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荷塘月色》探析修辞之美

潘聪聪

(曲阜师范大学，山东曲阜 273165)

一、什么是修辞

“修辞”这两个字的连用，早在先秦就开始了。《易经》上就有“修辞立其诚”的话。这个“修辞”是一个动宾结构的词组，是修饰文辞的意思。

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把“修辞”划成“消极修辞”和“积极修辞”两大类。消极修辞又叫“一般修辞”或“规范修辞”。修辞的传统分类之一，与“积极修辞”相对，指从消极方面进行的修辞，它多跟抽象思维相联系，追求语言表达的精确性和规范性。积极修辞又叫“特殊修辞”或“艺术修辞”。修辞的传统分类之一，与“消极修辞”相对，指从积极方面进行的修辞。它多跟形象思维及情感体验相联系，追求语言表达的形象性和生动性。

修辞是体现语言美的一种手法，有人曾说修辞美一般体现在积极修辞之中。但是，实际的修辞对象中，积极修辞与消极修辞往往相互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对于修辞主要体现了哪种修辞，不能妄下定论。

修辞学中所体现的美与美学有着紧密的联系，在李贵如先生主编的《现代修辞学》中曾提到修辞学与美学的密切关系。“美是社会实践的产物;人们的审美意识是为人们的社会实践所决定的对于客观世界的美的反映，同时它又作用于社会实践。艺术作为审美意识的集中表现，同样是对客观世界的审美的反映……。”[1]文学是一种语言艺术，它是通过语言，通过一系列的修辞手段来建造起一个独立完整、具体生动、既是虚构又是真实的艺术世界。

二、《荷塘月色》的修辞之美

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有很强的修辞之美。

(一)语言的均衡美

均衡，是美学的基本原则之一。建筑、绘画、音乐、舞蹈都追求均衡美。均衡，也是语言艺术的原则之一。探求语言的均衡美，是修辞学的任务之一。

词语或句子并列时，词性或句式相同或相近，就是均衡的。

(1)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的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语言的均衡美表现在词语的选择上。此段中“曲曲折折”“田田”“亭亭”“层层”，词性相近，给人一种整齐、调理的感觉。当然，句式的搭配也不能忽视，“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又如出浴的美人”。此几句都用比喻、拟人的修辞法，句式搭配相同，具有一种平衡感，读起来琅琅上口。

(二)语言的变化美

变化是美学的基本原则，也是语言美的一个基本原则。世界上的事情不能只顾一个方面，过分的均衡，必将导致单调、枯燥;只有在追求均衡的同时，大胆探索语言的变化美，才有可能获得最佳的表达效果。

(2)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在这一个片断中，对花香的描写最富变化性。用通感达到从味觉到听觉的变化，仅仅用“缕缕”来描述花香太过于单调，朱自清先生准确地运用通感修辞法，就使得句子生动形象。把“叶子与花”的“颤动”比喻为“闪电”，很明显具有夸张的意味，却能收到特殊的修辞效果。“密密地挨着”描写叶子的状态，拟人手法的运用让人读罢仿佛能够看到那成片成片的荷叶。用“脉脉”修饰流水却不单单是描写流水，后句一转笔锋指向叶子，用“风致”一词使叶子的形象展现于眼前，此处运用拟人的手法使表达活泼富于情趣。同时，修辞方式的多样化也体现出语言的变化美。当然，句子故意打破均衡，追求不对称，也是变化美的一个重要方面。

(三)语言的侧重美

侧重，即突出重点，这是美学的基本原则，也是语言美的一个重要方面。侧重，同均衡、变化及联系是对立统一的。均衡是对一个中心而言的，没有重点就没有均衡。侧重，是用词、造句、谋篇都必须注意的一个原则。在用词方面，同义词有意识地连用，大都是为了突出重点。

(3)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此段重点在于描写月光，通过对荷塘里的叶子和花在月光中的映像以及隔了树照过来的月光的描述，突出当时月色的“不均匀”。

(四)语言的联系美

联系是美学的一个基本原则，也是语言的基本原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事物之间联系自然、合理、巧妙，就产生美感。运用语言反映客观世界或反映主观思想的时候，联系得自然、合理、巧妙，也就能给人美感。如上例(1)(3)之所以感觉文字美，就在于它联系得自然、合理、巧妙。“牛乳”与“笼着轻纱的梦”，“参差的斑驳的黑影”与“峭楞楞如鬼“，“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与“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叶子”与“舞女的裙”，“白花”与“明珠”、“星星”、“出浴的美人”。语言的联系美可以从多方面来实现，此处主要从语言所反映的客观事物着眼，体现了客观事物的联系美。语言联系美的手法很多，这里主要是运用了比喻、比拟。修辞法正确的运用可以巧妙地把两个事物或两种形式联系在一起，自然、合理而又新颖。

(五)语言的声音美

利用汉语语音的有利因素和手段，使言语的声音和谐悦耳，同语意的表达协调统一，就构成语言的声音美，亦可谓之语音的形式美。王力在《略论语音形式美》一文中说:“语音的形式之所以能是美的，因为它有整齐的美，抑扬的美，回环的美。这些美都是语音所具备的，所以语音的形式美也可以说是语言的音乐美。”又说:“我看利用语音形式美来引起普遍的趣味和快感，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不重视词句自然是不对的，但重视语言的音乐性也是非常应该的。”语言的声音美主要表现为整齐美、抑扬美、回环美。

在(1)段中，词语的重叠使用，读起来悦耳动听，例如“曲曲折折”、“田田”、“亭亭”、“层层”、“粒粒”，句式整齐，词语的重复使用在语音上体现整齐划一，声音与画面结合，体现其文章语言的优美，更彰显出语言声音美的重要性。

三、研究修辞美的价值

1.修辞是一种语言艺术，修辞法的正确运用使人对词、句、文章产生美感。

在运用修辞的过程中必须要注意词语的选择，语音的利用，语境的协调以及修辞格的合理使用。在语言实践当中，通过思维，采取各种修辞手段，对言语进行修辞，以期待达到良好的修辞效果。

2.修辞学研究语言运用的表达效果问题，探讨语言表达效果的规律和手段。

基于修辞的两大分野，消极修辞主要考察记述境界中的问题，探讨的是实用美的问题;而积极修辞主要考察描绘的境界，探讨艺术美的问题。前者主要解决的是不对、不通、不规范、不准确、不简明的现象，对内容的美有时比形式的美更为重视。后者则在形式美方面更为重视，追求言语的形式美、形象美和音乐美，追求平常词语、句式的艺术化，追求风格的和谐统一。

虽然我国对修辞的研究较晚，对修辞美的认识并不完善，但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却给我们留下了大量值得称颂的文章，修辞法的巧妙运用让我们叹为观止，对修辞及修辞美的研究之路任重而道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1]王朝闻.美学概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6.

[2]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3]沈卢旭.修辞学散论[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

[4]邵敬敏.现代汉语通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5]复旦大学研究室.《修辞学发凡》与中国修辞学[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

[6]王德春.修辞学探析[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

[7]孙明珍.朱自清散文集[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2009.

[8]王力.略论语言形式美[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