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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审美世界中的女性美——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2013-08-15李艳艳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24期
关键词:父系男子美的

李艳艳

李艳艳/公安边防部队士官学校高级讲师(云南昆明650214)。

“美”这种品质是客观地、普遍地存在着的;女人们必然要想体现美,男人们必然要想占有体现这种美的女人。用形体表现美是女人的本分而非男人的事情······因为它在本质上是生物学的、性欲的、进化论的;为了争夺美丽的女子,雄健的男子之间会拼命竞争、搏斗![1]

“美人”是文学艺术作品中女性形象最雷同的面孔,可是千百年过去了,文学艺术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位置仍然被“美人”霸占着,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尤其喜欢娇弱的“美人”,而古代文学作品的大部,现当代文学的部分作品,就都争先恐后地描写娇弱的“尤物”。

在父权文化史上的强化期,中产阶级以上的妇女总是受禁锢最严格的;她们的行为心态也总是所谓“大家闺秀”的“女儿态”备受男子欣赏。这是因为中产阶级男子可以凭借自己的财力使自己的妻子隔绝于社会生产活动,成为纯粹的依附者,从而斩断了女性生命的主体和外界的有机联系,迫使女性精神向为男子赏识的娇弱状态发展。而一般的劳动阶级妇女不仅要承担家务劳动,也还要介入社会生产活动,才能帮助男子维持家庭的日常所需。这种生存状态决定了劳动阶级妇女,不仅是男人生育中的助手,也是男人社会生产活动中的助手。这后一个角色保留了劳动中的一定社会地位。

女性美在父系文化阶段内之所以呈静态,是因为女性美一般是通过婚姻关系依附于男性而存在的。父系婚姻基本上就是一种“朗才女貌”的附属婚。男子的才能是其主动精神的基础,这种才能不仅不会随着年龄递减,反而会与日俱增。这种经验积淀性才能是男子获得社会地位和报酬的依靠。因此,依赖才智推进的男子社会地位常在男子的经验才能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才开始大幅度迁升。男性的社会进展与社会贡献一般在三十岁之后才出现,就是这个原因。然而,支撑女性美的青春期生理机能,却在三十岁之后向女子告别,结果使“男才女貌”式匹配的婚姻双方,开始呈剪刀状分裂。这就是历史与今天有那么多的“痴情女子负心汉”的原因。

对女性美的讴歌,对女色的贬损,这似乎矛盾的态度,反映了父系文化对女性美且怜且惧的心理。从狭义的通行概念来说,“女色”与“女性美”是同义词。赞美女色是因为占有美女是男人幸福的重要内容之一;诅咒女色是因为男子害怕被惑乱了的心性保不住主人的位置。换句话说,男人实际上怕的不是女色,而是害怕自己的爱欲天性。如果天下的男人都有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操行,那么祸由何来?离不开女性又只准她们跪着,这是父权安危的根基。“男子方面有时视女子若恶魔,有时视若天使;女子方面有时自视如玩具,有时又自视如帝王。但这恐怕都不是真相吧?人到底是奇怪的东西,一面有神人似的光辉,一面也有走兽似的嗜好,要能够睁大了眼睛冷静地看着的人才能了解这人与其生活的真相。研究妇女问题的人必须有这个勇气,考察值的两面,人类与两性的本性及诸相,对于什么都不吃惊,这才能够加以适当的判断与解决。”[2]

由于女性美是一种物态美,不仅不易为己所有,反而常常受制于人。美女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男权社会中,会受到更多的骚扰、争夺、迫害,“哪知粉绘能自负,却使客华翻误身。”“红颜薄命”的确是父系文化专制时代一条可怕的女性定理,因为女性美是靠短短的青春期生理机能维系的,一旦年老色衰,被遗弃的危险就临近了。特别是女性被男人视为是只能一次转卖的特殊财产(不贞的女子至今被轻贱),她时时处于男主人的监视与禁锢之中。有权势的男子不仅可以是有三妻四妾,还可以常常造访花街柳巷,对不中意的妻妾可以随意打入冷宫,形如囚徒。“红颜未老恩先断”是美女常有的悲剧。历数一下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美人的结局,大概除了西施以外大都未得善终。要不是战国时代尚无太深的女子贞操观念,西施也难逃悲剧结局。杨玉环被唐玄宗恩宠至极,“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从此君王不早朝”。可是一旦“六军不发”,杨玉环就成了皇帝的替罪羊,“宛转蛾眉马前死”,“君王掩面救不得”了。

先看我国古代,在汉乐府诗中,描写了女子因美貌而引来的权贵的骚扰,如《陌上桑》《羽林郎》等。在《孔雀东南飞》中不仅有对刘兰芝妇德的赞许,也有对其美貌的刻画,以示她被无辜休弃的不公和丈夫对她的依恋。“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抡。指如削葱根,口如含珠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正因为有了这种美貌,才使得刘兰芝作为焦仲卿妻显得毫无欠缺。她的不幸命运才更令人同情。倘其貌丑,那么被休弃就多少有了命该如此的理由,焦仲卿如此舍不得刘兰芝也就显得不大正常。

