党派商量战犯名单及其他和谈有关问题。一俟准备就绪,即将通知对方,约定时间地点……”
“南京人民和平代表团”返回南京后,李宗仁曾起草了五点要求,要刘仲华带到上海,由即将北上的“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转交中共方面。这五点要求是:
一、政府同意通过政治方法解决一切国家问题;
二、双方立即组织正式代表团恢复和谈;
三、和谈时期停止一切军事行动;
四、今后国家建设应遵循下列原则:政治民主,经济平等,军队国家化,人民自由生活;
五、今后外交方针应遵守平等互惠之原则。
代表团出发前两天,李宗仁又要黄启汉带给毛泽东一封信,并口头向叶剑英或其他中共领导人转达六点意见:
一、希望能实现全面和平,倘有局部人反对,再合力以政治军事力量对付之;
二、和谈以毛泽东提出的八项原则为基础,但战犯问题之处理,最好留待新政府成立之后;
三、绝不期望以外援进行内战,只要答应进行和谈,可作公开声明;
四、希望能及早派定代表,开始商讨和平方案;
五、对蒋介石本人,如认为他留在国内于和谈有碍,可提出使之出国;
六、对国际关系,希望中国成为美苏友好关系的桥梁,不希望依附一国反对另一国,美苏两国的友谊,均须争取。
李宗仁再三叮嘱黄启汉务必转达勿误。
“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抵达北平,中共中央致电叶剑英等人:“招待要周到,谈话要恳切。”
1949年2月13日,“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从上海经青岛飞往北平,当天在青岛住了一晚。江庸回忆:“我们飞到青岛,停下加油,才发现飞机的左翼坏了,不是为加油停下,一定会出危险,并且在青岛与北平联系,才晓得除我与颜、邵、章四人外,尚有十余人,都来与北平方面接过头。回电说要先开一名单来,俟许可后,方能起飞,因此耽搁了一天。”14日下午,颜惠庆一行到达北平,下榻在当时北平最好的六国饭店。
“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抵达北平的当天,中共中央就对“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谈话方针致电叶剑英等人:邵力子等到平后,对他们“招待要周到,谈话要恳切。谈话以叶剑英负主责。林彪、罗荣桓、董必武、聂荣臻等四人都应和他们见面”。如果他们愿意和北平的民主人士谈话,应当允许和加以介绍。“傅作义、邓宝珊和他们见面,应允许。如果他们想单独谈,不愿我们的人参加,我们亦可不参加。”“如他们要求到石家庄和中央的人见面商谈,你们应允许转达中央指示。”“谈话时应强调八条,特别是第一条。”
当天晚上,叶剑英单独接见了黄启汉,黄将李宗仁给毛泽东的信给了叶并请其转交,又将李宗仁的六点意见向叶作了转达。李宗仁给毛泽东的信,主要是表示南京方面希望早日和谈,实现和平愿望,并介绍四老前来代为请教等语,并无实质内容。
15日,叶剑英(据颜惠庆日记所载,代表团住在六国饭店的四层,叶住在三层)看望代表团的四老,并表示欢迎。下午,叶剑英设宴招待代表团成员。出席宴会的还有董必武、罗荣桓、聂荣臻、薄一波等中共高级干部;刚刚率部接受和平起义的原国民党华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及与傅关系密切的邓宝珊(华北“剿总”副总司令)等也应邀参加。叶剑英在与颜惠庆等人谈话时表示,中共是有和平诚意的,同时强调坚持八项条件的必要性,至于战犯名单并非不可改变,并以傅作义为例作了说明。颜惠庆等人表示,希望中共方面不要把他们当作和谈代表,他们真心想做共产党的朋友,也衷心希望共产党成功,但不要操之过急,调子不要唱得太高,并提出可否将战犯一事后移一点。章士钊还说,现在是楚汉相争,桂系正起着韩信那样的作用,韩信如果偏向项羽,则刘邦就不可能成功,意即中共争取桂系实属必要。章甚至还暗示说,中共的所作所为,不要让人害怕,不要逼走桂系,不要逼得美国武装日本来对付中共,进而引起外国干涉等。
