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余所得,习武圭臬——程宗猷《耕余剩技》散论
2013-08-15杨祥全
杨祥全
(天津体育学院武术学院,天津 300381)
《耕余剩技》是明末著名武术家程宗猷编著的一部武术著作。全书由《少林棍法阐宗》(三卷)、《长枪法选》(一卷)、《单刀法选》(一卷)及《厥张心法》(一卷)四部分组成。该书对于研究明代武术(尤其是明代少林武术)、习练传统武术(尤其是习练少林棍、枪法、双手刀法)、引导现代武术的健康发展等均具有重要的作用。
1 《耕余剩技》的撰刻背景
《耕余剩技》是一部经典的武术文献,它的产生与程宗猷殷实的家庭生活环境、明末文武兼习的时代背景以及徽州刻书的盛行等因素有关。
1.1 殷实的家庭环境
程宗猷(1561-1636),字冲斗,安徽徽州休宁人。程宗猷的家乡徽州位于黄山南麓、天目山以北的皖南丘陵地带。西周以前,徽州属《禹贡》中的扬州之域。春秋时属吴国,吴亡后属越国。战国时归楚国管辖。秦统一中国后,在徽州置黟、歙两县。汉朝时,徽州曾属于丹阳郡。隋唐时期,这里设置过新安郡。从唐代大历四年(公元769年)起,徽州地区被划成一州(歙州。宋改徽州)辖六县(歙县、休宁、祁门、黟县[1]、绩溪[2]、婺源[3])。这种格局直到清代一直未曾变动。从徽州的这一历史沿革我们可以看出,徽州文化位于江南吴越文化和楚文化的结合部,是吴楚分源之地,所以徽州又有“吴头楚尾”之称。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徽州处在皖南万山丛中,俗有“七山半水半分田,二分道路和庄园”之说,生活本来贫瘠。而隋以后,随着人口的剧增[4],为了活命,徽州人不得不出外打拼、寄命于商。发展至明代,徽商已与晋商齐名[5]。清代,徽商更是名噪天下,成为中国十大商帮之首。在江南,甚至出现了“无徽不成镇”的谚语[6]。
程姓是中原迁居到徽州的三大姓之一[7]。迁居至徽州后,程姓子孙不但在徽州逐渐繁衍成大族且名人辈出。如南宋大臣程元凤(歙县人,官至右丞相兼枢密使)、祁门县唯一的武状元程鸣凤、颜李学派的南方传人程廷祚、新安画派的代表人物程嘉燧(歙县人)、徽派篆刻的奠基人程邃(歙县人)等。位于安徽最南端的休宁县[8]是程姓较为集中的一个地方。从这里走出了著名文学家程敏政、珠算宗师程大位等人。至今,位于黄山市屯溪区城内的明代古建筑“程氏三宅”、“程大位故居”、“程氏宗祠”以及位于黄山市黟县城关的明代古建筑“程氏宅”等均为“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区国家级保护单位”。
在经商之风盛行的徽文化影响下,程宗猷的祖父程廷全(字有功)经商起家,家境殷实而又识书达礼[9]。公元1561年,程宗猷就出生在这样优越的家庭里。
1.2 文武兼修的徽文化
徽人“多转贾四方,而其俗亦不讳贾。贾之中有执礼行谊者,然多隠约不著。而至其后人始,往往修诗书之业,以谋不朽”[10]。不得已而经商的徽州人崇儒好儒,他们普遍认为:“娇子不娇书,娇书变成猪”、“儿孙不读书,等于一窝猪”、“养儿不读书,不如养头猪”、“忠厚传家人,诗书继世长”、“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必读书”、“万世家风惟孝弟,百年世业在读书”。正是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徽州的每一个宗族都把设学堂、培养子弟成才作为族规家训,书于宗谱之上、贴于祠堂之内。因而,造就了徽州“十户之村,不废诵读”的情形。据史料记载,徽州歙县江村仅有100多户人家,到乾隆四十年(1776),全村共有78位作者,编著之书多达155种,其中不少即是自撰的诗集、文集。就连村中妇女也成了诗中高手(如村女吴昊,著有《香台集》;村民江昱之妻陈佩,著有《闺秀集》)[11]。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里,徽州不但涌现出了朱熹、汪华、戴震、胡宗宪、方开[12]等儒官、儒将,而且其中的休宁县更是闻名全国的状元县[13]。
“文武两途如日月行天,圣帝明王莫敢偏废”[14]。徽州在“唐代以前盛行武劲之风。唐朝中叶以后,北方大族不断迁入徽州,带来中原的儒学风尚,促使徽州习俗‘益向文雅’,实现由‘尚武’转而‘尚文’的文明变迁。”[15]程宗猷生活的明末清初时期,国家处于多事之秋,文武兼习成为一种时代风尚。颜元、李恕谷、何良臣、吴殳、陈元赟、唐顺之、黄百家、傅山、陆桴亭、王余佑等都是其中的引领风尚者。另外,由于经商风气的日益炽盛及财富的大量积累,徽商客观上需要习武自卫、增强实力来保证商业上的顺利,主观上为了自身的娱乐,一般养有“家乐”。因而,徽商在“贾而好儒”之外还“贾而尚武”和“贾而好娱”。
为了自身及家庭的安全,徽商常雇佣“郎户”(又称“拳头户”)用来看家护院。这些人平时大多习武强身以备不时之需。据资料称,新中国成立前仅徽州祁门县查湾氏祠堂就拥有“拳头户”121户[16]。据统计,徽州历史上共产生了31名状元,其中就有4名武科状元[17]。徽文化的尚武之风可见一斑。需要注意的是徽商是儒商,他们的“贾而尚武”是建立在“贾而好儒”基础之上的。另外,徽商活动的区域主要集中在长江中下游一带,做生意主要靠的是智慧。因而,徽文化并没有产生像晋文化那样产生了诸多的镖局组织。但这并不影响徽州产生著名镖师汪十四以及程宗猷、程真如(吴殳的峨眉枪老师)等武学大师。
