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中共铜陵党组织经济动员的考察
2013-08-15肖宗建许菊香
肖宗建许菊香
抗战时期,中日民族矛盾上升为最主要的矛盾。国共两党运用多种动员手段,在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等方面进行动员,领导并且组织民众积极投身于抗日战争。事实上,抗日战争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最大规模的一次成功的民众动员。进行切实有效的经济动员,建立新的利益分配秩序是有效进行全民动员的基础。离开群众的直接利益,民众不可能被调动起来,即使调动起来也难以持久。“在所有大革命中,农民的主要行动目标都在于立刻、直接、必要时以暴力改善已经无法忍受的眼前的物质条件。”①“组织人民、领导人民、帮助人民发展生产,增加他们的物质利益,并在这个基础上一步一步地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和文化水平。”②
抗日战争时期,“铜陵是皖南抗日根据地的中心地区”③,是敌我顽三方势力错综复杂的结合体。这里既有日本人控制的沦陷区、国民党控制区,还有共产党控制的比较巩固或者不太巩固的游击活动区甚至是根据地。
以铜陵这样的局部地区作为抗日战争研究的切入点,能够实现“用微观折射宏观”的研究目的。考查铜陵局部地区抗日战争时期经济动员状况不仅对于挖掘地方文化,而且对于进一步总结抗日战争胜利的伟大经验,激励后人和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一、组织民众开展经济斗争,保障民生
(一)进行对敌经济斗争,粉碎敌人“以战养战”的企图
1939年11月袁国平在 《为坚持大江南北的敌后抗战》指出:“开始抵制敌人的不合作运动,拒用日货伪钞,与敌人军用票,不买日货,不供给敌人粮食和原料,特别严防敌人吸收现金法币和军用品;另一方面应广泛的开展群众经济游击战,破坏敌伪交通运输,袭击敌伪工厂矿山与货栈,在敌人对游击区进攻时,更应组织广大群众,进行对敌的空舍清野运动,以困敌疲敌造成敌人进攻的极大困难……顾及民众必须的生活要求,按照各地不同情形适当的组织与指导群众的合作运动,出产运动与节约运动,以便利国军与游击队的给养补充和民众生活的改善,使敌后游击战争的坚持,获得必须的经济保证。”④
首先是禁止粮食出口资敌是铜陵地区最有成绩的群众运动。其办法是以保为单位,由保甲长协同民众团体决定禁止粮食出境,并组织农民哨及猎户队日夜放哨巡查。如有违规贩运,根据情况,或令就地销售,或没收;其次是抵制日货。具体办法是:抵制日货及芜湖来的一切伪国货;抵制奢侈品、消耗品;允许商人运出我不需要之土产品,运回我所必需之物品;组织抵制仇货委员会,成立仇货检查队;鼓励告发。所没收之物质一部分奖励告发者,一部分作为救济难民及政府动员经费;鼓励商民到后方采买国货,鼓励商人独资或集资开办小工厂。⑤
(二)同封建旧势力、国民党顽固派进行坚决的斗争
影响比较大的斗争有两次。第一次是借粮斗争。借粮斗争是抗战时期中共铜陵县委领导的一次较有影响的群众斗争。1940年五六月间,正值青黄不接,日军的侵略炮火又使大片土地荒芜,粮食供应非常紧张。
为困扰我抗日军民,国民党当局妄图将大批粮食外运。针对此情况,中共铜陵县委指示县青抗会领头,会同农抗会、猎户队等一起行动,组织起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揭露国民党顽固派阴谋。在县委的宣传组之下,近千名群众携带稻箩、扁担组成长长的队伍向国民党驻地闻家山进发,并且调来了猎户队武装保护。最后,群众不但借了国民党县粮管会的粮仓,而且借了几个大地主的粮。此次行动得到中央的来电表扬,称铜陵的群众运动已走上正规的道路。⑥
第二次是领导铜官山铜矿工人的罢工斗争。为掠夺铜官山丰富的铜矿资源,日本侵略者不顾矿工死活,肆意蹂躏,铜官山变成了矿工的集中营。中共铜陵县委建立了以杨家祯为书记的中共铜官山党支部。党支部成立后,积极领导工人采取多种方式与敌人斗争。如通过矿工收集炸药、雷管等军用物资,发动工人进行磨洋工,拖延采矿计划。1943年,铜官山党支部在上级党委的领导下,经过详细讨论决定组织工人罢工。年初,铜官山近百名矿工以天气寒冷、饥寒交迫为由开始了历时3天的罢工。最终迫使敌人答应矿工提出的五项条件中的三项:一是不准日伪随意捕人、杀人;二是改善工人生活,增加粮食和面食;三是每周准许工人进城一次。这是铜陵矿工在中共领导下的第一次与日伪公开斗争的胜利,在铜陵工运史上写留下了光辉的一页。⑦
