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因素与东亚贸易顺差——基于人口年龄结构、预期寿命和性别比率等人口因素的实证研究
2013-09-12刘子兰
蔡 兴,刘子兰
(湖南师范大学商学院,湖南长沙 410081)
人口因素与东亚贸易顺差
——基于人口年龄结构、预期寿命和性别比率等人口因素的实证研究
蔡 兴,刘子兰
(湖南师范大学商学院,湖南长沙 410081)
东亚贸易顺差问题一直是学者们关注的焦点,众多学者对其产生的原因进行了分析并提出了不同的解释。本文以人口因素为切入点对东亚地区持续的贸易顺差现象进行了分析,认为东亚主要经济体的人口年龄结构、预期寿命和性别比率的变化通过影响居民储蓄率,进而对贸易顺差的形成产生重要的影响。文章利用东亚地区的十个主要经济体1990年代中期以来的数据,分别估计了人口年龄结构、预期寿命和性别比率对贸易差额的影响。结果发现:(1)抚养比率对贸易差额存在显著的反向影响;(2)预期寿命的延长将增加贸易差额;(3)在“男多女少”的经济体,性别比率的上升将导致贸易差额的增加。文章进一步使用工具变量等方法证明了结论是基本稳健的。
东亚;抚养比率;预期寿命;性别比率;贸易顺差
一、引言
近二十多年以来,全球经济失衡已成为世界经济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其失衡主要表现为两方面:一方面是以美国、英国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持续的贸易逆差及其对外债务的不断积累;另一方面则是东亚经济体连年的贸易顺差及其外汇储备规模的不断扩大。尤其在亚洲金融危机以后,东亚各经济体的贸易顺差规模进一步扩大,而部分发达经济体却是债台高筑甚至爆发了债务危机,全球经济失衡呈现出不断加剧的趋势。从表1可以看出,自2000年以来,东亚地区十个主要经济体作为一个整体的贸易顺差占GDP的比重始终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并在全球金融危机前的2007年达到最高峰的5.6%。在这一段时期内,东亚地区贸易顺差占GDP的比重不仅远高于持续性贸易逆差的OECD发达经济体,也大大高于全世界中等收入经济体的整体水平。从东亚各个经济体的情况来看,2000年以来,除菲律宾以外,东亚各主要经济体均保持了较大规模的、持续性的贸易顺差。尤其是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其贸易顺差占GDP的比重在某些年份甚至达到了20%和30%以上的超高水平。而中国尽管受到了全球金融危机和人民币大幅升值的影响,其贸易顺差占GDP的比重在2007年以后有所下降,但仍是全球贸易顺差金额最大的经济体。
毋庸置疑,东亚已成为当今世界贸易顺差最重要的来源地区之一,也成为了全球经济失衡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部分美国经济学家(Ben Bernanke,2005 和 2008[1-2])认为东亚经济体贸易顺差是全球经济失衡以及新近国际金融危机的直接原因。因此,从多个视角来认识东亚贸易顺差问题,不仅使人们更清晰地认识当今世界经济格局,也能帮助人们更全面、准确地看待全球经济失衡和新近的国际金融危机。
表1 东亚主要经济体的贸易差额占GDP的比重:2000-2010年 (%)
国内外许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东亚地区贸易顺差问题进行了分析并提出了不同的解释。主要观点包括:储蓄过剩说(如 Ben Bernanke[1];IMF[3];Park and Shin[4];Hubbard[5]等)、汇率操纵说(如 Obstfeld and Rogoff[6];Dooley 等[7-8]等)、不完善金融市场说(如 Willen[9];Clarida[10]等)、国际产业转移说(刘兵权[11-12];卢锋[13];余永定和覃东海[14]等)和国际分工说(雷达和赵勇[15];徐建炜和姚洋[16];胡超和张捷[17]等)。
除此以外,一些学者研究了人口年龄结构变化对经常账户余额的影响,但只有个别研究是以东亚贸易顺差或者经常账户盈余为研究对象。Coale和 Hoover[18]提出的“抚养负担假说”(the dependency hypotheses)是最早关于人口因素影响经常账户的研究。Higgins[19]认为人口年龄结构对储蓄率和投资率的影响是不同步的,投资需求往往与年轻人的比重成正相关,而储蓄需求则与成年人的比重正相关。因此,当年轻人的比重上升时,投资需求将会增加,储蓄将会减少;而当人口结构以成年人为主时,则储蓄增加,投资减少,因此产生经常账户盈余;最终进入老年社会后,储蓄率将下降并低于投资率,从而出现经常账户赤字。Herbertsson 和 Zoega[20]则以 Modigliani[21]的生命周期假说为基础分析了人口年龄结构通过储蓄率作用于经常账户的机制。他们认为每个人的收入主要来自于成年期,因此行为人往往通过平滑各个时期的收入来达到一生的效用最大化。