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道赞职业教育思想探微

□牛金成

钟道赞（1892-1993），我国近代著名的职业教育家、翻译家，是我国近代第三次职业教育思潮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也是我国第一个在外国获得职业教育博士学位的人。1913年入北京师范大学英语系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1923年考取哥伦比亚大学读职业教育博士学位。回国后从事职业教育工作，1927年创办福建省立福州职业学校（今福州延安中学），1928年末任福建省教育厅二科（职教科）科长，在福建省教育厅任职期间，积极推动福建职业教育运动，使30年代的福建职业教育发展迅速。1932年时任中华职教社社务主任的江恒源如是评价福建职业教育：“以质以量言都驾它省而上之”，后长期担任教育部督学。主要著作有《视察湖北江西省教育报告》（1933年）、《中学生教育与职业指导》（1946年），与人合著《教育辅导》（1946 年）等。

一、职业教育机构与设置标准

（一）职业教育机构

钟道赞主张设立职业教育应有行政管理机关，我国不必仿效美国中央职业教育局的方法，即在行政系统之外，特设一机构总理全国职业教育责任，但可以在中央“惟添设一司或其他组织，分农工商家事四科或组织，分负监督、指导及计划之责，当为事实所必要也”[1]。中央职业教育管理机关“负责计划、推行、指导、监督及调查之责”，有充分认识与负责的人计划指导职业教育一切，方有提纲挈领之可能。地方职业教育主持机关也应有一两适当的专员管理职业教育的事，其职权为“计划、执行督促、视察及报告”，专员“尚须有充分之认识，或可应付于一时”。县市指定人员负责办理职业教育的事，并设推行委员会，组成人员为“县长、建教局长及其职业学校校长组成”[2]，推行委员会的目的在全面推行职业教育。

钟道赞还主张设立各级职业教育研究机关，具体为职业教育设计委员会。他指出，原先职业教育设计委员会无固定性质不能充分发挥作用，应重新设立职业教育设计委员会，确定适当人选，予以俸给，固定职务，并限期考核其工作。设立职业教育设计委员会的目的在于研究讨论职业教育的重大问题与重大事件，“凡职业教育上之根本大计、考成方法以及种种法令之拟定，均惟设计委员会是赖也”[3]。委员会“以主管建设财政机关代表人员、职业学校校长代表及农工商各业专家组织之，其职权为计划设施、审核章则、拟定课程及视察标准等等，辅助行政机关之不及”[4]。中央设计委员会“以中央建设、实业、劳工、经济、教育等机关与职业代表及专家若干组织之，负责拟定课程、设备、训育及考成标准之责”。地方也应设立设计委员会，组成人员与中央略同，具体人员为“地方建设、财政及职业教育实施机关与职业代表”。中央和省市必须设立职业教育设计委员会，至于县市是否设置，可视地方需要与人才情形而定。

此外，钟道赞还主张中央及省市均应单设职业教育视导人员（专门督学），视导人员每年有一种全部考察计划与实施，视导不仅仅是文字数量上的稽核，而且还是对实际实施进行指导与改进。省市或县市职业教育视导人员以计划实施和事业推进为中心任务。

（二）设置标准

职业学校设置的性质与范围“自应根据学校所在地及附近之经济、教育、实业、原料等实际状况，一切数量、工作、设备、待遇及出产价格等详情，宜联合建设实业及财政机关做一总调查，决定职业学校设置之方针与其容量”[5]。设校与设科之前要进行调查，一方面调查所管辖区的学校教育情况，另一方面调查所管辖区工商业种类、所需人才的知识技能和能容纳的最多人数。职业学校地点选择有一定标准：要为职业教育提供便利，要有适合所设学科的环境，便于实地练习，适合“造成职业学校职业化、职业学生劳动化之现象”，使学生耳濡目染，养成一种正当的职业态度与习惯，以适应未来期望的职业生活。如农业职业学校应设在农村，工业学校应设在工业区域，商业学校应设在商业市场中心。学校及科组既经设立，以后应否继续办理，应随时观察、调查社会需要，根据社会需要而定。特殊人才的需求往往没有持续性，目前需要的人和将来需要的人都具有一定的时段性，并不是永久需求的。对于有时段性要求的学校与学科，在设立之前应详加研究，通盘筹划，考虑到停办时设备的去向，做到设备经济适用。

