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译中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培养

刘 旭

（石家庄铁道大学 外语系，河北 石家庄 050043）

跨文化交际（Inter-culture或Cross-culture Communication）是指非本族语者与本族语者之间的交际，也指任何在语言和文化背景方面有差异的人们之间的交际。霍尔（Hall）在他的经典著作《无声的语言》中写到：“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在使用时间、空间意义表达方面表现出明显的差异。［1］”通俗地说，跨文化交际是指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信息发出者和信息接受者）之间的交际。G·霍夫斯坦德（Geert·Hofstede）教授认为：“任何一个文化集团的核心价值体系虽然不容易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但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将自己完全隔绝在世界文化交汇的浪潮之外。［2］”跨文化交际活动是一个复杂的概念，涉及到语言、修辞、文化、心理等多种因素，包括一个人运用语言来达到某种特定交际目的的能力。学习者使用语言时需考虑自己的社会身份和当时语境，并能判断自己的语言是否合乎文化伦理、语法规则及社会规范，是否能为英语本族人所接受，而这都需要跨文化能力的培养和提高。

一、跨文化交际能力培养在口译中的意义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文化是语言的内涵。文化影响着语言的使用，语言也影响着文化的传播和发展［3］。不同的语言不仅拥有不同的形式和规律，也拥有不同的文化语用功能。所以，在英语口译学习中，如果忽略了跨文化能力的培养，那学习者在现实的语言交际中，就可能出现因文化习惯、思维方式、语用习惯等导致的沟通障碍及误解。每一种语言都承载着特定的文化内涵，培养语言交际能力，最终体现为培养跨文化交际能力，这是英语语言学习者的一致共识。在口译学习中，培养英语口译能力，就是培养英语语言跨文化交际能力。著名语言学家克拉姆申在其著作中指出：“语言是我们借以开展社会生活的首要手段。当语言在交际背景下使用，便与文化形成多样而复杂的捆绑。［4］”

（一）两者的实质相同——都是一种编码—解码过程

跨文化交际是文化的一部分，是一种符号系统，也是一种文化的编码系统。跨文化交际中信息的编码者（encoder）和解码者（decoder）文化背景是不一样的。［5］这个信息的编码和解码过程，又受到了社会文化、心理、环境等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又因文化而异，阻碍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进行交际。因此，跨文化交际的实质，就是一种文化信息的编码——输入——解码——输出的过程。而语言又是文化的载体，因此跨文化交际的编解码过程就经由语言来完成，语言的相互转换就是口译。口译的实质也是信息编码和解码的过程。口译本身就是不同文化的交际双方以语言为媒介，通过“信息源→编码→信息传递→解码→反馈”等环节所构成的一个双向信息交换的动态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信息在一种文化背景下（源语言）进行编码，而在另一种文化背景下（目标语）进行解码，所以口译人员作为跨文化交际的载体在信息传递中起着桥梁作用。可见，跨文化交际和口译的实质是一样的。

（二）口译的特点决定了两者密不可分

口译对跨文化交际能力的要求非常高，这是由口译的特点决定的。第一，口译是双语的、即席的、带有新闻性的、具有不可预测性的传播活动。口译是双语的、完整的源语编码→目标语解码的过程，有很强的新闻性、前瞻性以及文化传播性，所以文化的承载力更大。第二，口译的内容涉及文化的各个领域。口译的内容是不固定的，涉及政治、经济、科技等领域，所以优秀的译员有时须是个文化“杂家”。第三，口译的“直播”气氛让译员的个体译责重大，加之又是孤军作战，如果“失之毫厘”，可能“谬以千里”。因此优秀的译员不仅要扎实地掌握两种语言，更要有跨文化交际的能力，对两种文化深刻理解、接受、领悟和解析，因为文化沟通不畅比语法错误更让对方接难以接受。

综上所述，可以用美国教育家布伦姆伯格说过的话来总结：“采取只知语言而不懂文化的教法，是培养语言流利大傻瓜的最好办法。［6］”要想达到成功的交际和沟通，就要在真正掌握对方所讲的语言的基础上，努力学习该语言所承载的文化，才能成就有效的跨文化交际。

二、影响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因素

许多学者的研究表明，从“文化适应模式”（Acculturation Model）出发能更透彻的分析影响跨文化能力的因素。文化适应模式由美国应用语言学家苏曼（J·Schumann）提出，是指适应一种新的文化环境的过程，苏曼提出了两种文化适应模式，本研究将以模式一作为理论基础：“模式一、学习者不但在社会活动方面与新的文化尽量多的接触，而且在心理上也对新的语言充分开放。第二语言习得是一个文化适应的过程，第二语言掌握的程度取决于学习者适应第二语言文化的程度。第二语言获得是由学习者与所学语言的文化之间的社会及心理距离决定的。距离越近，第二语言越容易获得。［7］”从“文化适应模式”出发，分析影响跨文化能力的因素。