二、发展生产,富民增收
帮助民众发展生产是有效动员民众的重要方式。抗日政府积极发展手工作坊和工厂。皖南专署在铜陵创办了织布厂、被服厂、袜子厂等。裕丰纱厂当时有织机30余台,职工达140余人。同时还在叶山林场制造木船,行销沿江口岸。抗日民主政府还组织机关干部、部队自己动手,开荒种地,增加了自给,减轻地方上的负担。根据“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思路,“政府组织成立了变工队、互助组,出现了垦荒、围田、造林、烧炭、种菜、养育和喂养家禽的大生产热潮。”⑧
以丹皮合作社为例说明中共对于农业生产和农民利益的重视。丹皮作为中药是铜陵的特产,当地农民基本都种植。但农民面临许多实际的问题:一是丹皮上市前需要的肥料资金乃至生活资金,这导致农民往往就向大户借贷而受到剥削。尤其是其中重要的肥料不但价格高,而且很难买到;二是对销路不了解,定价权掌握在本地的大户和外地来的收购商人手中,而且资金支付不及时;三是捐税比较重。例如仅教育捐即达每担一角八分。邓子恢同志了解到这一情况后,立即组织人员加以协商解决,最终决定在农抗会领导下成立一个生产合作社。合作社实行“担根担股”(即丹皮100斤为1股)的原则。丹皮的经营由合作社经营,不受大户和商人的中间剥削,直接将丹皮销售到上海等地。再将卖的钱按“担根担股”的比例分给群众。丹皮合作社受到中共高级领导的重视。时任中共东南局副书记的曾山在获悉丹皮合作社到屯溪提取巨款,特意从东南局警卫排抽出4名战士护送。⑨
三、制定合理的租税政策,减轻民众负担
(一)实行“减租减息”政策
1942年1月28日,中共中央公布了《关于抗日根据地土地政策的决定》,规定了实施减租减息的路线。2月8日,又下达了《关于执行土地政策决定的指示》,明确提出了在根据地实行土地政策的三项基本原则,指出“减租减息政策的基本精神是先要把广大农民群众发动起来”,“在群众真正发动起来后,又要让地主能够生存下去”,“在经济上只是削弱封建势力而不是消灭封建势力。”⑩
“减租减息”开始在铜繁等根据地中心区域试点。由区政府组织各阶层人士成立“评租委员会”,乡成立“租事仲裁委员会”,保成立“租事检查小组”,具体由农抗会负责。铜陵已成立抗日民主政府的地方实行“二五减租”(原租额减少25%)和减半利息,并且废除了地主变相剥削农民的一些手段,如“看租酒”、“大秤进小秤出”等。钟鸣等乡有的地主不执行“双减”政策,被发现后立即勒令纠正。⑪
“双减”政策缓和了农村中的阶级关系,调动了各阶层抗日的积极性,尤其是农民抗日的积极性,也赢得了农民对党和政府的拥护。
(二)建立健全粮赋征收政策和机构
针对农民负担过重的问题,铜陵县还严格粮赋征收政策。铜陵县政府成立后,县设置财粮科、各区乡财粮办事员和制定严格章程规范征粮工作。“对受灾或者生活困难者……减免公粮……(公粮)征收额并不高。每亩公粮4-8斤,田赋2-6斤,公草4-10斤……地主、佃农对半负担……政府工作人员在群众中吃饭要付公粮卷。 ”⑫
(三)建立健全商税征收机构和制度
1941年3月,铜陵第一个税务所——铜陵敌后税务所在墩上陈村建立,后升格为敌后货检局。9月,在郎坑设立敌前货检局。1943年,两个货检局合并为铜青南货检局,下设4个分局和16个税务所。1942年,皖南特委成立了临江船舶管理处(1944年易名为江流船政办事处),下设铜陵等四个分处,负责过往商船及本地运输船只的管理,进行货物检查和税收工作。1945年皖南行政督察专员公署成立,并组建了皖南财经分处和皖南贸易局以及皖南分经局。铜陵县政府还
设财粮、货管等科。征收的主要项目有:敌占区、国统区的工业品进口税;根据地内农副产品的出口税;敌占区、国统区货物过境税。针对铜陵复杂的形势,还创造了“征、代、包”的征税方法。1945年7月20日,皖南行署财经分处发出《关于重新颁发税率的训令》,进一步规范了税收政策。
中共甚至动用军事武装加强税收工作。1944年,伪维持会长陈孝顺种植3亩多鸦片不向我方纳税,我税收干部率民兵将其鸦片苗全部毁坏。日军洋行在西门外种植的鸦片也被民兵烧掉1亩多。这样,当地的地主、伪军甚至日军洋行也向我方纳税。
建立健全粮赋和商税征收机构和制度,既保证了抗日民主政府收入,又减轻了民众的负担,改善了民众的生活。
四、疏通渠道,扩大贸易