随着徽商地位的不断提升,徽商蓄养的戏班(徽班)在清初得到了皇室的青睐,康熙、乾隆南巡时徽商也常让戏班为其表演。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乾隆八十大寿时,三庆班在徽商江鹤亭的资助下晋京为皇帝做寿,而后,春台、三庆、四喜、和春“四大徽班”相继晋京,更是使徽剧轰动一时,誉满京城。成书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的《梦华锁薄》对徽班多有记载:“戏庄演剧必有徽班”、“四徽班各擅胜场。……工技击者,各出其技。”徽班唱、念、做、打并重,它的这种“武戏特色,源于徽州民间百姓重视武术强身的传统,故其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许多武功套路在徽戏中保存并不断发展,给徽戏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18]
不得不出外经商的徽州人“以贾代耕”,他们一方面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没有忘掉读书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经商又带来尚武风气的重新兴盛。这两方面的共同影响,使徽文化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文武兼修”特色。正是在这种特殊的“文武兼修”文化氛围里,程宗猷“自少年即有志疆场,凡闻名师,不惮远访”。他曾到嵩山少林寺跟随洪纪、洪转、宗相、宗岱、广按学习少林棍法,跟随浙江刘云峰学习刀法、河南李克复学习枪法。程宗猷一生淡泊名利,唯以习武为趣,从而“以深沉之资,负绝世之学”[19],成为“磊落魁伟,慷慨然诺,有侠丈夫风,且孝友淳笃,恂恂儒子”的“族之奇士”[20],以至于出现了“群盗侦其名,辄遁去”[21]的情形。
1.3 兴盛的徽州刻书业
徽州中的婺源是朱熹桑梓,休宁为戴震故里。程朱理学和皖派朴学有力提升了新安的文化地位,因而徽州又有“程朱阙里”、“东南邹鲁”、“文献之邦”[22]之誉。学术的昌明加之“地狭人稠”[23]的地理环境以及徽商的推动等多方面的原因带来了徽州刻书业的兴盛。
徽州刻书业兴起于唐末至五代时期[24],明代万历年间达到顶峰[25]。明万历到清初年间,在吴勉学(思古斋)、吴琯(西爽堂)、汪廷讷(环翠堂)、胡正言(十竹斋)等刻书名家的带动下,讲究版本的精善、写刻校雠不敢苟且、在文献版本上具有很高价值的徽州家坊刻书业盛极一时,遮蔽了同时代的官刻和书院刻书业[26]。
徽州刻书表现出“大量编刊丛书”、“大量配以精湛的插图,使之旨趣盎然”、“出书内容广泛,牢牢地把握住读者群的脉搏”等三大特点[27]。正是在徽州刻书业兴盛的明代中后期,文武兼修的程宗猷先后撰写并刻版印刷了《少林棍法阐宗》(三卷)、《耕余剩技》(六卷)、《射史》(八卷、自刻本)等书,为我们提供了珍贵的武学研究资料。
2 《耕余剩技》的主要版本
明万历年间,《少林棍法阐宗》刻本出现后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传布。这种状况直到天启元年才得以改善。由于《耕余剩技》刻本的出现,包括《少林棍法阐宗》在内的“国术四书”得到了较好的传播,从而也更大地影响了中国武术的发展。
2.1 传布不广的万历刻本《少林棍法阐宗》
明代万历丙辰(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程宗猷撰刻完成《少林棍法阐宗》一书。这是现存最早的少林武术著作,但这个刊本和抄本传布不广。
明末,茅元仪在《武备志》中全文录用了《少林棍法阐宗》一书,并称誉:“棍宗少林,少林之说莫详于近世新都程宗猷之《阐宗》”。然而,《武备志》在清初是禁书,加之它卷帙浩繁,自来不易获得。
明清以来的公私藏书目录书中,清人钱曾撰写的《读书敏求记》中对《少林棍法阐宗》有著录。但钱氏收藏的是一个抄本,并非万历原刻。
民国时期,上海龙文书店以万历刻本为底本影印了该书(千顷堂发行),大东书局和百新图书公司则分别以《少林棍法图说》和《少林白眉棍法》翻印了该书。
需要注意的是《少林白眉棍法》中多“落地梅花”一势。其诀为:“此棍死中翻活,无中生有,诸势可变,得其巧者,方可用此法——金龙心法”。该势的方法为:蹲身置棍于地,以示无备,敌来取便应用。此法粗视若巧,然易为人识破。书商徐鹤林为该书作序时以此自诩为全本、佳本,实际上站不住脚的。程宗猷在《少林棍法阐宗·问答篇》中说:“少林三分棍法,七分枪法,兼枪带棒,此少林为棍中白眉也”。这句话的意思是称赞这种兼枪带棒的少林棍法为棍中翘楚,这里的“少林白眉棍”名显然是受到了这句话的影响。
目前所知,国家图书馆善本部存有一部《少林棍法阐宗》[28],哈佛燕京图书馆亦收藏有一部《少林棍法阐宗》(三卷),一函三册,书末钤有“国立北平图书馆收藏”章,另外该馆还有以前者为母本的抄本《少林棍谱》[29]。
2.2 广为流布的天启刻本《耕余剩技》
明天启辛酉(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程宗猷撰写完成《单刀法选》一卷、《长枪法选》一卷、《蹶张心法》一卷,并与《少林棍法阐宗》合刊刻行(程禹迹等刻本),名为《耕余剩技》。相比于万历刊本,这个刊本的流行面较大,国内外图书馆多有收藏。如国家图书馆藏有天启汇印本,另外上海图书馆、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南京图书馆、杭州市图书馆、绍兴鲁迅图书馆、福建省图书馆等都收藏有《耕余剩技》。
