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

周 坤，曾龙华

（中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12）

一、引言

近十几年来，有不少学者将当代语言学划分为形式语言学派与功能语言学派。Mewmeyer的论文Language Form and Language Function 更是系统地分析了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分歧。这篇论文的出版引起了语言学界对于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分野的激烈讨论。在中国语言学界也有这样的划分，大多数学者认为形式语言学研究语言形式，功能语言学研究语言的交际意义和语用功能。甚至在国内有些学者认为形式语言学就只是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功能语言学就只是韩礼德的功能语法，还有学者认为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是水火不容的论敌，这些观点究竟正确与否？

二、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理论基础

语言学的理论基础是哲学上的认识论。所谓语言学的认识论基础集中体现在语言知识能力的获得或来源问题。在乔姆斯基之前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认识论基础就是典型的经验主义和行为主义。行为主义认为人脑出生时是一块白板，获得知识和能力是通过后天经验按照“刺激-反应”的方式完成的。乔姆斯基认为行为主义认识论最大的缺憾是不能将人的学习与动物的学习区分开来，将学习简单地归结为操作性条件反射，忽视了人的意识和思维在学习中的作用，没有反映出人类学习的本质，带有明显的机械主义色彩。乔姆斯基扬弃了行为主义和经验主义的认识论，继承和发扬了 17世纪欧陆以笛卡尔为代表的理性主义认识论，提出了著名的“心智主义”，即人脑生来并不是一块白板，而是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语言习得装置LAD”。也就是说，形式语言学认为语言除了社会属性之外还有生物学属性，而且生物学属性是第一位的。而功能学派不承认语言具有生物属性，只承认其社会性，认为语言功能决定语言形态。与形式语言学相比，功能主义语言学注重语言的运用，注重语言的社会性，强调语言的功能以及语言与社会文化之间的关系，并认为语言是对存在于客观世界的过程和事物的反应，语言知识能力的获得来源于行为主义。

三、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研究对象

形式语言学的代表是乔姆斯基的生成转换语法，乔姆斯基的生成语言学的目标是要建立一个关于人类语言知识或能力的解释性理论。把语言研究的对象定位于语言能力或内在性语言，即人脑中的语言知识。语言的研究更确切地说是关于心智，关于大脑的研究。（韩景泉，2000）宁春岩教授也认为“形式派的典型代表生成语言学从他产生发展到今天一直把自己的研究目标规定为人脑的语言系统，人类的语言能力或人类赖以获得语言能力的‘语言习得机制’和反映语言生物遗传属性的‘普遍语法’”（宁春岩，2000）。而功能语言学比较侧重研究一些难以用概括性很强的原则来描写的语言事实或难以形式化描写的那部分语言事实，这部分语言事实基本上属于乔姆斯基的生成语法的外围部分。相比形式语言学侧重研究那些看起来约定俗成的语言结构，功能语言学更侧重研究说话人有选择余地的结构变体，这些变体能反映各种语境，语用功能因素，容易给予这些结构以功能上的解释。

国内大多数学者认为形式语言学研究语言形式，功能语言学研究语言的交际意义和语用功能。这是不正确的，因为第一他们没有抓住形式派与功能学派之间的本质差异，把许多既是研究语言形式但仍属于功能学派的（如认知语言学）排除在外，第二形式语言学的研究对象绝对不只是语言形式（宁春岩，2000）。形式语言学主张句法独立，但是并不是不研究语义，乔姆斯基的《句法结构》（1957）和《句法理论若干问题》（1965）中都有很大一部分内容谈论系统的语义解释问题。（韩景泉，2000）所以，虽然只是对句子语法范围的意义研究，研究的范围较小，但形式语言学也研究意义。

四、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研究方法

形式语言学的研究方法是由它的理论目标和对象决定的。因为形式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人脑的语言系统，无论是从人伦道德上说还是从当前的科学技术手段而言都无法对人的大脑进行直接的研究，所以实证的研究方法就不能适用，那么就只能从外部的语言现象入手，采用一种“形而上学”的“纯科学”方式，通过“自然科学中的公理系统推导”来认识和研究。这种公理系统推导在自然科学中，例如数学，几何，物理中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在形式语言学中，例如生成语言学中也有深刻的体现。

功能语言学的研究侧重决定了它在具体研究中的方法。功能主义将语言看作是一种实际交际功能的手段，主张把语言放到使用语言的实际环境中，联系语言来解释语言系统为什么要以这种形式出现而不是那种形式出现，认为仅对语言结构进行形式化描写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从功能的角度，从语言传递信息的角度来研究语言的结构。功能语言学重视语义，更重视说话人的用意的研究，重视对语用，篇章的研究并充分考虑语言使用中的语境及功能，试图从这些方面来理解形式结构。