对于个人而言,成年期储蓄率较高,而少儿期和老年期则较低;而对于一个经济体来说,如果处于成年期的劳动力所占比重较大,则整个经济体储蓄率将较高,经常账户余额较大。在以上理论分析的基础上,许多学者利用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时间的数据对人口年龄结构与经常账户的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并得到了支持以上理论分析的实证结果,如Chinn 和 Prasad[22]、Luhrman[23]、Feroli[24]等 等。Kim和Lee[25]进行了仅有的东亚人口年龄结构与经常账户关系的研究,该文使用面板VAR模型对东亚各经济体的的人口年龄结构与经常账户余额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发现东亚地区的老龄化趋势将显著降低其储蓄率,并减少经常账户余额。
综上所述,学者们在研究东亚贸易顺差问题时相对忽视了人口因素的影响,而关于人口因素与经常账户关系的研究也主要集中于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实际上,除了人口年龄结构以外,预期寿命、性别比率等人口因素也会对居民储蓄率产生重要影响。其中,Yaari[26]开创性地研究了预期寿命延长对储蓄率的影响,随后,Zhang[27]、Bloom[28]和 Sheshinski[29]进一步发展了该研究。这些研究认为预期寿命的延长会使得行为人会因为退休时间的延长而增加储蓄,以保障其退休时期的生活支出。Wei和Zhang[30]则是性别比率(男性人数与女性人数之比)影响储蓄率的开创性研究。该文发现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激发了婴儿的性别歧视,从而出现“男多女少”的性别结构失衡,其结果就导致婚姻市场竞争压力升高,迫使男方通过增加储蓄提高其在婚姻市场中的竞争地位,从而使得居民储蓄率上升。Wei和Zhang[30]称这种储蓄动机为“竞争性储蓄动机”(The Competitive Saving Motive)。
既然已有研究已经发现这些人口因素对储蓄率存在显著影响,那么忽视它们对经常账户或者贸易差额的影响显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事实上,东亚各主要经济体已经处于“人口红利”的最后一段美好时光,在未来二十年内,各经济体都将相继经历“人口红利”的消失;同时,随着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和医疗条件的不断改善,东亚主要经济体的人口预期寿命也都明显延长;而东亚地区的部分经济体存在“男多女少”的性别比例失衡现象,如中国、中国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和菲律宾等。那么,这些人口因素对东亚贸易收支差额是否具有显著影响呢?本文试图以东亚十个主要经济体1990年代中期以来的数据为基础,利用实证研究方法来全面剖析人口因素对贸易收支的影响,以期从一个较新的视角来研究东亚贸易顺差的原因。
二、东亚主要经济体人口因素的变化趋势
“二战”后的二十多年里,世界人口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增长,这一时期被称为“人口爆炸时期”。1970年代以后,全世界的人口出生率开始快速下降。随着“人口爆炸时期”出生的“婴儿潮”一代进入退休年龄,全世界开始出现人口结构老龄化趋势,东亚地区也不例外。
从图1可以看出,东亚主要经济体在1965年以前出现了少儿抚养比率的上升,随后迅速下降,日本是个例外,其少儿抚养比率自1950年起就一直呈现下降趋势。图2显示,九个主要东亚经济体的老年抚养比率都呈现上升的趋势,其中,日本老年抚养比率上升速度最快,从1950年的8.3%上升到2010年的35.5%,并预计在2050年达到69.6%的超高水平。此外,中国香港、韩国和新加坡老年抚养比率上升速度也较快,预计在2050年都将超过50%。图3显示了总抚养比率的变化趋势,可以看出东亚主要经济体的总抚养比率都呈现先降后升的态势。前期少儿抚养比率的下降要快于老年抚养比率的上升,而后期老年抚养比率将加速上升,并超过少儿抚养比率的下降。总抚养比率由降转升意味着人口红利的消失。值得注意的是,各个经济体总抚养比率由降转升的“拐点”出现的时间各不相同,日本的转折点出现在1995年,中国香港和韩国为2015年,中国、新加坡和泰国为2020年,马来西亚为2025年,印尼为2030年,菲律宾为2055年。
图1 东亚主要经济体的少儿抚养比率(1950-2050年)
图2 东亚主要经济体的老年抚养比率(1950-2050年)
