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公共资源在垄断企业形成中的作用——以19世纪晚期铁路与美孚石油公司为例

宋小漫，刘 恒

（1.渤海大学 政治与历史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1；2.河南龙成重型钢结构有限公司，河南 南阳 474500）

公共资源是指一定社区的人们共同拥有的财产，是用于公共服务的资源。它在名义上是每个人都享有的财物，但实际上任何个人都不可能完整地得到它、占有它和使用它。公共财产作为公共物品是由公共财政支出的，其来源是纳税人的税收，是每个公民都享有的权利，但它不是单个个人所购买的产品，所以只能作为公物存在。然而，在垄断企业形成的过程中，企业依靠对公共资源占有方面的特权获取竞争优势、打压对手、控制公共资源以掘取更大利润的例子层出不穷。本文以美孚石油公司在崛起过程中与铁路的关系为例，探讨如何在公共资源利用方面为企业创造一个更为公平的环境。

一、战胜同行

美孚石油公司的前身洛克菲勒－安德鲁斯公司成立于1865年，当时美国的石油工业正处于起步阶段，石油业的进入门槛比较低，石油市场非常混乱，石油价格暴涨暴跌。1859 年原油每桶20美元，1861 年跌到每桶52 美分，1863 年涨到8.15美元，1867年又下降到2美元左右［1］。在激烈的竞争中，石油作为一种相对低廉、划一的商品，并且原油的产地一般都比较偏僻，运输在石油业发展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运输成本便成为竞争的关键因素。

1871年美国炼油业的情况持续恶化，炼油能力超过原油生产能力的2～5倍，煤油价格下降了25%，竞争者们相继陷入破产的境地，美孚石油公司虽然宣布分配40%的红利之后还稍有盈余，但也深切地感受到了市场不景气的威胁。为了渡过危机，美孚石油公司与以往的宿敌匹兹堡、费城、纽约的大炼油商合作，与宾西法尼亚铁路、纽约中央铁路、伊利铁路结盟，成立了南方促进公司（the South Improvement Company）。宾西法尼亚州政府给予南方促进公司广泛的权力包括有权“创建或经营任何经济事业，或任何公营的或私营的工程，包括增加、推进、或发展贸易、客运或家畜的运输，或者经营美国各个地区陆地和水上交通运输事业”。这家公司的2 000张股票中，有900张为洛克菲勒及其亲密伙伴所控制。当时铁路公司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饱受自相残杀之苦，急需有人在他们之间进行仲裁。这家公司实际上是由招揽生意的各铁路公司所组成，而不是由寻找廉价运费的炼油厂商所建立的［2］。它把所承运的45%的石油给宾西法尼亚铁路公司承运，其余的55%平分给纽约中央铁路和伊利铁路运输。铁路公司将对所有的炼油商大幅提高运价，但加入南方促进公司的炼油商可以得到可观的折扣——最高可达50%，最重要的一个新的发明是退款，它要求铁路公司从其他炼油商所付的运费中提取一定的折扣给予南方促进公司的成员。此外，铁路公司还必须使用复式运货单，将发货人的详细情况上报该公司。这种明显不公正的合谋，在社会上激起了强烈的反对。虽然相关利益集团一再宣称，在南方促进公司名下，实际上一批货也没运，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折扣或退款，但南方促进公司的确造成了克利夫兰地区炼油商的恐慌，从而有利于美孚石油公司打败其竞争对手。从1872年2月17日关于南方促进公司的流言首次传出，到3月28日该公司归于失败期间，洛克菲勒"并了他在克利夫兰26个竞争对手中的22个。日产量从1 500桶提高到10 000桶，其产量已相当于全国炼油产量的1／5。此后，美孚石油公司多次用这种办法排挤竞争者，扩大自己的势力。

