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传译采——《落花生》英译文对比赏析
2013-08-15刘桂兰肖渌汀
刘桂兰,肖渌汀
(1.湖北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北 咸宁 437100;2.香港理工大学 中文与双语学系,香港 九龙)
散文《落花生》发表于20世纪20年代。由于其“质朴醇厚、意境深远”的风格,被誉为现代散文的经典。该文较真实地记录了作者许地山小时候所受的家教。这篇散文以叙事方式进行了匠心独运的表达,使得整篇散文:语言浅显平实、简明精当,但旨趣深远、寓理于物;布局详略得当,主次分明。这篇散文从童年的生活片段引出对落花生的慨叹和赞美,以朴实无华、清新自然的笔调突出落花生的特点,通过简单的做人道理表明了作者洁身自好、不慕虚名的志趣。下面本文试从小语着眼,对译文中起着画龙点睛作用的词语和形式上相对短小的语句结构进行文学语体风格传译和文化意象传译的探讨,以期通过对张培基先生的译作[1](下简称“张译”)和刘世聪先生的译作[2](下简称“刘译”)的对比赏析管窥散文英译之奥妙。
一、小语传译文学语体风格
刘重德先生早在20世纪晚期便提出了“信、达、切”的翻译标准。在翻译过程中,小词语的正确与贴切使用,以达到“切”的标准尤为重要。在本文中,“小语”指的是平实而生活化,能具体入微地描绘动作、形象的单词短语、句式结构。小词语用好,可起到画境传神之效,还能将原文所要展现的生活图景、人物间的微妙关系、话语间所传递的情感一一传达出来。《落花生》一文朴实淡雅,需要大量小词语的恰当使用。如文章的开首段,张译采用异化手法,保留原语的文学色彩,用语十分简洁,通过将原文转化为概念,直接用英语思维传译。“就辟来做花生园罢”译为“why not have them planted here”采用了地道的英文句式“have sth.done”,省去了原文“做花生园”的语言形式,译语明快达意,且与原文词数相近。而刘译“let us open it up and make it a peanut garden”则倾向于归化,趋向译语通俗表达传递原文要义。于是对原文采取了动词分离的方法,将“辟来”和“做花生园”分开译作“open it up”和“make it a peanut garden”,忠实原文的语言形式,同时也很符合母亲对孩子们说话时的场景和用语,语体上更为贴切原文亲和的文风。
同样是在首段中,“买种的买种,动土的动土,灌园的灌园”。文章在这里描绘的是一副忙碌的动态景象,这种动态的效果应在译文的用词中得以很好地体现。张译“...and soon we started buying seeds,ploughing the land and watering the plants”通过借助三个英语动词-ing形式的特点,动感强烈,既再现原文的排比修辞,又活化了“我们”忙碌和急切的心情,让英文读者也身临其境。同时这样做在语词上也十分简洁明快。而刘译仍采用归化法,保留了源语的小短句:“Some of us went to buy seeds,some began to dig the ground and others watered it.”,这种一般过去时态的叙述方式有利于描绘过去现实,用some…some…others….这样的静态描写句式未能将源语的情感意态体现出来。其后的一句“过不了几个月,居然收获了!”,张译:gathered in a good harvest just after a couple of months!刘译:in a couple of months,we have a harvest!两译文都采用了意译,张译将“居然”一词化入文中,通过“good”、“just”、“!”来表达,又惊又喜。刘译采用了同样的手法,但语气稍显平淡,有喜却不惊。这些情文并茂、情随意动的字眼在不同译文中都有展现,各有得失。
《落花生》平铺直叙的文风在翻译中也通过“小语”传达了出来。在叙事语言风格上,两篇“译文的措辞均为日常生活用语,体现出鲜明的谈话风格,全文读来质朴自然,简明凝练,这既与原文中描绘的生活情景相符,也与不慕名利,但求有益于社会的‘落花生’之形象与主题相称。”[3]在叙述直接引语的翻译中,小词语、小语句的使用也很出彩。原文多次出现“某某人说”这样的句式,若都将“说”字已成“said”,尽管原文文风质朴,但译文频繁使用同一个词,未免有让人兴味索然之嫌。在这一方面,张译在12处“说”字时,有8次采用了“said”,但中间会穿插一次“ask”,“vied in giving the answer”,但如此频繁的使用一个词,确在用词当面有欠考虑小词“语境义”之嫌。相反,刘译充分考虑了每一个“说”字出现时上下文的语境,采用具体化的手法,将12处“说”字分别以成了:said、suggested、asked、answered、took the lead、followed,从而使简单的文句平添生动气息,同时在对话段落采取语境化译法,使上下两句有了内在的逻辑联系,行文也更为贯通。
再来看两个译文“小语”运用准确性的问题。原文第9段有“偶然看见一颗花生瑟缩的长在地上”,两位译家对“瑟缩”一词有不同的理解和阐释,因而各自翻译不同。张译为“you come upon a peanut plant lying curled up on the ground”,刘译为“just by their frail stems above ground”。原文的“瑟缩”原义是“(动)身体因寒冷,受惊等而蜷缩或兼抖动”,这里作者将花生拟人化,用“瑟缩”之意在于表现花生植株的矮小与不起眼。这样一来,张译采用curled up(卷曲,匍匐)用词客观,准确地翻译了花生植株在人们眼中的形象。而刘译采用frail stem,frail指的是“(尤指老年人)身体虚弱,健康状况不佳”,虽是从拟人角度来考虑,但花生本身的枝叶并不是“虚弱,健康状况不佳”,因此frail此处应属误译。再来看同一个段落中的一个词“非得等你接触到它才能知道”。这里的“接触”一词应指的是“将花生植株连根拔起以查看”之意。张译:until you touch them,刘译:until you dig them out。张译的“touch”出现了明显的语意偏差,而刘译则忠实的传递了原文语词的内涵义。