唐宋时期,描摹女儿态、女色、闺怨的文人更多。他们在诗词曲赋中表示愿为美女束腰的玉带、鬓边的珠环、贴足的弓鞋、亲腮的香枕等等。从形式上看,是风流男子伏跪在石榴裙下,实际上这只是更刺激的征服美女的手段。是男子的自我导演,满足的是男子的心理欲求。美女只有在男子尚未追求到的特定时刻才在男子心中占了一个崇高的位置。在唐代诗人中,既细腻刻画了女色美,性意识又较为含蓄的是白居易。“芙蓉如面柳如眉”、“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显然,这也是把持不定的男性观察者心中的女性美形象。

元杂剧在涉及女性美表现时,男子的性意识来得更露骨。女性“软”“香”“美”的体貌直接与男子性心理相通。张君瑞初见崔莺莺惊为天人,可是内心引动的却是亵渎天人的性骚动:

颠不剌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的脸儿罕曾见。则着人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他那里尽人调戏弹着香扇,只将花笑捻。

饿眼望将穿,馋口涎空咽,空着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3]

崔莺莺的美貌使张生魂不守舍,他梦寐以求的就是莺莺小姐可餐的秀色,即从精神占有到实体占有的枕席之欢。当这种恋色之情横生风波之时,张生一病不起,自称“我这颓征候,非是太医所治的;则除是那小姐美甘甘、香喷喷、凉渗渗、娇滴滴一是唾津儿咽下去。”[4]崔小姐的美貌不仅使张君瑞茶饭不思,也使贼头孙飞虎铤而走险。“近知先相国崔珏之女莺莺,眉黛青颦、莲脸生春,有倾国倾城之貌,西子、太真之颜,······连夜兵进河中府!掳莺莺为妻,是草生愿足”[5]可见莺莺的美貌在书生与匪首之中引起了同样的性骚动,不同的只是他们的追求方式。

明清小说对女性美的刻画明显地蹩进了“软”“香”“美”的程式之中,而所谓的“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表现的还是男性主体的性情绪。不妨在此罗列一二:

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花钿显现多娇态,绣带飘摇回绝尘。半含笑处樱桃绽,缓步行时兰麝喷。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赞;遍地幽香,娇滴滴有金缕细。说什么楚娃美貌,西子娇容,真个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西游记》)

第一个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儿,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红楼梦》)

文学艺术,特别是得以流传保存下来的文学艺术,大多发源于父系文化阶段内,是人类父系文明的产物,弘扬的也是男性的思想意识。这不仅表现为文学的创作者多为男性,而且表现为文学的接受者也多为男性。历史上少数有幸挤入文学创作之列的女性,由于文化主体地位的沦丧,一般不是呈露展示自己的依附心态,就是哀怨这种依附存在的不稳定,实际上大都为男性意识所同化。明白了这一点,我们才能明白文学对于女性美特别称颂膜拜的原因。

文学对女性美的歌赞,是从女性美对男性主体心理影响角度出发的,而不是从女性作为生命主体和文化主体的角度出发。因此,进入传统文学视野的女性美不属于女性自己,而隶属于男性的主体需要。女性美是父系文学艺术中的祭品。在想象的审美关系中,它十分崇高圣洁,在抒情诗中它无处不在,它之所以纯洁美妙象是降自天国,乃是因为在父系的审美关系中它被硬性割断了与女性性别的实体联系,是男子性心理性意识的升华和最高境界。由此造成了女性在艺术世界与尘世世界的巨大反差。在艺术世界中,女性是男性的神,是男性的精神追求之一,而在现实中,女性却是男性的奴仆。

女性美的存在价值,就是去打动某一男子。如果一个女子终生未遇女性美的发现者和接受者,她就在这男人的世界上白走了一遭。父系文化就是这样规定女性文化角色的。所谓“汉皇重色思倾国”,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社会各色男人,都把未来占有一绝色美女当成激励进取、激发想象的动力之一。这种占有,在某一个具体的男人幻想世界中,总有一绝对忠贞的绝代佳人只属于他本人。正是因为这想象是男人要求的极高表现,所以,他也深知很难有实体占有的可能。因此,他十分愿意把这种引发他激情的女性升华到天界,即使他本人无法占有,也要让其他的男子无法占有。因此,这个仙女般的偶像,永远是纯洁的处女,永远为其他男子所无法占有。因而,弘扬于文学艺术,纯洁的似乎与性绝缘的女性美,不过是男性审美世界中一件圣洁的祭品!

注释:

[1] 瑙米·沃尔芙.美女神话:美的意象怎样被用来反对妇女[M].纽约:威廉·莫洛出版社,1991:12

[2] 周作人.周作人散文选集[M].百花文艺出版社,1987:20

[3][4][5] 王实甫.西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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