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视角下的社会性别重构及因素分析
2013-09-13吴新宇陈天翔赵东宇
吴新宇 陈天翔 赵东宇
摘 要:社会性别是伴随社会学和女性主义发展而产生的一个概念,指任何社会中都存在着的一整套有关男人该怎样行为和女人该怎样行为的观念和规范。朝鲜族务工女性在跨国人口流动中存在家庭分工和角色重大变化,随之带来家庭地位的上升和社会角色的期待与错位,表现在思想观念上的“进退维谷”。从跨国生产方式、婚姻家庭制度、社会历史文化建构和男权制意识形态分析朝鲜族务工女性的“再社会化”过程,并为我国真正实现“男女平等”的社会和人口流动中女性权益的保护提出建议。
关键词:朝鲜族;跨国视角;社会性别;构建因素
中图分类号:C91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19-0133-04
我国朝鲜族是19世纪从朝鲜半岛迁移到我国,属于跨界民族。由于族源、地缘和文化的联系,改革开放后,我国朝鲜族开始出现向韩国等较发达国家的大规模人口流动现象。按照人口流动形式将朝鲜族跨国人口流动分为四类:出访及探亲、外出务工、涉外婚姻、留学。据2006年数据统计,延边地区朝鲜族在外劳务人员达到15万人,占全州城乡就业总人口的近17%[1]。而其中女性跨国人口流动明显,延吉市朝鲜族女性由于务工地需求量大,出国务工条件相对较好,故选取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延吉市跨国务工女性作为研究的样本。
一、导论
(一)问题与假设
在大量朝鲜族女性跨国人口流动过程中,朝鲜族女性的社会性别观念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在朝鲜族地区,大量女性在外出务工回乡之后,家庭、社会中的地位提高,传统的社会观念有所改变。作为朝鲜族女性,不论是个体还是群体,在进入一个文化异质区域,不论是工作或职业的改变还是异质文化对于女性传统性别观念的塑造都起了一定的作用。在朝鲜族女性跨国人口流动中“再社会化”所引发的社会性别观念变动现象已经慢慢影响到人口流出地地区的文化、社会发展。在此基础上,立足于少数民族/族群的女性视角,针对于社会环境与文化对于社会性别的构建影响因素提出新的疑问,试图对社会、文化因素对社会性别的构建因素进行证实或证伪。
按照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观点,走出家庭是改变女性社会地位的第一步,朝鲜族女性走出家庭(甚至是走出家乡)外出务工,社会性别观念按照逻辑应该转变为更加开放,本文以此为假设,探讨社会性别在社会文化中的构建,以及影响因素。
(二)研究的方法
全球化或跨国的视角与社会性别研究视角注重定性分析,重视跨国现象的描述或是女性所在社会关系的描述。本次研究采用定性与定量分析的方法,结合一定的访谈,力求打破“宏大的叙事”中对女性个体的忽略,还原女性主义研究应有的视角。在研究中,我们对于研究对象——跨国人口流动中的朝鲜族妇女进行了问卷和结构式访谈,本次问卷调查发放问卷200份,回收175份,有效问卷138份,回收率69%。我们分别在公共机构(延吉市医院)、学校(延边大学)、商场(延边国贸)、居住社区(龙延世家)、街头发放问卷,采用随机抽样方式确定调查对象。调查对象中多为朝鲜族,占受调查者85%,汉族占13%,其他少数民族占2%;调查对象中的本地人占95%;年龄分层上,19—29岁的占43%,30—39岁的占25%,40—49岁的占20%,49岁以上的占12%,基本较平均覆盖各年龄阶段。家庭人数方面,1—2个的占10%,3个的占61%,4个或4个以上的占29%。我们对符合研究或是对研究有帮助的8位人员进行了结构式访谈,对于传统意义上从事女性公共事务的工会、妇联工作人员进行咨询,尽可能使我们的研究结果更具有说服力。
二、逃离与回归——社会性别观念的重塑分析