二、课程与教学

（一）课程

钟道赞指出，职业学校的训练“重在应用知识之获得、实际技能之娴熟，则凡非关于所系职业之学科，应以减至最少限度为是”[6]。职业学校课程方针“自应以适当技能为主体，专门知识次之，普通知识又次之”[7]。职业学校课程分普通学科及有关系学科、职业学科和职业实习三部分，普通科目之列入目的在增进研究职业之能力与公民常识及体格锻炼。普通学科及有关系学科包含公民人文及工具等科目，所占比例为15%-20%，具体比例可视职业性质而定，如注重文字和常识的商科和文书等职业比例可大一些，其他的可以小一些。职业理论与实习则视其内容之多寡而规定其份量，时间所有多少之别，而知能并重之目标不能任意移动。职业学科以职业理论方法等知识为主体，属于职业教育的中心课程之一，所占比例为20%-30%，具体比例也与职业性质有关，如家事、商业、运输、汇兑等比较大，理发、汽车驾驶、缝纫、刺绣等比较小。职业实习是培植生产技能唯一的方法，所占比例为50%-65%，职业实习继承了过去徒弟制度的优点所在，是新式工厂训练学徒的重心所在，除少数特殊职业外，均须有充分实际的工作训练。此外，他认为制定职业教育课程标准十分繁重，合理的课程标准的制定应由专家与有成效的职业学校教师共同制定，除了规定最低的要求之外，还需要给予学校以小范围斟酌的余地，以便将新技术随时作为课程的补充教材内容[8]。

（二）教学

钟道赞还认为，职业学校教学的依据是业务分析，即是将每一业务分成若干单元，又将每一单元分成若干工作（Operation），每一工作分成若干有联系的各个方面，各个方面均是学习某单元工作必备的所有技能的各个要素。他主张职业学校教学的方法采用基于业务分析之上的设计教学法，设计教学法是通过对一个单元工作分成若干小单元来分析各种工作的内容与程序而定教学的先后顺序。他十分推重设计教学法，认为该方法是学习各种关系经验的良善方法，“职业能力之养成，庶赖乎教学之有计划、系统与步骤，同时亦须有充分之练习，俾成一眼到手到之生产分子也”[9]。

职业学校的“教材选择与教学方法不能以普通学校格式为其规范，普通学科之内容、其原理、定律、方法等，往往亘古不变，可以持续运用，职业学科则不然，原理虽不常变，而方式、图样、结构、装饰以及一切迎合时代及商业的要求之新发明，则层出不穷。职业训练既须适应需要，当然所取材料，不能十分固定，随时增删而订正之。教师目光与学识必须随时代而前进，方不落于人后”[10]。

职业学校教学进度的编订自应“由基本而应用，由简单而复杂，由手工而机械，由一般机械而新式机械。每种教学单元应包括目的、材料、工具、方法、所需时间、完成手续以及价格估计、考成标准等方不至有残缺不全与缺乏系统之弊，至工作图之准备、尺度之厘定，则尤其小焉者也”[11]。钟道赞指出，职业学校的实地练习、教学进度表的编制要以设科目的的模型为范围，以最后获得完整技能为方针，并以获得完整技能的出售与进一步的发展为宗旨。“欲求实习教学之有效，必须事前有缜密的进度、系统的单元，每单元又须有其目的、原料、工具、程序、时间预算、商业估计与考成”[12]。

三、师资训练方法与专业课程

（一）训练方法

钟道赞认为，当时职教没有取得长足进步的根本症结在于缺乏优良的师资，“职业教育之效能以教师能力之高下为断”[13]。“欲冀职业教育之推行无阻，首在师资问题之解决”[14]。“教师既未适当，其结果往往失却职业教育之真意，而造成非驴非马之教育状态。谓之普通，则不能升学，谓之职业，则不能谋生，使青年有进退维谷之苦”[15]。职教师资有来自于普通中学、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才和具有实际经验技能的人才三种来源，应针对三种不同来源教师采取三种不同的训练方法，三种训练方法其课程结构有所不同，具体训练课程结构详见表1。

表1 职业师资训练课程结构表

从表1中可以看出，训练方法的核心在于缺什么补什么：对于专门训练人才侧重于教育学科与职业实习：对于具有实际经验技能的人才侧重于职业学科与教育学科。体现了“使有学识者辅以经验，有技能者佐以知识，同时以师范训练完成之”[16]的训练理念。惟此，使职业教育教师成为一个知道何以教、教什么、如何教和愿意教的人才，才能更好促进职业教育的发展。