清代,福建泉州人黄虞稷撰写的《千顷堂书目》卷十三中收录了程宗猷的《耕余剩技》:“少陵(林)棍法阐宗三卷,又蹶张心法一卷,前二书总名耕余剰技”。
清道光二十二年(公元1842年),聚文堂依据天启本翻刻了《耕余剩技》,但缺少《少林棍法阐宗》、《蹶张心法》及程宗猷侄子颐的序等内容。
民国年间,周越然以天启本《耕余剩技》为底本,易名为《国术四书》影印了该书。
1984年,科普出版社广州分社出版的《少林武功》中,将程宗猷的《单刀法选》、《长枪法选》出掉文字说明,仅留绘图,然后冠以“少林单刀”、“少林长枪”之名。
2002年,作为《中华再造善本》的一部分北京图书馆出版社根据国家图书馆藏明万历四十二年、天启元年程禹迹等刻本影印出版了《耕余剩技》。
2006年,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对清代金逸亭氏所传的抄本进行了句读校勘,以《少林棍法阐宗》、《少林枪法阐宗·少林刀法阐宗》、《少林弩法阐宗》为名出版了该书。需要注意的是《耕余剩技》中《单刀法选》写的是倭刀、《长枪法选》写的是“河南枪法”,跟少林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在这两卷书前加“少林”二字是不恰当的。
3 《少林棍法阐宗》的基本内容与对天启棍的影响
“枪乃艺中之王”,而“棍为艺中魁首”[30]。郑若曾《江南经略》卷八上《兵器总论》称明代有“使棍之家凡三十有一,曰左少林、曰右少林、曰大巡海夜叉、曰小巡海夜叉、曰大火林、曰小火林、曰通虚孙张家棍、曰观音大闹南海神棍、曰稍子棍、曰连环棍、曰双头棍、曰阴手短棍、曰雪棒搜山棍、曰大八棒风磨、曰小八棍风磨、曰二郎棒、曰五郎棒、曰十八下狼牙棒、曰赵太祖腾蛇棒、曰安猴孙家棒、曰大六棒紧纒身、曰十八面埋伏紫薇山条子、曰左手条子、曰右手条子、曰边栏条子、曰雪搽柳条子、曰跨虎条子、曰滚手条子、曰贺屠钩杆、曰西山等家硬单头。”上述棍法,有的以“棍”命名,有的以“条子”、“棒”为名。实际上这是不同地域对棍的不同称呼,茅元仪《武备志》卷九十一释曰:“名曰棍,南方语也;一名曰棒,北方语也。”条子则为多为西北语。
程宗猷棍法棍中有枪、具有北派棍法活把的特点,与俞大猷《剑经》中的南棍、死把有本质的不同。受《少林棍法阐宗》的影响,民间有“五十五图棍”的传授。在五十五图棍的影响下,借鉴与《少林棍法阐宗》有关的天启年号,在西北出现了天启棍法。
3.1 《少林棍法阐宗》的内容及特点
“少林形胜,有文武两山加峙,故棍法与禅宗并传不替”。为学得正宗少林棍法,程宗猷“挟资游少林者,前后阅十余载”,后由于广按师的“耳提面命,开示神奇”以及“后从出寺同游,积有年岁”而最终将少林棍法的“变换之神机,操纵之妙运,由生诣熟,缘渐得纯,自分此道,或居一得”。鉴于少林棍法“只凭师僧口授心识”的状况,在同学少林棍法的师兄弟“当创图诀,公诸同志”的鼓舞下,程宗猷开始“集师友所授,及阅历证合者,命工缮写图像,不辞鄙俚,缀以歌诀于左,积铄成帙,名曰《少林棍法阐宗》。”其志在“庶几一触目间,而形势昭然,俾人人得以自师云耳”的基础上“假筏登岸,以壮干城,靖疆域,俾师门之指授,益藉光大也。”[31]
《少林棍法阐宗》共分三卷,其中卷上收录了小夜叉(六路)、大夜叉(六路)、阴手(六路)、排棍(原传六路,今只用上中下三路)、穿梭(一路)五套棍法。其中小夜叉、大夜叉是不同的棍法功架训练,只不过大夜叉“脚步变换之间较开阔”而已。阴手棍能近身缩入怀,从而达到长兵短用的目的,与夜叉棍相表里。排棍为两人对练,穿梭“根梢相穿,一伸一缩,左右前后,如穿梭然”[32],与排棍一样为“活法”,无定势;卷中图、诀、文并茂地对“中四平势”、“伏虎势”等五十五个势子进行了介绍;卷下为“问答篇”,对少林棍法的一些问题进行了解答。上中下三卷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对少林棍法进行了详尽的阐述、直观的描绘。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这本少林武术著作中,不但为各路棍法列有棍谱,而且绘有路线示意图。另外,该书中所说的“棍传六路”、“大夜叉亦有六路”应当引起我们的注意,这里的“路”与今天的“段”类似,棍路的出现反应了棍势的丰富以及明代武术棍法体系的完善。
通观《少林棍法阐宗》,不难发现该书与俞大猷的《剑经》有许多共通之处。嘉靖四十年(1561年),精通“荆楚长剑”的俞大猷奉命南征,特地到嵩山少林观看武僧棍技,结果大失所望。他认为:“此寺以剑技名天下,乃传久而讹,真诀皆失矣。”在少林主持小山和尚的请求下,俞大猷带两名武僧宗擎、普从南征并悉心传授棍法。几年后,二僧归少林,把学到了棍法传授给了少林寺僧。
程宗猷进少林寺学艺晚于宗擎、普从学成回寺的时间,且俞大猷的《剑经》早已刻印。由此看来,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与俞大猷的《剑经》有相通之处也就不难理解了。但程宗猷的少林棍术“三分棍法,七分枪法”,棍枪合一,又并非等同于俞大猷《剑经》之棍(南棍、死把)。其原因可能有三:第一,程宗猷的老师洪转精于枪法,曾著有《梦绿堂枪法》,他可能将枪法融入了棍法,形成了独特的风格。也许正因为此,少林“僧众推尊”洪转、程宗猷认为洪转的“棍法神矣”,从其学时“日得闻所未闻”[33];第二,程宗猷本人曾跟随河南李克复学习枪法,并“得其法”[34]。也有可能程宗猷将李克复的枪法融入少林棍法而呈现出新的特点;第三,少林寺具有爱国、护法的传统,长期有半军事化武僧组织,且参与了抗倭斗争的军事实践有关。
