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态取向及其功能动因

刘 娟

(广东白云学院外国语学院，广州 510450)

语言作为人类交际的工具，在人类社会活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以Halliday为代表的功能语法学派认为语言有三大元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际功能、语篇功能。其中人际功能指的是人们用语言来和其他人交往，建立和保持人际关系，并表达自己对世间事物的判断和评价。情态作为实现人际功能的主要手段之一，是表达说/作者对事物的判断或评价的语义系统。从语义上讲，情态是介于肯定与否定之间的中间意义地带。Halliday把情态意义分为情态化(modalization)和意态化(modulation)。

系统功能语法中的情态系统包括类别(type)、取向(orientation)、量值(value)、归向(polarity)四个子系统，这种多维性体现了情态的多样性和模糊性。关于情态的语篇分析研究很多，包括新闻语篇［1］、广告语篇［2］、政治语篇［3］，但是就情态取向动能动因进行专门讨论的研究并不多。本文基于情态取向和类型的关系，情态取向和量值的关系以及情态系统的相关理论，讨论情态取向的功能动因。

一、系统功能语法的情态取向系统

情态取向系统是情态系统的子系统之一，主要研究说话者是如何表达他们的意愿。情态取向可以分为主观与客观，其主观性和客观性可以通过情态操作细化为显性和隐性。

(一)情态取向和情态类型的关系

情态意义的体现是由情态的取向系统(system of orientation)决定的。Thompson认为情态可以根据说话者对自己的态度所承担的责任的大小来分类定级［4］60。说话者可以用一种明确说明这是他自己的主观看法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也可以用一种使之看起来是事件本身性质的方法来使自己的观点客观化。这种客观化的情态意义是由小句来体现的。比如:It’s likely that Mary knows.这里it看似描述的是客观世界可能性的东西，但实际上表达的是说话者个人对可能性的评估。与此相反，评估的主观性同样可以用独立小句表达情态意义:I think Mary knows.这个句子看似是在表达说话者的态度和观点，但是从功能语法的角度分析，主要命题是小句 Mary knows，而不是 I think，这一点通过加上附加问句可以体现得更加清楚。I think Mary knows，doesn’t she?如果附加问句重复的是主句的语气，变成 I think Mary knows，don’t I?听起来就很别扭，不符合英语语言的表达习惯。此外，通过改变小句的归一性，也可以说明小句表达的意义是句子的主要命题。I don’t think Mary knows，does she?这里的附加问句显然是在回答否定限定成分。

同时，在极致的主观性(highlighting subjectivity)和可塑的客观性(creating objectivity)之间有许多表达情态的中间之道:情态操作词和情态附加成分。情态操作词使用的是限定空位，因而被牢牢地限定在小句的人际主观意义上;而语气附加语却是朝着客观靠近，所使用的状语空位也总是用来表达事件的真实性特点。因此，在情态责任这个阶上，根据说话者为自己表达的主观评估所承担的责任划分，情态取向可分为:显性主观、显性客观、隐性主观、隐性客观。情态取向不同，情态的各种类型的体现形式就不同。Halliday和Matthiessen将情态取向与情态类型之间的关系归纳如表 1［5］620。

表1 情态取向和类型的关系

从表1中可以看出:显性主观取向和显性客观取向主要由小句表达，隐性主观取向和隐性客观取向主要由情态操作词和情态附加语表达。但是要注意的是，在情态附加语中，语气附加语表示隐性客观取向，评注附加语则较为复杂，表示观点、承认、劝说等意义的评注附加语多属于明确主观取向，如 in my opinion，personally，to my mind，to be honest等等，其他评注附加语的评价意义取向则多介于显性主观与显性客观之间［6］。系统功能语法中，情态类型分为4种:表示可能性和经常性的情态化，表示义务和意愿的意态化。表1中显示显性主观取向的情态形式只有可能性和意愿两种情态类型，表示显性客观取向的情态形式中没有意愿这种类型。Halliday解释在经常性和意愿这两种情态类型上，说话者无法表达明确的主观情态意义［7］347－348。但是常晨光认为动词词组复合体中的第一个动词可以用来表示显性主观取向［8］。

(1)I tend to wake up early in the morning.(经常性)=I usually wake up early in the morning.

