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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世界的“自由”——论叶灵凤的浪漫抒情派小说

2013-08-15戴思迪

绥化学院学报 2013年11期
关键词:昙花自由个体

戴思迪

(安徽大学 安徽合肥 230039)

叶灵凤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独具特色的作家。其小说创作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二十年代以创造社的小伙计为代表创作的浪漫抒情派小说。第二个阶段是三十年代创作的新感觉派小说。第三个阶段是三十年代创作的一系列长篇通俗小说。20世纪20年代叶灵凤的浪漫抒情小说登上中国现代文学的舞台。20世纪中国文学在经历晚清将近20年左右的“阵痛”后,终于在1919年五四文学革命的爆发与古代旧的文学传统进行“断裂”,这种“断裂”预示着五四文学革命反对封建专制的游戏消遣文学,表现人生和社会生活的文学,具有个性解放、民主、自由、人道主义精神。叶灵凤是五四文学革命的“弄潮儿”,小说继承了五四文学革命精神,塑造了一系列率真、坦诚、勇气,敢于追求个人自由和幸福的人物形象。体现了个体在反抗权力和专制的自我“救赎”,同时面临着“逃逸”的焦虑、痛苦和无奈。二十年代的浪漫抒情小说在创造社的成员郁达夫、郭沫若、张资平、叶灵凤等人的笔墨中各具特色,叶灵凤与之不同的是深深的探索了个体的心灵世界的深度,构建他理想中的“自由”世界。同时体现了小说关注“存在”,关注人的生存。这也是叶灵凤之所以成为叶灵凤的原因所在。

一、个体“救赎”和“逃逸”的自省

1925年叶灵凤加入创造社,是后期加入创造社的小伙计。创造社1921年6月在日本东京成立,初期的成员主要有郭沫若、郁达夫、张资平、成仿吾等人。新起的文学社团担当起五四文学革命建立新文学的使命,“在众多的文学社团中,文学研究会和创造社成立最早、影响和贡献最大”[1]。“为艺术而艺术”的创造社和“为人生”的文学研究会体现了新文学创作的两极。20世纪中国文学是走向世界的“世界文学”,文学不再是固守自闭。文学研究会较多受俄国和欧洲现实主义手法的影响,以社会和人生的“大我“为题材,揭露黑暗社会的病源。创造社汲取了欧洲浪漫主义和新浪漫主义的养料,抒写人生的“小我”,表现作家“内心的要求”,体现人物苦闷、病态、感伤的心理。叶灵凤的小说塑造人生中的“小我”形象,塑造了一系列率真、坦诚、敢于追求个人自由和幸福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处于个体的“救赎”与“逃逸”的探索和迷惘中。主要体现在《摩伽的试探》《昙花庵的春风》《处女的梦》《浪淘沙》《浴》等小说中。

《摩伽的试探》讲述了摩伽上街替妻子买绒线,为争一个钱和伙计产生口角,回来发现他的妻子正和邻人调笑,他悟出人生一切都是虚空,于是离开家乡来到云蔚山来修行,希望通过修行的“救赎”来“逃脱”内心的欲望。修行毕竟是痛苦的,“他觉得这样未必就能解脱,几次想去投崖自杀,草草的了结这个生的苦难,但是坚强的个性终于阻止了他。”[2](P177)摩伽在静姑的一声“请慈悲一下,将我抱进去罢”[2](P183)中,七年建筑的工程都坍塌了。虽然摩伽抱静姑进山洞是梦幻,但是静姑到来的“刹那”使摩伽“一切已死的人性又在他的心上复活起来。”[2](P184)小说体现了摩伽自然情欲和自我抑制的双重分裂人格。

除了写男性自然情欲被禁锢的故事,作家还写了好玩的女性的故事。《昙花庵的春风》讲述了十七八岁的尼姑月谛被禁锢在昙花庵中。师父告诉月谛出家人六根要清净,春暖花开的时候要做功课,不得已时不应与外界谈笑。她对自我的世界开始疑惑:“是哪个送我到这里修行?修行有什么用?像观音一样在尼姑庵里修行?赢得的却是孤独的一身。”[5](P195)金娘启蒙了月谛性的认识,金娘告诉月谛月谛以前不知道女性生孩子的事情。最终月谛走出内心封闭的世界走向陈四,却看到金娘和陈四在一起,惊恐而摔死。“昙花庵”是尼姑修行的地方,清净无为。“春风”则是以金娘为风向的启蒙之风。月谛敢于冲破自我束缚,“逃脱”昙花庵的和师父老尼的禁锢,追求个体自由的和个性解放的勇气是很值得称赞的。