从务工前、务工时、务工回国三个时间纵向维度和家庭状况(家庭地位、家庭角色等)、社会方面(务工工作、社会分工等)、思想观念(角色认同、角色期待等)三个横向维度进行跨国人口流动过程中社会性别观念变化并进行初步的分析。
(一)逃离——传统社会性别观念在家庭中的解构与现代性别观念的重建
朝鲜族在历史上形成的传统农业文化中,男性的家庭地位和角色要比女性高。传统上对女性的要求是“温柔贤淑”,中心任务是“相夫教子”,这种历史文化的建构仍存在于当今社会中。随着跨国人口的大规模流动,特别是朝鲜族女性从固有的土地和家庭中走出,传统的社会分工开始变化,女性的经济地位得到极大的提高,有的甚至出现了“女主外,男主内”和“女主内外”的现象,传统的社会性别观念受到现实的挑战与质疑,新的社会性别观念还没有完成建构,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界限日益模糊,对于男女角色传统和现实的不同理解导致不同程度的冲突,表现在对于传统性别角色的逃离与回归。
1.家庭分工及角色的改变
由于日韩等国家产业转移与服务业从业人员需求的增大,大量的朝鲜族女性开始出国务工,原来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分工格局开始瓦解。在外务工的朝鲜族妇女出国少则三年,普通的女性一般要待上十年,更有甚者要二十年。原来女性在家庭中承担的“任务”基本全部都留给了男性。原来不洗衣服、不干家务的朝鲜族男性也开始了“居家”的生活,这种家庭分工的改变使得男性更能体会到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重要性,并使相当大的男性同胞体会到了女性家庭劳动的劳累。调研中,大部分的朝鲜族家庭在务工之前都基本保持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基本结构,男性负责主要的社会交往、负责主要的家庭经济来源。但是随着女性外出打工,所得收入逐渐与男性持平并且有的还超过了男性收入,家庭角色随之互换。在对问卷问题“一般情况下,家里的家务怎样分配”的回答中,有44%的家庭是大部分由女主人做,有36%的家庭是男女主人平均分担,有15%的家庭大部分由男主人做,有5%的人选择了其他。虽然经济上大部分女性占有一定地位,社会上提倡男女平等,但是传统“女主内”思想深深影响着人们,女性还是应在家庭中付出更多。但是51%的家庭是由男性帮助或主要承担家务,可见在体现对家庭内部贡献的家务上,一半以上的男性参与到传统女性家庭分工的角色中来。
2.女性家庭地位的上升
在对问卷问题“家里收入来源主要是什么”的回答中,有24%的人认为家庭主要经济来自于男主人,有10%的人认为是女主人,有62%的人认为是男女主人平均,有4%的人认为是其他。大部分家庭是男女共同工作获取收入,说明在当代社会巨大的压力下,没办法实现从前“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女性经济地位的变化和社会角色的转变为实现男女平等提供了有利条件。在对一位韩国务工的朝鲜族女性的访谈中,了解到一名朝鲜族的女性平均在韩国一个月的收入大概能够达到7 000—10 000人民币,除去日常生活的开销2 000余元,能够寄回家庭的收入也是不菲的。而在国内的男方,除非所在单位很好,一般收入很难达到女方寄回的外汇,加之男方在国内经常性的聚会、应酬,工资也很难对家庭经济进行很大贡献,更有甚者,男方在国内酗酒、赌博,造成夫妻双方感情破裂。
家庭经济地位决定了男女两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在我们的研究中,所有女性均表示了经济是家庭地位的基础。而且,在家中重大事务的表决方面,女性的话语权也在逐渐增强,越来越多的家庭在重大家庭事务决定方面选择了双方协商。在对问卷问题“家中的事务如购电视机贵重物品等,一般怎么决定?”的回答中,有14%的家庭主要由男主人决定,不同女主人商量;有54%的家庭主要由男主人决定,同女主人商量;有28%的家庭主要由女主人决定,不同男主人商量;有4%的家庭主要由女主人决定,同男主人商量。只有14%的家庭选择了只是由男主人决定,大部分家庭的女性参与到家庭重大事务的决定之中,表明女性家庭地位的上升。而在对代表家庭参与公共事务的问题“一般家族或村里开会,家里谁参加?”的回答中,4%的家庭是主要由男主人参加,14%的家庭主要由女主人参加,39%的家庭是谁有时间谁去参加,另外有13%的人选择不清楚。代表家庭同外界联系并行使决定权是传统男性角色的要求,通过上述数据我们可以看出,虽然男性在公共事务中还是占有决定性地位,但是女性也参与到家庭的公共事务中来,在外面“抛头露面”。