(2)I want to apologize to her.(意愿)=I’m willing to apologize to her.

常晨光还指出表示修饰性的关系过程小句也可以表示情态意义，体现说话者的判断或断言的客观性［8］。此时小句表达的是显性客观取向。如:

(3)It’d be lovely to have some tea now.(意愿)

此外，一些介词短语也可以表示情态意义，体现显性客观取向和显性主观取向，如in my opinion，to my mind，in all probability，to some extent，to some degree.

(二)情态取向和情态量值的关系

情态量值(value)与情态的判断有关，分为高、中、低三级。英语的情态动词 must，ought to，need，have to，is to 等属于高值;will，would，shall，should等为中值;may，might，can，could 等为低值［7］362。情态的多量值使英语的情态系统更加复杂。不同的情态取向及其类型往往采用不同的情态量值。

显性客观取向:

(4)It is certain Mary doesn’t know.(high)

(5)It is probably Mary doesn’t know.(median)

(6)It is possible Mary doesn’t know.(low)

显性主观取向:

(7)I think Mary doesn’t know.(median)

(8)I know Mary doesn’t know.(high)

(9)I imagine Mary doesn’t know.(low)

隐性客观取向:

(10)John is required not to go.(high)

(11)John is supposed not to go.(median)

(12)John is allowed to go.(low)

隐性主观取向:

(13)That will not be John.(median)

(14)That must not be John.(high)

(15)That may not be John.(low)

二、情态取向的功能动因

Halliday指出，人际交流语法中情态的重要特征体现为一个明显的自相矛盾的事实，即人们只有在不确定的时候才说确定，这也是整个情态系统的基础［5］625。在人际交往中使用何种情态取向来表达自己对事件的态度以及对自己话语效度的评价和判断，需要考虑情态的语义功能，语义选择的过程就是情态的话语功能选择的过程。情态的话语功能可以从三个方面考虑选择:责任程度、语篇动因、评价动因。

(一)责任程度

“责任程度表明说话者对所谈事情的义务性，显示说话者从什么样的职责角度去叙述事情。责任程度是说话者的提议情态，是情态所要表达的基本语义功能之一。”［9］Thompson指出，情态体现了说话者对所谈问题愿意承担多大的责任［4］。从情态责任这个阶上讲，说话者愿意承担的责任越大，就越愿意使用明确取向;越不愿意承担责任，越倾向于使用客观取向。

(16)I’m sure we should sell this place.

(17)She might have written to me.

(18)We probably won’t repay it.

(19)It’s likely that they’ve heard by now.

上述4例中，不同的情态取向表达的责任程度是不一样的。例(16)中，说话者使用了明确主观取向，表明说话者愿意明确承担责任。例(17)使用了非明确主观情态，表明说话者不能完全肯定所谈事情的真实性，也不能完全就所谈事情的真伪负起责任。例(18)使用了非明确客观取向，使事件本身听起来更加客观，而不是说话者自身的意愿。例(19)使用了明确客观取向，表明说话者就事件本身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只是谈论客观事实。

(二)语篇动因

1.语体识别

语篇体裁是指交际双方用语言来做什么和交际者是怎样通过使用语言来达到特定的目的的。简单地讲，语篇体裁即是“语域+目的语”。Halliday认为语域受三个情景变量的影响，即语场、基调和方式。这三种变量组合在一起构成了语篇的情景构型。情景构型激活了意义构型，使对意义系统的选择有了动因。“具体地讲，对概念意义的选择使对及物系统的选择有了动因;对人际意义的选择使对语气和情态的选择有了动因;对谋篇意义的选择则使对主位系统和衔接系统的选择有了动因。”［10］231不同的语篇体裁有不同的目的，因而在语义、语法、词汇以及谋篇机制上有不同的选择。根据语篇在不同情境中的不同功能，语篇最终可以分为两大类:实用文体和文学文体［10］297。情态取向在不同语篇体裁中的体现有所不同。

首先，实用文体是指直接用以传递信息或提供服务的语篇类型。比如，科学语篇主要是强调对自然界和社会客观规律的认识和总结，因而在语义上要突出客观性，排除人的情感、好恶和个人见解等对事物认识的影响。在情态取向的选择上倾向于使用隐性主观取向和明确客观取向。