同样《浴》中,秋帆和露莎是表兄妹,秋帆的小说启蒙了露莎的恋爱和性的幻想。《处女的梦》写了“我”对小说家昙华君的倾慕、梦里相见、暗恋昙华君以至于最后相见的故事。昙华君的小说将女性的心理写的非常透彻,启蒙了莎媚的性意识。个体的“救赎”在个体自身已有体现,却需要男性来启蒙女性,多少有点悲观的。不同于《摩伽的试探》中女性启蒙男性,也不同于《昙花庵的春风》中女性启蒙女性,这两篇都是男性启蒙女性,或多或少的体现作家男权主义思想,这是要被批判的。

二、“自由”的“理想国”

柏拉图将诗人和诗歌逐出“理想国”,叶灵凤将权力逐出他的小说,试图构建一个“自由”的世界。叶灵凤是一个彻底的“怀疑主义者”,怀疑一切看似正确的真理,通过描写被压抑的性反叛社会的压抑,消解崇高,嘲弄权力和专制,追求人的自由的精神世界。个体的性被压抑一方面是个体自身的压抑,另一方面是社会历史条件的束缚。“五四”时期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延续和滞留期,同时又是旧民主主义走向新民主主义的过渡期。社会的双重压抑使作家急需一个主观情绪的喷出口。叶灵凤的小说爆发出浓烈的主观情绪,追求个体的个性自由和个性解放。这也与当时的社会思潮相适应。《新青年》曾宣称:“解放者,脱离夫奴之羁绊,以完全自主自由之人格之谓也。”[3]李大钊在《晨钟报》创刊号上发表《“晨钟”之使命》,认为“新文学”应该“犯当世之不韪,发挥其理想,振其自我之权威,为自我觉醒之绝叫。”[4]小说通过书写“觉醒”的个体苦闷的性和病态的性,反叛封建专制和权力。

叶灵凤小说的令人着迷之处是主人公被压抑的性意识的萌芽和追求。将主人公的自由的生命大流的过程视为自我生成、自我超越的无限开放的过程。“过去”是已经过去,“现在”是正在发生,“未来”则是敞开的,个体的人生注定走向“未来”。小说中的人物带着期待与盼望展向“未来”,使“未来”的可能性成为事实。《昙花庵的春风》中的月谛,在“昙花庵”和师父老尼的禁锢下,超越自身的限制,走向她心中所向往的。《摩伽的试探》中摩伽通过在山上修行“逃脱”内心的欲望,但仍无法“超越”自身内心的痛苦。虚幻的静姑的到来使摩伽的“人性”复活。《处女的梦》中的莎

,见到昙华君,莎 开始走向“未来”。《浴》中露莎在读了秋帆的关于性意识的小说后,像是发现一件“宝贝”一般,又惊又喜。

“自由”,是一个念兹在兹的话题。小说中的“自由”不是庄子追求的精神上“无侍”的绝对自由。不是老子理解的“无为”的自由,亦不是儒家所提倡的“从心所欲不逾矩”主观能动的自由。这或许可以理解为赛亚柏林所谈论的“消极自由”。以赛亚柏林将自由划分为“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积极自由”指的是“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是决定某人做这个,成为这样而不是做那个,成为那样的那种控制或干涉的根源 ”[5](P189)。“消极自由”是指”主体(一个人或人的群体)被允许或必须被允许不受别人干涉地做有能力的事,成为他愿意成为的人的那个领域是什么”。[5](P189)以赛亚·柏林也许更重视“消极自由”的观念,一种人不被别人干涉的自由。这基于柏林的多元主义观念,即人在多种选择中的自由。柏林曾经说:“多元主义以及它所蕴含的“消极自由”标准,在我看来,比那些在纪律严明的威权中寻求阶级,人民或整个人类的‘积极的’自我控制的人所追求的目标,显得更真实更人道。它是真实的,因为它至少承认这个事实:人类的目标是多样的,它们并不都是可以公度的,而且他们相互间往往处于永久的敌对状态。”[10](P244-245)

月谛,摩伽,西琼,露莎,莎 等等均是“消极自由”的代表。《昙花庵的春风》中昙花庵和师父老尼是权力的外围,不能控制和干涉月谛的选择。《浪淘沙》中,青年男女西琼和淑华恋爱,家庭门第和封建专制禁锢了西琼的恋爱选择,西琼拥有“我怎么可以拒绝”的勇气。”《浴》中的露莎性意识的想法萌芽要躲开父亲、母亲、佣人的监视,“父亲是出去了,母亲大约正在午睡,几个仆妇因为无事正可偷闲的原故,有的躲在房中作活计,有的都去聚在厨房里闲谈。”[2](P56)《处女的梦》中的莎 寄托了对昙华君的恋爱的幻想,却只能在枕上将昙华君的名字诵一百遍,“不敢当了人的面讲出他的半个字”。所有的所有,个体苦闷的性被家庭、社会、自身等各方面的阻力拷上“枷锁”,但是个体追求个性解放的自由的勇气从未泯灭。叶的小说虽然提倡自由选择的勇气,但是不是弘扬人的欲望无止境,在理性控制范围之类