随着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和医疗条件的不断改善,东亚经济体的人口预期寿命明显延长,成为人口因素的又一显著特征。从图4可以看出,几个东亚经济体预期寿命都呈现稳步延长的趋势。日本、中国香港、新加坡和韩国的人口预期寿命相对长于其它经济体,其人口预期寿命在2005至2010年期间均已超过80岁。从全世界范围来看,东亚也是预期寿命相对较长的地区,2011年日本、中国香港、新加坡、韩国人口预期寿命分别为世界第一、二、十二和十九位。预期寿命的延长对人口老龄化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部分东亚经济体存在“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夫妻往往会在生育时进行性别选择,这就导致了性别比率的失调,出现男性人口过剩的现象。从图5可以看出,中国的性别比率长期处于严重失调的状态,自1950年代起就位于105%以上。马来西亚、菲律宾和新加坡也表现为“男多女少”的性别结构,其中马来西亚的性别比率自1990年代以来一直位于103%以上。联合国《世界人口预测》中没有中国台湾地区的数据,而根据《中国统计年鉴》的年度数据显示,中国台湾地区也呈现“男多女少”的性别结构。值得注意的是,中国香港、日本和泰国也存在性别比率的失调,不过与前面几个经济体不同,它们表现为女性人口的过剩。而印尼和韩国则基本保持了性别结构的平衡。
三、计量模型设定与数据描述
为了对东亚地区人口因素对贸易收支的影响进行实证研究,本文设定以下计量模型:
图3 东亚主要经济体的总抚养比率(1950-2050年)
图4 东亚主要经济体的人口预期寿命(1950-2050年)
图5 东亚主要经济体的性别比率(1990-2010年)注:数据来源和说明同图1。
其中,Ca表示贸易收支差额,即净出口额占GDP的比重,Dem代表人口因素,包括少儿抚养比率、老年抚养比率、总抚养比率、人口预期寿命和性别比率。少儿抚养比率是15岁以下人口与15至64岁人口(即劳动人口)的比率,老年抚养比率是64岁以上人口与15至64岁人口的比率,总抚养比率等于少儿抚养比率加老年抚养比率。性别比率则是男性人口数量与女性人口数量之比。X是一系列控制变量。
本文依据东亚贸易顺差的主要解释观点来选择控制变量。具体控制变量包括:(1)外商直接投资(即FDI)流入额占GDP的比重,代表国际产业转移说的控制变量,根据这一观点,该变量的估计系数应该显著为正;(2)实际有效汇率,代表汇率操纵说的控制变量,该变量的估计系数应该显著为负;(3)用服务业产值占总GDP的比重来衡量产业结构,代表了国际分工说的控制变量,根据该观点,发达经济体专业于金融服务业导致其贸易逆差,因此该变量的估计系数应该显著为负;(4)证券市场交易金额占GDP的比重,代表了不完善金融市场说的控制变量,该变量的估计系数应当为负;(5)人均实际经济增长率,根据宏观经济理论,人均实际经济增长率越大,就导致本国居民对海外产品需求的增长得越快,将进一步引起贸易收支差额的减少,因此该变量的符号应该显著为负;(6)城市化率,用城市人口的比重来衡量,对于发展中经济体而言,城市化率与工业化程度呈正向关系,而工业化水平越高则意味着工业生产能力越强,出现贸易顺差的可能性越大,据此可以预期城市化率的符号应显著为正。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本文试图以十个东亚经济体1994年至2011年的数据来进行实证研究,具体经济体包括中国、日本、中国香港、中国台湾、韩国、新加坡、泰国、印尼、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中国台湾地区的所有数据来自于各年的《中国统计年鉴》,另外九个经济体的实际有效汇率数据来自于国际清算银行网站,其余数据均来自世界银行的WDI数据库。各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参见表2。
图6的散点图较直观地显示了东亚经济体的各个人口因素与贸易差额之间的关系。从前三个图可以看出,少儿抚养比率、老年抚养比率和总抚养比率与净出口/GDP均呈现负相关关系,即人口抚养比率的上升(或下降),净出口/GDP下降(或上升)。第四个图表明,人口预期寿命的延长就促使净出口/GDP的上升。第五个图显示了十个东亚经济体的性别比率与净出口/GDP的关系,从该图很难确定两个变量之间的关系。可能的原因包括:第一,未添加控制变量;第二,只有在“男多女少”的婚姻市场当中,性别比率的上升(即男性数量的增加)才会迫使男性为争夺配偶而增加储蓄,进而引起净出口额/GDP的上升,而在十个样本经济体中,只有五个经济体呈现“男多女少”的性别结构(见图5)。当然,散点图只能粗略地反映变量之间相关关系,而不能揭示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因此还需要采用更严格的计量经济方法来考察以上问题。
四、实证结果及其分析
