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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陈独秀思想与道德情操

2013-08-15韩世杰

党史文苑 2013年11期
关键词:共产国际陈独秀

韩世杰 周 凡

(西北师范大学 甘肃兰州 730070)

陈独秀是中国近现代史上著名的思想家和革命家,领导了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早在1915年,他以“民主”“科学”的口号,揭开了挽救民族危亡的革命之路。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1921年,陈独秀等马克思主义者的共同缔造了中国共产党,为中国革命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但长期以来,学界对于这位近代思想文化启蒙的先驱、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和旗帜、“五四运动的‘总司令’”[1]P76、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及中共一大至五大党的最高领袖的评价却存在着诸多疑议。本文通过大量史料,从其思想和道德情操的角度探析这位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重要人物。

一、爱国的民主知识分子

自近代以来,由于中国的封建落后,遭受了西方列强的侵略,民族危机不断加深。生于这个时代的陈独秀目睹国家的危亡,自然不能熟视无睹。作为20世纪早期的知识分子,对于抵御外侮、改变国家落后面貌的愿望更加强烈。作为先进知识分子的陈独秀用其所学,大力宣传民主与科学等西方思想,激发民众的爱国热情,使得爱国主义逐渐成为近代社会先进知识分子群体拯救国难的思想武器和精神支柱,并在当时的社会产生巨大的反响,为后来的新文化运动奠定了深厚的思想根基。

陈独秀早期的爱国思想体现于发表的一些文章当中。在1914年《甲寅》杂志发表的《爱国心与自觉心》一文中,陈独秀对“爱国心”与“自觉心”做出了详细阐释:“爱国心为立国之要素,此欧人之长谈,由日本传之中国者也。……近世欧美人之视国家也,为国人共谋安宁幸福之团体。人民权利,载在宪章,犬马民众,以奉一人,虽有健者,莫敢出此”[2]P21。在当时中国所处的大环境中,有多少知识分子,甚至是民众意识到这个问题呢?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民众的爱国思想就是忠君思想,很多人意识中根本没有清晰的“国家”概念。长期以来,总是把“国家”等同于朝廷。国人的这种“爱国思想”虽然到近代受到一些西方思潮的影响,但却很难产生巨大的突变。为此,陈独秀在其文中明确提出:“国家者,保障人民之权利,谋益人民之幸福者也。不此之务,其国存之无所荣,亡之无所惜。……残民之祸,恶国家甚于无国家。失国之民诚若矣,然其托庇于法治国主权之下,权利虽不与主人等,视彼乱国之孑遗,尚若天上焉。 ”[3]P43

1919年6月8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25号上发表《我们究竟应当不应当爱国?》一文,首先论到“要问我们应当不应当爱国,先要问国家是什么。原来国家不过是人民集合对外抵抗别人压迫的组织,对内调和人民纷争的机关……若有人问:我们究竟应当不应当爱国?我们便大声答道:……我们爱的国家是为人民谋幸福的国家,不是人民为国家做牺牲的国家”[4]P38。此文,虽掀起了一些波澜,但在当时闭塞的社会条件下产生的实际功效却不明显。陈独秀并未气馁,他仍然不断思索为何国人的爱国意识如此淡漠。通过对当时中国社会的深层剖析,他发现千余年来的中国传统农业社会,给中国人打上了“家天下”的烙印。同时,儒家思想在中国社会根深蒂固,故三纲五常的封建伦理道德便禁锢了青年人的思想,使其不敢越过封建道德的红线,有家无国,忠君或效忠朝廷。“长期的君主专制与大一统的政治传统,君主专制惟一人之意是从,以君主之爱憎为善恶,以君主之教训为良知,导致人格丧亡,异议杜绝。”[5]P28

陈独秀在1914年明确提出了近代意义上的“国家”概念,认为“我们爱的是人民拿出爱国心抵抗被人压迫的国家,不是政府利用人民爱国心压迫别人的国家。我们爱的是为人谋幸福的国家,不是人民为国家作牺牲的国家”[2]P29。同时,他倡导大家要对国家有一个正确的认识,而不是盲目地爱国,为广大青年和爱国知识分子指明了方向,对后来的五四爱国运动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二、民主思想的轨变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让一批先进的知识分子看到了中国革命的希望,遂把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此时,陈独秀开始关注俄国的无产阶级革命及马克思主义,并且一直潜心研究并逐渐接受了马克思主义。不久,他在《新青年》七卷一号(1919年)上发表了《本志宣言》一文,充分表达了对马克思主义的热爱。现在很多学者都认为,“综观《宣言》的全文,它是一位激进民主主义者在向共产主义者过渡时期的作品,也是《新青年》从宣传西方资产阶级文化,开始转向宣传马克思主义时的作品”[1]P197-198。

