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郴州“杜丽娘”——湘昆名旦雷玲印象
2013-08-15王若皓
○ 王若皓
人生的流程,大体是追寻、选择;再追寻、再选择。正如昆剧经典《牡丹亭》中女主角杜丽娘所感慨的:“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将近20年前,笔者开始记住了一个刚劲柔婉兼而有之的好听名字,她叫雷玲,来自郴州。认识雷玲,是在1994年。那时候我随中国剧协书记处书记、中国昆剧研究会秘书长柳以真,北方昆曲剧院副院长、中国昆剧研究会副秘书长丛兆桓二老筹备“兰花杯”首届全国昆剧青年演员交流演出。经过录像甄选,年仅23岁的雷玲被选入由中央电视台三频道在北京人民剧场现场直播的、有全国政协副主席万国权出席的开幕式,演出剧目正是《牡丹亭·游园》,开场靓丽高雅的雷玲,不仅一下子被印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也深深打动了昆剧界德高望重的评委们,6月15日那次演出,初出茅庐的雷玲以声线优美,身段俏丽,感情充沛的出色演绎一举夺得“兰花优秀表演奖”,坚实地站在了全国昆剧最高殿堂的红氍毹上。而并不为人所知的是,因为连续一个多月起早贪黑磨排参演剧目,加上年轻紧张,在奔赴北京的火车上雷玲还打着点滴,演出之后的第二天便失了声。
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1971年1月22日,雷玲出生在一个艺术氛围浓郁的昆剧家庭。父亲是团里的优秀鼓师,妈妈是出色的琵琶演奏员。小时候的雷玲,经常是伴着妈妈琵琶练功时轮指花儿那绵邈悠长的旋律入眠,又在爸爸勤奋研磨节奏“嘀嘀嘟嘟”的鼓板声里醒来。聪明智慧、充满好奇的她童年时代就对繁花似锦的昆剧舞台心有所悟,她特别喜欢看戏,看了之后就带着小朋友拿着围巾、枕巾像模像样地掇襟舒袖,模仿习艺。1985年,文化成绩一向优秀的她还是在妈妈的鼓励下,在很多人并不支持她学戏的劝说、甚至是反对声中,以优异的初、面试成绩犹犹豫豫地“下了海”,考入湖南省艺术学校,正式开始学习昆剧,开蒙戏就是那出《牡丹亭·游园》。
尽管是世家出身,毕竟年龄偏大了,腰腿硬朗不说,个子也比同学们高了许多,相对的练功就比同学们要吃更多的苦。有次看着自己腿上的淤青,想着自己中学时优秀的学习成绩,心中不觉一阵酸楚,一场大哭过后还是一边揉着腿上的伤,一边继续拿起把子走上台毯……在她的记忆中,练基本功的前几年都不是很顺利,身体受苦不说,精神也有不小的压力:骨头梆硬、腰不够软的她还被老师给起了个外号儿——南京长江大桥,那意思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但是到了学戏阶段,她的优势就凸显了:个子高挑,嗓音甜美,扮相姣好,领悟力强,活脱脱一个闺门旦的坯子啊!所以,基本没有演过龙套的她,从年度考核到毕业公演一直是给老师、领导汇报展示的人选,五年的努力学习,她掌握了《牡丹亭·游园》 《风云会·千里送京娘》 《琵琶记·描容、别坟》 《红梅记·放裴》《百花记·赠剑》等多出传统折子戏,而且在1990届毕业汇报演出中还拿了个省文化厅颁发的“优秀表演奖”。由于她舞台上比同龄演员成熟,适逢各个剧种学员一起跑来观看,老师竟不掩饰地要她赶紧躲起来,生怕她的一身真本事被人软磨硬泡给偷学了去。老师的偏爱,个人的成功,使得她信心满满,满目葱翠,到处掌声,前途一片光明。凡此种种,真可谓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了。
然而,1990年代的湘昆,与其他剧团一样,挣扎在讨生活的无奈之中,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雷玲,一瞬间就像跌进了五里雾中,看不清方向,没有了目标……眼看着很多同学毫不犹豫地调离了,行当参差不齐、小生搭档俱不在一个年龄层,她几乎每天面临着无戏可演的窘境。天生要强的雷玲这时却暗下决心,要继承好湘昆独有的看家戏,她主动向老师学会了《玉簪记·偷诗》《红梅阁·折梅》 《渔家乐·藏舟》等折子戏,并争取一切机会参加演出,虽然知音并不很多,但还是得到了有识之士的不少好评。尽管如此,如今回首往事,雷玲依旧认为那一段是晃悠过来的,很蹉跎……很无奈……
1994年北京举办“兰花杯”首届全国昆剧青年演员交流演出,那是由文化部艺术局、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社文艺部、北京市文化局、中国昆剧研究会五家单位联合主办的,规格之高可谓空前。
这一年对雷玲来说,不啻于一个获得新生的年份。因为她和搭档王艳红是团里所有六个参演剧目中年龄最小的演员。
“团里真是异乎寻常的重视,给我们从北京请来周仲春老师,加工提高。”由于周老师年龄大起得早,她俩也就有了吃小灶的机会,每天都是别人刚刚正点上班,她俩却已经在周老师的精心指导下连续拉完两遍戏了。为了这个演出,整整一个月,雷玲不停地研习各个院团的《游园》录像资料,包括张继青、张洵澎等很多名家影像,她像蜜蜂采蜜一样,不知疲倦地汲取着各种养分优长,补充自己。北京的亮相,评委、专家、前辈们大为惊诧:因为这个在昆剧界几乎属于空白的年龄段,湘昆竟储备了雷玲这样的闺门旦新秀!
