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的母题特征与类型及其交流性
2013-08-15王委艳
王委艳
(平顶山学院文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00)
一、母题概念与话本小说的母题特征
母题概念来源于西方,英文为motif,汉译“母题”是音译与意译的结合,也正因为这种结合为母题的理解和使用带来了诸多歧义。即使在西方,母题概念也是见仁见智。因此,本文有必要对母题进行重新梳理,确定母题的基本含义,尤其是站在话本小说文本的角度,我们会发现存在于中国古代白话小说中的母题形式会更加丰富我们对母题的理解。母题概念起初是作为一般概念来使用,美国民俗学家汤普森将其引入民间文学研究之后产生了广泛影响,并被逐步引入文学研究领域。按照汤普森的说法,所谓母题:
一个母题是一个故事中最小的、能够持续在传统中的成分。要如此它就必须具有某种不寻常的和动人的力量。绝大多数母题分为三类。其一是一个故事中的角色——众神,或非凡的动物,或巫婆、妖魔、神仙之类的生灵,要么甚至是传统的人物角色,如像受人怜爱的最年幼的孩子,或残忍的后母。第二类母题涉及情节的某种背景——魔术器物,不寻常的习俗,奇特的信仰,如此等等。第三类母题是那些单一的事件——他们囊括了绝大多数母题。正是这一类母题可以独立存在,因此也可以用于真正的故事类型。显然,为数最多的传统故事类型是由这些单一的母题构成的。[1](P499)
汤普森接着还区分了故事类型与母题的区别:“母题索引的基本用处是展示世界各地故事成分的同一性或相似性,以便研究它们。类型索引暗示一个类型的所有文本具有一种起源上的关系;而母题索引并不含有这样的假设”[1](P499)。从汤普森关于母题的论述中我们可以归纳出母题的一些基本特征、性质包括:故事的最小成分;在传统中持续出现——重复性;超越具体故事类型的、所有故事中同一或相似性成分。类型方面包括:故事角色;情节背景;单一事件等。尽管汤普森的观点为大多数学者所接受,但依然存在这样那样的分歧,例如有中国学者指出:“(母题)通常被认为是一种情节要素,或是难以再分割的最小的叙事单元,由鲜明独特的人物行为或事件来体现。它可以反复出现在许多作品中,具有很强的稳定性;这种稳定性来自它不同寻常的特征、深厚的内涵以及它所具有的组织连接故事的功能。单一母题构成单纯故事,多个母题按一定序列构成复合故事。”[2](P2)而学者刘魁立指出:“所谓母题,是与情节相对而言的。情节是由若干母题的有机组合而构成的;或者说,一系列相对固定的母题的排列组合确定了一个作品的情节内容。许多母题的变换和母题的新的排列组合,可能构成新的作品,甚至可能改变作品的体裁性质。”[3](P376)
尽管中外学者对母题的理解不同,但笔者认为基本保持了汤普森观点的核心部分。笔者赞成上述关于母题和情节的关系的论述,认为,母题是一个稳定的、具有传承性的最小的叙事单元,但它绝不意味着任何语言成分都可以作为母题来使用,这里有一个关键的因素,即母题是“一种情节要素”,也就是说,母题含有某种可以在历史中传承的“故事”因素,比如“清官”母题,其本身就含有丰富的故事内容,但“清官”本身构不成故事,而只能成为“情节要素”参与故事的构建。因此,有时候母题可以看作一种语言现象,一种含有“故事性”的语词而参与了人们日常语言的构成。单个母题或者多个母题的有机组合可以构成情节,而情节的组合可以构成完整的故事。但应当指出,不是所有的情节都可以由母题来构成。同时,母题具有历史传承性、重复性特征,这是母题形成的必要条件,因为这两种性质使母题具有可被辨识的特性,使我们很容易在叙事作品中辨识出哪些是母题哪些不是;母题还有超越性,即它可以超越文学作品而成为文化的一部分,人们可以在各种领域看到母题的身影。笔者同意学者户晓辉的观点,即汤普森的母题观是一种对现成对象的描述,而实际上,母题是民间故事的存在方式:
