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先勇同性恋小说中救赎意识的觉醒与升华
2013-08-15李晓怡
李晓怡
(广东省华侨职业技术学校,广东 广州 510520)
自古至今,中国有不少文学作品以同性恋为题材。古代文学作品中描写同性恋的主要有:明末醉西湖心月主人的《而钗》《宜春香质》,清末陈森的《品花宝剑》等,古典名著《红楼梦》也涉及这一主题。古典文学中的同性恋描写比较隐晦,在文以载道的社会里,性观念被森严地包裹在思想的底层,同性恋没有被显现于社会层面,尖锐地与异性恋对立起来,描写的方向大致有三个方面:一是为了情色修辞而写;二是借同性恋点明性的最高境界是好色不淫;三是把同性恋等同侠义进行描写。
中国现代文学作品也不乏同性恋的例子。五四时期是思想观念解放的时期,同性恋必然成为重新讨论和认识的社会内容。女性同性恋是五四女性文学中的一道特殊景观,重要的作品有庐隐的《丽石的日记》,石瓶梅的《玉薇》,凌叔华的《说有这么一回事》,郁达夫的《她是一个奇女子》和《茫茫夜》。这时期的作品主要是刻画了同性恋者复杂的内心感情和精神痛苦,宣扬作者的新性观念,在某种程度上为同性恋者做辩护。
现当代作家白先勇把同性恋作品的主题探索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的同性恋作品是现当代同性恋主题研究探索的桥梁,他除了比较全面地反映五六十年代台湾同性恋群体的情感和生存,从同性恋者内心情感、人情、人性、社会伦理方面纵深写实地描写了个体或群体同性恋者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肯定同性恋感情作为人类与生俱来的感情的一种及其合理性,探索其悲剧产生的人性根源和社会根源,进而为其寻找出路,如何在各种冲突中寻找出路,如何走出这条出路,白先勇在中后期的作品中做了大胆的探索,自觉的救赎意识的觉醒是通往出路的途径。从作者的角度来看,同性恋主题不仅是反传统的,他更以人道主义的悲悯情怀看待同性恋,他站在更高的位置观察芸芸众生,“以超然的态度,带着理解、默契和温柔的眼光来看男妓问题,他掌握的是基本性欲和以无希望的贫穷及无未来的爱情为其基础的两种骄傲违抗的悲剧美”[1];从作品中人物的角度看,人物的自救意识觉醒了,同时以父亲为代表的社会救赎也向同性恋者敞开了胸怀,这样,同性恋者的出路并非是黑暗的,而是光明的。作品中强烈的反叛并非白先勇的最终目的,他的最终目的是达到某种默契理解和谐,是作者预示社会发展、人文观念提升、文化环境开放的一种必然结果。
救赎意识的觉醒是白先勇向传统寻求和解的途径,也是他同性恋作品有别于其他同性恋作品所做的主题尝试,从救赎意识的觉醒到升华,反映了作者在同性恋问题上不断深入的思考及文化心理线索。
1.《孽子》里同性恋者的救赎意识的觉醒和方式
《孽子》以同性恋群体出现,他们在同类人中寻找友谊,互相勉励,他们虽然身陷黑暗王国却都有着更高的情感追求,只有在公园里他们才能找到归属感。杨教头、郭老等在这里是一群青春鸟的引导者,从表面上看他们是拉皮条的,但是在小说中他们却以正面的形象出现,因为他们的存在,青春鸟们才能得以生存,才能使公园成为一个有历史的家。郭老给每一个进入这个公园谋生的青春鸟拍照留册,仿佛从事男妓活动是一项庄严的事情,他对每个青春鸟的历史都相当熟悉,每个新来的孩子都接受过他的“历史教育”,而教育的目的是希望新来的孩子不至于在迷途中走向灭亡,而是希望他们能把握人生,即使是从事男妓活动也要走向正确的方向,因而他们扮演着救赎者的角色。杨教头是这班人的师傅,他虽然是以淫为业的老前辈,可是他慎重地为每个孩子挑选客人,为救他们慷慨出资,所以孩子们都对他有很深的感情。郭老曾经说:“你们以为外面的世界很大么?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你们仍然会乖乖的飞回到自己这个老窝来。”[2]