哲人说过:绚烂之极意味着归于平淡。
热闹过后,从北京回到郴州,捧着“兰花优秀表演奖”,刚刚闪亮的雷玲又没有什么演出的机会了。
二、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
没有演出机会,并不是雷玲自身的原因,皆因为社会大环境和团里小环境相互错位所致。说来好笑,作为一位专业世家出身的职业昆剧演员,很长一段时间基本上成了半业余的昆曲曲友。作为远在郴州的山城“杜丽娘”,原本就生活在昆曲大生态圈的边缘,所能见到的老师已是相当有限,眼界也颇显逼仄,而很多会演、评奖的机会就基本与她擦肩而过,甚至是比赛结束了,看到新闻报道才晓得还有这样一次活动。十年前,事业心很强的父母极力鼓动支持雷玲申报参评省里的“芙蓉奖”,于是雷玲满心欢喜地去找领导,申请参演湘昆代表作整本戏《荆钗记》,但几经努力,最终事与愿违;整本戏排不了,干脆换一种思路,于是,她退而求其次,祭出三折自己的拿手戏,《牡丹亭·游园》 《疗妒羹·题曲》 《破窑记·落窑》,她自己找搭档,自己找乐队,自己找时间找地点排戏,苍天不负有心人,雷玲又一次以她光彩照人的舞台形象,赢得评委的投票,斩获了2002-2003年度“湖南戏剧芙蓉奖”。捧着芙蓉杯,她黯然神伤,都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可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是清水,什么又叫天然。
她也想过单飞,想过改行,想过换个生存空间,但是稳重踏实的性格,使已然成家的雷玲不可能抛家舍业远赴外地去发展。那个时候,除了年终大会,差不多一个月才会被叫去团里看一看,无事可做的雷玲一度自己开办了一家店,当起了老总,而且做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但她的心思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昆剧舞台。她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利用各种场合演出一下自己的拿手折子戏,甚至仅能安排片段也不轻言放弃。而这种演出需要她自己出钱策划,自己掏钱请人排戏助演。每次演出完,洗去铅华,揽镜自审,心里想着:“老师们,你们的雷玲没有离开昆曲,还在台上,还能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看着镜中的自己,盘点着演出的收获,她竟能发现自己真的离昆剧又近了一步,虽然走得艰辛但倍感幸福……”
雷玲的艺术魅力是远近驰名的。2007年中国(无锡)吴文化节,最重头大戏是三剧种合演《范蠡与西施》,以昆、越、锡三大剧种小生王子为号召,昆剧王子张军,越剧王子赵志刚,锡剧王子周东亮,名气都是响当当的。而导演特意从偏远的郴州“挖”来雷玲与张军搭档。等她见了导演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在苏州看到了她的《牡丹亭·寻梦》,从此深受了感染!
2004年,文化部开始按年度在上海连续举办昆曲旦角表演培训班,梁谷音老师的班,张洵澎老师的班,华文漪老师的班,每一个班上都能见到这位郴州山城的“杜丽娘”,与班里同学不太一样的是,别人都是院团公费培养,而她是全程自费来学习……
三、柳郎呵,俺和你死里淘生情似海
明代大剧作家汤显祖在其名著《牡丹亭》里是这样抒写自己的心声的:“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在郴州“杜丽娘”雷玲的新浪微博题记中,她写下了这样的心语:“昆曲是值得我用一生去追求的爱人!只是我会老去,而他永远年轻!”