各人口因素之间存在较强的相关性,为了避免多重共线,因此,我们分别估计每个人口因素对贸易差额的影响。为了避免伪回归,确保估计结果的可靠性,必须首先使用单位根检验方法对各面板序列平稳性进行检验。如果所有序列都是平稳的,则可以直接进行估计;如果原序列不平稳,但同阶差分后的序列都是平稳的,则可以通过面板协整检验考察变量之间是否存在长期均衡关系。面板数据的估计方法分为混合估计法(OLS法)、固定效应模型估计和随机效应模型估计。为了在这三种估计方法中选择最恰当的方法,我们对每一个方程的估计结果进行了Hausman检验以及固定效应的F检验。其中,Hausman检验用于判别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孰优孰劣,而固定效应的F检验则用于判别混合估计法与固定效应模型的优劣。但为了更好地比较各种方法的估计结果,我们报告了每一个估计方程的OLS估计结果,同时还报告了Hausman检验所支持的估计结果。另外,我们还采取工具变量法和部分样本估计等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
(一)面板数据的单位根检验
图6 东亚主要经济体各人口因素与净出口/GDP的散点图
表3 面板数据的单位根检验结果
面板数据的单位根检验包括多种方法,包括LLC、IPS、Breintung、Fisher-ADF 和 Fisher-PP 等检验方法。由于本文的面板数据为平衡面板数据,因此只选择LLC检验和IPS检验两种检验方法,其中,LLC检验适用于相同根单位根检验,而IPS检验则使用不同根单位根检验。如果两种检验均拒绝存在单位根的原假设,则表明序列为平稳的,反之则不平稳。本文的单位根检验结果见表3。从表3可以看出,所有面板序列的LLC和IPS检验结果均为拒绝原假设,表明所有变量均平稳,因此可以选择适当的方法直接进行估计。
(二)抚养比率与贸易差额的估计结果
表4显示了抚养比率与净出口额/GDP的三个估计方程的结果。三个方程固定效应的F检验表明固定效应估计结果均优于混合估计结果,而Hausman检验结果表明第一、三个方程随机效应估计结果优于固定效应估计结果。另外,所有方程的Ramsey RESET检验均接受原假设,即不存在遗漏变量的现象。
第(1)和(2)列为总抚养比率的估计结果,显示总抚养比率与净出口额/GDP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但是,贸易收支能通过影响经济发展水平,进而影响人们的生育决策,当经济形势较好和人均收入较高时,人们往往选择多生育,反之则选择少生育。也就是说,贸易收支可能间接影响人口年龄结构,因此,以上估计结果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本文试图采用工具变量估计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徐建炜等[31]在估计OECD经济体的人口年龄结构对房价的影响时,利用15至49岁人口中患艾滋病的人口比重(来源于WDI数据库)作为总抚养比率的工具变量。从逻辑上来看,该工具变量也适用于本研究,但WDI数据库中缺少各个东亚经济体的该数据,因此,我们只能选择最常见的工具变量,即内生变量的滞后项。为了减少样本损失,本文选择总抚养比率的一期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第(3)和(4)列为利用工具变量进行两阶段回归后的结果,表明总抚养比率的显著性和系数大小均未出现大的变化,进一步证明了总抚养比率与贸易差额之间的负相关关系。第(5)和(6)列估计了少儿抚养比率和老年抚养比率对贸易收支的影响,结果显示它们都与贸易差额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
表4 抚养比率与贸易差额的估计结果
在六个估计结果中,大部分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都显著,且符号与理论预期相符。FDI/GDP显著为正,表明外国产业移入能促进贸易顺差规模的扩大,这与刘兵权[12]的估计结果一致;实际有效汇率显著为负,表明本国货币贬值将增加贸易顺差规模;人均实际经济增长率显著为负,意味着经济增长越快对进口产品的需求越大,从而缩小贸易顺差规模;证券交易金额/GDP显著为负,说明东亚经济体金融市场越发达,其将储蓄转化为投资的能力越强,其贸易顺差规模越小。只有城市化率和服务业所占比重在个别估计结果中不显著。
(三)人口预期寿命与贸易差额的估计结果
表5为人口预期寿命影响净出口额/GDP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出,固定效应的F检验和Hausman检验均支持固定效应模型为更可靠的估计结果。从估计结果来看,第(1)和(2)列为未添加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回归系数高度显著且为正,意味着人口预期寿命的延长将增加净出口额/GDP。第(3)和(4)列为添加了控制变量以后的估计结果,人口预期寿命的系数仍然显著为正。但Ramsey RESET检验表明这两个方程均存在遗漏变量。与此同时,以上实证结果也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贸易收支差额的变化将影响经济增长速度,进而影响人们的生活质量和预期寿命。