“这里”是这群人的精神园地,他们在寒冷中互相取暖,他们在主流世界中注定受难,无法得到认同,而“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相对于他人来说都是同类,他们就是正常和主流,彼此互相认同并达到理解。事实证明郭老说的没错,每个人都曾经飞出去过,但是最终都回到了新公园这个王国。为什么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固守边缘?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这个隐秘的边缘世界,他们才能实现自身身份的认同。当年阿凤宁愿逃离王夔龙炽热的爱,也要回来这里寻找自由,因为他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自己,他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把握,他害怕幸福转瞬即逝,他不认为自己有权利获得幸福,所以他宁愿选择放弃,选择被蹂躏,甚至倒在公园的血泊中用生命获得永恒的爱情,这是阿凤自我救赎、获得平静的途径。王夔龙呢?他久久没有获得解脱,阿凤死后,他被父亲放逐至美国,并发下誓言,父亲死前不得回台北。整整十年,在美国那一个又一个黑暗的夜里,王夔龙游荡在街上,在大公园里,拯救一个又一个被遗弃的小孩:一个是波多黎哥小孩,悉心照养了他三个月后,小孩逃跑了;一个是犹太小孩,结果偷了他的东西跑了;还有一个是意大利小孩,结果用刀子戳了他,可是他没有悔恨收养这些小孩,因为拯救这些小孩就等于是拯救他自己,也许也是对阿凤的补偿,总之,十年后,父亲死后的第二天,他重回台湾,第一个到的地方还是这里——新公园,他遇到了阿青,他还是以同样的方式为自己赎罪,也许这就是他找到心灵平静的方法。
无独有偶,阿青们也是在互相扶持下走过来的,事实上,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把李青、小玉、吴敏和老鼠视为一个完整整体的不同侧面,白先勇在作品中设计出吴敏割腕时,李青、小玉、老鼠各输500 CC 血这一细节可能并不完全是种无意——它实际表明着在他们身上,流淌着的是相同的血液。从整体意义上,李青、小玉、吴敏和老鼠只不过以不同的侧面,立体而又丰富地表现出了一个共同的现象,那就是:虽然造物主使他们天定地背负起了与众不同的命运,但是他们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被这种命运一味地牵向堕落的深渊,而是在友谊的温暖中达到情感互相交融的快乐境界。这样同性互助的行为使“他们”获得强大的精神支柱,这种互助能使他们感觉到他们不仅是被遗弃的一群,而是团结、有力量的一群,他们以集体的形象自救也是救赎的一种方式。
小说中有一个人物的描写很有意味,那就是傅老爷子。傅老是国民党高级军官,他有一个出色的儿子,可是有一天,当他发现儿子与一个士兵搞同性恋时,他用最严厉的态度谴责儿子,而儿子傅卫也在傅老爷子“五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用手枪结束了他自己的生命。”傅老对儿子的行为一开始不理解,本能的反应就是要判决这个行为的死刑,他也获得这个判决权的公权力,这个时候的傅老,是站在传统道德这一边,他有绝对的威严完成道德使命。然而,儿子的自杀给了他当头一棒,失去儿子的傅老触发了他潜蓄心底的那个血的回忆:多年前,他发现一个新兵也有同样的行为,他当场开枪处置了士兵。此时,他梦中见到那个士兵求救的神色——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不停地张开,好像惊惶过度,拼命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来似的——之后,就心口绞痛难耐。可以断定,他在自己的思想深处,必定对传统的道德观念进行过痛苦的反思:当一种理性为维护自己的尊严而沾有了浓厚的血腥气息,而这种血腥气息又是来自自己最亲密的人的时候,对这种理性观念的合理性究竟何在的反思几乎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一种必然举动,而一种持续而又深刻的不断反思本身,不就已经蕴含着某种怀疑和否定?