我们可以看到,传统的社会性别最先是从家庭中开始解构,分工导致角色的互换,经济贡献的增强导致女性家庭地位上升,最终开始影响朝鲜族女性的女性意识的自我觉醒。
(二)回归——职业性别气质构建与社会文化传统的压力
在跨国人口的流动中,不仅是务工的女性发生了社会角色的变化,男性也进行了“密涅瓦猫头鹰”式的反思。据访谈资料,有一部分朝鲜族是夫妻双方一起去国外打工。在现代社会中,两性分工通过不同的话语体系被构建,男性和女性气质也被男权主义的社会赋予不同的含义。随着经济的发展,更多的职业和职位向女性开放。但是在外国务工的朝鲜族女性,在韩国所填补的也是类似服务业等行业的低端员工,那些被人视为“女性应该从事的职业”。在问卷问题“您的家人或朋友在外面一般做什么工作?”的回答中,有60%的人在工厂、餐厅、酒店、家政等服务行业,基本上属于低端工作,工作时间长、强度大、挣钱相对较少、没有过多技术要求。而这些工作也是传统男性所不屑于从事的,所以,虽然朝鲜族女性在国外务工提高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与家庭地位,但是从总体而言,还是处于整个社会的“不平等”地位。
在问卷问题“如果家中有多个子女,您村子里或家族里的上辈的财产怎么划分?”的回答中有38%的家庭选择儿子和女儿平均分配,有28%是由儿子继承,出嫁的女儿基本上没有,有25%以照顾老人的贡献分配,有9%选择了其他。可以看出虽然趋向于男女平等和按贡献分配等现代观念,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的选择由儿子继承,女儿没有,这跟整体社会性别观念的不平等有深刻的关系。
(三)挣扎——思想观念变化的“进退维谷”
在与PSJ女士(60岁,拥有一子一女)的访谈中,在问及“您对自己的儿女有什么期望吗?”时,她的回答是希望儿子找个全职太太,女儿有自己的事业。我们也对受访者做了一些统计,大部分的女性还是希望自己拥有一份不太累的职业,有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家庭。看似是一个悖论,独立意识与家庭地位提高的女性应该更加渴望拥有自己的事业,但是我们的调研却发现不是这样。在“您认为一个妻子应该具备怎样的素质”中,统计选择非常重要和重要从高到低分别是,忠诚、情感专一,爱丈夫,有知识、理性,照顾丈夫和家庭,熟练掌握家务,温柔体贴,有工作、收入高,分别占有93%,91%,79%,75%,72%,72%,60%(温柔体贴和熟练掌握家务均为72%),爱丈夫和有知识、理性和有工作可以认为是对现代女性角色的要求分别占第2位和第3位,而代表传统女性角色的忠诚、情感专一、照顾丈夫和家庭、熟练掌握家务和温柔体贴分别占第1、5、6、7位。PSJ女士对于儿子的希望是找一个全职的太太辅助儿子,对于女儿的期望却是有自己的事业,这也反映了受访者比较矛盾的心态。同样,对于JLH女士的访谈也是如此,在问到她外出挣钱的目的和对儿女的希望时,她回答挣钱主要为了孩子,没有自己投资的打算。希望女儿首先家庭和和睦睦,圆圆满满。关于女儿是否要外出挣钱的问题,她说她比较宽容,但希望女儿能够专注于家庭。传统的角色期望跟现实的张力促使人们对于社会性别的认知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矛盾,一些人退到传统社会建构的男女“不平等”的牢笼中,继续着男性的优势话语,同时基于事实变化的社会性别在艰难的转变之中。
三、社会性别重构因素的分析
(一)跨国生产方式以及职业性别分工