钟道赞对三种训练方法进行了比较分析，分别指出其优缺点（详见表2），认为职教师资训练“根本之图，在就富有职业知识技能者，予以教学方法之陶冶及职业生活之常识，此是最有效之办法。次为者对于有职业知识者补充其充分经验，或对于有技能经验者补充其知识，同时，并增进其与方法及商业之常识”[17]。但“凡娴熟某种职业之学识能力，而又富于教学经验足以游刃有余者，千不得其一，自然其人富有理想，能管理公司或经营工厂而有良果者均有养成是太上教师之资格，如成功技师、监工、总管，其能力非不足，所缺乏者理想与兴趣也”[18]。

表2 职教师资训练方法的比较分析表

在对德美职教师资训练方法分析的基础上，钟道赞指出，训练方法“不外知识、技能及专业三者并进，而训练已有学识与经验者为最合算，否则补充其缺乏之能力，同时整理其已有之知识，使成职业学科专业化也”[19]。此外，钟道赞还提出了职教师资训练的五个有效要素：①遴选合格人才；②普通的选择，使有志之士有被选的机会；③时间经济节省；④训练范围广且充分；⑤训练彻底切要。

（二）训练的专业课程

钟道赞指出，由于职教师资与普教师资性质不同，训练的专业课程（教育学科课程）有特殊的要求：“不仅明了如何教及教什么而已，尚有许多与职业问题有关联之知识，非其他教学所需要的事物，如职业状况、职业调查、职业测量、指导及劳工经济等问题，都须有充分之了解，始能左右逢源”[20]。因而，他认为教育学、心理学、教育心理学、职业心理、教育方法、职业教育、职业指导、工场管理均为训练必须修习科目，并建议仿照美国开设《职业学校教学之分析与组织》、《职业科教学问题》、《职业教育之目的与组织》、《职业指导与本地职业之研究》、《职业学生之实地教学问题》等课程，各专业课程的具体学时、目标及主要内容见表3。

表3 职业师资训练的专业课程情况表

四、家事教育与职业补习教育

（一）家事教育

钟道赞认为，家事教育是救济当时工业与经济生活病症的唯一方法，家事教育事关重大，其“支配个人事小，其影响社会国家事大”。因而，“家事教育为女子必备之教育”[21]，使女子也为生利之人，不仅仅依赖于别人生活，“凡却反是种训练者，即不能称谓一个健全女子”[22]。家事教育科目分主、附十科，主科为纺织、缝纫、保姆、刺绣、烹饪五科，附科为整理房屋、家庭预算、看护、交际、庭园布置五科。对于十科，中央应统一制定大纲，“伸缩之权，操诸地方”[23]，具体课程内容因教育层次、地方情形、年级不同而有所不同。他还主张在中小学校普及家事教育，师范学校和大学专设家事课程，职业学校及讲习所专设职业性质的家事教育等方法全面推动家事教育发展[24]。他主张学校与家庭合作进行家事教学实习，“学校附近之家庭，必有若干可充地方之模范者，教员应与之合作，规定时间，令学生赴彼服役，请其指导”[25]，有些不能到家庭实习的科目，可让到工厂去实习，采取学校、家庭、工厂三方合作进行教学，培养学生的家事知能。学校还可设置家庭房（Practice home）进行校内家事教育实习的基地[26]。此外，他还主张通过对师范学校女生进行家事教学能力的培养，对师范大学女生进行家事研究实验能力的训练，来培养家事教育教师，还呼吁选派女生到国外留学学习家事教育以培养家事教师。