果然,傅老爷子对阿凤的横死感受到“一阵猛烈的震撼,一股哀怜油然而生”,绝对而又惟一的道德观念的理性判断尺度,终于在傅老爷子的心底发生了动摇,他开始从情感和理智上苏醒。傅老爷子懊悔不已,士兵、傅卫和阿凤的悲惨命运,无疑在傅老爷子的心底激起了巨大的情感波澜,他开始越过道德观念的理性藩篱,以自己深厚而又博大的爱心,去抚慰和收容那些遭受到社会道德放逐的漂泊心灵。而一旦涌起在傅老爷子心底的巨大而又强烈的情感大潮,冲决开过去坚守的绝对而又不无僵化意味的道德观念的理性判断尺度,他也就能够真正以一个父亲对情感的深刻体悟和感受,来反观和推及那些在社会上艰难扑腾的“青春鸟”们的心境。他变卖了所有家产,从此开始了救助身陷同性恋圈子的孩子们,他成了这帮青春鸟的救星。小说的这个人物被安排到了小说的后半部分,这个情节的安排非常重要,他为我们找出白先勇描写同性恋世界的意图提供了一把钥匙。
傅老爷子由社会道德观念的忠实信奉者和维护者向对李青们满怀理解、同情和呵护的转变,根本是白先勇试图周合父子之间(也就是同性恋者和社会之间)那个怪圈的良苦用心的艺术表露。儿子的死没有使傅老爷子把矛头指向造成儿子死亡的同性恋这一行为模式,而是激发了埋于心底的父亲情怀,到底是什么促使傅老把后辈子的爱心全部托付给了这群同性恋圈子的少年,仅仅是出于悔恨或父子情吗?从更主观的意愿来说,是白先勇这位作者主观地希望“儿子”的行为最终获得“父亲”的原谅,更进一步来说,“父亲”不仅原谅了,而且是在观念上能与“儿子”达成一致,这样,“父亲”的道德立场转变了,不再是站在对立面进行打击排斥,而是站在儿子这一边,两代人之间对于情感道德的选择互相有了理解和沟通,这才是白先勇希望达到的和谐的父子关系,也就是社会认同。
小说描写了以傅老爷子为代表的“父亲”对“儿子”的救赎是达到理解和谐的必要途径;同样地,儿子对父亲的理解和体悟才能最终促成融合,因而“寻父”是非常重要的描写。
小玉是整个作品中最灵动、最富生机的形象。也许是自小就失去生父的缘故,寻父在小玉的情感世界中几乎占据着这一领地的所有角落。“我这一生,要是找不到我那个死鬼阿爸,我死也不肯闭目的。”他在黑暗王国里的沉沦,并没有使他彻底失去向善的决心和动力,寻父的意念和理想如同天国的一个美好梦想,对他有着无尽的诱惑和魅力。屡遭挫折却百折不挠的心灵历程和精神追求,既填塞了小玉的心灵空间,同时也形成了他精神形态的基本特征。对小玉来说,他的肉体付出并不是为了实现“欲”的满足,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其实是一种完成情感追求的手段,在他“乱拜干爹”行为的背后,隐蕴着的是他寻找机会去日本寻父的深层目的——实现他精神生活中最至高无上的理想追求。吴敏虽然与小玉性格各异,但在情感追求这一点上,他们却殊途同归。张先生对他是那样的绝情,而他对张先生却依然奉献出他的一片挚情,他不但在张先生抛弃他的时候割脉自尽——如果没有强烈的情感依恋作用,很难想象在他们这种人(男娼)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还在张先生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答应“搬回去和他一块儿住”。最后张先生因中风半身不遂住院,吴敏又“天天下了班得去服侍他”。对张先生那个家的无限依恋和对张先生那份至诚挚情,无疑是吴敏情感世界中最根本也最突出的核心。
无论是小玉的寻父还是吴敏对家的依恋,同性恋者潜意识并不愿意被社会放逐和抛弃,而总是怀有一种向往回归和渴望被社会理解的心情,所以,出现了上文所分析的各种身份的人和各式的救赎。相对于白先勇在早期作品中所体现的那种激愤和昂扬,《孽子》的不满和叛逆进入了理性的世界,他看到了只能争取传统性道德观念的改进来化解。不过,在同性恋者自身的努力争取和社会的救赎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除了有同性恋者自身的救赎,只有在精神层面的超然才能真正解决同性恋者的生存困境。