为了避免遗漏变量和内生性问题对估计结果的影响,使估计结果更具稳健性,笔者尝试使用工具变量方法进行估计。李力行和吴晓瑜[32]认为世界卫生组织主导的大规模免疫计划(Expanded Program on Immunization,简称EPI)是影响人口预期寿命的外生冲击因素,比较适合作为其工具变量。EPI在全世界范围内普及了的多种传染病疫苗,而传染病疫苗的接种率显然会影响人口预期寿命,但不会对贸易收支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本文选择麻疹疫苗接种率作为人口预期寿命的工具变量。笔者采用两阶段回归来进行工具变量估计。第一阶段的回归结果表明,在添加了其他控制变量以后,麻疹疫苗接种率显著影响人口预期寿命,拒绝了弱控制变量假设。第二阶段的回归结果由表5的第(5)和(6)列显示。在采用了工具变量方法以后,人口预期寿命仍显著影响净出口额/GDP,且其系数显著变大,并且Ramsey RESET检验显示不存在遗漏变量。
表5 人口预期寿命与贸易差额的估计结果
(四)性别比率与贸易差额的估计结果
性别比率与净出口额/GDP的回归结果由表6显示。三个方程固定效应的F检验均支持固定效应估计结果,而Hausman检验结果表明第一、三个方程的固定效应估计结果优于随机效应估计结果。第(1)至(4)列为所有东亚经济体样本的估计结果,其中,第(1)和(2)列为未添加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而第(3)和(4)列为添加了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前四列的估计结果表明,性别比率对贸易差额的影响不显著,其估计系数的符号也不一致。产生这一结果的可能原因是,Wei和Zhang[30]提出的“竞争性储蓄动机”只有在“男多女少”的婚姻市场中才会显现出来,而在男女平衡或者“女多男少”的婚姻市场,男方获得配偶的竞争压力相对较小,因此该储蓄动机相对较弱甚至没有。在十个东亚经济体当中,只有部分经济体性别结构为“男多女少”,包括中国、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和中国台湾,而日本、中国香港和泰国呈现“女多男少”的结构,印尼和韩国则性别比率基本平衡。也就是说,只有在“男多女少”的经济体中,性别比率的提高(意味着过剩男性比重的增加),才会明显迫使男性提高储蓄率,从而引起净出口额/GDP的增加。因此,我们利用五个“男多女少”东亚经济体共90个样本进行了估计,估计结果显示在表6的第(5)和(6)列。可以看出,性别比率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表明性别比率的上升,将增加净出口额/GDP。
为了验证上述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我们将选取部分经济体或者年份的样本来重新估计,估计结果见表7。由于菲律宾是东亚主要经济体中唯一保持了长期贸易逆差的经济体(见表1),因此,本文利用剔除菲律宾后的四个经济体的样本进行了重新估计,估计结果显示在表7的第(1)和(2)列。结果表明,性别比率的估计系数仍然显著为正,且系数明显变大。由于中国存在着最严重的性别结构失衡,其样本对整个估计会产生重要影响,因此,进一步剔除中国的样本,从而检验其他三个经济体(即马来西亚、新加坡和中国台湾)的性别比率是否显著影响净出口额/GDP,该估计结果由表7第(3)和(4)列显示。可以看出,性别比率的估计系数仍为正,且进一步变大。最后,本文还选取五个“男多女少”经济体亚洲金融危机以后的样本进行了估计(结果见表7的第(5)和(6)列),其结果仍然与前面的实证结果一致。这一系列的部分样本估计结果都证明了在“男多女少”经济体中性别比率对贸易差额的正向影响。
表6 性别比率与贸易差额的估计结果
表7 性别比率与贸易差额的稳健性检验
五、结论与展望
东亚经济体持续的、大规模的贸易顺差已成为当今世界经济的重要特征之一,学者们也从多个视角对其进行了分析和解释,主要观点包括:储蓄过剩说、汇率操控说、不完善金融市场说、国际产业转移说和国际分工说等等,而人口因素对东亚地区贸易顺差的影响却相对被忽视。实际上,自“二战”以来,东亚主要经济体都显示了许多相似的人口结构特征,如人口老龄化趋势、人口预期寿命延长以及部分经济体的性别结构失调等等。而已有文献已经表明这些人口因素对储蓄率具有重要影响,那么,忽略它们对贸易差额的影响显然具有较大的局限性。因此,本文以十个东亚经济体的1994年至2011年的数据为基础,计量分析了人口年龄结构、人口预期寿命和性别比率等人口因素对贸易差额的影响。主要实证研究结果包括:第一,总抚养比率、少儿抚养比率和老年抚养比率都对贸易差额/GDP具有显著的反向影响;第二,人口预期寿命的延长将导致贸易差额/GDP的上升;第三,在“男多女少”的经济体,性别比率的上升(即过剩男性比重增加)将使贸易差额/GDP上升。本文进一步利用工具变量法和部分样本估计证明了以上结论的稳健性。