俞大猷、程宗猷后学吴殳曾见有一称作“五虎拦”的少林棍法,演练时“唯一打一揭而已。打必至地,揭必过脑,平平无奇,殆如农夫之恳土者。而久久致工,打揭得势,则少林诸法亦甚畏之,不可以平平而轻视也。”[35]这种棍法与程宗猷的不同,有可能是从俞大猷处学来的。如此,我们可以推测有可能17世纪末少林寺的棍法存在两种体系。一种是记录在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中的三分棍法七分枪法的少林棍,另一种是类似“五虎拦”的练法。
3.2 少林棍与天启棍的关系
在少林武术技术体系中,最先发展成熟者首推器械。器械中又以棍术为先,大致形成于明代中叶,其次为枪,而刀剑之属则更晚。而少林拳法的发展成熟并形成体系以及内功的形成为清初。[36]这符合中国武术发展演化的一般规律。
明后期,少林功夫已有了“今之武艺,天下莫不让少林”[37]的美誉,清代则出现了“今人谈武艺,辄曰:‘从少林寺出来’”[38]。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出,明清时期少林寺已经成为武术的圣地、技艺的摇篮。少林武艺中以棍法为最,这符合有限度使用武力的佛门弟子身份实际[39]。
明清时期的军事家、武术家均给少林棍法以极高的评价,如称其为“棍家绝业”(吴殳《手臂录》)、“无上菩提”(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俞大猷在《剑经》中提出了“用棍如读《四书》,钩、刀、枪、耙如各习一经。《四书》既明,《六经》之理亦明矣。若能棍,则各利器之法,从此得矣”的武学主张。“南拳北腿”、“东枪西棍”,中国武术具有典型的地域特色。天启棍在这种地域特色中位居西北“四大名棍”之首,其名称另有“天旗棍”、“天齐棍”、“天奇棍”等。马明达研究认为,流行于西北的天启棍与早年河北省盐山县黄林彪传习的五十五图棍有相似之处。而五十五图棍即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卷中“棍势五十五图”的传世演练套路。整个套路虚实合计共八十八个动作,所以又名八十八棍。马凤图、马英图兄弟二人曾对这个套路进行过删繁就简的改造,更名为“风磨棍”[40]。马凤图认为,天启棍法正如戚继光以辛酉纪年为刀法命名一样,因为程宗猷《耕余剩技》刊行于明天启年间,故后世拳家便以天启年号为棍名,这显然包含着对程氏棍法的宗奉之义[41]。
4 《长枪法选》的基本内容与对八门拳法的影响
“枪为艺中之王”[42]、“枪为诸器之王,棍乃枪家之奴婢”[43]。枪在中国武术中占据重要的地位。郑若曾《江南经略》卷八上《兵器总论》称明代有“使枪之家凡十有七,曰杨家三十六路花枪、曰马家枪、曰金家枪、曰张飞神枪、曰五显神枪、曰拐突枪、曰拐刃枪、曰锥枪、曰梭枪、曰槌枪、曰大寜笔枪、曰拒马枪、曰捣马突枪、曰峨嵋枪、曰沙家十八下倒手杆子、曰紫金镖、曰地舌枪”。程宗猷枪法秉承河南李克复,以“八枪为母”、“六合”为用。在李克复“河南枪法”的影响下,在中国武术由器械而徒手的门派转换过程中,借鉴枪法术语“八母”的八门拳最终确立下来,并成为传统武术的一个重要流派。
4.1 《长枪法选》的基本内容
“晚明的武术家通常都在路途中”[44],程宗猷“访有河南李克复善其技”,遂师之而得其法。李克复的“河南枪法”又可名为“八母六合枪”。其中“八母”为圈里枪、圈外枪、圈里低枪、圈里高枪、圈外低枪、圈外高枪、吃枪、还枪八着而言。程宗猷认为:“枪法变换虽多,然皆不外此八着之相生,如习书家,有先习永字之说,亦以永字八法皆备,而余字不外此八笔之法耳。明乎习永字者,即明八枪母之说矣。”“六合”则是指在“八母”基础上两人互相对扎枪的六个基本练习方法[45]。与其他枪不同的地方是该枪“所用木杆,体长而重,非得巧妙,莫能运动。而制胜之方,其要亦唯以中平为主”。
《长枪法选》一书共包括“长枪说”、“六和原论并注”、“散剳拔萃二十六条”、“长枪式说”、“长枪式”、“长枪图十八势并说”六个部分,对“河南枪法”的器械、特点、内容等进行了详尽的介绍。需要注意的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长枪短用说篇》中亦收录有八母六合枪法,它的理论与内容与程宗猷的《长枪法选》基本相同。这可能是明后期盛行八母六合枪,但由于传授人及地域的不同,八母六合枪的传承出现了动作形态、名称等方面的差异。戚继光著《纪效新书》在嘉靖年间,早于《长枪法选》。为此,程宗猷很有可能直接借鉴了戚继光关于八母六合枪的论述。
4.2 《长枪法选》与八门拳法
李克复的“河南枪法”以及程宗猷的枪法是否传承了下来,目前还不敢妄下结论。但它对后世传统武术枪法的习练产生的重大影响,确是有目共睹的。更为重要的是,程宗猷的枪法还对传统武术门派——八门拳的产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八门拳是流行于西北的一个重要拳派,马明达认为该拳与流行于河北省的“岳氏散手”有亲缘关系,很像是同一源头的不同流派[46]。岳氏散手(岳氏连拳、岳氏连手)与以大枪闻名的河北沧州人刘德宽有关。刘德宽属于力求融会贯通的改革派武术家。曾与八卦掌名家程廷华、形意拳名家李存义结盟,互教弟子,力图融八卦掌、太极拳、形意拳为一炉。三人这种融汇光通的思想为中国武术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其中程廷华的弟子孙禄堂将太极拳、形意拳、八卦掌融为一炉创编了孙氏太极拳;刘德宽则在如下三个方面为武术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第一,纳诸多枪法、戟法于陆合大枪体系中,进一步丰富、完善了陆合枪体系;第二,刘德宽将开合太极拳传授给吴俊山,吴俊山又将该拳传授给李景林、蒋馨山、程海亭等人;程海亭将该拳整理后传授给师弟郭铸山,郭铸山的后学将该拳称之为八卦太极拳[47];第三,刘德宽从河北人刘仕俊学习“子母拳”后,为教学需要而改编成“岳氏散手”。