2.救赎意识的升华
白先勇后期的两个短篇《DANNY BOY》和《TEA FOR TWO》完全把笔墨寄托在了真正的同性恋者身上,他淡化了“为同性恋者平等生存权”所进行的艺术诉求,转向呈现对同性恋者的终极关怀,这样,救赎意识从自觉的觉醒进一步升华了,他选择了同性恋者中的特殊群体——艾滋病患者。
《DANNY BOY》里的“香堤之家”是一个艾滋病患的互助组织,宗旨是由病情轻者看护病情重者,轮到自己病重时,好有别人照顾。云哥得知自己患艾滋病后,本想自杀了结空虚的一生,这时他遇上了“香堤之家”,他的生命开始了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分给他照顾的第一个病人是DANNY,DANNY 严重的病情和无助的境况深深地震撼了云哥,云哥倾其毕生最后的力气和爱心悉心照顾DANNY。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到“我那早已烧成灰烬的残余生命,竟又开始闪闪冒出火苗来”,“内心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我感到我失去的那些孩子好像一下子又都回来了,回来而且得了绝症垂垂待毙,在等着我的抚慰和救援”。云哥找到了残余生存的价值,对别人的付出也是对自己的回馈,他感到这个世界多一份关爱就有多一份生命得到救助。此外,他还看到了生命的珍贵,当DANNY 一天一天逼近死亡时,每一刻都显得格外可贵,人与人之间温暖的互慰、陪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DANNY 走了,病重的云哥由大伟来照顾,经历了死亡的云哥不再畏惧病魔和死神,“我已准备妥当,等他随时来临”。原先的他和很多艾滋病患者一样心如死灰、恐惧病魔,以自杀避世,可是这时的云哥很平静、安宁,因为“在我生命最后的一刻,那曾经一辈子啃噬着我紧紧不放的孤独感突然消逝”。可见,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冷漠、失去人的关怀,正是有人的关怀理解,身患绝症的人们才重新获得精神抚慰。他不再感到孤独一人上路,而是怀着祝福、原谅和爱心升上天堂,摆脱人间的苦难和罪孽。小说让艾滋病人重新认识生命,对于轮流救助这种终极关怀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因为社会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艾滋病人行动起来,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有效救助。此外,作者还肯定了“非同性恋者”和“非艾滋病人”对“同性恋者”和“艾滋病人”偏见的消除和心灵的沟通,这些人来自各行各业,他们用真诚和爱心陪伴他们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从小说表现的主旨来看,白先勇对同性恋者的生存状态有了更深刻的思考,他把人文关怀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TEA FOR TWO》是《DANNY BOY》的延续和升华,它的突破在于作者用欢快的笔调打破了过去作品悲观的写法,他在心灵上为同性恋者找到一条通往天堂之路。
“TEA FOR TWO”是曼哈顿的一家酒吧,这里的每个人、每一对同性恋爱人都是快乐幸福的。小说描写了两对同性恋者。第一对是“我”和安弟,两人本来快乐地生活着,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夺取了安弟的生命,从此“我”逃离了这座城市。