2002年,中国以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并基本与世界经济体系接轨。但是在中国经济改革初期,由于历史原因,中国工业化进程明显落后于周边的韩国、日本。西方发达国家在经历产业升级后让中国扮演了世界工厂的角色,成为世界经济体系中廉价劳动力与资源的提供者。在此阶段朝鲜族女性只不过更早地参与了全球化进程。劳动力在世界范围内的自由流动使朝鲜族女性参与到了周边国家的产业结构调整过程。在周边国家(尤其是韩国),大量的朝鲜族女性从事了餐饮、家政等服务行业,并且报酬与当地劳动力存在明显的“同工不同酬”的现象。尽管在周边国家的工资待遇与本国工人相差较大,但是收入明显比国内同行业要高,这也是促使朝鲜族女性不断进入周边国家进行务工的原因。
虽然妇女参与经济建设在构建新型女性社会性别观念方面对女性有利,但整个经济发展体系却是为了强化男性主导地位、有利于资本积累,以及将妇女置于阶级、种族、社会性别和文化等级中的从属地位而构建的[2]257。市场经济体制打破原有家庭的功能,并将女性作为独立生产的单位纳入各种经济体系,为社会性别赋予了新的含义。但是职业的性别分工又减少了女性作为独立经济单位取得与男性相同社会地位与经济报酬的可能性。全球化、现代化的经济体系将知识密集型产业或是更高发展程度的产业朝男性开放,而将劳动力密集型产业,更需要“忍耐、温顺”的、低报酬的职业转移给女性劳动力。而且发达国家通过将密集型产业转移到劳动力更加廉价的发展中国家,并通过发展中国家女性与发达国家女性甚至是发展中国家男性的“同工不同酬”对发展中国家的女性进行了更加隐蔽的双重剥削。(不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女性在就业中的不平等对待(早已不是新奇的话题),职业晋升的困难等等一系列的限制条件,使男女两性不能在经济体系中的分工、报酬完全平等,从而更不可能对于男女“不平等”的社会现实从根本上有所改善,而日益加快的全球化与跨国劳动力流动只不过以另一种方式更加隐蔽地遮盖了“男女不平等”的现象。
职业分工也使职业的性别气质重新赋予到男女两性身上,从而加剧阻碍了新型社会性别观念的变化。在问卷题目“您的家人或朋友在外面一般做什么工作?”的回答中,有19%的人在工厂上班,有41%的人在餐厅、酒店、家政等服务行业,有26%的人在公司企业上班,有8%的人从事商业,有5%的人是其他职业。可以看出大部分人在餐厅、酒店、家政和工厂打工,基本上属于低端工作,工作时间长、强度大、挣钱相对较少、没有过多技术要求。通过调查,大部分的朝鲜族女性在国外(韩国)从事的都是餐饮、家政等低端的服务行业,工作周期长,而且劳动强度大。职业中隐含的性别气质就是需要女性“温柔、安静”的气质。而家政等服务行业,更是将传统家庭中女性的家庭劳动分割为女性的社会工作,从而给外出务工的朝鲜族女性重新“女性化”,从而使从事该职业劳动的女性更加强化了女性气质。
(二)传统婚姻、家庭制度
回归家庭对于年龄逐渐增加的女性来说是一个必由之路,而女性回归家庭后则承担了“情感性”角色。“家庭事务与公共事务的分离和妇女被局限于家庭的现象是妇女经济边缘化和社会依附化的根源”[3]。核心家庭的内部分工使女性更多投入到没有报酬但是枯燥的家务劳动中,产生“家庭主妇”这一新的职业。在调查中,日韩等较发达的国家中下层收入家庭,因生活压力迫使家庭中的男女都进入社会,从而打破了原有的家庭分工,使男女两性能够在机会上实现平等。而跨国人口的流动更加打破了原有的家庭结构,为构建更加平等的家庭分工,甚至使女性完全“走出家庭”,走出了改变传统社会性别观念的第一步。
据调查,延边外出务工女性的社会性别观念经历了一个由“传统—现代—传统”的变化过程。不论是通过对PSJ女士还是JLH女士的访谈,年龄的增加是对外出务工年限的最重要的制约因素,而且两位女士的年龄偏大,对于务工所得基本是补贴家庭,虽然对于家庭经济的贡献很大,但是在传统家庭分工和对女性在社会上的定位,基本属于传统的社会性别观念,并无太大的变化。年龄增加对于社会性别观念的改变最突出的体现在对LXV女士的访谈中,LXV的出国初期是带有明显“女强人”的意味,但是在外游历回国之后,她对目前的生活愿景却变成了“希望找个好丈夫,结婚后回归家庭,过安稳的家庭生活”。问及她的原因,她的回答是“回国的原因,国外生活压力大,心理疲倦”,想回归家庭。但这并不代表其社会性别观念没有变化。对于“结婚后的财产归谁管”这个话题,她的回答是“(夫妻双方)自己掌握自己的工资”,说明跨国的经历已经使她的独立意识得到了发展。
