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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与旧:现代史学的困厄

2013-08-15

长治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史学概念历史

李 荣

(长治学院 历史文化与旅游管理系,山西 长治 046011)

一、史学新貌的出现

(一)历史理论的创新性

现在,我们的史学研究非常习惯运用固有的理论方式去寻找历史问题,再进行历史研究。那么历史研究就是在一个前提下进行的,这个前提就是历史是规范的、固化的、规律性的,但是,在《新史学》第一卷中,杨念群就持质疑的态度,他认为现在的史学研究已经把历史规范为一个必然性脉络的标识,按照深层结构或必然规律的内在要求排比、归类,最后抽缩成一窜窜干瘪的历史教条。难道历史就是规律化、规范化、教条的东西吗?他作出了否定的回答,认为历史应该是动态的,鲜活的、丰满的,只不过原本鲜活的历史被现在的研究理论和范式所绞碎罢了。因此,在《新史学》第一卷序言中,杨念群就大胆提出,中国史学需要一种感觉主义!他认为,如果从“感觉”的角度去深究历史生活的复杂面相,往往会使我们对一些历史场景所表现出的真实性做出完全相反的判断。

杨念群这一观点其实触到了史料运用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文本的内部情境问题。不同的学者尤其是中外学者之所以对相同文本经常得出了不同的注解和解读,背后的原因很多,意识形态、教育背景等等都会造成理解的差别,其中也应该包括杨念群所提出的“感觉”,即使身处相同语言环境或者社会思想下的解读者,也可能因为个人际遇等原因拥有不同的感觉。所以杨念群提出,为了更好的追求历史本真,我们应该尽可能进入所研究对象的时代和生活中去揭示所研究对象的思想、行为出发点等等。举一简单例子,笔者在今年五月份听了哈佛大学东亚研究中心、台湾学者郭岱君的一个讲座,讲座内容是从蒋介石日记解读中国近代史。在谈到蒋介石被关押后的心态时,郭教授举了一个例子,张学良看望蒋介石后,蒋介石对张学良走出房间的架势用了“昂昂然”三个字。对于不熟悉中国语言的外国学者来说,“昂昂然”无疑就是抬头挺胸的走出去罢了,这仅仅是一个人的走路姿势罢了,但是,我想所有的理解汉语情境及社会背景的人都应该能够“感觉”到这三个字背后的心态,即充满着愤怒,充满着恨意,这可能是美国一些汉学家所不能理解的。

可以说,杨念群“感觉主义”是心态史学的一种,当国外心态史学已经倡导很多年的情况下,国内史学界似乎还没有有所进展,“感觉主义”对于国内的史学界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创新,虽然可能此举会引来诸多的争议,但毕竟开始尝试一种解释历史的新方式、新方法。

(二)资料运用的多样化

史料是历史研究的根基,广义的史料包括那些能够反映人类过去活动的任意痕迹或记录,包括文字在内的文献资料、历史遗址、图像等等。但是一直以来,历史学家大多仅善用其中的一种——文献资料或者文字材料作为历史研究的最重要材料,很少涉猎其他形式的材料,这样在学界就造成了一种思维惯式,如果运用图像或文学作评等作为历史学论文的主要支撑史料则被认为是不严谨、不规范,不符合历史学论文要求。因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已有的研究范式中,文学作品和图像虽然也被认可是广义范围内的史料,但终不能登大雅之堂,有受歧视之嫌。

《新史学》丛书在这一方面就有所突破,它倡导多方资料的采纳,大胆的运用各种史料。行龙的《图像历史:以《晋察冀画报》为中心的视觉解读》一文就是材料运用的典型例子。正如行龙所言:单就文字和图像而论,文人著述立说又多利用和信赖文字……而图像只是一种陪衬,聊起辅助和点缀作用,时话叫做增加“可读性”。[1]217但就是这种只具可读性的材料成为了行龙此文的最重要支撑材料,从《画报》中解读出了时代主题和社会生活,看到了一个以图像为载体的、生动形象的抗战根据地史。

(三)研究角度的新颖性

《新史学》丛书非常注重概念史的推广和运用,在孙江主编的《新史学》第二卷和黄兴涛主编的《新史学》第三卷中不仅介绍概念史发展的脉络以及主要思路、重要科研成果,而且最重要的是国内学者开始用概念史的方法和思维来探讨中国社会和中国文化的发展与演进问题,这一研究方法值得学界去关注和思考。