镌刻这句话的背景是在她被张洵澎老师的艺术迷倒的时候!
实际上,萦绕这份心思的起因还要更早些。
当年,雷玲学戏的启蒙老师是湘昆名旦孙金云。孙老师能戏甚多,却因为个子不高的先天条件,每每就要改变身段造型的幅度位置等,以适应不同的合作需求。久而久之,孙老师便有了不同于一般刻模子式表演的独特体验。后来,孙老师潜心导演,便在课堂上引入导演的启发式教学法,尝试着根据学生的自身条件做各种创造性的突破,雷玲就是最主要的受益者。众所周知,导演就是演员的一面镜子,要从各种角度为演员提供参照,孙老师也有意将天资颖异的雷玲往创作方向引导,这使她在习艺的初期就强化了个人的魅力与气质,强调了主体意识的觉醒与投入。因而雷玲的表演,无论多么熟悉的角色,总会给人一种鲜活灵动,大气蕴藉的心里感觉。这是雷玲打下扎实传统基础的第一个阶段。
雷玲艺术进步的第二个阶段,就是到上海参加名师开办的旦角培训班。尤其是在以闺门旦为主教的上昆著名表演艺术家张洵澎老师的班上,雷玲就像爱丽丝漫游仙境般地一下子打开了眼界,她发现不管什么身段,到了张老师身上,“那表演就立即变得很规范,手在哪儿,脚在哪儿,处处有根,不乱一丁一点,而又能时刻充满着激情,激扬着个性,澎湃着张力……”雷玲神往已久的表演境界在自己的眼前豁然呈现了,“张老师的妩媚、娇柔,完全能让你看呆了!”从这一刻起,雷玲和张老师结下了深深的艺术之缘。实际上,张老师跟湘昆的缘分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七十年代随着传字辈老师到郴州传艺就已经结下了的。在张老师心目中,是倾心赏识雷玲,她曾满怀深情地说:“你条件那么好,我给你摆一个身段都是很漂亮的,就是那么远……可惜啦!”而在雷玲心里,张老师那是一座不可逾越的丰碑,她深深感到:“昆曲太高深了,倾尽一生都学不完,一生都无法说对昆曲很懂了,越是学到后面越觉得自己浅薄,应该要学得更多传统的戏。”她说:“我觉得只有掌握了更多传统戏之后,才会有高明的手段!就像周仲春老师说的,我们要把零件都存在自己身上,以后别人想要什么我们就能拿什么。我当时年纪小,不懂啊,现在想起来,唉……不经历过生活磨砺这个过程,老先生的话、老师的话都不会懂的。越到一定的年龄,越觉得昆曲是无法割舍的一份感情!”当晚,雷玲在微博题记中写下了那发自肺腑的心声。
诚哉斯言!熟悉雷玲的人都知道,对于昆曲,她的虔诚早已不是一种安身立命的职业那般简单,那就是她镌了心,夙了情,小心呵护着缠绵厮恋的爱人!
时光荏苒,一晃就到了2010年,曾经是团里台柱子、京研班毕业的罗艳又被调回湘昆担任书记,上任伊始就把雷玲等很多散落于“民间”的湘昆明珠给穿了起来,成为了玉珠串。雷玲再一次恢复职业昆剧演员的真身,她如饥似渴地学戏,排戏,演戏。对于雷玲来说,后又兼任团长的罗艳书记不仅仅是慧眼识珠的领导,更是她的好老师。罗书记把雷玲叫到自己家里,拿出自己珍藏的各种资料,帮助雷玲条分缕析,开声运气,吞吐行腔,一个字一个节奏地教她处理字和曲的关系,研磨口法与腔型。原本就声线动听的她,一上场就先声夺人,很多人惊讶地发现,雷玲“从湘昆舞台消失”的这些年,不但没有回功,反而越唱越好:声音通透,音色甜润,气息匀称,声情丰满。对此,雷玲不无感激地说,罗书记让我“回生”了。说起来,这个话还有个“典故”。那是在2012年“相约郴州”的大型演出中,全国几大昆剧院团齐聚郴州,大串折搬演《牡丹亭》,雷玲与上昆优秀小生黎安合作攒底《回生》一出,谢幕时,面对热烈奔放的鲜花、掌声、呐喊声,雷玲泪眼婆娑,她说:“今晚,在郴州,我和杜丽娘一起回生了!”
