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富罪

余泽民

从中世纪开始，欧洲人就认为人有七宗原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及色欲。

针对七宗罪，欧洲人还总结出贞洁、节制、慷慨、热心、温和、宽容、谦逊等七美德，成为他们日常判断善恶的基本标准，即便在拜金主义盛行的消费社会也是如此。挪威人富有，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平时很少有负面新闻。这十年来，挪威多次被联合国评为“最适宜居住的国家”，位于“全球人类发展指数排行榜”之首。

挪威人过得相安无事，平心静气，生活富裕并不忘乎所以，有贫富之差但不造成阶层矛盾，慈善业不作为宣传工具，而是社会公德，虽然不是政府立法，但深入人心，难怪奥斯陆首富洛克要在自己买下的一个私人岛上盖一座豪华别墅，都会成为挪威人的众矢之的。

洛克十七岁时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打鱼队船员，在北极冒险捕鱼许多年，之后自己成立海产公司，白手起家，如今已是全国知名的投资公司。在他炫富之前，年轻的挪威人把他当作立志的样板，炫富之后不但名声大跌，而且遭人指骂，媒体群起而攻，专捡他发迹史中的丑闻来揭，似乎是为全民出气。最后，财大气粗的他也不得不低头，表示：“我不想伤害挪威人民的心灵，我买小岛就已触怒了许多人，再盖别墅，更让他们视我如瘟疫……”最终他决定卖掉价值一百四十万美金的小岛，豪华游艇也只在外国水域里使用。

挪威人仇富吗？其实不是，挪威人很富，人均生产总值三四万美金，即使在欧洲经济危机的风口浪尖，失业率也只有3%，可以说家家过得从从容容，无忧无虑，实在没有“仇富”的道理。一百四十万美金，对中国人来说都不是个惹眼的数。在中国，连艺人都能出手几亿买飞机，媒体只当个花边新闻报道。说来说去，洛克之所以惹了众怒，并不是钱多钱少的事，而是洛克四处招摇、故意炫富的暴发户做派，违背了挪威人谦逊处世的道德观。奥斯陆大学社会人类学家阿奇蒂說，挪威人很重视意识形态，强调平等，敌视特权，富翁的孩子跟泥瓦匠的孩子也应该上同样的学校。挪威人认为自己的生活品质在全世界最高，而平等意识则是挪威人生活品质的重要构成。因此，至少在挪威，炫富也是一种罪。我想，应该归于七宗罪里的傲慢吧。

【原载2012年10月31日《深圳商报·文化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