刘仕俊的“子母拳”,又名“八番手”,其精要者仅八势,即“八母拳”。马明达认为:八母拳显然是从陆合枪法中的术语——“八母枪”、“八枪母”演化而来的[48]。
明清时期,枪法多用“八母”这个词,但含义不同。如戚继光所传杨氏陆合枪中的“八母枪”,是大枪对扎训练中的一段最基本的程序;吴殳的“枪法八母”为封、闭、提、掳、拿、拦、还、缠“八字诀”[49];程宗猷的“八枪母”为:“你劄我圈里,我拿枪;你劄我圈外,我拦枪;你圈里劄我脚,我提枪;你枪起,我拿下;你圈外劄我脚,我橹枪;你枪起,我拦下;我又劄里圈里,你拿枪还枪,我拿枪。”[50]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程宗猷所说的“八枪母”是指八个防守反击的技术。
中国武术的发展由从器械到徒手演化的一个趋向,套路门派形成以前,多以器械来划分畛域,如杨家枪、少林棍、武当剑等。后来,如形意拳般“化枪为拳”,有陆合枪便有了陆合拳、有八母枪便有了八母拳。正因此,明代何良臣《阵纪》有“学艺先习拳、次习棒,拳棍法明则刀枪诸技特易易耳。所以拳棍者,为诸艺之本源也”的论述,武术界有了“器械是手臂的延长”、“拳成兵器就,莫专习刀枪”的谚语。
从河北刘仕俊的八母拳到燕山常巴巴的八门拳,尽管只是一音之转,但却是一种有意识的转换。正是有了这种转换,八母拳完成了由俗到雅、由实证到意念、由经验到理论的升华[51],成为传统武术转型的一个风向标。
5 《单刀法选》的基本内容与中日武术文化交流
明代,中国刀法异彩纷呈,郑若曾《江南经略》卷八上《兵器总论》称明代有“使刀之家凡十有五,曰偃月刀、曰双刀、曰钩刀、曰手刀、曰锯刀、曰掉刀、曰太平刀、曰定戎刀、曰朝天刀、曰开天刀、曰开阵刀、曰划阵刀、曰偏刀、曰车刀、曰匕首”。伴随倭寇的入侵,“左右跳跃,奇诈诡秘,人莫能测”[52]的倭刀进入中国,从而拉开了学习倭刀的序幕。
程宗猷访求其法而得到浙江倭刀名师刘云峰的真传。但刘师所授“有势有法而无名”,为“使习者易于记忆”,程宗猷“依势取像,拟其名”[53]而撰写了《单刀法选》。在该书中程宗猷不但为刘云峰的单刀法拟名、绘图、并配以动作说明进行了记录,而且编制了演练套路,并提出了分节演习的思想。另外,程宗猷所习的单刀是典型的倭刀,这正是中日武术文化交流的绝好注脚。这种刀法的承传为后世苗刀、破锋八刀等双手刀法的产生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5.1 《单刀法选》的主要内容
《单刀法选》共包括“单刀说”、“单刀式说”、“单刀式”、“单刀图二十三势并注”、“续单刀图说”、“总叙单刀一路谱”、“总叙单刀一路图”、“续刀图十二势并注”八个部分,对浙江刘云峰的刀法进行了图文并茂的介绍。
提的一提的是该书中出现了“以前刀法,着着皆是临战实用,苟不以成路刀势,演习精熟,则持刀运用,进退跳跃环转之法不尽。虽云着着实用,犹恐临战擎肘,故列成路总刀法一图”的记载,对研究刀法套路的形成提供了文献依据。更为重要的是,该书还提出了“然全路势多,倘力微者持重刀,难以跳舞终局,当听用者,刀之长短,分为两节三节习演,毋拘定格可也”[54]的主张,为武术套路分节、分段演练提供了理论依据。
5.2 《单刀法选》与中日武术文化交流
“器名单刀,以双手用一刀(今名双砍手,又名倭刀)……非他方之刀可并,且善磨整,光耀令人见之射目寒心。”[55]程宗猷跟随刘云峰学的是倭刀,其《单刀法选》主要记述的正是倭刀技法。
从长剑、长刀以及楚国“长铗”的考古资料及文献记载来看,双手剑刀法在我国应早就存在。这种剑刀法随着我国制作的剑刀等兵器途径朝鲜半岛传入日本后,直接促使了日本后世剑刀技术体系的完善。
可惜的是,从周秦一直延续到隋唐的这股尚武之风中唐以后发生了断裂。随着封建专制主义的不断强化,在宋明理学的影响下,孔子文武兼修的思想被“半日静坐,半日读书”所取代。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在中国盛行的双手剑刀法开始走下坡路,并最终由于元代的禁武而在明代成为广陵散[56]。宋懋登对此感到十分遗憾,他在《九龠集》卷2《钱氏剑策序》中说:“千侯尝谓余,古法不传者三:曰剑术,曰抗法,曰画眉。抗法太残酷,而画眉都确男子气,皆君子所不道。独惜剑法不传……则君子不能无遗憾焉。”
与中国“君子不能无遗憾”相反的是,善于吸取外来文化的日本剑刀制作工艺在学习中国的基础上突飞猛进,并从宋代开始,日本对大陆的文化输出日益明显起来,其中尤以日本刀的输出最为明显。北宋欧阳修《日本刀歌》中有“宝刀近出日本国,越贾得之沧海东”的诗句。在这里,日本的刀已被欧阳修称之为“宝刀”。明代,日本“宝刀”通过“进献”、“堪合贸易”、“走私”三条途径大量进入中国。据统计,在明代中日的堪合贸易中,日本刀的总输出量不少于二十万把[57]。正因为此,日本刀成为明清两代文人吟诵、讴歌的对象。如明代政治家、文学家唐顺之的《日本刀歌》、明代剧作家汤显祖的《倭寇刀子歌》、明万历年间文学家宋懋登的《日本刀记》以及明末清初梁佩兰、王邦畿的同名诗作《日本刀歌》等。
与制作精良的“宝刀”相应,日本在发扬中国剑刀法“持短入长,倏忽纵横”的基础上,摒弃中国剑刀法“途支虚架,以图人前美观”的缺点而创造出技法朴实、步法灵活、简洁实用的日本剑刀法。何良臣在《阵记》中对该刀的技术特点有所评价:“日本刀不过两三下,往往人不能御。则用刀之巧便可知矣。”
