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生：“白卷英雄”的人生答卷

林一杕

“文革”时期，他是赫赫有名的“白卷英雄”，并成为“政坛新星”；80年代，他在监狱度过十余年的光阴；90年代，他消失人海，开始创业之路；20年过去了，他已悄然积累上亿身家。从“白卷英雄”到“财富英雄”，他上演了现实版的“王者归来”，也有人调侃他说“4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39年前以“交白卷”闻名遐迩的张铁生，近日再次走进人们的视野。在禾丰牧业招股说明书中，张铁生是第六大股东，若上市成功，他将拥有3.2亿市值的财富。

张铁生没交白卷

1968年10月，初中毕业的张铁生到辽宁兴城县（现兴城市）白塔公社枣山大队插队，因表现突出当上生产队队长，并获得1973年大学招生文化考试的机会。但在物理化学考试中，他只会做3道小题。他在试卷背面写了《给尊敬的领导的一封信》，诉说受“事业心”和“革命的良心谴责”，“不忍心放弃生产”而复习，“希望各级领导在这次入考学生之中，能对我这个小队长加以考虑为盼！”

时任辽宁省委负责人毛远新指示《辽宁日报》发表这封信，并在编者按中说：张铁生对“物理化学这门课的考试，似乎交了‘白卷，然而对整个大学招生的路线，交了一份颇有见解、发人深省的答卷”。中央报刊相继转载了此信，说搞文化考试是“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反扑”。江青对张铁生赞不绝口：“真了不起，是个英雄，他敢反潮流。”

一时间，张铁生名噪全国。尽管他的考试成绩是语文38分、数学61分、物理化学6分，但仍顺利地被铁岭农学院畜牧兽医系录取。

接送之间的缘分

红得发紫的张铁生不但成为铁岭农学院党委副书记，还当上了第四届全国人大常委。江青称他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并说“我要用这块石头打人了”。他被紧紧地绑在时代的战车上，无法左右自己。

1976年10月，“四人帮”被粉碎。随后，张铁生被撤销党内外职务，逮捕羁押。

1983年3月23日，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审张铁生反革命案件。庭辩时，张铁生说自己是一个不明真相的“小将”，在复杂的路线斗争中，犯了该宽容和谅解的“错误”。法院最终以“反革命宣传煽动罪”“阴谋颠覆政府罪”判处他有期徒刑15年，刑期从1976年起算。

1991年10月16日清晨，张铁生走出监狱大门，一眼就认出了15年未见的老同学董礼平。此时的董礼平，已经是沈阳农业大学的讲师。为了这一天，她等待5400多天，拉着张铁生的手，她含泪笑了：“走吧，咱们回家！”

1973年9月，提前报到的董礼平，接到了来报到的大名鼎鼎的张铁生。张铁生当时印象很深：董礼平脸很黑，牙很白，一看就知道是大田里走出来的知青。闲聊里他知道她和自己同岁，都属虎。

3年同窗，他们是很要好的同学。毕业后，董礼平留校任教。1976年12月张铁生被押回学校批斗，也是董礼平默默相送。

渴望做个普通人

历经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张铁生渴望做个普通人；他有一种自卑感，人家不知道他是谁，他才觉得自由自在。

在兴城街头，张铁生体会到了自己赫赫有名时体会不到的温暖。卖油条的孩子不肯收他的钱。他问：“为什么？”孩子回头看看身后的父亲说：“他告诉我不让收你的钱。”从上户口到办结婚登记，人们都很热情地给他提供方便。

出狱后的第78天，张铁生和董礼平举行了婚礼。张铁生郑重地说：“我是一个坐过15年牢的人，由于我的原因，很多亲友受到牵连，你们身心遭受的损失，我无力偿还。只能在此向所有受我牵连的人，表示我深深的歉意！”说着，他向众人三鞠躬。

张铁生接着说：“我的老同学董礼平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珍贵的爱情，她对我情重如山。从今后，我们要相亲相爱，相依为命，手拉着手，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当年张铁生在村里有个未婚妻小侯，人品长相出众。张铁生越来越大的名声，令小侯止步不前。但张铁生情书不断，并公开了他们的关系，斩断了一些姑娘对他的情意。董礼平就是因为这个才看重他的。

张铁生入狱后，小侯家里要悔婚，小侯坚决不同意。不断有人找她外调，走到哪儿都被指指点点，赤脚医生也不让她干了。知道小侯承受的种种压力，张铁生写信告诉她，不要等了，我是没有指望的人。

小侯后来嫁给了一位工人，对她很好。张铁生结婚后，小侯托人送来一束花和一封信。张铁生握着那封信跑到海边，足足站了一个小时。

拼命干事业

婚后，张铁生曾寄望于政府给他安排一个岗位，却毫无结果。他想办个私人诊所，但没有行医资格。那段时间，他情绪低落。董礼平找到了自己的学生金卫东，将张铁生介绍到鞍山市辽河饲料公司。他性格爽快，办事干练，很快公司派他驻沈阳开发市场。

1992年11月，董礼平产下一个女儿，42岁的张铁生喜不自禁，几乎抱了一个小时，不舍得放下。

1993年4月，金卫东、张铁生、汪洋和丁云峰合伙出资20万元，成立了沈阳天地饲料公司。

为留住金卫东，北京康地公司提升他为东亚地区销售经理。金卫东和丁云峰先后退出，公司风雨飘摇。一个老客户预付的10万元货款，帮了张铁生一把。1994年7月，饲料里氟含量超标，令客户饲养的小雏鸡病瘫，公司赔给受损失客户6万多元，供销商纷纷要求退货。为稳住市场，张铁生立即停产。新配方出来之后，天地饲料重入市场，并打败了当时进入沈阳市场的台湾大成饲料。

1995年6月，金卫东等人成立禾丰牧业股份有限公司。1998年初，天地饲料公司并入禾丰牧业，张铁生和汪洋进入了禾丰牧业的管理层。

2012年5月17日中国证监会发布的禾丰牧业招股书显示，禾丰牧业集团去年年底净资产已将近13.6亿元。张铁生6.8%的持股比例对应净资产为9000万元。如果上市成功，张铁生所持股票将为他带来3.2亿市值的财富。

当人们对“白卷英雄”变“亿万富翁”的传奇议论纷纷时，张铁生说：“我是一个平凡的人，这些年拼命干事业，绝不是在努力向世人证明什么，我只是想过普通人的日子。”

（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