五、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主要区别

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根本区别在于对语法自主和句法自主的看法。按照形式主义语言家Newmeyer（1998）的说法，语言理论的自主性有三种不同的提法，即句法自主autosyn，语法自主autogram和语言知识自主autoknow。

A.人类的认知系统中有一个自主的句法系统，系统中的基本元素是非语义，非话语的语法成分，这些成分的组合规则不涉及系统以外的因素。

B.人类的认知系统中有一个自主的语法系统，系统中的基本是语言专用的结构成分，这些成分的组合规则不涉及系统以外的因素。

C.语言知识独立于语言运用，独立于运用语言的社会，认知，交际因素。

形式语言学的代表乔姆斯基的生成语言学就接受以上三个，认为语言是一个自足的认知系统。当然形式学派中也有只接受其中某一条的，例如Jerry Foder 就只接受A，不接受C。所以形式学派并不只是乔姆斯基的生成语言学，只是他的确是形式主义的领军人物。功能主义学派中反对语言理论的自主性，但是其内部也不统一，有对ABC全部反对的，也有只反对其中一条的。根据对句法自主的反对情况，Nichols 1984功能学派可以划分为保守，温和极端三类功能主义派别。保守的功能主义对句法自主的观点全盘接受，因为croft又将它们称为自主派功能主义，代表人物有S.Kuno和E.Prince.它们承认严格的形式主义具有某些局限性，认为句法功能与生成语法并不存在矛盾和冲突，它们认同形式理论中语法结构的概念，主张将功能原则或模块加入形式语法。温和的功能主义不但指出形式主义的不足，同时还提出了结构的功能分析。它们否定形式理论的基本假设并企图用功能主义的理论分析取而代之，代表有Van Valin 的角色与指称语法和 Dik 的功能语法。温和功能主义都是以类型学为导向的研究，因此也被Croft称为类型学功能主义。极端的功能主义完全否认句法的必要性，认为语言学只需要话语分析，不需要句法学，代表是Hopper 的功能主义。

六、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交流趋势

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的区别也决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只有部分极端功能主义派别才是形式主义有语言学的论敌，其他的都是有相容的空间的，这也就是说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并非完全水火不容。近些年来，随着形式主义与功能主义研究课题的不断交叉，二者的交流趋势也较明显。例如，功能语言学中的热门话题如对不同语言的话题分析也被形式语言学家纳入句法分析的视野。对于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交流，徐烈炯教授认为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形式主义者不愿再句法规则和原则中出现纯语义的东西，但是他们都不否认语义和语用与句法有联系，在语义与句法的联系方面，有生成语法学家对题元作了认真的研究，在语用与句法的联系方面，生成语法学家有对话题与焦点作了研究。二是形式主义者都不否认功能在语言变化，语言习得和语言运用等方面的作用。（徐烈炯，2002）而且1996年4月在美国召开的“语言学中的形式主义和功能主义”大会给了双方交流的机会。2001年在华盛顿召开的美国语言学会年会上的专题研讨的题目是“语法自主到什么程度”，形式主义语言学家和功能主义语言学家进行了交流对话，这些都是双方进行交流的趋势所在。

七、总结

综上所述，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根本区别在于对语法自主和句法自主的看法。形式主义与功能主义的基本区别是：形式主义认为语言学的中心任务是研究语法成分之间的形成关系，并不需要涉及这些成分的语义性质和语用性质。而功能主义反对这样做，理由是形式必受意义影响，两者无法分开。（徐烈炯，2002）形式语言学和功能语言学从不同的角度对语言进行研究。形式主义以“心智主义”为本，认为语言的生物属性是第一位的，乔姆斯基还认为形式语言学的发展今后将是生物语言学，所以自然可以把语言研究纳入自然科学的范畴，功能主义以人类学为本，认为语言的社会属性是第一位，把语言研究纳入社会科学的范畴。可以说，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是两种对立又互补的语言理论。

[1]Neweyer， Frederick J.Language form and language function，MIT Press， Cambridge， MA.1998.

[2]Croft.W.Autonomy and Functional Linguistics [J].Language，1995，（71）.

[3]徐烈炯.功能主义与形式主义[J].外国语，2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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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周长银，张法科.功能主义与形式主义语言学的区别与对话[J].济南大学学报，20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