技术的完备加之器械的精良,日本刀法引起了中国军事家、武术家的注意。郑若曾认为:“中国武艺不可胜纪,古始以来各有专门秘法散之四方。若召募得人,以一教十,以十教百。即刀法一艺,倭不足以当我,况其它乎”[58]的主张,嵩山少林寺更是发明了三股叉来抑制倭刀的进攻。更为主要的是,在倭寇“双手用一刀”的倭刀法的刺激下,在明代已经失传的双手剑刀法重新得到武术家的高度重视,并出现了学习、融合倭刀的趋向。
此时,明代抗倭名将俞大猷开始师从民间武术家李良钦学习“荆楚长剑”。这是一种古代长剑在明代的孑遗[59],俞大猷学成后将其融汇在南方棍法中,并撰写出棍法专著《剑经》一书。
明末军事著作家茅元仪在其《武备志》中收录了目前所能看到的唯一一部古双手剑谱——朝鲜势法。关于这部双手剑谱的来历,茅元仪在《武备志》卷八十四《阵练制·练十七·教艺三》中记曰:“古之剑可施于战斗,故唐太宗有剑士千人,今其法不传。断简残编中有诀歌,不详其说。近有好事者得之朝鲜,其势法具备。故知中国失而求之四裔,不独西方之等韵,日本之尚书也。”另外,茅元仪在《武备志》卷一百零四《器械三》中再次提到这部剑谱的来历:“古之言兵者必言剑,今不用于阵,以失其传也。余博搜海外,始得之。”
与俞大猷学习长剑孑遗和茅元仪收集双手剑谱不同,戚继光、程宗猷、吴殳则直接研究、演习倭刀法。并总结出了《辛酉刀法》、《单刀法选》、《单刀图说》三部刀法专著。三人同演倭刀,但策略不同。其中戚继光和吴殳力图融汇两者为一炉,吴殳更是结合“渔阳老人”的剑法创编了双手刀法十八势。单双手变换,明显有中国剑刀法的东西在里面。而程宗猷则中规中矩学习日本刀法。吴殳的老师江苏常熟人石电(字敬岩)曾与程宗猷的老师浙江人刘云峰同学倭刀、与程宗猷的另一师傅李克复同学枪法,得梨花枪之真传[60]。程宗猷和吴殳的双手刀法实出一源而练法各异。这是传统武术中一个很有意思的文化现象,与现代竞技武术的规定套路天南而地北。
入清以后,日本双手剑刀法不适合骑兵作战的需要而在军队中归于沉寂。但在民间,双手剑刀法缺传承了下来。
发源于胶东半岛的太极梅花螳螂拳,其典型器械套路螳螂剑(又名穿林剑)就主要是双手握剑演练,这是否与胶东半岛倭寇的猖獗有关、螳螂剑是否借鉴了日本的双手刀剑法呢?留待后续研究。
清末,河北盐山人黄林彪从学天津纪氏,得双手刀法,并传于张玉山和马凤图。马凤图将刀传授给了二弟马英图和长子马广达。1925年后,马凤图曾将该刀法改编成“破锋八刀”[61],并取代了原来的《劈刀十二法》在西北军中推广。
约略与黄林彪同时,河北吴桥桑园人谢德恒兄弟以双手刀法、阴手枪、持枪拐驰名京南。谢氏将该刀法传于天津静海县独流镇任向荣、刘玉春。1921年前后,曹锟在河北保定练兵时,在军中设“武术营”,聘请任向荣、刘玉春教授双手刀法。其主要传人有佟忠义、郭长生、陈凤岐等人。当时任向荣、刘玉春传授的这种双刀法被称为“苗刀”,因而其“武术营”又称“苗刀营”。苗刀原是西南少数民族苗族所锻造的刀,不是一种刀法,更与日本的双手刀法有异。曹锟时改称“苗刀”也许出于对日本刀的忌讳,又为了避免程宗猷、吴殳的“单刀”与一般单刀的混淆。
1928年,中央国术馆成立后,经馆长张之江提议,苗刀成为学员的学练项目而进一步得到了普及与提高。苗刀原由程宗猷的《单刀法选》沿袭而来,仅有一路八趟。为便于教学,使学员系统掌握苗刀的精髓,在馆任职的马英图、郭长生,参照古谱,在一路苗刀的基础上糅合进刘玉春独流通背拳的步法而编创了二路苗刀[62]。这趟苗刀基本结构与程宗猷《单刀法选》差别较大,但主要刀势大部相同。马明达先生根据马英图和郭长生的这次成功合作认为:“晚清河北省内黄、谢两支双手刀法的源头都可能来自程氏,或是直接源自‘浙人刘云峰’”[63]。此外,郭长生还创编了对练套路——“苗刀进枪”,为继承、普及苗刀做出了新的贡献。值得注意的是,现今沧州流传的苗刀与天津市静海县流传的独流苗刀已呈现出器械、套路等诸多方面的差异,这是我们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等方面需要高度注意的地方。
《耕余剩技》为我们研究明代武术提供了真实、详尽的材料,为后世武术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营养成分。后世对该书大都给予了较高的评价。但亦有例外,如吴殳就在《手臂录》中对程宗猷颇有微词。他认为程宗猷学少林之法,“去柔存刚,几同斗牛”[64],已“失少林刚柔互用之意”[65]。为此吴殳认为程宗猷之法“以自立一门,又非少林之法也”[66]。另,吴殳认为程宗猷之枪“皆棍中之法,用于枪,大误人矣!”[67]对此,我们应持客观的态度、辩证地来看这个问题[68]。
注释:
[1]黟县北枕黄山、南望白岳,境内群山环抱,山川秀丽,自古便享有“小桃源”之称。这里的西递和宏村2000年11月30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其中,据说江南六大富豪之一的胡贯三为西递村胡氏二十世祖,而宏村汪姓为唐初越国公汪华(徽州地方神)的后裔。
[2]1988年,国务院撤徽州地区,成立地级黄山市。同时,绩溪县被划出隶属安徽省宣城地区(后改宣城市)。
[3]1934年9月,蒋介石为了在江西“剿共”,将婺源划归江西。但随后的“保婺运动”迫使蒋介石收回成命,1947年,婺源重回安徽。1949年9月婺源改归江西,现属江西上饶管辖。
[4]从隋末(6060)至唐天宝年间(742)徽州人口从2万人增至12万人;“黄巢之乱”和“靖康之乱”后的两次中原移民,使徽州人口更是激增至南宋50万人、元代82万人(贾磊:《徽州体育文化概论》第59页,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5]明万历时期的谢肇在《五杂俎》中说:“富室之称雄者,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