以上实证结论表明,东亚地区的贸易收支受到了多方面因素的共同影响,而人口年龄结构、人口预期寿命和性别比率等人口因素也对东亚主要经济体贸易顺差规模持续扩大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展望未来,东亚主要经济体(除菲律宾以外)在经后二十年内都将经历总抚养比率由降转升的“拐点”,老龄化程度也会进一步加深,这将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贸易顺差规模。同时,人口预期寿命也会随生活水平的提高而进一步延长,而部分经济体的性别比率失衡问题会继续存在。后两者对贸易收支的影响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府的社会保障政策和生育政策。社会保障体系的不断完善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以养老为目的的储蓄,从而部分抵消预期寿命延长对贸易收支的影响。而生育政策的变化(尤其是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放松)将可能较大地改善东亚经济体的性别比率失调,从而减少“竞争性储蓄”以及贸易顺差规模。总而言之。东亚地区的贸易顺差以及全球经济失衡是多种因素共同影响的结果,这一世界贸易格局还将持续一段时间,但未来东亚地区人口结构的调整将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贸易顺差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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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ographic Factors and Trade Surplus in East Asia:An 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Population Age Structure,Life Expenctancy and Sex Ratio
CAI Xing,LIU Zi-lan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Trade surplus in East Asia is the focus of the world economy.Scholars put forward some different explanations on it.This paper argues that the changes of population age structure,life expenctancy and sex ratio may affect the household savings ratio and trade balance in East Asia,and estimates the effect by using data of ten major economies in East Asia.The results show age dependency ratio has negative effect on the trade balance,the extension of life expectancy will increase the trade balance,the rise of sex ratio will also increase the trade balance in the“fewer women than men”economies.The paper proves that the conclusion is robust by using instrumental variable method.
east asia;age dependency ratio;life expenctancy;sex ratio;trade surplus
F72
A
1002-9753(2013)09-0048-12
2013-03-12
2013-06-11
本文得到了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促进消费持续增长的长期政策和长效机制研究”(批准号:12&ZD050)、2012年度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项目(批准号:NCET-12-0718)、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批准号:11YBA210)的资助。
蔡兴(1981-),男,湖南沅江人,湖南师范大学商学院讲师,硕士生导师,博士,研究方向:世界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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