美孚石油公司在与对手竞争时，或利用铁路公司之间的矛盾，或利用自己在市场份额上的优势，尽可能地通过各种方法争取到铁路公司给予的优惠，从而获得公共资源利用上的优势。尤其是南方促进公司对其内部炼油商的回扣和退款，直接来源于其他炼油商所付的运费。这明显造就了不公平的市场环境，推动了垄断企业的崛起。南方促进公司由于当时社会激烈的反对而破产，一方面显示了美国当时信息的透明度比较高，另一方面反映了人民强烈的维权意识，这都是市场经济健康发展必不可少的条件。

二、打败新的竞争对手，巩固垄断地位

原油过度开采，大大超过储存能力，美孚石油公司趁机压低原油售价、实行分期付款，并优先装运自己公司出产的原油，引起了原油生产商们强烈的不满，这引起了敌对铁路公司和管道输油公司进入石油运输经营的兴趣。宾西法尼亚铁路公司的子公司——帝国运输公司，拥有500英里的输油管线和上千辆油罐车。它在纽约、费城、匹兹堡等美孚石油公司的炼油基地，收购炼油厂，以低廉的运费争取新的炼油客户，并在布拉德福特油田与海边炼油厂之间铺设输油管线。为了打垮帝国运输公司，洛克菲勒要求一向坚决支持他的伊利公司和纽约中央铁路公司给予极其优惠的运费，把费率降到每桶8美分，同时将原本给宾西法尼亚铁路运输的石油转给这两家公司承运。宾西法尼亚铁路公司为了同美孚石油公司竞争，解雇了数百名工人，并把职工工资削减了20%，结果引起了铁路工人的总罢工，这是美国劳工史上最残酷的斗争之一，死了好几十人，仅匹兹堡就有500辆油罐车、120辆机车和20座建筑物被毁。海斯总统也派出联邦军队进行支援。同时宾西法尼亚铁路公司当年没有分红，这使得其股票价格一落千丈。宾西法尼亚铁路公司决定与美孚石油公司谈和。

帝国运输公司的投降给标准石油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帝国运输公司停止了炼油业务，并将大笔资产（包括炼油厂、储油罐、输油管线、蒸汽船队、拖船、驳船和装货码头）贱卖给美孚石油公司。洛克菲勒击败了全国最大的铁路公司，控制了全国最大的三家铁路公司，使其威信大大提升。美孚石油公司成为一项由各铁路公司新制定的总体规划的执行人，该计划规定，由宾西法尼亚铁路公司承担总运油量的47%，伊利铁路公司和纽约中央铁路公司各承担21%，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公司承担11%。在1878年2 月，美孚石油公司获得了其在伊利铁路和纽约铁路一样的权力，从宾西法尼亚铁路运输的原油中每桶至少收取20美分回扣。

在与帝国运输公司决战的过程中，美孚石油公司借助于其他三家铁路公司的大力支持获胜，发挥其在公共资源利用中的优势，打败了竞争对手，同时俘虏了又一家铁路运输公司。至此，美孚石油公司实际掌控了美国最大的四家铁路公司，控制了原油的铁路运输，对铁路这一公共资源有了独占的优势。这一方面反映了美孚石油公司在炼油行业的垄断性地位，另一方面保证了其垄断性地位的稳固。

三、扩大领先优势

石油管道运输比起铁路运输来更为经济、安全、高效，并且管道的铺设费用也并不昂贵。管道运输毫无疑问是石油运输的必然趋势。洛克菲勒作为石油业的行家早已认识到这一点。但由于当时铁路公司给予美孚极低的运费费率，采用管道运输会造成油罐车、储油罐等固定设备的报废和铁路公司的强烈反对等因素，洛克菲勒决定继续采用铁路运输石油。