五年后重返“TEA FOR TWO”时才发现一场大瘟疫夺取了大部分同性恋者的生命,“我”再次重遇了一起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另一对同性恋者——TEA FOR TWO 的老板大伟和东尼时,两人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尽管故事的结局是悲凉的,可是透过作者的文字,读者却感受到了一场生命的盛宴,生与死都是那么从容。大伟和东尼两人互相扶持一路走来,他们充分享受了生命自由自在的乐趣,他们给周围的同性恋者带来了歌声、舞蹈、欢乐、食物,他们知道染上艾滋病后并不慌张,临死前到上海寻根——“去寻找我们两人生命开始的源头”。临走当天晚上,他们还邀请了极为要好的同性恋朋友,给他们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穿上全新的红绸睡衣,到“欢乐天国旅游”去了。朋友们安顿好他俩,心中的悲痛被更大的感动覆盖着,他们拼命吃、唱,“生怕一掉眼泪,正在踢踢踏踏跳往欢乐天国的大伟和东尼会被我们拖累,跳不上去了。”作者怀着纯洁的赤子之心,用最纯粹的文字把他们送上圣洁的天堂,你可以感受到友人间可贵的友情,情人间真挚的爱情,这些特殊的关爱在正常人的世界中是无法体会的,而这些细腻的感受体现在了《TEA FOR TWO》中。小说超越了世俗、道德、社会,作者不再为这些而苦恼、悲愤、争取,他的落脚点是如何让生命更加灿烂,让死更加安宁、幸福。因而可以说,小说不仅达到了宗教式的人道主义关怀,还实现了同性恋者的精神超越,这是一条让心灵通往天堂之路。
1986年,白先勇又在《人间》七月号上刊登了题为《给阿青的一封信》,这封名义上写给《孽子》主人公李青的信,实际上是他对那些受到同性恋倾向困扰的少年们的告白。他希望用“个人对人生的观察及体验”,帮助他们“寻找自己认为可行的途径,踏上人生之旅”。文中,他通过列举柴可夫斯基、苏格拉底、惠特曼等诸多名人例子来说明,作为一名同性恋者,逃避、自怜、放纵都无法解决终身难题,只有接受命运,诚实、努力做人,“才能维持为人的基本尊严”。《DANNY BOY》《TEA FOR TWO》与这些思想是一脉相承的,他在争取社会认同的同时希望更多地寄予在了同性恋者身上,这是白先勇意识到自身的主动救赎才能更快地改善生存状态,也是他能更坦然地面对这个世界的表现。
3.结语
从早期的叛逆到中年的叛逆中带有理性思考的矛盾,再到救赎意识的觉醒、升华,这是白先勇一路思考的成果。在这条思想轨迹中,我们可以看到反抗并非作者要达到的目的,如何融入传统社会、争取传统本身的了解宽容才是他最终的目的。白先勇说:“我坚持要从中国人的角度去看同性恋的问题,去写一个中国人的世界。”“我并不认为有特别抬高同性恋的必要。其实,大家都是人,平等的人,最要紧的是互相了解,了解之后就会产生容忍。”“容忍”是白先勇的社会理想,从悲观、反叛到父子关系在同性恋问题上的和解到最后的自我救赎,白先勇从中国人的角度展现同性恋者的苦闷世界,探讨他们的社会生活的可能性,为同性恋者和社会的融合寻找出路。他作为台湾第二代人中有革新意识的重要人物代表积极探索了小说性观念的变化、矛盾以及新的道德文化重建过程的曲折与成型,为六七十年代的台湾作家们努力建立一种新的文化坐标作出了新的、有意义的、大胆的探索尝试。他是集悲悯情怀、叛逆意识、救赎理想于一身的人文主义者,几种气质复杂并存于小说中,完成了“迷惘的一代”的精神索求,也还原了“人与人之间,发诸自然的感情都是可爱的,自觉地去扼杀这些感情是侮辱人性”[3]的最淳朴原始的个体道德观念,为开拓社会接纳同性恋者的文明之风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1]刘俊.悲悯情怀[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0:336.
[2]白先勇.孽子[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1:156.
[3]白先勇.第六只手指[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2:3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