母题有观念的(文本间的)和现实的(文本内的)、纯形式的(跨文本的)和有内容的(进入文本的)两种存在形态:当母题进入具体的叙事文本时,就与叙事的情节发生关联,成为实际的“情节部件”,它不仅“作为某个文本结构内部的基石”结构这情节,而且由于它具有形象和具体的特征而在叙事中起到描绘作用;但这只是母题实现或显现自身的一种方式,母题更根本的特征在于它“是一个关涉到内容的图(程)式,它不受某个具体的历史语境的约束”,它具有独立性,……这样,它才可能“具有各种展开的可能性”,即它是一个纯粹的形式,但又随时可以或者准备关涉到具体的叙事内容,在叙事中发挥它的“功能”。[4](P184)
也就是说,母题超越了民间故事而成为民间故事的一种存在方式。理解这一点很重要,它有利于使我们站在民族文化甚至世界文化的背景中看待母题。但笔者在此并不想把母题作为一种本体来研究,笔者更愿意把母题看做一种研究视角来研究话本小说的情节模式。作为一种通俗小说,话本小说中存在大量的具有民族特色的母题,这些母题具有上述的各种属性,同时,笔者发现,存在于话本小说中的母题还具有其它的独特性。其一,故事性。话本小说中的母题往往携带着故事因子,这样的母题在小说中很容易形成某一类型的情节模式,比如“清官”、“侠义”、“复仇”、“乔装”等,这些母题都会伴随非常丰富的故事内容并形成极具观赏性的情节模式。其二,筛选性。话本小说作为通俗小说,对故事性要求非常严格,使用母题往往经过长期的与“看官”或者“读者”的交流磨合,因此,话本小说对母题的使用经过了历史的筛选,是与接受者交流的结果,因此,其母题往往具备交流性。话本小说中的母题类型往往与这种交流密不可分。其三,由于话本小说的广泛流行,一些新的母题类型开始形成,比如才子佳人,在话本小说之前,此类作品也有,但远远不能够达到某种程度的重复性,正是话本小说使此类叙事作品大量出现并影响到其它艺术领域。其四,母题往往代表了大众的人生典型情景。话本小说在中国小说史上第一次姿态下移,普通大众走到了文学作品描写的中心,因此,文本中出现的大量母题与普通民众的生活息息相关,很多是他们在人生普通或者极致状态下的典型情景。
综上所述,话本小说的母题研究使我们看到话本小说在中国文化传承中的地位和作用,母题作为情节的一部分并构成了情节独特性的重要条件,而话本小说母题又有自身的独特性,下面就话本小说中某些常见的母题进行文本细读与分析。
二、话本小说的母题类型及其交流性
话本小说母题的存在状态往往不是单一母题叙事,而是多个母题的有机结合。因此,在一篇小说中我们会发现不同母题之间的某种契合使话本小说的情节时时处于读者的期待之中。因为许多母题是在历史与文化中长期形成的,因此,母题往往带有某种期待性情节模式,比如公案小说中常用的“乔装访事”母题往往带有案件真情的期待与因乔装者身份变化而带来的观赏效果。母题的这种历史形成的固定情节模式往往给读者带来交流的愉悦。纵观话本小说的母题叙事,笔者发现,传统母题在话本小说中存在许多变体,这些变体丰富了话本小说叙事形态,也避免了因母题携带的固定情节模式给话本小说的读者交流带来乏味,这也体现了话本小说母题在与读者的交流过程中的磨合与筛选过程。作为市场化极强的通俗小说,话本小说的生存要靠读者的购买力维持,维持读者传统欣赏口味又不致因千篇一律使他们感到乏味是话本小说作者必须做到的。采用传统母题并使之发生合理性变异就是他们采取的措施之一。另外,话本小说作者还采取不同母题之间的交叉结合来实现故事的花样翻新,比如真假母题可以结合才子佳人,也可以结合大团圆,还可以结合清官等等。这也证明了上面关于母题的论述,即母题具有在整个历史文化中穿行的能力,多个母题可以组合成复杂的情节。下面,笔者就话本小说母题及其交流性进行文本分析,但下面的例子绝不能够涵盖话本小说的所有母题,而是用实例来论证话本小说母题的交流特性。