1920年,陈独秀在上海筹建共产党早期组织。1921年7月,中共一大在上海召开,宣告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大成果。陈独秀被选为中共中央局书记。之所以选择陈独秀,主要“是第三国际根据列宁的意见,派一个荷兰人马林来中国转达的。……党的总书记一职,要找一个有名望的人,号召力要大点”[6]P71。陈独秀先生作为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者,意识到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中国革命的指导思想,会对中国革命产生积极作用,但必须结合当时国情,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思想与共产国际的方针产生了冲突,也为后来与共产国际产生矛盾埋下了伏笔。

共产国际作为世界各国共产党的总部,中共作为其支部,应该接受共产国际的领导。陈独秀作为中共中央局书记,同共产国际驻华代表维经斯基、马林等人共事。共产国际驻华代表对中共党内直接“指导”,陈独秀对此极为反感。他认为,中国共产党虽然刚成立,但对中国革命的形势、党的发展路线及方针政策等还是有一些经验的,且共产国际的指示经常未必合乎中国的实际状况。为此,他对共产国际驻华代表的指示经常提出反对意见。这使得驻华代表们强烈不满,经常向共产国际和苏共“打小报告”,认为陈独秀不遵从共产国际的领导。因而陈独秀与共产国际驻华代表的关系十分紧张。

后来一些事让矛盾日渐激化和公开化。当时陈独秀与共产国际驻华代表马林在关于中共发展的路线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马林认为中共和其它各国共产党一样,都应当服从共产国际的领导。陈独秀极力反对,他认为中国共产党尚处初创时期,更需锻炼独立领导中国革命和处理党务的能力。当时中国的国内局势与国际局势又较为复杂,绝不能盲目遵从共产国际的指示。两人围绕中共的独立性问题曾进行了多次会谈,最终还是未能达成一致。而事实证明,正是陈独秀的这种坚持,使我党在革命初期取得一定成果。

1927年,随着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和七一五反革命政变的发生,轰轰烈烈的国民大革命失败了。作为党的主要领导人的陈独秀自然成了失败的首要责任者,而共产国际又几乎将全部的责任归咎于陈独秀。随后召开的中共八七会议也因共产国际的反对而未让陈独秀参会。后来,其不仅被免去了党内的一切职务,还被开除党籍,但陈独秀依然坚持中共独立领导中国革命的主张。同时,陈独秀在看到托洛茨基的《关于中国大革命失败的责任问题及对中国革命的一些策略》一文后,他发现自己的观点竟与托洛茨基看法有着惊人的相似。这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原则,并打出了“党内反对派”的旗帜,表示“我们的党此时正需要反对派”[3]P43。正如陈独秀所言:“我只注重我自己的独立思想,不会去迁就任何人的意见……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指使,自作主张,自负责任。”[4]P56可见即使在各种困难挫折面前,其独立思想不受任何党派和政治力量影响,坚持自己的原则。这对晚年陈独秀的反对苏俄的专制思想也产生了巨大影响。

三、知识分子的高尚品质与杰出表率

作为民主知识分子的陈独秀,之所以能在后来的革命事业中坚持自己独立、民主的思想,笔者认为这与其高尚的品质是分不开的。

首先,“我还是不怕打不怕杀”[5]P43,这是陈独秀独特性格的真实写照。直至晚年,他还时常对人提起自己一辈子就是一个不怕打不怕杀的人。这种独特的性格就是从陈独秀幼年时期开始养成的,并伴其一生。陈独秀于1879年10月9日(清光绪五年)出生于安徽省安庆市城北(旧城北门后营,今安庆市116医院)的一间小平房里,且幼年丧父。所以,陈独秀幼年是跟随其祖父陈章旭老先生学习中国的传统旧学。其祖父十分严厉,只要陈独秀背书稍有不当便要痛打手心。无论其祖父如何痛打,陈独秀就是不吭声也不掉泪。其晚年回忆起此事时,对友人说: “自己当时并非不好学也并非读书不用功,而只是不认同祖父的教育方式;至于祖父痛打手心自己不掉泪,是因为只要自己认为是错误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7]P21由于可见其坚韧之性。

当新文化运动刚开始时,首当其冲的便是文学革命。可文学革命却遭到了许多旧文人的批驳与讽刺。故陈独秀曾当众发誓自己愿为文学革命“拖四十二生大炮,为之前驱”[8]。如胡适先生所言,“文学革命就是得到仲甫这样一个坚强的革命家做宣传,做推行者,不久就成为一个有力的运动了”[8]。而在五四运动时期,陈独秀为了宣传爱国新思想,又不顾个人安危,全力支持学生运动,并亲自去散发传单。当时陈独秀的处境已十分危险,北洋政府早就准备对其采取行动了。可他却毫不畏惧,对身边的学生和朋友说:“我脑筋惨痛已极,极盼政府早日捉我下狱处死,不欲生存于此恶浊之社会也。”[9]P76其后陈独秀还参与起草了著名的《北京市民宣言》,大力号召北京众高校的有志青年行动起来,维护国家主权。结果,陈独秀在一次散发爱国传单时不幸被捕入狱,而其在狱中依然不对北洋政府妥协,大义凛然,一切如故。