毛泽东对章士钊等人抬高桂系作用、惧怕帝国主义干涉的做法甚是不满。18日和19日,中共中央两度致电林彪、罗荣桓等人,对如何与颜惠庆等谈话提出具体要求。
18日,中共中央复电林彪、罗荣桓等人:“我们的政策是要拉拢李、白、张、邵(张指张治中,邵指邵力子)及上海资产阶级(颜惠庆、杜月笙等为代表),打击国民党死硬派,便利我们向南进军。但李宗仁在上任后的和平吹嘘和一月二十日以前蒋介石及CC系的和平攻势并无区别,故我们必须揭露和回击。此种和平攻势,今后还是一样,不管什么人,只要他是在作和平攻势,我们必须回击并粉碎之。但最近时期李、白等人的态度好了一点,我们亦可以考虑对他们缓和一点。但必要的批评还是不可少的,李、白还是应当列在战犯名单之内。一则因为桂系是坚决地参加了内战的,不列李、白,显得不公道;二则列了李、白并不有碍和谈,不列李、白,则李、白反不便于应付蒋党。”
17日上午,叶剑英约四老单独谈话。在与颜惠庆谈话时,颜说,国家需要立即实现和平,如果中共准备进行和平谈判,就要尽快地讨论并采取一定的步骤、程序和方案。广播宣传和相互指责是无法实现和平的。
在与江庸谈话时,江对叶说,和平是合乎全国人民愿望的,要打仗的不是共产党,而是蒋介石。今天蒋介石下台,李宗仁既有和平的要求,尽管他缺乏实力,共产党不妨答应。江请叶将这些话代为向毛泽东转达。
18日,董必武、林彪等人与颜惠庆等就全国和平问题交换看法,并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由董必武唱文戏,林彪唱武戏。颜惠庆日记所载:“董先生表示赞成和平,但必须是真正的和平。林将军表示,他更赞成彻底的、百分之百的革命。显然,这些话的意思是,他们希望把革命进行到底,取得一个永久的和平。”“我们的论点是,从历史上看,没有任何一次革命百分之百地达到了目的。在赞扬了他们的精神和勇气的同时,我们还指出,一般人民无法承受这样残酷、激烈的战争,因而,完全的革命无异于损害整个国家。作为大众和国家遭受苦难的见证人,我们这些长者不同意这样强硬的和为完美的和平付出的代价。”
20日下午,林彪、罗荣桓等在北京饭店设宴招待北平民主人士,颜惠庆等四老亦被邀请参加。
同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致叶剑英并告林彪、罗荣桓、彭真电:“请告颜、邵、章、江,毛主席欢迎他们来谈,时间二十二日或二十三日。”宴会结束前,叶剑英告诉黄启汉,毛泽东准备到石家庄接见四位代表,希望他和刘仲华有一人陪同。
毛泽东与颜惠庆等人谈话,表示尊重人民对于和平的愿望,但提出和平的要求必须真诚,并希望派刘仲容来谈
1949年2月22日,应毛泽东的邀请,颜惠庆、邵力子、章士钊、江庸在刘仲华的陪同下,乘飞机到石家庄转往西柏坡,同行的还有傅作义和邓宝珊。毛泽东和周恩来当天就会见了颜惠庆等人。颜惠庆在日记中写道:
“晚饭后,毛泽东先生来到我们住处,一直待到11点钟。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石家庄宾馆挂有他的照片),他那愉快的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穿着一件普通的棉衣和肥大的裤子。他与我的同事们沉浸在对许多往事的回忆中,特别是有关在重庆的日子。他的言谈十分幽默。由于刚见面,双方都没有过多地谈及我们此行的目的,但是,对毛先生给予我们这次陈述情况的机会,我们表达了谢意。”“毛先生严厉地批评了国民党过去的所为,并表示中共愿意商谈和平,但是他认为双方在选择谈判代表时应该非常慎重。”
23日,毛泽东、周恩来再次与颜惠庆等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毛表示尊重人民对于和平的愿望,但提出和平的要求必须是真诚的。毛、周还解答了代表团提出的中共关于银行、工业等方面的政策。
