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众传媒中女性形象的建构
2013-08-15文丨俞婉泺
文丨俞婉泺
(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杭州 310028)
西蒙娜·德·波伏娃曾说:“人就是指男性,男人不是根据女人去解释女人,而是把女人说成是相对于男人的不能自主的人……她是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相对立的次要。他是主体,是绝对,而她则是他者。”[1]
1 女性主义媒介研究的历史回溯
纵观世界历史进程,女性从母权制被推翻后,逐渐丧失了作为“人”的主体性,成为男人的附属品。直到19世纪后半叶,随着女性主义运动的兴起和蓬勃发展,女性意识开始觉醒,女性要求反对性别歧视和性别压迫,追求两性平等。
随着女性主义研究视野的拓展,不可避免地与大众传播学理论出现了交集。“性别与传播”的议题最早于1977年进入传播学领域,并成为传播学批判学派的重要研究内容。1978年,美国传播学女研究者盖伊·塔奇曼与他人主编出版了《炉床与家庭:媒介中的女性形象》论文集,主要探讨了大众媒介如何塑造女性形象和在媒介中工作的女性两方面问题。该书奠定了美国女性传播研究的基础,标志着“性别与传播”研究浮出水面,正式成为传播学间就的一个分支。[2]性别与传播的研究重点是女性与媒介,其研究领域主要包括女性传播者(从业人员)、传播内容(女性形象问题)和女性受众,其中传播内容即媒介中的女性形象被研究最多。
与西方相比,中国的女性主义研究和性别与传播研究都起步较晚。直到1995年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在京召开,国内传播学界才开始关注女性主义研究。卜卫撰写的《媒介与性别》是中国该领域的第一本专著。
2 媒介文本中的女性形象
大众传播媒介对受众个体社会性别观念的形成和确立,不单是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而且是一种塑造与被塑造的关系,它主要通过媒介文本中女性形象出现的频次、方式,以及报道角度和报道题材等来发挥社会舆论的导向功能。
2.1 大众传媒中的女性缺席
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认为:话语即是权力。当前,男性掌握着社会核心资源,凭借对大众传媒的绝对控制力,对女性形象进行忽略、轻视或贬低,将女性放逐于话语权力之外,实现媒体对女性的“象征性歼灭”。
以新闻报道为例,2005年全球媒介监测项目收集和监测了76个国家提供的12893条电视、广播和报纸新闻,其中只有21%的新闻内容——被采访的人物或者新闻相关的人物——是女性。女性在新闻中并不作为权威人士出现,且只在两种职业范围内出现的几率比男性高,即家务劳动者(75%)和学生(51%)。[3]很明显,在新闻报道中,女性不但处于缺席和失声的状态,而且多被禁锢于家庭关系之中,是“在场的缺席”[4],即按照固有的性别模式表现女性。
在中国,这种情况也普遍存在。对《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八家权威性主流报刊的统计调查发现,男性新闻人物的出现频度、被引用频度、被拍摄频度都远远多于女性,是压倒多数的主角。在主要新闻人物中,男性占83.19%,女性占16.81%。[5]女性在新闻报道中被边缘化的事实,无疑是大众媒介缺乏女性意识的例证。
2.2 大众媒介中的女性刻板印象
性别刻板印象主要包括对男女两性在性格、形象、智力、社会分工、家庭角色等各方面的定型化的看法。比如就性格而言,理性、勇于探索、进取、勇敢、坚强、喜欢高技术等通常被归为男性的持征,而柔弱、温和、感性和被动等则被归为女性的特征。[6]
而大众传媒对于女性形象的刻画始终无法摆脱性别刻板印象的基调,具体而言,媒介文本中的女性形象有三种基本定型:
2.2.1 贤妻良母
受传统思想影响,“贤妻良母”、“贤内助”等性别刻板印象已内化为社会成员的集体无意识,成为个人社会认知的组成部分。大众传媒也乐于呈现女性妻子、母亲的角色,将女性生存空间限制在家庭之内。