(三)归属感及尊重的获得——社会历史文化建构的社会性别
不论是封建经济时代对于朝鲜族女性“三从四德”的社会性别观念的塑造,还是现代消费经济对女性“美德”的宣扬,都力图使女性回归家庭,承担更多的家庭工作。而女性通过在家庭内部的自我牺牲,获得了丈夫在社会上的发展,从而提高了家庭的社会地位并赢得了丈夫与社会的尊重。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朝鲜族女性在传统文化与现代消费文化的冲击中产生了矛盾的心理,一方面是忍受社会的思潮下对于合格女性的要求对于家庭无条件的付出,另一方面是现代社会新女性对于工作和进入社会参与公共事务的渴望。但是在进入社会过程中发现女性在社会上的“不平等”待遇使得很多女性望而却步,发展无望的女性又开始反思回归家庭与继续进入社会的成本,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归家庭的道路。现代的社会性别观念不断在民族/族群传统历史中寻找合法的基础,并通过不同话语体系对社会性别观念反复塑造,使得社会文化不断对社会性别观念做出应对社会经济体制的改变,以更好地将女性作为“剥削、压迫”的对象进行家庭的束缚。
朝鲜族女性价值观的变化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朝鲜族女性社会性别观念的变化,根据吴相顺对朝鲜族女性价值观的研究,朝鲜族妇女的价值观被分为四个阶段:一是19世纪中叶朝鲜半岛上的朝鲜族人大量移民到中国到抗日战争胜利之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民主政权的建立,此时朝鲜族女性深受封建压迫,没有走入社会;二是人民民主政权建立后到“文革”前,朝鲜族女性走进社会,和“男性一起参加社会生产劳动的同时,要承担家庭中的全部家务”;三是文革期间,朝鲜族女性“贤妻良母型伦理道德观和温柔顺从的旗帜逐渐弱化”;四是改革开放以来至今,朝鲜族女性“在事业、家庭、个人三者的矛盾冲突中彷徨、苦闷”[4]135-144。
归属感是与跨国主义相关的概念,当存在感被排除时,归属感会被激活。如果不去遵守某一集体的性别规范,那么这个人就不会被这个集体所认可[5]39-40。这种外在的压力内化于女性的内心体验,也成为女性本身认同与社会对于女性社会性别的塑造的因素之一。对于朝鲜族女性来说,社会认可以及尊重的获得是依靠在家庭中的劳动以及在应对改革转型期对家庭经济的贡献而取得的。这也反映了整体的社会文化对于女性社会性别的要求以及对社会性别、女性气质的塑造。
(四)父权制与男权制——隐藏的社会意识形态
当代资本主义产生与发展继承了封建制度或是传统的经济形态所形成的父权制以及男权制的社会意识形态。虽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将传统的性别分工重构,但是却将女性置于男性与资本的双重压迫之中。采集经济时代古老的家庭经济形态根据男女两性生理差异进行了初步的分工,随后演进的生产方式及分工逐渐向男性倾斜,形成了父权制和男权制的社会文化意识形态,通过经济之上的政治及文化不断进行建构,最终构建了社会性别体制。
从根本上说,性别的劳动分工以及基于此的社会文化建构都是父权制与男权制意识形态操纵的结果。构建新型的性别观,还要突破已有的视角,转向更深层次的社会意识形态进行批判。
四、可能的路径
(一)“伙伴关系”社会