[6]据统记载,徽州六县,宋元明清时期历代致富商人近千人,其中被称作巨富者230多人,以盐商、典当商为多。有不少地方的经济命脉几乎被徽商所控制。如客籍扬州的80名巨商中,徽商有60名。浙江的35名著名盐商,徽商有28名(方静:《解读徽州》第229页,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这其中以胡三贯、胡雪岩为代表。当然,徽商还出现了“倭寇”王直和徐海两人。
[7]另两姓为汪姓和方姓。
[8]休宁之名缘于其附近的灵鸟山,该山原名鸺山(今名凤凰山)。孙吴政权曾在其南置鸺阳县(不久简化为休阳县)。公元598年,隋文帝取休阳、海宁各一字钦定县名——休宁。自此,该名沿用至今。
[9][10]【明】王世贞:《歙州续稿·文部·墓志铭·处士程有功暨配吴孺人合塟志铭》。
[11]汪良发:《徽州文化十二讲》第312页,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12]方开:安徽歙县人,著名养生家,著有《延年九转法》。
[13]全国唯一的状元博物馆就设在休宁县城钟鼓楼内。据安徽中国徽州文化博物馆统计的《徽州历代状元表》,从南唐至清,徽州共产生了31名状元,其中休宁籍的状元就有19人;胡适、陶行知等大学问家、大教育家等亦是徽州人。
[14]程宗猷侄颐给《少林棍法阐宗》作的“小序”,见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15]汪良发:《徽州文化十二讲》第209页,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16]贾磊:《徽州体育文化概论》第60页,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17]南宋婺源县李如诚(抚谕使)、南宋祁门县程鸣凤(南雄州知州)、南宋休宁县程若川(滁州府太守)、明代休宁县黄赓(削发为僧)。值得注意的是,四名武状元中两名在休宁,两名姓程。
[18]方静:《解读徽州》第282页,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徽班晋京是京剧产生的必要条件,徽剧“艺兼文武”的特色在京剧中有很好地体现。
[19][21]【明】程继康:《少林棍法阐宗序》,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20]【明】陈世堎:《少林棍法阐宗集序》,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22]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徽州文书契约的发现被誉为20世纪继甲骨文、汉晋简牍、敦煌文书、明清大内档案之后的第五大发现。
[23]【明】郑岳:《山斋文集-赠宗彦于成守徽州序》。
[24]徐学林:《徽州刻书》第4页,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25]汪良发:《徽州文化十二讲》第244页,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26]李忠林:《徽州刻书业论略》,《晋图学刊》2004年第5期第70页。
[27]徐学林:《徽州刻书》第210-213页,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28]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
[29]王振忠:《少林武术与徽商及明清以还的徽州社会》,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主编:《徽学》第三辑(2004)。
[30]【明】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问答篇》,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31]【明】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纪略》,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32]【明】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名棍源流》,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33]【明】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纪略》,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34]【明】程宗猷:《少林枪法阐宗少林刀法阐宗·长枪说》,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35]吴殳:《手臂录大棒说》,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36]旷文楠:《试论少林武术体系的形成》,《成都体育学院学报》1991年第2期。