24日,毛泽东同颜、章、江、邵举行非正式的谈判,达成八点秘密协定,这个协定只交给李宗仁。协定全文是:
一、谈判以中共与南京政府各派同数代表为之,地点在石家庄或北平。二、谈判方式取绝对秘密及速议速决。三、谈判以中共1月14日声明及所提八条为基础,一经成立协议立即开始执行。其中有些部分须待联合政府办理者,在联合政府成立后执行之。四、谈判协议发表后,南京政府团结力量与中共共同克服可能发生之困难。五、迅速召集新政协成立民主联合政府。六、南京政府参加新政协及参加联合政府之人选,由中共(包括民主人士)与南京政府商定之。七、南方工商业按照原来环境,依据中共城市政策,充分保障实施。八、有步骤地解决土地问题,一般先进行减租减息,后行分配土地。
当天下午,颜惠庆等人乘飞机回到北平。
27日,“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乘机返回南京,将八点秘密协定交给了李宗仁。
国共谈判破裂后,章士钊、邵力子致书李宗仁,说:“犹记某等初次到平,中共领袖对于公之是否力能谋和,颇难释然,经某等再三譬说,以为和平本身有无穷民意为之后盾,即属一种不可侮之力量;加以中共在同一旗帜之下相与提携,双流会合,并于一响,应足以克服可能发生之困难而有余。中共同意此说,和平之门以启。”这说明,在李宗仁上台之初,中共中央对他是否有和谈诚意是怀疑的,经过四老的解释,才确定以李宗仁为和谈的对象。
此时,中共方面对李宗仁、白崇禧主张和谈的真正意图还不是十分了解,“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返回上海、南京时,毛泽东托他们给李宗仁带几句话:“南京要真正和谈,我希望派一个比较恰当的人来,这个人姓刘,叫刘仲容。他不是共产党员,是我们的朋友,又是你们的亲信,他来比较合适。”章士钊将毛的上述谈话转告了李宗仁。
刘仲容,湖南益阳人,1933年结识中共地下党员刘子华。1935年,刘仲容被刘子华派到广西,了解李宗仁、白崇禧对抗日的态度,从事中共与桂系的联络工作。抗战爆发后,李宗仁派刘仲容为广西驻延安的代表。1938年2月起,刘到白崇禧身边工作,先后任桂林行营参议、军训部参议、副参谋总长办公室参议、国防部参议等职。白对刘颇为赏识与信任,曾让其住进自己的公馆。1947年3月蒋介石根据特务的举报,要白崇禧逮捕刘仲容。因为刘深知白的许多内情,即被白派到上海照管其上学的子女,躲过了风头。刘在上海联系上了中共地下党负责人吴克坚,并与中共中央建立了联系。
刘仲容辗转来到北平,在双清别墅向毛泽东介绍了李、白关于和谈的想法
李宗仁得知毛泽东同意刘仲容为联络人后,对刘说:“颜惠庆带回毛先生的口信,欢迎你去,说你是‘桂系的亲信,又是共产党的朋友’。我们认为你去北方是合适的。”随后,刘仲容前往武汉,白崇禧也同意派刘仲容去解放区。白还说上海一定有共产党的关系,让刘到上海去找。刘说在上海找不到,可以去香港找。
到香港后,香港中共组织要刘仲容与上海的中共组织联系。随后,刘回到武汉与白商量,白同意刘去上海。刘仲容回忆:“于是,我就到上海与党组织接上了头。约定从河南沿平汉线,由信阳往北走,在信阳与遂平间,由解放军迎接。当时信阳、遂平间有四十里真空地带,张轸派兵往北送二十里,解放军从遂平往南迎二十里。由上海回到武汉后,上海党组织又打电话告诉我,说可以让我带电台、密码和译电员。并且把武汉地下党的关系也告诉了我,让我可到明德饭店,写组织交给的名字找党的武汉负责人。让我什么时候动身,可先告知武汉地下党,以便与解放区取得联系。”
临行前,白崇禧找刘仲容谈话,大意是:李宗仁代总统后,国共双方都表示愿意和平解决争端,和平气氛有了,下一步要看中共方面的实际行动,希望早日举行和平谈判;今后可以有一个“划江而治”的政治局面,希望中共军队不要渡过长江。他还交给刘一封致毛泽东和周恩来的亲笔信。
1949年3月初,刘仲容由汉口动身,白崇禧派装甲车送其到信阳,找到了张轸。白还亲自致电张轸,让他派兵护送刘北上。刘仲容经过遂平、许昌,前往郑州。刘原计划去石家庄,因毛泽东已决定离开西柏坡到北平,于是乘火车由郑州经徐州、济南,于3月28日到达北平。