民主政府设立丹皮合作社、供销合作社、皖南贸易局等机构作为商品流通的中间机构。这些机构充分利用根据地物产丰富的有利条件积极组织当地的土特产品有计划与沦陷区、国统区的客商进行贸易。这推动了铜陵共产党控制区的土特产品和日占区的食盐、布匹、肥皂等工业品贸易的繁荣,甚至可以获得部分军用物资。如原来很小的黄浒镇商贾云集。⑬
为制止伪币、法币在根据地的泛滥,稳定市场。1945年5月,皖南专署还发行了大江币,面额有一角、两角、五角、一元、二元、五元、十元等多种。大江币以粮米做实物储备金,币值稳定,群众乐于接受。我们还将回收的伪币和法币投向沦陷区和国统区采购物资。直至北撤,发行约五、六万元,并且用实物兑换将大江币全部回笼。輥輲訛
抗战时期,铜陵中共党组织在采用经济动员手段的同时,还综合运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种形式,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纵横交错的动员网络。这使民众动员有了依托,也推动了民众动员向深度、广度发展。经济的发展,打破了敌人的经济封锁,改善了军民生活,保障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同时,一定程度上破坏了铜陵地区原有的社会经济结构和阶级结构,为新中国建立后更深刻的社会变革奠定了基础。
注:
①[美]塞缪尔·P·亨廷顿著:《变动社会的政治秩序》,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版,第403页。
②毛泽东:《经济问题与财政问题》,《文献和研究》1985年第5期。
③《中共铜陵历史资料丛书之二:抗日战争时期资料(上卷)》,档案出版社1992年版,第246页。
④袁国平:《为坚持大江南北的敌后抗战》,见 《新四军在皖南(1938-1941)》,第 158—159 页。
⑤邓子恢:《关于铜南繁地区如何与敌人进行政治经济斗争》,见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新四军文献(1)》,解放军出版社1994年版,第326—328页。
⑥傅凯:《铜陵县委领导的借粮斗争》,中共铜陵市党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中共铜陵历史资料丛书之二:抗日战争时期资料(下卷)》,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5、216页。
⑦梁成仁:《铜官山矿工同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中共铜陵历史资料丛书之二:抗日战争时期资料(下卷)》,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26页。
⑧访问陈昭著等同志谈话记录,存铜陵市党史办公室。
⑨汪大铭:《汪大铭日记》,见中共铜陵市党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中共铜陵历史资料丛书之二:抗日战争时期资料(上卷)》,档案出版社1992年版,第17—21页。
⑩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3),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295页。
⑪ 中共铜陵市委党史研究室:《中共铜陵地方史》,安徽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58页。
⑫ 《铜陵抗日民主政府的建立及其活动》,《中共铜陵历史资料丛书之二:抗日战争时期资料(下卷)》,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4页。
⑬ 姚志健:《铜陵抗日民主政权的建设及其工作》,《中共铜陵历史资料丛书之二:抗日战争时期资料(上卷)》,档案出版社1992年版,第253页。
輥輲訛《铜陵抗日根据地的财经工作》,《中共铜陵历史资料丛书之二:抗日战争时期资料(上卷)》,档案出版社1992年版,第115、1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