（一）语言结构的不同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因此首先分析汉英两种语言的不同，有以下三方面：①汉语先说事，英语先表态。②汉语是线性的，英语是树形的。③两者的逻辑和叙事顺序是不同的。

（二）思维方式的不同

正如黑格尔所说：“思维形式首先表现和记载在人们的语言里。”思维方式和语言相互影响、相互渗透。中国人擅长形象思维，具有模糊性；西方人长于语言思维，具有精确性。中国人特别重视直觉、自身的感受和经验，有很强的主体参与意识，所以汉语中“我”出现的频率很高；西方人更加理性、客观，注重科学性。所以，英语中有大量的不是“I（我）”的句型：There are some apples.It will take you some time to finish the book。

思维方式不但影响语言，也影响着文化的发展，并造就了中西文化的不同风格。中国人强调内心的反省、体验和觉悟，例如儒家先贤就说过：“吾日三省乎吾身。”（论语·述而）如果把这句话翻译给外国听众，不仅要考虑到把中国人的这种思维地道的翻译过去，还要考虑语言的规范。

（三）历史风俗习惯的不同

中国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例如西方多信奉基督教、天主教等，中国人更多信奉佛教、道教等。这在语言中有所体现，西方人会说：“God help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因为西方人信奉上帝（God）；中国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国演义》），因为中国人有普世的信仰：老天爷。礼仪方面，举例来说，西方人见面问“how are you！”，如果拿中国人的方式“How old are you？Or are you married？”去问西方人，他们会觉得你在探听他们的隐私，可能会导致跨文化交际的失败。

（四）世界观和价值观不同

价值观是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是某个社会普遍接受的观念和价值。李周红认为：“任何语言文化都会折射出其民族鲜明的价值观。价值观与交际是支配和反映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人们如何进行交际”［8］。西方是个人本位，中方是家族本位。中国讲究孝道（filial piety），而西方强调自我、独立（independence，self，privacy）；西方人看重原则、平等（principle），所以才有“Everyone is equal before God”；而中国人讲究通融（compromise），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汉语中，承载了中国人价值观的词语和语篇多不胜数，英语也把西方价值观淋漓极致地表现了出来。

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在交际时习惯套用自身所在社会的行为规范来判定对方行为的合理性，这就导致了误解、埋怨甚至攻击。从苏曼的理论来看，对对方的文化越了解，就越容易掌握一门语言，跨文化能力就越高。所以，在口译教学培训中应特别注意以上影响跨文化能力的因素。

三、英语口译学习中跨文化能力的培养

李周红认为：“外语教学的目标是提高学生跨文化交际的意识和能力，培养既精通外语又深谙民族文化的具有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应用型人才。［7］”所以，针对影响跨文化能力的因素，在英语口译学习中可以从语言和文化两方面进行跨文化能力的培养。

（一）英语语言能力的训练

跨文化能力的提高是以语言能力为基础的，所以，要培养基础语言能力，特别是挖掘基础语言知识的文化内涵。第一，语音语调。学习者不仅要掌握精准的发音，还要掌握发音技巧：例如连读（liaison）、语调（tone）和同化（assimilation）等，同时还要有语音辨析能力，因为演讲者（speaker）的文化背景不同，他们对英语的理解和表述是不一样的。例如英国人说Car［kɑː］，而美国人会说［kɑr］。印度人会把 vine［valn］发成［waln］或［ualn］，这都是文化内涵导致的发音不同。第二，词汇和句法知识。根据口译的几大类别：政治、经济、教育、卫生等，筛选出高频词汇，强化语音、拼写和记忆，并挖掘文化内涵。例如green-eyed在英语中是红眼妒忌的意思，可是中国人在翻译红眼、嫉妒的时候，却常常误译为red-eyed，恰是因为中国人用“红眼”表示嫉妒，但red-eyed在英语中是红眼的，眼圈哭红的意思。第三，口译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口译的基本技巧和技能是跨文化交际能力培训的重点。口译的技能培训内涵很广，但可以总结为几点：1）笔记。笔记是口译的关键和特色。在大学英语课堂上，必须进行专门的笔记训练。因为人的记忆力没有那么超强，所以口译中必须依赖笔记的辅助作用。2）掌握口译过程中处理语言的方法和技巧。林超伦先生指出了口译四大要领：“别停下，即使没有听懂，也要保持连贯；别露馅，即使说错了，也要及时纠正，不能失态；别着急，态度一定要平和沉稳；别太久，不能把一句话翻译的太复杂……［9］”第四，相关专业的背景知识。首先要掌握英美文化的相关知识，同时对各个专业都要有所涉猎。例如要对政治、经济、计算机，国际文化交流等口译常涉及到的专业基础和背景知识都要深刻掌握。设想一下，如果一个译员不懂Opportunity Cost（机会成本），Marginal Utility（边际效应）的意思，是不可能把经济领域的口译做成功的。