独立采油商们看到了石油管道运输的巨大前景，决定铺设两条长距离输油管道。较短的一条输油管线是将布拉德福德出产的石油运到铁路上，经铁路运到布法罗，再通过伊利运河向东运。尽管美孚石油公司千方百计阻挠并买下了通往布法罗的铁路、控制输油管生产商，但新的输油管线还是在1878年8月开通运营了，对美孚石油公司的垄断地位构成了轻微的威胁。更有威胁的是一条从布拉德福德通向宾州中部的全长110英里的石油运输管线。尽管美孚石油公司不惜一切代价疯狂阻挠这条石油管线，泰德沃特公司还是在1879年5月底成功铺设了这条石油管线。美孚石油公司为了打垮泰德沃特公司，在纽约加紧收购炼油厂，并大大降低了自己管道运输的费率，迫使泰德沃特公司的石油运输能力闲置了一半。1882年两家公司达成了协议，美孚石油公司把在宾州的管道运输业务分成两部分，自营88.5%，仅留给泰德沃特公司11.5%［3］。同时，美孚石油公司从宾州西部铺设了4条输油管道，分别通向克利夫兰、纽约、费城和布法罗，并迫使铁路公司给予其土地通行权。铁路公司尽管明白与美孚的合作已走向末路，但能做的也只是被迫与美孚合作，以换取眼前利益。

当旧的公共资源被新的生产力方式抛弃时，公共资源可能成为垄断企业采用先进生产方式的包袱，也可能会成为新生产方式的母体，正如铁路公司在美孚石油公司转向管道运输过程中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利用旧的公共资源就成为一个关键问题。垄断企业在竞争的刺激下往往能够利用其控制力方面的优势，淘汰落后的生产力方式，最大限度地发挥先进生产力的作用，保证自己的领先地位。但重点是要保证有能够对垄断企业形成威胁的企业的出现，这就要求有一个健康的市场环境，有一个能够合理分配公共资源的机制。

四、合理利用公共资源

纵观美孚石油公司战胜同行并获得垄断性地位，打败竞争对手，巩固垄断地位，以及在以后的发展中为了扩大自己的竞争优势转而采用管道运输的发展过程，作为公共资源的铁路公司在其中的作用不可小视，美孚正是因为能在公共资源的利用上占据优势，并能得到铁路公司以牺牲其他竞争公司利益为代价的支持（如上文中提到的南方促进公司给予美孚石油公司的退款），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打败一个又一个竞争对手。

正如美孚石油公司不愿自动抛弃与铁路公司的合作，若不是有竞争对手泰德沃特公司的威胁，美孚石油公司是不会那么快采用当时先进的输油方式的。垄断企业由于各种各样的利益牵绊，一般不愿意主动变革，采用利于节约社会资源的生产方式。这时就需要公民的监督和政府的干预来促进社会资源的合理利用。根据美孚石油公司与铁路的动态发展关系，可以看出，要做到对公共资源的合理利用，必须注意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树立公民意识，增强公民的维权意识和表达意见的自由。违法的南方促进公司正是在公民的强烈反对之下及时破产。第二，成立公共事务管理委员会。在美孚石油公司与铁路的合作过程中，美孚石油公司多次利用铁路之间的矛盾，迫使各铁路公司给予损害公共利益的优惠。在南方促进公司一案中，铁路公司意识到在他们的相互竞争中，需要有一个仲裁来实现他们各自的利益最大化，但这个仲裁不应是作为其客户的美孚石油公司，而应是一个不会在仲裁过程中追求自己利益的公正的公共事务管理委员会。第三，建立监管机制。市场的健康发展需要有效的监管，公共资源的公有性质决定了其对监管机制更为迫切的需要。外界机构的监管，关键在于建立一种合理的、有效的管制体制和机制，既强调管制应当以促进有序竞争为主要目标，又强调保持管制的独立性和权威性［4］。有效的外部力量和垄断企业自身的优势相结合一定能产生更为强大的生产力。

［1］ 游恒.试析美国托拉斯的典型：美孚石油公司的发展和演变［J］.史学集刊，1989（2）：57.

［2］ 沙伊贝，瓦特，福克纳.近百年美国经济史［M］.彭松建，熊必俊，周维，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123－124.

［3］ 荣·切尔诺.洛克菲勒：一个关于财富的神话［M］.王恩冕，译.海口：海南出版社，2002：210.

［4］ 张燕君.自然垄断行业的政府规制思考［J］.沈阳大学学报，2007（5）：3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