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闪耀人性光辉的一生
2013-09-03十年砍柴
十年砍柴
曼德拉曾经说过:“在监狱中,我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会被外界塑造成圣人的形象。对于圣人,有一种世俗的定义,即圣人就是不断努力尝试改变自我的罪人。但是,即使按照这个定义,我也算不上是圣人,我从来都不是。”
2013年7月18日,是纳尔逊·曼德拉95岁的生日。就在这个日子即将来到的一个月前,曼德拉病危,南非的国民和全世界无数人为这位伟人祈福。在这个世界上,曼德拉走过了九十余年漫长的人生路,他所创造的伟业——带领黑人抗争,争取自由,促成种族和解,消除了南非最大的社会隐忧。他当选总统后遵循宪政体制,不贪恋权力,为新南非后世当政者做了表率。这些足以使他不朽。
但曼德拉的伟大之处并不在于这些,他的一生展现了人性可能达到的高度。在“厚黑学”流行的政坛,一个曾被敌人囚禁了近三十年的政治家,靠的不是诈术、权谋来赢得成功,而是靠高尚的品德、坚定的信念和高超的智慧赢得成功与世人的尊重。曼德拉也向人们展示另一种可能:在法治环境下,权力运行更透明,政治可以变得更干净。
逃婚闯进约翰内斯堡
1918年7月18日,曼德拉出生在南非东开普省特兰斯凯地区的一个村庄。曼德拉的父亲恩科西·曼德拉是一位酋长,曼德拉出生后不久,父亲因为得罪了英国殖民当局,被褫夺了酋长之位,家庭陷入困顿,其母只好带着曼德拉回到娘家库奴村定居——至今库奴村仍是曼德拉家族聚会的据点。
7岁那年曼德拉被送到一所教会办的小学开蒙,接受地道的英式教育。9岁那年,其父患病而亡,曼德拉面临失学。这时,他生命中的“贵人”出现了。他父亲还是酋长的时候,王国老国王驾崩,嫡妻所生的儿子继承王位,但由于年幼无法处理政事。老曼德拉力排众议,拥戴出身寒微的荣欣塔巴摄政。在他知道来日无多时,将曼德拉托付给摄政王。
父亲的丧事刚毕,曼德拉便被摄政王接到了泰姆布王国的王宫里抚养。摄政王和王妃将其视若己出,曼德拉很快和摄政王的亲生儿子、年长自己4岁的佳士提斯一起上学,成为好友。
1938年,曼德拉考入当时南非黑人的最高学府、同样位于东开普的福特哈尔大学攻读文学士学位。在其最后一个学年,曼德拉参加学潮,得罪了校方,在快要拿到毕业证之时被勒令退学。
摄政王对自己的养子和亲生儿子(佳士提斯未能考上大学)很头痛,决定给他俩各自娶亲,但哥俩坚决反对这桩包办婚姻,1941年两人逃婚逃到了南非最繁华的约翰内斯堡。
从黑人中产者变成自由斗士
曼德拉闯进了约翰内斯堡,开始了“北漂”生涯。很快,曼德拉被介绍进一家犹太人开的律师事务所当律师助理。介绍人是他的政治引路人、非洲人国民大会重要的领导人瓦尔特·西苏鲁。工作之余,曼德拉参加南非大学的函授学习,于1942年获得文学学士学位。
1944年,曼德拉正式加入“非国大”,也在这一年,他与护士伊芙琳成婚,并陆续生育了两儿两女(其中长女夭折),在约翰内斯堡的奥兰多地区获得了一套小小的公租房。这个来自东开普敦乡下的孩子,开始跻身于中产者的行列。
曼德拉进入“非国大”时,非国大只是一个松散的政治组织,领导人希望走上层路线,恳求白人当局开恩使黑人的处境得到改善。曼德拉等“少壮派”进入非国大后,认为这样做是与虎谋皮,他们在非国大内部成立了一个组织严密、执行力强的“青年联盟”。后来又通过大会选举更换了领导层。态度强硬的少壮派主导了非国大的方向,非国大和白人当局的冲突日趋激烈。
此时南非上台执政的国民党推行了更为严酷的种族隔离政策。南非当局的白人议会颁布实施一系列剥夺黑人权利、强化种族隔离的法律。非国大的罢工、集会、游行等抗争遭到残酷镇压,非国大也被宣布为非法组织而取缔,工作被迫转为地下。
在曼德拉的倡议下,非国大成立了武装斗争的指挥中心——“民族之矛”司令部,着手组建武装力量。曼德拉和非国大领导层采取的是最低烈度的武装反抗方式——用爆炸破坏电力、交通设施,给白人统治者以心理上的震慑,希望因此迫使当局走到谈判桌上。而且从一开始,曼德拉就抛弃“非洲是非洲人的非洲”、要将已在南非定居两三百年的白人赶回欧洲老家的极端主张。在1955年由非国大提议、南非多种族的政治团体参加签订的《自由宪章》中,开宗明义宣称:“南非是居住在南非的所有人的南非,不管是黑人或白人,除非根据人民的意愿,没有任何政府能够声称对它享受统治权。”
这种理性态度使曼德拉后来身处任何残酷条件下都没有迁怒普通的白人,自始至终坚持白人与黑人一律平等,都是南非主人的主张。
因为参加政治运动,给家庭带来的巨大风险,曼德拉不得不和伊芙琳离婚。离婚后不久,他遇到了温妮,两人结为伴侣,并生育了泽尼和津齐两个女儿。
把囚禁当作修炼
1962年8月,偷渡出国进行半年访问的曼德拉,潜回南非被警察逮捕,南非司法当局以“偷越国境”等罪名判处其5年徒刑。就在曼德拉被押送到罗本岛服刑期间,南非警察突袭了位于一座农场的非国大指挥中心,起获了大量有关组建“民族之矛”进行武装斗争的文件,曼德拉遂被押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受审。
这就是让全世界震惊的“利沃尼亚大审判”,曼德拉是第一被告人,公诉人指控曼德拉等人犯有“破坏罪和阴谋推翻政府罪”。
