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珍藏的黄埔军校《步兵操典草案》
2013-08-15单补生
■ 单补生
前几年,旧书网上民国版步兵学校印”。操典之类军事书籍汗牛充栋,价格一般在百元左右,如今步兵操典已是寥寥无几,而且价格大涨,高者数千,少则几百。那时,笔者收藏有中央军校《德译步兵操典草案》(1933年版)及训练总监部《步兵操典草案》(1929年版),可都不是由中国自己研究编纂。而中式《步兵操典草案》(1935年版)与前二者译本最大区别是在纲领中有国民革命军以实现三民主义、礼义廉耻、亲爱精诚等精神教育。我为了收藏到中式《步兵操典草案》,费时两载,终于在今年春遂愿。中式《步兵操典草案》,灰色书皮,纸本平装,32开254 页,书脊有“中央陆军军官中式《步兵操典草案》编纂前后
《步兵操典》、《射击教范》、《阵中要务令》(简称典、范、令)是民国时期的军事学校及部队必读之物。《步兵操典》则为三者之首,因其是一切教练之基础;操典必须反复研究体会,方能融会贯通,一日身临战地得心应手,获运用之妙矣。
中国的军事教育自清末按照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军制训练新军以来,不是德式操,就是日式操,换来换去,都是原本照抄外国的东西,而没有中国自己研究的操典,用来适合中国的国情。
1928年12月,第一集团军进行整理校阅时,蒋介石看到各师实施操典不一,比较纷繁芜杂。于是蒋介石在25日对各师参谋长暨校阅委员强调:“操典一定要划一,要完全用十七年(1928)的操典,不仅是不许用旧操典,就是新旧操典参杂来用,也是不行”。后来训练总监部成立了操典编纂委员会,以各兵监、中央军校及各兵科学校负责人为委员,由中央军校及各兵科学校派人会同研究起草初稿。
编纂人员因出身于不同军校(保定、黄埔及德国、日本等军校),在工作进行中发生了一些分歧;而蒋介石聘请了许多德国顾问帮助中国建军,他们主张采用德国操典。德国操典共分五部:第一部为步兵战斗原则;第二部自单人教练至连教练;第三部为重机关枪操典;第四部为迫击炮操典;第五部为步兵营团教练。当时只译出第二、第五这两部,乃由德国总顾问佛采尔根据德国步兵操典,参以中国国情编制及兵器所撰定,习称“二五操典”。1932年印行采用,定名为《德译步兵操典草案》,经蒋介石批准在中央军校和教导总队施行。
因此中央军校主张采用德国的操典。他们所持的理由为:德国是现代军事最强的国家,日本的军事也是取法于德国,将来中国建军,自应取法乎上,而且采用“二五操典”是校长蒋介石决定的,无需再多讨论。这个意见,却受到各兵科学校尤其是步兵学校的反对,认为德国的军事固然有它的优越性,但在装备上非中国所能仿效。且其用兵作战,仅限于欧洲狭小的战场,亦不适合中国的情况。日本的军事虽然也很有名,且在中国习用已久,但中国军队在装备上也赶不上它,以日本的战术来对日作战,显然难操胜券。至于苏联在编制、装备和运用方面倒有诸多可以采取的地方。应该根据中国实际情况,广泛地参照德、日、苏等国的操典,取长补短,重新研究编纂,方合实用。
训练总监部虽然同情各专校的说法,但因采用德国操典出自蒋介石的主张,不好擅作决定。不久,这一问题,为德国顾问所知。德国总顾问佛采尔在一次有蒋介石亲自参加的会上说:“我们顾问团,奉国家的命令来帮助中国建军,我们是有决心和信心的,但是需要大家与我们协作,才能完成这一任务。现在听说有人反对用我们的操典,如果采取不合作的态度,我们是无法负责的。”蒋介石顿时大怒,立即追问问题的来源,得知是以步校为首的各专校反对执行德国操典,马上给训练总监朱培德写了一封信,严厉要求立即颁行德式操典。
训练总监朱培德兼任军委会工作,对训练总监部的事不太过问;至于总监部的一些人,都是留日学生,对德式操典也不同意立即颁行。根据这种情况,步校研究对策,一面对德式操典不合中国国情的部分尽量揭出,如德国的空军很强大,机械化部队也很多,各项轻重火器都很优越;中国军队的装备远远跟不上人家,如何采用他们的战术?目前,中国步兵连的编制,每连只有九个班,而二五操典规定每连十五个班,每班一挺轻机枪(军队没有那么多轻机枪,即使有也没有那么多的弹药),颁布下去,如何执行?诸如此类的问题一共提了一二十条,都是训练总监部不好解答的问题。
当时中央军校所主张的是在制式教练部分(立正、稍息、开步走等)采用德式操典,步校所坚持的是战斗教练部分不能采用德式操典,于是意见渐趋一致,均同意参照德式操典和现行的日式操典研究起草新操典。训练总监部为应付蒋介石的指示,采取了一种敷衍的办法,把德式二五操典即《德译步兵操典草案》印发各部队研究,不作正式颁行。关于步兵连编制问题,经中央军校与德国顾问商谈后,双方妥协改为九班制,每班有轻机枪一挺。于是,顺利进行步兵操典第一部的起草工作(包括步兵各个班、排、连教练)。
1933年夏,蒋介石在庐山设军官训练团,步校趁机将起草的步兵操典纲领送给蒋过目。这个纲领属于精神教育之部分,自然不能再抄用德国、日本的一套,必须自己另编。纲领首先说明中国建军目的是为了贯彻三民主义,把蒋所倡导的“四维八德”和军纪及“三信心”(信仰长官、信任部下、自信为效忠党国的革命军人)等统统写在里面。蒋一见大加赞许,带回南京,另加修改,作为他的手稿,先行颁布,并责成步校限期完成操典第一部的起草工作。