当天晚上,刘仲容前往香山双清别墅,向毛泽东介绍了李、白关于和谈的想法。刘仲容说,李、白虽然同是桂系,但必定各有不同。白崇禧的名堂要多一些。白崇禧关于和谈的条件是“划江而治”。白崇禧曾对刘仲容说:“中共在华北,那里的群众都靠近共产党。我们在华中,民心在我们这边。中共在华北只有六十万军队,如果他们要过江,一是兵力不足,二是民心不会跟中共走。这两条,都为兵家所忌,是中共过江的不利条件,力劝中共,不要过江。”当刘把这番话转达给毛泽东之后,毛说:“你在白崇禧的身边,应当知道他的内心想法是怎样的。”刘说:“白的后面主要是有美国人的支持,美国人叫白坚持‘划江而治’。”
对于白崇禧希望解放军不要过江的意见,毛泽东明确指出:“白先生要我们不过江,这是办不到的。”“等我们过了江,江南的广大人民是拥护我们的,到那时候,共产党的力量就更强大了,这是白先生没有估计到的。”
李宗仁自上台之后,不断地提出要与中共方面和谈。中共方面的条件很明确,就是毛泽东1月14日提出的八项条件,而这八条,不论是蒋介石还是李宗仁、白崇禧,都认为是要南京政府投降。实际上,虽然一时间和谈成为南京的热门话题,但李宗仁和谈的底线无非是两个:一是与共产党“划江而治”;一是“划江而治”不成,就与共产党建立平起平坐的联合政府。
李宗仁致电毛泽东,表示可以以中共八项条件作为谈判的基础,但遭到国民党内部的抵制
1949年2月25日,李宗仁从桂林经长沙、汉口飞抵南京,并于当日召集会议,确定了与中共和谈的基本原则:“一、和谈双方必须建筑在平等的基础上。共方不能以战胜者自居而迫我接受屈辱条件。二、有鉴于铁幕内各国之惨痛遭遇,政府断不应接受由中共作为执政党之联合政府。政府为此应向共方提议划疆(江)而治。三、中共所提八条要求,政府决不能全面接受,只有在两个政府共存的原则之下,以其为谈判基础。”
这几条原则,也就是李宗仁和南京政府对于国共和谈的基本立场。
在竞选副总统时,桂系三巨头之一的黄绍竑为李宗仁出谋划策,出力不小。蒋介石下野后,白崇禧将黄绍竑请到了汉口。有一日上午,黄找白面谈,白说,共军行动并不因老蒋下野而缓和。黄认为这是当然的事情,并说,叫你派代表接头,指定的代表尚未派出,双方仍然是敌对的,决不能因为老蒋一走,和平就可以实现。黄问白到底是怎样的主意,白说:“如果迫我太甚,仍然还是打。你知道我们以前是草鞋出身的,最后还可以上山打游击,同他们(指中共)拼一下。”黄听了白这番话,很不以为然,说道:“打正规战已经输了,还打什么游击战?要知道人家是打游击战的老祖宗。”又说:“全国人都希望和平,而蒋又屡战屡败,他才不得不暂时宣布下野,缓和一下人心,准备再战。这种用意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一个月前主张和平,迫老蒋退回溪口,示意要下野。如果淮海战役是他胜利了,难道他真的下野不进而收拾我们吗?你怎能在一个月之间出尔反尔呢?”白听黄这么一说,也很生气。据黄绍竑后来回忆说,他与白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大争论”。
可见,不论李宗仁还是白崇禧,虽然他们和平的声调很高,但其和平并非为国家社稷考虑,而是出于桂系的私利。所以,蒋介石还在台上之时,桂系用和平作为逼蒋下台的武器;蒋下台后用和平作为阻止共产党过长江、保住江南半壁江山的手段。
李宗仁在1月27日致电毛泽东,表示可以以中共八项条件作为谈判基础。蒋介石闻知,指使行政院长孙科以文电未交国民党中央常委会和中央政治会议讨论为由,加以反对。在竞选副总统时,李、孙二人曾明争暗斗,最后孙科败北。现在李宗仁当上了代总统,变成自己的顶头上司,孙科自然不甘心听命于李,于是在李宗仁的文电发出之后,带着内阁要员悄悄去了上海。
孙科和内阁要员去了上海,等于把行政院也搬走了。蒋介石一不做,二不休,与陈立夫、张群、黄少谷等人商量后,决定将国民党中央党部也迁去广州,以孤立李宗仁。2月1日,国民党中央党部迁至广州办公。