南非政府希望将曼德拉等人送上绞刑架,以此永绝后患。终于在强大的国际、国内压力下,主审法官判处曼德拉等人终身监禁,曼德拉又被押回罗本岛服刑。曼德拉长达近28年的监狱生涯,大部分在罗本岛度过。
曼德拉被独自关在一个不到5平方米的监室里,一躺下几乎能覆盖整个地板。曼德拉服刑的前十年,是他最为难熬的时期。除了恶劣的生活条件和繁重的苦役外,曼德拉遭遇了人生最悲伤的两件事:1968年母亲去世,1969年他的长子桑比车祸丧生,曼德拉要求在警察的看押下去料理后事,被当局粗暴地拒绝。
无论环境如何恶劣,曼德拉都坚信自己一定会活着走出监牢,因此他一直坚持在囚室中原地跑步锻炼身体。同时,曼德拉和他的狱友建立了秘密信息传播渠道,曼德拉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犯人领袖。
曼德拉囚禁在罗本岛的后期,由于国际社会的压力以及种族隔离给政府财政带来的巨大负担,白人当局开始试图另辟蹊径解决南非的黑白种族对立和冲突,曼德拉和其他政治犯的待遇得到了改善。他们可以参加监狱外大学的函授学习,曼德拉本人就是英国伦敦大学的一名学生。他在学习之余,获准在监狱里开辟一个小菜园。
艰难的和解
1982年4月,南非中央政府命令监狱管理部门将曼德拉、西苏鲁等“利沃尼亚大审判”的要犯,从罗本岛转移到开普敦东南郊白人区的波尔斯穆尔监狱,安置在一栋三层楼的顶层,这是个大套间,厨卫设备先进。
白人当局的这一“怀柔”政策,发出和谈的信息,曼德拉也在等待这一天。
1989年7月5日,曼德拉和当时的博塔总统在总统府会面,南非历史艰难地翻开新的一页。博塔不久因中风而不得不将权力移交给副总统德克勒克。很快,德克勒克正式接任总统并推进改革,1990年2月初,德克勒克在议会上宣布解除党禁,承认非国大等政治组织的合法地位,释放政治犯。
1990年2月11日,曼德拉走出监狱。获得自由的他立刻以非国大和黑人领袖的身份和政府进行和谈。
和谈是艰难的,几百年来两个种族的对立和冲突,留下的伤痕实在太深了。不但要与白人集团讨价还价,而且还要和黑人内部其他政治派别如因卡塔自由党谈判、交锋。最终,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图图等人进行了合作,避免了南非陷入内战的深渊。1993年,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分享了诺贝尔和平奖。1994年4月26日,南非如期举行大选,数百年来被视为异类而被褫夺公民权的黑人拥有了和白人一样的投票权。非国大获得了62.65%的选票,成为议会第一大党,曼德拉当选为总统。
身居总统高位后的曼德拉面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如何处理种族隔离时期内众多的严重侵犯人权案。如果严厉清算白人官吏、军警犯下的罪行,500多万白人必定会强烈反弹;然而如果采取一笔带过,根本不对这段历史进行清理与反思,数千万黑人很难接受。
南非种族要实现和解,受害者对施害者必须宽恕。但宽恕决不是和稀泥。
在图图大主教和白人执政时议会中反对派议员伯莱恩的努力下,南非创造了因人而异、因罪而异的大赦方式,成立了“真相与和解委员会”。1995年,南非议会通过了《促进全国团结与和解法案》。大赦的前提是必须弄清真相,责任人必须公开承认罪行并表示忏悔。
曼德拉病重,南非民众为这位“南非国父”守候祈祷
忘掉荣耀,不做圣人
1999年,曼德拉的五年总统任期结束。早在1997年12月他辞去非国大主席一职时,就表示不再谋求连任。他把一个经过五年治理已基本实现种族和解、经济走出低谷的南非交给了继任者姆贝基。议会通过决议,尊崇其为“南非终身名誉总统”。功成身退的曼德拉被看做新南非的“国父”。2009年,联合国将曼德拉的生日7月18日确定为“国际纳尔逊·曼德拉日”。
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曼德拉的著作《与自己对话》序言中说:“这些年来,我怀着十分谦卑的心情关注着他,崇拜着他。同时,他在追求公正公平梦想过程中所作出的牺牲也激励着我。如今世界充斥着冷漠和绝望,而曼德拉的人生故事正是与这样的世界对抗的过程。他从一名囚犯到一个自由的人,从一位追求解放的斗士发展为推进和解的热心人士,从一个政党领袖到一位国家总统,致力于推进国家的民主进程和发展。卸任后,曼德拉继续为实现公平、机会均等和人类尊严而努力工作。他对改变这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作出了巨大贡献,很难想象,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如果没有他,历史会变成什么样。”
但曼德拉曾经说过:“在监狱中,我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会被外界塑造成圣人的形象。对于圣人,有一种世俗的定义,即圣人就是不断努力尝试改变自我的罪人。但是,即使按照这个定义,我也算不上是圣人,我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