1935年8月训练总监部令:“查步兵操典草案第一部,业经本部编纂完竣,呈请军事委员会核定公布……凡各部队中所有轻机关枪挺数与本草案不符,或未备轻机关枪者,其操法除应用本草案外,可参照民国十八年部颁步兵操典草案施行,其第二部以下各部,俟订定后,再行发布。”这部操典,虽名义上说是根据国情编纂的中国式操典,实质上仍没有摆脱日式操典的精神,内中掺杂了一些德式操法,也参考了苏联操典的一部分东西。但从中国军事教育史上来看,已是脱离翻译抄袭,另行编纂中国式操典的开端。
《步兵操典草案》颁布后几年中,中央多数部队积极按新操典实施,但也有个别部队并未认真落实。1938年1月11日,蒋 介 石集合第一、第五2 个战区团长以上官长开抗战检讨会,发现在场的众多官长中,带步兵操典的只有两位;带指挥纲要的,竟没有一人。蒋严厉指出:“像这样统兵作战所必须的基本书籍,大家都不随身携带,随时研究运用,还凭什么来作战,还凭什么来抵抗拥有新式武器的敌人?!各位要知道,我们这几个月战场上的挫失,並不是倭寇的军队怎么多,实力怎么强,也不是我们一般下级官兵不勇敢,不牺牲,而是由于我们一般高级将领在平时既缺乏研究,没有实学长技拿来教育部下,到了战时,对于一切战术战略,又不能根据基本的典范纲领和战阵实际情况随时随地研究改进,以致指挥失当,虽有很多部队,也不能发生相当效力,所以要被敌人打败!”据闻会议第一天散会后,为应第二天再查验,官长们急忙派人四处寻找《步兵操典草案》,一时洛阳纸贵,得书者来个秉烛夜读,无书者则辗转反侧,成为茶余饭后之笑谈。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始了正规化、现代化的建设,也使《步兵操典草案》部分得到发挥应用。1954年为庆祝新中国成立五周年,中央决定举行阅兵式以振国威,借以检阅部队五年来正规化建设的成果。这是第一次检阅式,军委非常重视,令驻齐齐哈尔市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七步兵学校参加,学校决定由第三大队青年学员组成阅兵方队,由黄埔出身的训练助理员孟繁柏负责阅兵部队的队列教育。
解放军阅兵训练也参照《步兵操典草案》
孟繁柏是黄埔十六期步科毕业生,江苏肖县人,1940年12月孟从军校毕业后分发九十二军(军长李仙洲)二十一师(师长侯镜如)六十一团三营八连任排长,在抗日前线参加了涡河、芒砀山之战,在芒砀山之战中,孟繁柏与日敌拚杀时身负重伤。1949年解放军四野大部队进关,东北军区所属独立师与地方部队,多系地方武装,由民兵组成,急需提高军事素质。已加入解放军的孟繁柏为此被调到干训大队任军事教员,当时由黄埔生担任军事教员的有黄埔六期史悦(原国民党新七军副军长兼参谋长),还有十四至十七期的黄埔生,为此受训学员调侃地说:“打败仗的,还教打胜仗的”。
1954年8月,第七步校胡兆祺副校长率领三大队参加阅兵式。三大队组成一个240 人方队,领队1 人,执旗1 人,护旗2 人,共244人。人员到北京后第二天即按阅兵要求开始队列训练。
队列教育是军队的基础教育,是军人行动的规范。在军队中对每个军人,从始至终每日每时不间断地进行,从古至今,不论中外莫不如此。三大队学员在校期间已进行过队列教育,有一定基础。但这次阅兵对部队倍加严格,要求队列整齐,步伐一致,精益求精。孟繁柏依自身在黄埔军校受训体验,对学员仍从基础步法开始练习,并采用了一些黄埔《步兵操典草案》校阅方法。例如练正步先练摆手高低位置,踢脚高低都按规定的尺寸画出距离,做出尺子,拉绳子等,按标准练习,测量是否合乎要求。如每步走75 公分,画上75 米,走100 步;画150 米,走200 步。这样来回走,务必达到标准。练习走步,每步准确也是作战的需要。抗日战争时期,黄埔生在射击、构筑工事、测图常用走步测量距离。
学员们每日分散集合,交互练习,大队长亲自带领参训,学员情绪昂扬,成效显著。各人走步,大小高低一致,甩手角度合适,列队如拉绳一样整齐,行进像一面砖墙在移动,以达到阅兵要求。
9月上旬,军委决定进行阅兵演习。半夜部队到达指定的位置,拂晓前进,接受聂荣臻(黄埔教官)总参谋长检阅,陈赓(黄埔一期)副总参谋长主持,肖华、杨成武、肖克(黄埔宪兵教练所)将军参加。阅兵开始,在军乐声中,各方队通过天安门,第七步校方队通过步伐整齐,如同一个整体在移动,整齐划一,引起军委领导重视,陈赓表扬说:“还是东北小伙子走得好……这就是样板。”聂荣臻则指示:“向他们学习!”
自演习之后,孟繁柏又接到命令,先后到参加阅兵的高级步校、炮校、工兵学校、空军学校、伞兵学校及部队,巡回讲解,指导练习。
10月1日阅兵完毕,三大队乘火车返回学校。对于这次阅兵,第七步校方队受到中央军委表扬,学校广泛宣传,全校人心震动,校领导满意;苏联顾问马克洛夫上校赞扬了学校的军事教育,并说:“第七步校出了名,连莫斯科都知道。”为此,学校给三大队参加阅兵的干部记集体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