首先,“乔装”母题是话本小说常用的母题之一,也是古代文学作品中常用的母题,比如《木兰诗》中的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民间传说“梁祝”中的祝英台女扮男装等等。但在话本小说中,乔装母题有许多变异,比如可以男扮女装、官员办案的乔装访事以及冒名顶替等等,这些变体丰富了乔装母题的内涵,并使其在不同的叙事中形成许多引人入胜的情节模式。乔装母题之所以不断受到人们喜爱,其主要原因是其自身含有的“故事性”,乔装意味着人物身份的改变,这种改变为乔装者带来某种方便的同时也带来了因身份差异使其行为的不协调,这种不协调给接受者以欣赏的愉悦,许多情况下,文本中的乔装是在读者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正是这种读者比当事人知道的更多的情况使读者获得了欣赏的心理优势,这种优势会产生满足感和期待感。比如《喻世明言》卷二“陈御史巧勘金钗钿”中的陈御史为破案乔装访事,终于获知案件真情。其实本篇采用了多母题结合的方式来完成其情节的铺排,其它母题还有嫌贫爱富式悔婚、真/假、乔装访事、冤案昭雪、大团圆,这些母题的结合形成了一种母题的情节链条,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每一个母题都会使人充满期待。《醒世恒言》卷十“刘小官雌雄兄弟”的入话故事和正话故事分别讲述了两种类型的“乔装”,在入话中讲述了男扮女装骗取女色的故事,而在正话中,讲述了一个女扮男装的故事,但在这个故事中,作者采用限制视角,使刘奇是女子的秘密到了最后才揭开,这与其它乔装故事不同,同时,故事还采用其它母题,比如仁义、救人等等。《八洞天》卷七“劝匪躬”《忠格天幻出男人乳 义感神梦赐内官须》中也出现男扮女装、女扮男装的母题类型并和“义仆佑少主”、“男人生乳”母题一起构成离奇的故事情节。《初刻拍案惊奇》卷十九“李公佐巧解梦中言 谢小娥智擒船上盗”中的谢小娥女扮男装复仇的故事曲折、引人入胜,其情节模式采用“乔装”加“复仇”母题。《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四“闻人生野战翠浮庵 静观尼昼锦黄沙弄”中则是男扮尼行奸的故事。由此可见,话本小说的“乔装”母题有许多变体,并和其它母题一起构成不同的故事类型,母题本身不能够成为情节,而母题的结合则成为情节形成的重要条件。
其次,真假母题也是古代叙事作品常用的母题类型。比如《水浒传》中的真假李逵,《西游记》中的真假孙悟空、真假唐僧,《三国演义》中的真假诸葛亮等等,这些故事因其趣味性而获得历代读者的喜爱,也获得历代作者的青睐。在话本小说中,真假母题也是较为常用的。真与假历来是人们在各种领域探求的重要命题,在小说中,真与假因人物行为方式的不同常常会形成情节的跌宕起伏,同时还会带来喜剧效果,因此,会受到读者的喜爱。比如《五色石》第一卷“假相如巧骗老王孙活云华终配真才子”就是一个真假才子的故事,这是一个真假母题、才子佳人母题和考验母题结合的故事,写胸无点墨的木长生多次用满腹才华的黄生诗词冒充自己的而取悦陶公并促使其将女儿嫁给他而最终被戳穿的故事。这里的真假有一个变体,即木长生并非冒充黄生本人,而是偷用黄生诗词骗取陶公及陶小姐信任,这里的真与假指的是才华的真与假,木长生费尽心机获取黄生诗词并处心积虑骗取陶家信任,使陶小姐差点嫁给他,即小说采用陶小姐死亡的假象来考验木长生和黄生,最后木长生因其虚假行为当然经不起这样的考验,其阴谋还是被揭穿,黄生与陶小姐终成眷属。