“我们可以看到,男女合作或伙伴关系的社会——它的象征是维持和增进生命的圣杯,而不是致命的剑——为我们提供了可行的选择。”[6]262更加去倡导“关怀、合作、非暴力”的女性气质去改变“暴力、冲突”的男性气质,构建新的两性性别气质以及社会价值观念。将被低估的家务劳动纳入主流经济体系,重新评估女性在家庭经济中的贡献,在经济体制中重新发现女性的潜能,理安·艾斯勒为我们描绘了“伙伴关系”社会的图景。
建立伙伴关系社会,需要从马斯洛的防卫需要向实现需要的转变,才能达到从统治者社会向伙伴关系社会的转变,让人放弃内心中企图用暴力维护利益的心理,建立以合作达到共赢的社会价值观。
“父权制”和“夫权制”下的社会关系通过以个人利益和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的人性观所建立和维系,伙伴关系社会正试着去改变这种社会关系建立的基础。人的关系理应建立在合作与关怀之上,通过实践层面的逐渐改变来实现两性气质的改变,从而为伙伴关系的建立打下基础。而通过改变我们的文化和价值观,讴歌颂扬女性气质,倡导关怀与平等,反对我们歌颂的“男性暴力的史诗和神话”,树立新的道德观,去真正发现男性与女性在未来社会发展中的潜能。
同时我们也要力求突破“他者的局限”,从女性的视角来重新发现社会。未来真正的财富是人力资本和自然资本,伙伴关系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是更人道的、更加可持续的。
(二)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与本土化
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认为,资本全球化造成了更大范围内的国际劳动分工,“国际分包”现象日益明显。大多数劳动密集型生产转移到第三世界,原因是这里可以提供大量廉价劳动力(这意味着工人生存需求的最小化)。跨国的生产可以任意地剥削工人,并且妇女的利益受到双重的掩盖——既受父权制的压迫,又受资本全球化的压迫。要彻底批判资本主义,就不能缺少女权主义的参与。
要实现社会平等、社会性别观念的塑造和男女性别平等,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运动要根据现阶段我们的国情来进行本土化。我们要尊重、承认“异质他者”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不能掩盖身份的多样性,从“历史的‘空白和文本的‘沉默之处来探讨其独特性”,不要“沿着资本全球化的逻辑”走下去,降低或丧失对资本主义批判的方向与力度[7]208-218。
参考文献:
[1]董乐平,韩维民.延边经济造“福”百姓[J].半月谈,2007,(22).
[2]佟新.社会性别研究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3]贝蒂·佛理丹.女性的奥秘[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99.
[4]吴相顺.中国朝鲜族妇女的价值观变化[G]//白薇,等.中国少数民族妇女问题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6.
[5]佩欣丝.跨国迁移与忠诚——种族、社会性别与阶层的交叉[G]//谭林,周颜玲.全球背景下的性别平等与社会转型.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
[6][美] 理安·艾斯勒.圣杯与剑——男女之间的战争[M]. 程志民,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6.
[7]王宏维.论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国际化与本土化[G]//谭林,周颜玲.全球背景下的性别平等与社会转型.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姚 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