其次,他的风骨傲气、书生本色也足以令人称道。陈独秀一生虽多在艰难困厄中度过,却始终保持清白素朴的气节,正如诗云:“幸有艰难能炼骨,依然白发老书生。”[10]P481904年3月13日,陈独秀在安徽芜湖创办了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白话报——《安徽俗话报》。其办报条件异常艰苦,不仅办报工作繁重,且生活条件也极其艰辛。当时陈独秀寄居在芜湖中长街科学图书社楼上一间极其破旧的房间里,为了节省办报开支,而没有雇佣工作人员。报馆所有的工作几乎都是由陈独秀一人完成的。除了撰稿、编辑工作以外,还要做诸如报纸的分发、卷封及付邮等工作,工作量极大。其为了节省更多的办报经费,每天只吃两顿稀粥,但工作热情却依然不减。诚如其所言,“为革新感情所驱使,寄居在科学图书楼上,做《安徽俗话报》,日夜梦想革新大业”[11]P39。后来,该报的发行量最多时可达三千余份,居全国俗话报之首,在当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陈独秀晚年时还一直怀念这段艰苦而快乐的岁月,多次对自己的学生说:“我那时也是二十几岁的少年,为革命感情所驱使……日夜梦想着革新大业。何物臭虫,虽布满吾衣被,亦不自觉。”[11]P43此段难忘的经历,不仅对陈独秀而言是终生难忘的,而且对后来的青年革命者起到了一定的鼓舞与鞭笞之用,所谓“推到一时豪杰,扩拓万古心胸”[11]P62。

再者,关于陈独秀率直坦诚、光明磊落的为人,则散布于与其熟识的一些朋友的文集或回忆录中。鲁迅先生评价其“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12]P45。鲁迅先生廖廖数语便描绘出陈独秀坦荡率真的真性情。而从陈独秀与中国近代著名学者沈伊默先生早年间的一段相识经历,也与此相印证。1911年初,那时陈独秀还是杭州陆军小学堂的一名普通教员,一日他到其好友江南著名学者刘季平先生家中做客,忽然看见刘先生家中墙上挂着一幅五言古诗的字画。陈独秀便仔细端详其内容,并在心中反复吟诵,顿时觉得此诗寓意深远是一首难得的好诗,当即便决定要去拜访此诗的作者。而此诗的作者正是沈伊默先生,但陈独秀当时与沈先生并不相识。所以,便向刘季平询问沈伊默是何人,家居何处,自己有意结识此公。结果,陈独秀第二天便到沈伊默家中拜访,但还未见到沈伊默其人,便大声说道:“我叫陈仲甫。昨天在刘三(刘季平)家看到你写的诗,诗做的很好,其字俗入骨。”[5]P28当时沈伊默万分诧异,心想自己以前对此公虽有所耳闻,但并不相识,如何第一次见面便如此的不客气,直陈人短。沈伊默当时心中虽有些许不快,但毕竟事实确实如此。所以还是非常热情地招待了陈独秀,而且二人从此还成了至交好友。多年后,沈伊默还曾三次撰文回忆此事,也常对身边的朋友和学生说:“陈独秀当头一棒的刺激,真是药石之言。自己从那时起便立志改正以往的种种错误,先从执笔改起,每天清晨早起来,就指实掌虚,掌竖腕平,肘腕并起执着笔。如此这般的坚持,才悟到自有毛笔以来,运用这样的工具写字的一贯方法。”[13]P67也正是因为当年陈独秀坦直率真的“药石之言”,才使沈伊默奋而练字,最终达致大成,成为中国近代著名的书法家之一。

结语

陈独秀作为近代中国民主思想启蒙的先驱,引领了新文化运动的潮流,直接领导了五四运动,又创建并领导了中国共产党的早期革命活动,为中国民主革命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虽然目前学界对陈独秀的认识和评价依然存在着诸多分歧,但其个人的品格和鲜明的性格,在与其同时代的众多社会名流其实早已对他作出了评述。而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陈独秀的至交好友章士钊先生的评价,章士钊在其回忆录中说陈独秀此人乃是“不羁之马,奋力驰去,不峻之坂弗上,回头之草不啃,气尽途绝,行同凡马培”[14]P41。

“哲人间世出,吐词律以诚。杵众非所忌,坎坷终其生。”[15]P30这是对于陈独秀一生丰富而坎坷经历的最佳概括。其早年的民主思想启蒙了当时的青年知识分子,为挽救民族危亡而唤醒沉睡愚昧的国民,从精神上增强了国民的国家意识,摒弃了封建落后的忠君礼教。在加速中国社会近代化的过程中,陈独秀为此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在后来的大革命中,又大力推动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组建中国共产党,为改变中国革命的形势提供了客观的可能。作为当代知识青年,我们理应从陈独秀的高尚的人格中学到更多有益的东西,并以此激励我们在日常的工作学习中发奋拼搏,取得佳绩。

[1]任建树.陈独秀大传[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2]陈独秀.独秀文存[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7.

[3]王学勤.陈独秀与中国共产党[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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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任建树.陈独秀著作选编(第一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11]朱洪.陈独秀传[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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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沈寂.陈独秀传论[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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