真假母题加上才子佳人和考验式的情节模式构成引人入胜的叙事格局。《醒世恒言》卷十六“陆五汉硬留合色鞋”中的杀猪汉陆五汉冒充公子张荩与其意中人潘寿儿会面骗奸的故事,这是一个真假母题与公案结合的故事。而另一公案故事《喻世明言》卷二十六“沈小官一鸟害七命”中,黄老狗两个儿子大保和小保为了得到赏钱竟然将父亲害死,把头割下冒充案件中的死者头颅去领赏,真是令人发指。真假母题之所以受到人们喜爱,关键是真的经过一番曲折最终获得某种期望的结果,而假的最终会被揭穿,这种结果不但是故事情节的运行逻辑,也是一种接受逻辑,即假的一出现就必然使欣赏期待朝着揭穿假象还原真实运动,因此,真假母题既是一种叙事逻辑,也是一种心理逻辑。逻辑的重合会得到交流的和谐。
第三,朋友之义。在古代中国有许许多多朋友之间的友情故事,笔者之所以将此类归为“朋友之义”而非“朋友之谊”,是考虑到此类母题往往和“义气”联系起来,这是具有民族特色的友情母题,这里不但含有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感情,而且含有“仁义”的道德因子。因此,在民间,朋友之间的友情甚至比亲人之间的亲情更带有道德内涵。《警世通言》卷一“俞伯牙摔琴谢知音”是一个流传千古的友情故事,用知音来代指真情朋友即从此故事始。该故事不但写了一段“知音”之间的真挚友情,而且更写了朋友之间的“然诺”之重,所有情节均围绕“知音”和“然诺”展开。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友谊成为中国文化传统朋友之情的典范。《喻世明言》卷七“羊角哀舍命全交”中左伯桃与羊角哀虽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因为彼此知己,在相约去辅佐楚元王途中遇风雪在衣单粮尽之际,左伯桃脱掉自己衣服、省下粮食让羊角哀一人上路,自己宁愿冻死,而羊角哀在得到楚元王任用回来安葬左伯桃后,因荆轲在阴间逼迫,羊角哀宁愿以死助左伯桃,他们的友情中更多的表现为中国传统的“义”。而在《喻世明言》卷八“吴保安弃家赎友”中,吴保安为救朋友郭仲翔十一年舍弃家室在外奔波,而他们二人竟然是从未谋面,其友谊也是源于郭仲翔对吴保安一次没有谋面的帮助,所谓以诚相待,所谓君子之交也无过于此。《喻世明言》卷十六“范巨卿鸡黍生死交”中的范巨卿与张劭的友谊,然诺之重竟以生死相报。而在《生绡剪》第七回“沙尔澄凭空孤愤 霜三八仗义疏身”中,霜三八和沙尔澄之间的友谊直接是因“义”而起,霜三八之所以会为素不相识的沙尔澄顶罪,其关键之处在于他有感于沙尔澄的“义举”,虽然这种“义举”只是一种“凭空孤愤”。在话本小说中,“义”永远是判定友谊的最高标尺,于是,我们发现,话本小说有关“朋友之义”母题的情节设置均围绕一个“义”字展开。“义”构成了中国人人际交往中心理结构的核心道德规范。
第四,救助母题。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有许多救助类故事,比如《柳毅传书》即为著名的救助故事,柳毅因对龙女提供帮助获得了爱情。诸如此类救助“异类”获得回报的故事在民间传说、民间故事中极为常见,这类“救助”母题往往与其它母题,比如与异类的婚姻、或者“阴鸷得报”母题一起构成具有传奇色彩的离奇情节模式。在话本小说中,此类故事也很常见,比如《喻世明言》卷三十四“李公子救蛇获称心”中公子李元救起被小孩追打的一条蛇,而这条蛇是水中龙女,此后李元得到龙女帮助,不但与龙女成婚而且中高科得官。此篇救助母题和阴鸷积善得报的母题一起构成古代儒生的婚姻与中举的双重想象。