（二）英语语言跨文化交际能力的训练

根据苏曼“文化适应模式”的观点，要尽量缩短与对方文化和语言的“距离”，这样才能习得对方文化、提高跨文化交际能力，结合上文中提到的影响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因素，可从以下几方面进行跨文化交际能力的训练：

1.要树立文化意识和跨文化意识

正如奈达博士所言：“就真正成功的翻译而言，译者的双文化（bicultural）功底甚至比双语（bilingual）功底更重要……［10］”教师和学生要转变教、学的现有观念，树立文化意识。语言的基础性教学固然很重要，但是文化更是重要的学习内容，因为学习语言就是学习对方文化。因此要树立一种跨文化意识，认识到文化冲突对社会影响的现实意义。更要培养学生对文化的热爱和包容，对文化差异的敏感度和接纳度等高素质。

2.要进行充分的文化导入

所谓文化导入就是上文中提到的“双文化的”意识，无论是单词的讲解、材料的选择，还是对材料的理解、分析、翻译等，都要挖掘其中的文化内涵，而不是一味地照字面的意思机械地或牵强地靠近英文。既要考虑目标语的习惯和受众接受程度，又要考虑源语言的文化内涵。如何挖掘文化内涵，首先要进行文化导入：1）思维方式的文化导入。中西方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西方人思维比较直接，做口译的时候必须考虑这些文化因素，从而避免跨文化障碍。举汉译英的一个例子：“衷心感谢你们的盛情邀请”常被译为：“heart-felt thanks for your warm invitation.”实际上，通过思维方式的文化导入，学习者应该意识到“thank you for your invitation”就已经很到位了，多说无异于画蛇添足，会让英美人感觉语气过头，甚至会起到相反的效果。2）历史风俗的文化导入。中西方各有自己独特的风俗习惯和历史沉淀，这些都要在口译过程中进行文化导入。例如美国的种族歧视（racial discrimination）是一个深刻的本土社会问题，在遇到类似的口译资料时，要特别注意措辞和语调，考虑文化因素。在尊重原文的基础上，必须考虑到和种族歧视相关的人群或受众的感受。例如在翻译“黑人”这个词时，要知道black是中性词，negro是让黑人朋友深感侮辱的贬义词。3）世界观和价值观的文化导入。西方人强调独立自我、个人主义本位。中国人家族观念深刻，重视集体、藏拙。所以英语中Aunt一词就包含了汉语的姑妈、姨妈、婶婶、大娘、表婶等词，翻译时须把这样的价值观进行文化导入，才能正确传达意思。

3.建构合理的跨文化学习体系

口译学习中须把文化的介绍和跨文化能力的训练列为教学目标与内容，并把之量化，制定出分阶段的、易操作的具体任务。同时把文化知识介绍和意识培养贯穿始终，有选择性地采用学习资料，让学生从多元视角了解文化。鼓励学生充分准备，了解口译资料的文化内涵，并在课上进行合作学习，小组学习，指导他们发现自己的跨文化障碍问题，“身临其境”地感知跨文化交流的实质。

4.需要注意的问题

（1）正确利用多媒体和丰富的口译资源。多媒体是口译学习的绝好平台，有海量的素材资源可供利用。很多学习者都能充分利用多媒体生动的音视频内容，领略西方文化生活，分析自己的跨文化交际障碍实例。但这个过程中，很多学习者不知取舍、不加分析地使用口译资源，反而影响了跨文化能力的提高。多媒体资源的使用永远应该是因人、因时、因地制宜的。

（2）注意中西方文化对比。文化差异确实影响跨文化交际，但“不少人把文化差异与跨文化交际当成一个概念。这是一个认识上的错误。［11］”但是我们却不能忽略中西文化差异对跨文化交际的影响。张立柱认为，“对比中西文化，中英两种语言文化虽然在某些方面具有一些共性，但差异性确实更加普遍地存在于两种语言文化的方方面面。［12］”所以我们需要时时平衡协调两种语言和两种文化，分析两种语言的差别对口译跨文化能力的影响，而不是拘泥于目标语。

［1］爱德华.霍尔.无声的语言［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5.

［2］Geert.Hofstede.Culture’s Consequences［M］.Beverly Hills.CA：Sage，1980.

［3］胡壮麟.语言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4］斯蒂芬克拉申（Stephen D.Krashen）.第二语言习得理论与实践［M］.旧金山：拍盖蒙出版社（Pergamon Press），1982.

［5］胡文仲.跨文化交际学［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

［6］邓炎昌，刘润清.语言与文化［M］.北京：外语教学与出版社，1989.

［7］王建勤.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习得研究［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7.

［8］李周红.高校外语教学与中国文化核心价值观的培养［J］.石家庄铁道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5（2）：60.

［9］林超伦.实战口译［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10］Nida E A.Language and Culture：Contexts in Translating［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82.

［11］彭世勇.中国跨文化研究的现状、问题和建议［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19（4）：88.

［12］张立柱.外译中，非外译“外”——避免文学作品英译汉中的“洋腔洋调”［J］.石家庄铁道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3（2）：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