我们的学术论著甚至日常语言中都包含着一些基本概念,这些概念一般被时人认为是理所应当,合情合理,经常被“拿来主义”的被运用,但很少人去关注他们背后隐藏的内涵、内涵及外延的转变、转变背后的社会语境变化等等问题。其实,概念史不仅仅是概念的历史,它反映的是社会的历史和文化的历史。例如,《女性与职业:近代中国“职业”概念的社会透视》一文就论述了民国时期官方对“职业”一词的内涵解读,并分析了“职业”一词的定义和使用与当时的社会思想有什么样的关系,正如黄兴涛所说:在这个文章中,“职业”这个概念就像是一面聚焦镜,引导读者从一个别致而立体的角度,去生动地透视民国社会文化的一个横断面。[2]6

二、史学新貌背后存在的问题

(一)中国学界的“新”——国际学界的“旧”

梳理一些社会基本概念的形成、运用和发展,并且通过探讨概念的“运用”的变化来分析时代的、社会的和政治的结构变化的概念史研究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德国首先提出的,方维规《概念史研究方法要旨》中就明确指出,1979年由德国人科塞雷克主编的《历史语义学与概念史》一书是概念史领域研究的奠基之作,在书中,克塞雷克就已经设计了概念史研究的基本方法,即融会了历史文本分析、史学理论中的命题、历史学和社会学方法以及脱胎于语言学的语义学和名称学。[3]8从这本书问世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40年,在这一不算太短的学术年限中,国际概念史年会已经召开过11次,概念史的研究内容在大大的拓展,研究方法在逐渐的深化,出版了不少具有相当影响力的研究成果。可以说,在我们引进概念史这一命题之前,国际学术界对这一研究领域和方法已经拥有了不少研究成果,从这一角度上讲,新史学谈何“新”。

(二)为了求新而立异的趋向日益严重

现在的史学界充斥着很多新名词、新主义、新理论,例如文化社会史、社会文化史、文化人类学、人类文化学、概念史、观念史、历史语义学等等。

例如,文化社会史和社会文化史。从文化的角度来研究社会的变迁,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探讨文化的变化,由此衍生出了文化社会史和社会文化史两个历史研究范畴。今天的论文中似有想要分清两个范畴之嫌,其实,这两个范畴有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他们都在研究文化与社会的互动。英国新文化史家彼得·伯克就强调,虽然不能“简单地用社会的文化史来替代文化的社会史,我们需要同时带着这两种观念进行研究”。[4]155黄兴涛在新史学第几卷中也提出:“从逻辑上讲,的确可以如此,但在实际的研究中,这样的研究是否有必要,笔者如今也是甚表怀疑,他们事实上本来就是一体的”。[5]4

例如,概念史、观念史和历史语义学。研究概念史的方维规先生也承认现今史学界存在这样一种乱象:“当下中国学界对观念或概念的历史语义研究,有人称之为观念史研究,有人称之为历史语义学(即概念史),也有人称之为关键词研究”。且“若问一些研究者的方法究竟属于观念史还是概念史,他们未必能够作答”。

方文也解释了这一乱象的缘由,在70年代,德国、英国和法国出现了不同的研究方法,分别被翻译为“概念史”(即历史语义学)、“观念史”、“话语分析”,前者主要探讨各种概念在不同疆域、不同时期的生成和运用,中间主要探讨原本意义上的文本的语境,后者将话语背后的语言形态或社会背景纳入研究范围。不禁想问:组成概念的文字会脱离社会环境、社会语境吗?所以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双方都不可能脱离另一方而独立存在,二者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并且,随着研究的深入,国际上概念史与观念史的研究领域有趋同的倾向。

110年前,中国近代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史学家梁启超先生发表了《新史学》,发出了二十四史乃“二十四姓之家谱也”的时代强音,提出了新的史学研究内容、史学功能等等。几乎同一个时期,美国新史学派代表人物鲁滨逊发表了其重要史学思想代表作《新史学》,二者说不上前者影响了后者,还是后者影响了前者,他们在史学上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他们的史学思想却出现了某种“共振效应”,两种新史学何其相似乃尔。但我们今天所提倡的新史学多大程度上属于我们思想的原创,很多的所谓的“新”不过是三四十年前西方思想的变种而已。另外,史学的方法不是玄之又玄的写作,也不是甄别细微之毫的差别,面对如此窘境,我们似乎应该视野更阔一些,远见更深一些。

笔者仅是一初出茅庐的历史研究学习者,且有眼高手低之严重缺陷,以上只是自己短见而已,还请众方家指正!

[1]杨念群编.新史学.第一卷[M].北京:中华书局,2007.

[2]黄兴涛编.新史学.第三卷[M].北京:中华书局,2009.

[3]黄兴涛编.新史学.第三卷[M].北京:中华书局,2009.

[4](英)彼得·伯克著.历史学与社会理论[M].姚朋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5]黄兴涛编.新史学.第三卷[M].北京:中华书局,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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