《五色石》卷四“投崖女捐生却得生 脱梏囚赠死是起死”中,陆舜英同样因救起一条蛇而获得蛇帮助的故事。《醒世恒言》卷五“大树坡义虎送亲”中勤自励因救虎得到了虎的帮助。《警世通言》卷二十“计押番金鳗产祸”中计安计押番之妻因杀死一条金鳗使其家连遭祸端,这与上面的“救助”故事形成对比;与此相同的是《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七“屈突仲任酷杀众生 郓州司马冥全内侄”中吃尽牲畜、野味的屈突仲任受到被其杀害的牲畜在阴间的控告而被青衣人缚去受审的故事来说明残害生灵会得到报应的主题。因救助异类获得回报,或者杀害异类得到报应的故事,很多与“阴鸷积善”、“果报”等母题一起构成劝谕式故事类型,此类故事类型的情节模式往往分为两个部分:救助过程和获得回报过程或者残害过程与报应过程。
话本小说还有其它的母题类型,比如义仆佑少主:《醒世恒言》卷三十五“徐老仆义愤成家”、《八洞天》卷七“忠格天幻出男人乳,义感神梦赐内官须”等等;人/鬼、人/妖之恋:《警世通言》卷二十八“白娘子永镇雷峰塔”、《西湖佳话》“雷峰怪迹”均写蛇精白素贞与许宣的爱情故事,《二刻拍案惊奇》卷二十三“大姊魂游完宿愿 小姨病起续前缘”的人鬼之恋等等;还金得报母题:比如《醒世恒言》卷十八“施润泽滩阙遇友”、《初刻拍案惊奇》卷二十一“袁尚宝相术动名卿 郑舍人阴功叨世爵”等等。分析这些由不同母题构成的情节模式我们会发现这些故事大多具有内在的精神内核,这些精神内核,比如“仁义”、“忠诚”等等构成话本小说独特的情节设置,换句话说,这些内在的深层主题在长期的历史流传中,形成了带有某种情节模式的叙事母题,这些母题因与接受者处于同样的文化语境而获得默契的交流价值。“一种叙事程序,一旦受到民众的特别喜爱,它就会以这样或那样的形态反复出现。这种反复出现的故事,会与民众某一共同的心理需求相对应”。[5](P292)同时,话本小说不是给读者提供价值启迪,而是寻求价值认同,这些预设的价值为话本小说的情节划定了基本的运行路线,所谓曲径通幽,即是这种情节模式给读者的基本的审美愉悦。
话本小说母题及母题组合形成的情节模式之所以能够与读者形成和谐的交流关系,关键是其所传达的普通大众的人生典型情景。这里的“人生典型情景”是指已经社会化了的能够在普通人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事件和情景,这种情景可分为一般情景和人生极致状态下的情景,普通情景是一般人都可遇到的情景,比如拾金不昧、返金得报、救助、婚姻等等,而人生极致状态下的情景则是普通人不易遇到却不断发生的、具有人生转折意味的情景,比如雪冤、复仇,甚至一些属艺术虚构但具有艺术真实性的事件,比如上述救助母题中的救助异类事件,这类事件有一个大众公认的合理内核,即好心得报。这些“人生典型情景”已经内化为中国人内心深处的“心理程序”,即使那些熟悉的故事、母题一遍遍上演,他们依然会趋之若鹜。“比较稳定的‘文化—心理’结构,对人们的欣赏习惯有着不可忽视的支配作用”,而这些一遍遍不断重复的母题“呈现为叙事题材的一种‘有限状态’,正是这种‘有限状态’,暗藏着古代人们共同的‘叙事选择’,这是集体性的‘选择’”。[5](P340)因此,我们说,话本小说的母题经过长期的历史性筛选,是在作者、读者相互交流磨合中形成的具有共同心理特征的、具有人生普遍情景的母题类型,是不断被重复的,也是不断被重新组合并因而可以编织成新的情节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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