The driver will use a telephone to dial instructions about his destination into the system.The computer will calculate the best route，and reserve space for the car all the way to the correct exit from the highway.The driver will then be free to relax and wait For the buzzer(蜂鸣器)that will warn him of his coming exit.It is estimated that an automated highway will be able to handle 10，000 vehicles per hour，compared with the 1，500 to 2，000 vehicles that can be carried by a present-day highway.(2002年 1月，CET －4，Passage 1)

文中使用了隐性主观情态will，隐含了作者的观点，给人以客观的感觉。“It is estimated that”表示的是明确客观情态取向，把作者的估计“an automated highway will be able to handle 10，000 vehicles per hour”打包成客观事物it，突出了事物的客观性。

新闻语篇的主要社会职责是报道有价值的社会事件，其主要功能是向大众提供信息，影响读者的意识形态、观点和情感。新闻语篇主要是对新闻事件及局势做客观公正的报道，因而强调客观性。但是要影响读者的意识形态，其主观性也是不可避免的。他对读者意识形态和观点的影响不是直截了当的，而是通过语义的选择使提供的事实看起来越客观越好，并采取各种表达形式把作者的主观意识和情感隐蔽起来，以提高可信度。因而，新闻语篇在情态的选择上更多地使用隐性主观取向。

For more than two years，Europe’s 17-nation euro currency bloc has grappled with containing its burgeoning governmental debt crisis.Its leaders often took half－steps they thought surely would calm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markets worried about the fate of the euro and solve the financial problems of the latest country that was strangled in debts of its own making.

And then the eurozone financial chieftains and heads of state would return to yet another summit weeks or months later and try to resolve the crisis once more when their earlier actions proved to be insufficient.

(From:http://www.hxen.com/englishnews/world/2012－06－30/186669.html)

上文谈论的欧债危机问题，文中使用了情态操作词would和评注附加语surely，二者都属于隐性主观取向。表明作者对此事作出了评价，但是不愿意交代观点的发出者，从而避免言论的责任。新闻语篇既要表达主观态度以吸引读者，又要慎于承担责任，以免失去不同立场的读者，因而新闻语篇的隐性主观取向特征比较明显。

其次，文学文体的社会功能在于向读者提供欣赏品的同时，力图影响读者的情感、好恶、喜怒、观点和道德观念等。文学文体的特点从情景和意义上具有多层次性，从形式上讲具有多变性，因而其情态取向也有多样性。

My wife has brown hair，dark eyes，and a gentle disposition.Because of her gentle disposition，I sometimes think that she spoils the children.She can’t refuse them anything.They always get around her.Ethel and I have been married for ten years.We both come from Morristown，New Jersey，and I can’t even remember when I first met her.Our marriage has always seemed happy and resourceful to me.We live in a walk － up in the East Fifties.Our son，Carl，who is six，goes to a good private school，and our daughter，who is four，won’t go to school until next year.We often find fault with the way we were educated，but we seem to be struggling to raise our children along the same lines，and when the time comes，I suppose they’ll go to the same school and colleges that we went to.(The Season of Divorce，by John Cheever)

以上语篇属于小说体裁，文中主要谈论的是自己的婚姻状况，所使用的情态有情态隐喻 I think that，情态操作词 can’t，won’t，will，语气附加语 sometimes，always，often.在情态取向系统中，情态操作词表示隐性主观取向，语气附加语表示隐性客观取向，情态隐喻表示显性主观取向。可以看出在这个语篇中情态取向呈现多样性。

2.语篇衔接

“语篇的谋篇机制是把语篇成分组成一个整体，使其成分与周围的环境相适应，使整个语篇与情景语境相联系的语义关系。”［10］243谋篇机制是在语篇内相互联系的语义纽带，Halliday把它分为四类:所指、省略和替代、连接、词汇衔接。在系统功能语法中，名物化也被视为情态的表达方式，在情态取向上它属于明确客观取向。名物化在语篇中往往起到了词汇衔接作用。

We don’t really know what causes this inefficient nursing or the prompt waking.One possibility is that the babies’nervous system and digestive system are not yet working well enough［4］173.