[37]【明】郑若曾:《江南经略》卷八下。
[38]褚人:《坚瓠集·余集》,《笔记小说大观(7册)》,南京: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5年版。
[39]程大力曾对此问题进行过专门研究,且提出了少林尚棍的一般原因和根本原因(程大力:《少林尚棍渊源论——兼析少林武术产生的文化历史原因》,《成都体育学院学报》1990年第4期);郝勤认为:遗憾的是少林武术没有像日本武道那样解决好佛教精神武术内涵化的问题,武术只是外在的粘附于佛教的某一寺庙(郝勤:《论中国佛教与少林武术》,《成都体育学院学报》1990年第4期第38页)。
[40]马明达:《燕山常巴巴轶事辑述——兼论西北天启棍、八门拳诸问题》,《回族研究》1997年第3期第29页。
[41]马明达:《燕山常巴巴轶事辑述——兼论西北天启棍、八门拳诸问题》,《回族研究》1997年第3期第30页。
[42]【明】程宗猷:《少林枪法阐宗少林刀法阐宗·长枪说》,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43]吴殳:《手臂录-梦绿堂枪法(并序)》,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44]【以色列】夏维明:《明代少林武术考》,《中华武术》2003年第9期第19页。
[45]【明】程宗猷:《少林枪法阐宗少林刀法阐宗·长枪说》,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46]马明达:《燕山常巴巴轶事辑述——兼论西北天启棍、八门拳诸问题》,《回族研究》1997年第3期第33页。
[47]李仁平:《发现开合太极拳》第45页,台湾:逸文武术文化有限公司,2006年版。
[48]马明达:《燕山常巴巴轶事辑述——兼论西北天启棍、八门拳诸问题》,《回族研究》1997年第3期第34页。
[49]吴殳:《手臂录·枪法八母》,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50]【明】程宗猷:《少林枪法阐宗-少林刀法阐宗-八母枪》,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51]马明达:《燕山常巴巴轶事辑述——兼论西北天启棍、八门拳诸问题》,《回族研究》1997年第3期第34页。
[52][53][55]【明】程宗猷:《少林枪法阐宗少林刀法阐宗·单刀说》,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54]【明】程宗猷:《少林枪法阐宗少林刀法阐宗·续总刀图说》,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56]唐豪认为,由于元代统治阶级的禁武政策,在我国源流有序的双手剑法在明代失传了。详见棣华:《古代中朝日剑术交流的若干考察》,见《中国体育史参考资料(第六辑)》,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58年版。
[57]佐藤孝,陈振昌:《中日古代文化交流中的输出与逆输出》,《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年第4期第39页。
[58]郑若曾:《江南经略·卷八上·兵器总论》。
[59]马明达:《历史上中、日、朝剑刀武艺交流考》,见马明达:《说剑论稿(修订版)》第215页,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版。
[60]石电弟子陆桴亭在《陆桴亭文集·石敬岩传》中记为“李先复”,唐豪考证后认为李先复就是李克复(唐豪:《神州武艺》第32页,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
[61]其诀为:迎面大劈破锋刀,掉手横挥使腰拦。顺风势成扫秋叶,横扫千钧敌难逃。跨步挑撩似雷奔,连环提柳下斜削。左右防护凭快取,移步换型图刺刀。见陈宝强,郭乃辉:《西北军“破锋八刀”考》,《军事体育进修学院学报》2006年第2期第38页。
[62]郭铁良,郭贵德:《史说“苗刀”》,《中华武术》2002 年第 12 期第43页。
[63]马明达:《历史上中、日、朝剑刀武艺交流考》,,见马明达:《说剑论稿(修订版)》第226页,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版。
[64]吴殳:《手臂录·手臂录自序》,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65]吴殳:《手臂录·枪法微言》,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66]吴殳:《手臂录·枪根说》,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67]吴殳:《手臂录·程冲斗十六枪势》,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
[68]古代武术分为军事武术和传统武术两个部分,吴殳是否在站在传统武术家的立场上看待军事武术,不得而知。武汉体育学院温力教授有过类似的研究,可参阅温力:《从“兵枪”和“游枪”看武术与军事的关系》,《武汉体育学院学报》198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