（二）职业补习教育

在比较英法美日四国职业补习教育的基础上，钟道赞认为各国职业补习教育虽然在方针、年限、教学时数和科目方面有所不同，但在提高程度、增加年限、注重人格、体格和职业训练方面却是一致的。并且各国在职业补习教育方面均有立法，是强迫性的教育。“一般人仅知义务教育关系一国文化之重要，殊不知义务教育完成后之强迫补习教育，为提高国民生活能力进一步义务教育，一切公民道德、生产技能均为此是赖，巩固社会之安宁，图谋经济能力之增进，为人群进化下实施职业补习教育之唯一目的也”[27]。当时我国职业补习教育有职业补习学校教育和劳工补习职业教育两种，我国《职业补习学校规程》和《劳工教育实施办法》对这两种补习教育如何实施有具体要求。《劳工教育实施办法》规定训练内容为识字、公民和职业三种。他主张我国也应强制推行职业补习教育，在普通教育之后推行职业补习教育，甚至认为职业补习教育是进一步的义务教育。“际此短期义务教育第一期开始之时，凡受过是种基本教育者，若不继以职业补习教育，则无论公民或职业知能，均感异常之缺乏。吾人敢说短期义务教育完成之日，即职业补习教育开始之期，二者固互有关联也”[28]。他认为当时职业补习教育主要存在上课时间、教材、教员、智力、经济设备、不了解职业补习教育和优良教学视察等七大问题。并提出了推进职业补习教育的八大举措：①切实遵照《职业补习学校规程》和《劳工教育实施办法》办理；②利用各种学校原有设备人才普及办理；③各级学校办理与学校科目同性质或设别上便利的补习科目；④大学或专门学校举办高级职业补习学校；⑤各种教育馆办理与其环境所需的各种民众职业补习教育；⑥明确各级学校和各种教育馆办理职业补习教育是其固有职责之一；⑦分三期循序推进职业补习教育；⑧培养与训练职业补习教育师资。

五、职业道德

钟道赞说：“所谓职业训练者，非职业能力之训练，乃如何训练学习职业者之观念、意志、习惯及兴趣也”[29]。可见他所说的职业训练就是职业道德与职业精神的培养，他还举例说美国芝加哥一所商业学校尤为注重品格的培养与职业道德的教育，该校学生毕业前必须各项品性完全具备，才可参加毕业测验。他认同当时职业学校的毕业生在获得文凭之前，需要在职业界服务一年以上，在实际经验中养成该职业应有的道德。此外，“如责任心、诚实、节欲、刻苦、细心、谨慎、安分、尽职等等之美德，实为职业界一般之要求”[30]。“职业学校之学生，如欲在社会上建树信仰，技能固属紧要，而品性尤当注意………做事必须先做人，不能做人，恐事亦做不成也。学校固须工厂化，以养其劳动习惯，尤须着重于优美品性之培植，此非有健全组织之教育者团体不为功也”[31]。

总而言之，钟道赞主张在中央、省市、县市各级设立专门的职业教育管理机构与研究机构，由专职人员从事职业教育管理工作，设立职业教育设计委员会研究职业教育重大问题与重大事件，并主张设立专门督学负责督促实施职业教育。在设立职业学校及设科之前要详加研究人才的社会需求数量与地方社会状况，通盘筹划，使地方环境便于实地练习。办学设备经济合理，有利于可持续发展。职业课程“以适当技能为主体，专门知识次之，普通知识又次之”，依据业务分析来教学，要凸显实地教学练习。树立“有学识者辅以经验，有技能者佐以知识，同时以师范训练完成之”的训练理念，知识、技能与专业三者并进的训练方法，训练内容为缺什么补什么。家事教育是女子必须的教育，学校与家庭、工厂合作进行家事教育教学，国内与国外培养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家事教育教师培养。职业补习教育是普通教育之后的强制性义务教育。钟道赞这些职业教育思想推动了当时职业教育的发展，有思想，有一定的前瞻性，对当今的职业教育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1][3][4][5][29][30][31]钟道赞.职业教育上几个重要问题[J].教育与职业，1934（01）：7～12.

[2][6][10][11][13][14]钟道赞.职业教育问题及其解决途径[J].中华教育界，1934（07）：83～87.

[7]钟道赞.职业教育上几个重要问题（续）[J].教育与职业，1934（02）：15～19.

[8]钟道赞.抗战以来吾国职业教育的实况[J].教育杂志，1939（04）：33～36.

[9][12][17][18]钟道赞.职业教育上几个重要问题（续完）[J].教育与职业，1934（03）：11～16.

[15][16][19][20]钟道赞.职业师资训练问题之研究[J].教育与职业，1932（07）：13～20.

[21][23][25]钟道赞.家事教育改革刍议[J].教育与职业，1924（10）:521～528.

[22]钟道赞.家事教育之真谛及其设施[J].教育与职业，1936（01）：9～14.

[24][26]钟道赞.家事教育应如何实施[J].民众教育月刊，1932（07）：73～84.

[27][28]钟道赞.职业补习教育之演进与问题[J].教育与职业，1936（04）：233～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