在南京政府的“五院”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行政院。面对这种情况,李宗仁只得亲去上海,挽留孙科内阁回南京办公。2月1日,李宗仁乘专机到上海。当日下午,在外滩中国银行四楼召集行政院长孙科、副院长吴铁城,及其他内阁成员开会,劝请这些人早回南京,共撑危局。无奈孙科始终不为所动。孙科最后说:“一周以前,共军前锋已达浦镇,南京正在共军的远程大炮射程之内,为使政治重心不受军事上的威胁,行政院已决议2月4日迁往广州。”
中央党部走了,内阁搬了,蒋介石还不罢休,他通过陈立夫拉拢立法委员去广州复会。于是,一些亲蒋的立委去了广州。好在多数立委留在南京或上海,以示对李宗仁主张和谈的支持。
2月14日,李宗仁以代总统名义命令内阁迁回南京。可是孙科却在广州回复说,他有病在身,无法前往。
李宗仁请不动孙科,转而请何应钦、张治中、翁文灏出面协助。孙科擅自将行政院迁到广州,在上海的立法委员电责孙科渎职,监察院在南京宣布复会,舆论对李的谋和表示同情,敦促行政院回宁办公。
2月20日,李宗仁以南巡为名突然飞抵广州,向孙科伸出合作之手。抵达广州机场时,孙科和陈立夫只得去机场迎接。当天晚上,李宗仁和孙科作竟夜之谈,要孙科将行政院和各机关立刻迁回南京。孙科最后无奈同意返回南京。
2月21日晚,国民党中央常委会和中央政治委员会召开联席会议,先由李宗仁介绍“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北上的一些情况,然后由孙科报告国民党中常会对和议问题的意见。国民党中常会提出的和谈意见,与中共提出的八项条件相距甚远。由于李宗仁原本就是主张“划江而治”的,所以对这些和议意见并无异议。
2月25日,李宗仁绕道桂林、武汉回到南京。三天后,孙科也将行政院迁回了南京,而国民党中央党部则依旧拒绝北返。立法院本是孙科的大本营,孙本人是前立法院长,但部分立法委员对孙科擅自将行政院搬到广州很有看法,准备于3月8日在院中对孙提出“质询”。孙科一看形势于己不利,于3月8日在总统府政务会议上正式提出辞职。
3月12日,李宗仁任命何应钦为行政院长。何为蒋介石嫡系,在黄埔系中是仅次于蒋的二号人物,中共方面对何应钦任行政院长甚为不满。“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离开北平之后,尚留在北平从事联络工作的黄启汉得知这一情况后,于3月11日致电李宗仁说:“当兹和谈机会接近之际,行政院人选,各方甚注意,似宜以令争取和谈,顺利进行者为第一前提,尤力避免引起误会是为幸祷。”何是白崇禧推荐的人选,而李也认为何主阁对控制军队有利,乃于16日复电黄启汉解释说:“此次敬之(何应钦,字敬之)兄出组新阁,不特渠为一力主和平之人,且因其对黄埔系军人能加以控制,对于今后裁军工作即可望顺利进行。故实为现阶段一极适当之人选,亦足以增强和平民主之证。”
南京政府代表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人民解放军发起渡江战役,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
1949年3月19日,周恩来让中共中央统战部秘书长齐燕铭到六国饭店与黄启汉见面,齐向黄透露,中共方面不日即将宣布定期举行正式会谈,暗示可先对李宗仁打个招呼。第二天,黄通过长途电话把此消息告诉了李,建议李在宣布和谈代表前先征得中共方面的同意,以免临时发生分歧。李对此表示同意,并告诉黄,已内定张治中、邵力子、章士钊、黄绍竑、李蒸为和谈代表人选,以张治中为首席代表。黄当天就将南京政府拟订的和谈代表名单抄送给齐燕铭转告中共中央,中共方面未提出异议。
23日,何应钦宣誓就任行政院长。24日,何应钦召集行政院政务会议,指定张治中、黄绍竑、邵力子、章士钊、李蒸为和谈代表。
26日,中共中央就与南京政府谈判问题作出决定:
一、谈判开始时间:4月1日。