三、心灵世界的深度

心灵世界的挖掘主要体现在心理描写上。心理描写不是叶灵凤的特例。“五四”时期追求个体感性的心理描写,三十年代关注社会生活对心理描写的投射,四十年“被压抑”的心理的描写。叶灵凤在20年代小说做为心理分析线索重要的一环,心理描写尤为特别,主要运用了心理分析,在新感觉没有形成以前,“叶灵凤是中国心理分析小说最早的推行者之一”[12]。

叶灵凤小说所构建的心灵世界不是三十年代历史变幻风云对个体心理的投射,悬置了社会历史的风云变幻,让我们回到个体感性心理的本身。心理分析主要用到梦境的描写、内心独白,意识流、蒙太奇等等。“梦”的意象的描写。比如《鸠绿媚》、《浴》、《姊嫁之夜》、《爱的战士》、《国仇》《昙花庵的春风》、《内疚》等篇目。这些小说都有梦境的描写,梦境的描写体现了本我和超我,意识和无意识的矛盾。《鸠绿媚》中的春野,《浴》中的露莎,《姊嫁之夜》中的舜华,《爱的战士》中的亚德斯佛军爵与青柳,《内疚》中的希天等等梦的活动都是无意识的行为,在梦中,受压制的欲望和本能通过变形的象征显现,梦境成为被压抑的欲望的宣泄的渠道。内心独白的运用让人物的内心世界更丰富。《女娲氏之遗孽》中以一个有夫之妇的口吻书写和莓箴私通,生孩子,妇人的内心的痛苦和忏悔之情溢于言表:“然我终害他了,终辜负他了。我这一株已萎的残芭,真不配再蒙园丁的培植!”[2](P233)

小说中运用到蒙太奇的表现手法。蒙太奇是电影的表现手法,指的是电影中不同镜头的组合、叠加。小说中蒙太奇的运用指的是作家组合不同的时间和空间的事件和场景,时空进行转换多变,超越时间和空间限制。《鸠绿媚》是很有意思的小说,犹如博尔赫斯的《交叉小径的花园》,运用了故事嵌套故事的模式。春野的朋友雪岩君送给他一个骷髅。骷髅源于古代的波斯公主和她的教书先生的故事。公主和她读书时的教书先生相恋,她的父亲国王不同意,公主殉情而死,先生掘墓挖出公主的骷髅夜夜相望。雪岩君从他朋友那得到仿制版,送给春野。春野每夜握着骷髅做着自己化身为教书先生白灵斯和公主鸠绿媚在一起的美梦。直到最后骷髅破碎了,春野的梦也结束了。小说运用的蒙太奇的典范,开头写的是春野梦中鸠绿媚出嫁前一晚和白灵斯依依惜别,第二部分又转向春野现实生活的故事,春野从朋友那得到骷髅,得到骷髅故事的由来。第三部分转向春野梦境中的故事,鸠绿媚和白灵斯相识相爱,第四部分春野继续梦见白灵斯和鸠绿媚相恋。第五部分春野继续梦到白灵斯和鸠绿媚一起双双殉情,骷髅掉到地上的破碎,意味着春野的梦的破碎。春野君过着二重的生活,白天是春野,晚上梦境里化作白灵斯,可以理解成春野在现实生活中的压抑得不到,转化成梦中的潜意识。显示春野的二重分裂人格。20年代浪漫抒情小说的创作不仅仅是叶灵凤一个人,其他诸如郁达夫、张资平、郭沫若均是其代表。同样是书写性苦闷和性心理,叶灵凤的小说运用了心理分析,加上运用了梦境,添加了幻美的成分。深深的探索了人物的内心世界。不仅仅体现文学关照人性的深刻性和复杂性,也体现了现代文学关照人性的深刻性和复杂性。

[1]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13,249.

[2]贾植芳,钱谷融.叶灵凤小说全编上卷[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7:177,183,184,195,56,233.

[3]陈独秀.敬告青年[A].青年(第一卷)[J].1915.

[4]守尝.“晨钟”之使命[A].晨钟报[N](创刊号).1916-08-15.

[5]以赛亚·柏林.胡传胜译.自由论[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189,189,244-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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