广告中,女性职业角色有51.6%为家庭妇女;女性出现地点有51.5%是在家庭,出现在工作场所的只占14.5%。[7]此外,电视荧屏上充斥着主打“三破一苦”题材的苦情戏,其最大卖点就是标榜女性的“人情美,人性美”,极力塑造具备传统美德的女性荧幕形象。
诚然,歌颂母亲、赞美母爱无可厚非,但大众媒介过度消费“母性文化”,其实是把女性看成是附属于男性的“第二性”,与女性真实的生活体验极不相符。
2.2.2 女强人
相对于贤妻良母,事业有成的女强人成为另一种备受争议的女性形象。从个体形象上看,这是对中国“男主外女主内”传统的一种挑战。但在具体形象刻画和传播过程中,大众传媒不自觉地隐含着贬义的成分。
现代社会,女性肩负着事业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但有且仅有事业的女性却是不幸和悲哀的代名词。一位知名女作家说:“一个职业女性,意味着她必须背着锅、孩子、丈夫和社会上的男人们赛跑。”因而,贤妻良母和女强人虽然截然相反,但其潜藏的深层含义却惊人相同:家庭才是女性安身立命的场所和最终归宿,男人的成功背后总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而女人的成功背后却什么都没有。
2.2.3 美女形象
现代传媒业热衷于建构美女形象,着力描绘女性的容貌身材、衣着打扮,这已成为传媒营销的利器。为什么选择女性作为观看对象?约翰·伯格提出了“被看的女人”这一著名观点:“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着她们自己被看。……女人自身的鉴定者是男性:被鉴定的女性。这样她就成为一个对象——主要是一个视觉对象:一道风景。”[8]
在父权社会中,作为观看主体,男性根据自身标准,编写、修改和消费女性形象,并通过大众传媒将这种要求投射给每一个社会成员。相反,女性作为身体的主人,却丧失了对其的控制力和判断力。女性盲目地按照大众传媒中的象征性符号军事化地管理自己的身体。这就是男性通过把持大众传媒,对女性进行的“符号暴力”,美女形象使鲜活的女性个体物化成一种社会符号。
3 媒介文本中虚幻的性别转向
人类学家海伦·费希就曾预言,女性将是21世纪的“第一性”。的确,女性主义运动极大地冲击了传统的男权社会和男性话语权力。越来越多的人认为,男性主导的社会性别观念不仅束缚了女性的灵魂,而且阻碍了男性自身的发展,尤其是坚强、大胆、阳刚的性别标签给男性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和负担。
然而,最先意识到“她世纪”重要性的却是精明的商人。在金钱和利益的驱动下,不论是商品的贩卖者,还是大众传媒的经营者,都迅速改变原有的策略,把女性重新定义为消费诉求的主要对象,着力打造一个女性消费时代,“男色”的口号首当其冲。
从“男色”到“女色”的转变,改变了女性被看、被观赏的定律,打破了女性单一客体化的病态现实。但不难发现,“男色”的盛行仅局限在娱乐圈、时尚界等少数领域,难以带动整个大众传媒界的性别转向。此外,“男色”背后其实是“美男经济”的手在发挥作用,“男色”作为一种吸引消费的资源充分展现了大众媒介趋利的本性。
在女性消费唱响最强音的今天,“男色”的流行并不是女性主义运动的结果,女性主义本身还没有发展出足够的力量和能力来颠覆男权、倡导女性权威,大众传媒中奏响的性别转向的号角,不过是消费主义的胜利和虚幻的乌托邦。
[1]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I)[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11
[2] 陈阳.性别与传播[J].国际新闻界.2001(1):59-64
[3] 玛格丽特·加拉格尔.2005年全球媒介监测项目报告:谁制造了新闻?http://www.china-gad.org/Treasure/uploadfile/200731283240228.pdf
[4] 王金礼.女性意识缺席是女性期刊的致命伤[J].编辑之友.2003(6):4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