第二个小句中的possibility实际上是承接了第一个小句中的问题。这种明确客观取向的使用不仅使这种可能性显得更加客观，而且使上下文语义衔接更加紧密。

因此，为增加语篇衔接效果，揭示语篇内在结构的形成机制，语篇作者会使用不同的情态类型和情态取向。这也是功能语言学对语篇分析作出的特殊贡献之一。

(三)评价动因

在系统功能语法中，语篇是具有“功能”的语言，而且直接参与社会事务和社会关系的构成。在任何语篇中，作者可以利用介入手段调节其对所说或所写的内容承担责任和义务，通过情态、投射、让步等手段将其他声音引入语篇进行评论。情态作为评价系统中介入子系统的重要一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的态度和意识形态。因此，情态的选择与语篇的评价意义有密切的关系。

在评价系统中，情态是表达包容(entertain)的重要手段。包容意味着作者的声音只是命题的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从而为逻辑上的各种可能性提供了一定的空间。在表达评价意义时作者所使用的情态包括情态助动词(may，might，could，must，etc)、情态副词(perhaps，probably，definitely，certainly，etc)、情态形容词(it’s possible that，it’s like that，etc)、情态状语(in my view，as far as I’m concerned，etc)、某些心理动词的投射结构 (I suspect that，I think，I believe，I’m convinced that，I doubt，etc)。李基安指出“情态词的主观性与客观性、隐性与显性、低值与高值都是相对的，并直接与扩张/包容度有关。一般来说，主观的、隐性的、低值的情态词具有较高的扩张/包容度，而客观的、显性的、高值的情态词具有较低的扩张/包容度。”［11］因此，作者在人际对话中的包容度也影响了作者对情态取向的选择。

It was not a great speech.It reads like a sixthform essay answering the question:“imagine you ruled the world.What would you do?”it was not the answer of a statesman，not of a realist.In fact，it was probably the most immature，irresponsible，disgraceful and misleading address ever given by a British Prime Minister.It was all bluster，all bluff.［Sunday Express，7/10/01］

文中使用了情态副词probably，意味着作者对命题的真伪不愿意承担大的责任。但是从对话视角考虑，作者更感兴趣的是对首相演讲的一种完全主观的、以观点为基础的评价。Probably的使用标明了命题的可争议性，也暗示着可能会有人不会赞同作者的观点。这种包容性也决定了作者不会使用明确客观和明确主观取向，而会选择二者的中间意义地带的情态取向。

The sad aspect of all this is that by giving support to this invasion Blair will be destroying the UN and I believe will have betrayed the British people.

这里的投射结构表明作者强烈地愿意对命题的真伪承担责任，也暗示了作者不愿意与他人分享这个观点。这种低包容度决定了作者会使用明确主观取向。

三、结束语

本文论述了情态取向系统的特征及其功能动因，认为作者对所言内容的责任程度影响了情态取向的选择;从情态取向的角度进行语篇分析，有助于理解语篇作者所表达的真实思想及文体风格;同时不同情态取向的选择也是语篇衔接的需要;在评价体系中，从语言的对话性角度讲，作者的包容度也会影响情态取向的选择。本研究启示我们:英语学习者在学习情态系统的过程中，不仅要认识情态意义的差异，还要在具体的语篇中进行情态取向分析，这样才能真正认识语篇作者的真实思想和态度，以及语篇的文体风格。

［1］李曙光.新闻语篇对话性初探——情态语言资源视角［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6(6).

［2］杨曙.英语公益广告语篇的情态分析［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7(12).

［3］严世清，赵霞.政治语篇中的情态表达及其批评性话语分析［J］.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2).

［4］Thompson G.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6/2000.

［5］Halliday M A K，Matthiessen C.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008.

［6］常晨光.作为评价手段的情态附加语探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8(1)：11 －13.

［7］Halliday M A 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4/2000.

［8］常晨光.英语中的人际语法隐喻［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7)：6 － 8.

［9］魏本力.情态动词的量值取向［J］.外语学刊，2005(4)：56 －59.

［10］张德禄.功能文体学［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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