二、谈判地点:北平。
三、派周恩来、林伯渠、林彪、叶剑英、李维汉为代表(4月1日加派聂荣臻为代表),周恩来为首席代表。以1月14日毛泽东主席对时局的声明及其所提八项条件为双方谈判基础。
四、将上列各项经广播电台即日通知南京政府,按照上述时间地点,派遣其代表团,携带为八项条件所需的必要材料,以利举行谈判。
28日,何应钦召集南京政府和谈代表张治中、黄绍竑、邵力子、章士钊、李蒸及翁文灏、彭昭贤、贺耀祖、黄少谷等人开会,对和谈问题进行研究,形成了一个腹案九条,作为代表团赴北平商谈的依据。这九条是:
一、双方既确认以和平商谈解决国是为全国人民之要求,则双方所应商谈者,端在国家元气之如何保存,人民痛苦之如何解除,国家政策之如何拟订,及政治制度之如何建立,以谋长治久安,是以关于战争责任问题,不应再提。
二、同意重订新宪法,此新宪法之起草,南京方面应有相当比例之人数参加。
三、关于法统问题,与前项有连带关系,可合并商讨。
四、双方军队应分期分年各就驻在区域自行整编,并应树立健全的军事制度,俾达成军队国家化之目的,至分期整编时及双方应保留之军队数字,另作商讨。
五、“没收官僚资本”一节,原则同意,但须另行商订施行条例办理。
六、“改革土地制度”一节,原则同意,但须另行商订施行条例办理。
七、关于“废除卖国条约”一事,将来由政府根据国家独立自主之精神、平等互惠之原则,就过去对外签订条约加以审查,如有损害国家领土主权者,应予修改或废止。
八、同意召开政治协商会议,并由该会产生联合政府,惟在该会议与联合政府中,我方与共方应以同等名额参加,其属于第三方面人士之名额,亦于双方区域中各占其半。
九、代表团抵平后,即向中共提出双方应于正式商谈开始之前,就地停战,并参酌国防部所拟停战意见进行商谈。
对于腹案九条,确定仅系商谈之预定腹案,并不书面提出。其内容亦仅为南京方面可能让步之原则性的限度,商谈时仍应逐条力争,不得已时方渐次让步,如中共要求超过以上各项限度,应由代表团随时电报南京请示核夺。
南京政府代表团4月1日动身前,张治中提出去溪口见一次蒋介石,得到李宗仁的同意。
28日,张治中致电蒋介石,将当面报告和谈腹案,蒋对张参与和谈很不满,对蒋经国说:“他来不来无所谓。”
29日上午,张治中到了溪口,把和谈腹案给蒋看了,蒋只是说:“我没有什么意见。”又说:“你这次担负的是一次最艰苦的任务,一切要当心!”下午,张治中陪蒋从蒋母墓庐由山路边走边谈。蒋表示,他愿意和平,并愿终老还乡。张治中听了很高兴,问蒋此话可否在报上发表。蒋模棱两可地说:“你斟酌吧。”张治中来不及“斟酌”,就把蒋的谈话写成了新闻稿发表了。
同一天,南京政府行政院召开临时政务会议,通过加派刘斐为和谈代表,并指派张治中为首席代表。李宗仁让刘斐为和谈代表,曾引起蒋氏父子的极度不满,说刘斐参与制订过三个年头的“剿共”作战计划(抗战后至1948年,刘斐任国防部参谋次长,负责制订作战计划),而“李必欲其充当代表,简直不惜以我方的全部军事秘密计划与内容,贡献共党,以示其投诚之真意”。
30日,国民党在广州的中央执委、监委常委及中央政治委员举行谈话会,提出和谈代表到达北平后,应先提出双方立即无条件停战,和谈一切公开报道,和谈进行详情,应及时报告国民党中央。
31日,南京政府代表团秘书长卢郁文率领电台报务员及译电人员等乘机飞抵北平。4月1日,代表团由首席代表张治中率领乘中国航空公司的“天王号”专机北上,在青岛作短暂停留后,于下午到达北平,国共和谈正式启动。经过十几天的谈判,南京政府代表表示可以接受中共方面提出的《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草案)》。可是,南京政府却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国共和谈再次破裂。4月21日,人民解放军发动渡江战役。4月23日,南京解放,延续22年的国民党反动统治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