由此可见,小语虽小,但在译文中的运用,尤其是散文翻译中的运用极为重要。要求“神形兼备”的散文翻译,不仅要把握细节处拣词造句、谋篇布局、传情达意的准确契合,而且还需在语境、语体、译法选择方面精挑细选。
二、小语传译文化意象
语篇风格既体现在最基础的词语使用层次上[4],也体现在语言的文化意蕴的贯通中。具体在翻译中小语的使用能有意识地传译文化意象,达到较好的连贯效果。
首先,原文称谓语的翻译独具文化意蕴。原文语篇中有“母亲、父亲、爹爹、我们几姊弟、小丫头、姊姊、哥哥等称谓语表达。这些称谓中既有正式称呼,也有口头语中的昵称,如对父亲母亲称呼词有:母亲(3次)、妈妈(1次)、爹爹(6次)、父亲(1次)等。张译文中母亲、妈妈都用Mother(4次),父亲Father(6次),爹爹Daddy(1次,用在翻译直接话语内容中),其他对应“我们几姊弟、小丫头、姊姊、哥哥”分别为 us children,servant girls,my elder sister,my elder brother,这些都是比较正统的表达。而刘译文中母亲、妈妈都用Mother(5次),父亲Father(1次,仅仅用于对应翻译原文最后一句的正式陈述“父亲的话”),爹爹Dad(6次),其他对应译为“我们几姊弟my brother,sister and I”、“小丫头the young housemaids”,具体化出这两个称谓的文化内涵;“姊姊、哥哥”又分别译为“my sister,my brother”这样概念化出称谓语的整体文化内涵,变译得体。
其次,汉语丈量单位“亩”的翻译。这个文化词两种译文都归译为mu,实际上“亩”不宜直译为mu,因为原文语意重心在于借物抒怀,借物言志——做人的道理。而且“半亩”并非是指具体的数目,只是一种文语概说而已,有改译成形式活泼的比较通俗的归化译文为“a patch of land”[5]。
再次,题旨文化意象的翻译。标题“落花生”既有“花生”意象的本义和喻指含义不同,又有其整体意象和具体意象的涵盖。在翻译中就体现出题意喻指和具体所指的差别。张译为Peanuts,刘译为The Peanut。见微知著,细微之处见真功夫。篇名翻译有单数复数差别和具象与整体类的不同。张译用复数名词,表示具体的花生颗粒,平凡的物象让人有形状感;刘译用单数名词,而且前面还加上定冠词the,表示一种类别,具有整体感。此处要体现“落花生”喻指的主题形象,则用The Peanut更确切。在后文对话中,“花生”的意象通过具体的用途、形态等描写生动地衬托出来了,而在翻译中则需要“小语”的铺垫得到传译。
原文后部分中“花生底气味很美。”这个小句的第二种译文“It is very delicious to eat.”比第一种译文表达更地道,更能传达原意。其中“这小小的豆不像那好看的苹果、桃子、石榴,把它们底果实悬在枝上,鲜红嫩绿的颜色,令人一望而发生羡慕的心。”这个句子与后文“他只把果子埋在地底,等到成熟,才容人把他挖出来。”前后形成对比关系,后一句在传译中应属于语义重心,在组句上应放在主句的位置或单列。在这里,两种译文均采用合译法,很好地再现了原语的语义重心。但刘译对原文意群进行了重组,将后一句“他只把果子埋在地底,等到成熟,才容人把他挖出来。”(It does not show itself until you dig it out when it is ripe and...)分入下一个意群,单独叙述花生的特别之处,在语意表达上更为清晰,突出了“花生”的具体化文化形象。花生的果子“埋在地底”(peanut buries its fruit in the earth)与“那好看的苹果、桃子、石榴,把它们底果实悬在枝上”(Unlike apples,peaches and pomegranates that display their fruits up in the air)形成鲜明对照,两译文都采用了“unlike…that/which,…”的小分句结构,主次分明地传递话语的文化内涵和信息焦点。刘译文用unless you dig it out条件子句,自然地传达原文“非得等到你接触它才能知道。”这样平实质朴的语言表达,抵达其语指内涵,传译“落花生”同样平实质朴的文化形象。
三、结 语
散文《落花生》作为译界名篇,已出现了不少大家的版本。这里选取了张培基和刘世聪两位先生的译作作为代表,分析其对源语传译过程中小语的运用和小句的选择,通过对照原文和两种译文,分析散文翻译中文学意蕴、语体风格的传达和文化信息、题旨意象的传译,探讨散文翻译的细微之处。在散文翻译中,词小意不小,对词语意的准确生动的传达能有效地再现原文所塑造的图景,表达作者的情感意旨。而小句的恰当选用则有助于从形式和内涵两个方面使译文达到逻辑上的连贯与畅通。小语的恰切运用和选择将有助于原语文化的传播,使原文意旨通过翻译得以再现。
[1]张培基.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2]刘世聪.英汉·汉英美文翻译与鉴赏(新编版)[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3]张保红.美的感悟、传译与创造——以刘士聪《落花生》英译文为例谈散文翻译[J].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10,(3).
[4]刘宓庆.当代翻译理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
[5]中国文学出版社编.中国文学·现代散文卷(汉英对照)[M].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中国文学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