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富”与“笑贫”

徐怀谦

一段时间以来，关于“仇富”和“笑贫”的话题日渐增多起来。各大媒体不惜篇幅，专家学者不遗余力，好像这两种心态已经成为强大的社会思潮。如果单纯地看这两个词，好像有点矛盾：“仇富”的人不应该“笑贫”，“笑贫”的人不应该“仇富”。但在我国目前社会，这两种心理却是同时存在着的。

先说“仇富”。国人有没有“仇富心理”?回答是肯定的。原因有二：一是有相当一部分富人的钱来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二是贫富分化带来的不平衡感。在历史上，中国古代政治家的治世经验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但在今天的市场经济条件下，一夜之间冒出了那么多巨富，加上媒体对富人畸形消费的片面宣传，使都市“空气中弥漫着奢华的气味”，香车美女、精品别墅等等所谓“贵族气派”、“皇家享受”之类的时尚，更足以加强贫困者对社会不平等现状的仇视。在没有一个稳定的中等收入阶层存在的情况下，位于金字塔顶的富人即使是合法致富，也会成为低收入者仇恨的目标。

有一种说法认为，事实上，大众层面甚至从来不存在所谓的“仇富心理”，因为人们对比尔·盖茨这一类富人并不仇恨。大众所仇恨的，其实是富人赖以致富的非法的、不公平的手段。这只说对了一个方面。贫富分化带来的不平衡感就是大众层面产生“仇富心理”的另一个重要方面。邓小平同志早就指出，我们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必须尽快缩短从先富到共同富裕这一过程，否则“仇富心理”将成为我们社会极大的不安定因素。

再说“笑贫”。中国古代士大夫们倡导的是“安贫乐道”，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用老百姓的话说，是“人穷志不短”。可是今天，道德感沦落，金钱至上成为流行的价值观。贪官们为了捞钱，前仆后继；违法者为了捞钱，寡廉鲜耻。据报道，在有的大学校园里，大学生享受助学金的名单刚刚公布在橱窗里，就被人砸碎玻璃。原因是有相当一部分大学生认为贫困也是隐私。有这份豪气，你可以不接受这“嗟来之食”嘛，何至于损坏公物?这里的笑贫，不仅是富者对穷者的笑，更是穷者本身的阴暗。

所以，同“仇富”现象相比，“嫌贫”、“笑贫”才是社会道德的恶之恶者，它比病态的“仇富”更不道德。更具有社会危害性。可遗憾的是，我们几乎是全社会都在不遗余力地为财富的最大占有者造势，对拜金主义衍生的纸醉金迷、骄奢淫逸、腐败浮华等丑恶现象，有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由于日益膨胀的财富崇拜大行其道，“嫌贫”、“笑贫”便如影随形，充斥于社会的每个角落。联系有些人对“仇富”和“笑贫”的不同态度，是否可以说，相对于有人对“仇富”心态的敏感，人们对嫌贫、笑贫之类的道德沦丧过于麻木?病态的“仇富”会弱化社会财富，我们当然要反对；在“仇富”心理相当严重的今天，对“嫌贫”、“笑贫”，我们理应比对待“仇富”更敏感一些，讨伐起来也应更有血性一些。

社会学专家曹锦清在《黄河边的中国》一书中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在一切社会事实中，社会情绪是最重要的社会事实，因为推动人们积极行动起来的，与其说是理智，远不如说是普遍的社会情绪。”“仇富”与“笑贫”就是一种普遍的社会情绪，而且是一种极为不健康的社会情绪。不承认这种社会情绪的存在或者试图回避它，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有害。我们必须对这种社会情绪予以足够的重视，并通过改造社会来化解它、消除它，舍此别无他途。

编辑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