在教过雷玲的老师中,无论是旦角祭酒张继青老师、冠生独步的蔡正仁先生,还是导演张国泰、沈斌、沈矿等名家,几乎都是异口同声地夸赞她:“很有悟性,一点就通,太有灵气了!”年逾古稀的北派艺术家侯少奎老师教《送京娘》,第一次看她汇报演出,就毫不掩饰地说,好!我给你打80分!张洵澎老师更是寄予厚望:“你一定要把言(慧珠)派的戏传下来,你不光有这个能力,而且有这个条件,个儿头嗓子都好,只要继续努力,完全可以坐上昆曲第一闺门旦的宝座!”对此褒奖,雷玲说:我得恶补啊,补剧目,补感觉,补境界,我要把那么多年耽误的时间给抢回来!
的确,雷玲去年一边排大戏《白兔记》,一边抽空就跑上海,根据张老师的时间,见缝插针,学习充实。
在湘昆,凡是和雷玲搭过戏的都喜欢他们的配合,因为她能把对手点燃,能让人在演出中享受激情四溢的快乐。
在昆剧界,与他合作过的著名小生张军、黎安,丑副胡刚等都说和雷玲同台特别有感觉,顺畅通透。
著名教授郑培凯在香港看了她演出的《白兔记·抢棍、出猎》后拉着雷玲,直呼:“三娘!三娘!我要跟你照张相,我觉得你的表演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
罗艳书记不无得意地特意夸奖道:“你这两年不是在走路,是在跳跃式前进!”
四、牡丹亭梦影双描画,南枝挨暖北枝花
转眼又是折梅日,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办了30年的梅花奖大赛,这次要在成都打擂了,雷玲这台戏是西区的第二场,也是该区唯一的昆曲专场。开演前,前后台忙碌而秩序井然,主演雷玲本来灵动多姿的思绪也出奇地全部集中到角色上来了。
本来原想让她出演本团版本的湘味《白兔记》,但是经过仔细论证,还是觉得这出大戏并没有真正能完全展示出雷玲的艺术造诣,在主教老师张洵澎先生的倡议下,雷玲走了一步看似稳妥,实际难度相当大的棋局:推出以经典名著《蝴蝶梦·说亲》 《百花记·赠剑》 《千里送京娘》以及为赶妆串场的《挡马》青春档组成的闺门旦专场。对于雷玲来说,寡妇田氏、百花公主、赵京娘,这是一组靠色的人物,行当基调均是闺门旦,又都是爱情为主干的戏,如何能把这一组人物区别开,雷玲着实下了大力气。很多老师都夸张洵澎老师的人物表演分寸感把握到位,雷玲就见缝插针,从老师最细微处学起,只要老师一有时间,她一准飞到老师眼前,有时是在戏校,跟着比自己小得多的娃娃们蹭学老师的艺术,有时先生被人家请去教戏,她就安心地跟在旁边看,有时在先生家,拿着老师炸油条的长筷子当宝剑,上下翻飞……
梅花奖初评送审要录制碟片,她请来根本就没有档期的上海著名小生张军助演合作,仅仅合了一遍就开录了……雷玲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这张碟片拿给老师看,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我是不是错很多呀?”年逾古稀的张洵澎先生噗哧乐了,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就是错,都错得可爱啊!”老师的话并非过誉,雷玲不仅刻苦,而且悟性极高,她是仅用了两天时间,在先生家里吃小灶,就把一般人花上几年时间要学的东西,化到了自己身上,连张老师看后都激动不已地说:“真不错,你要是跟在我旁边两年,还不知怎么样呢?”其实,太阳星星都知道,整整两天她就沉浸在戏里,几乎就没有合过眼……这样为一出戏去上海四五次,回团合成后再请老师细抠,有些排练时走样的、不到位的,都会请老师逐一捋顺,这就是雷玲心中梅花奖艺术的高度。
甚至连化妆,雷玲也要亲自去尝试设计找扮相,做专场前,她几乎天天化妆,每天六点多起来,七点化妆,弄好用微信传给老师,老师再教说颜色如何、片子怎么贴等等细节要点,每天化五到六个妆,第三、四天就全记住了。这样的高师指教,真让辅助的团里青年化妆师高兴坏了。雷玲得意地说,成都专场是自己画(化)的妆,同事们夸奖这次是她最好看的妆!
真是精诚感动天和地,演出前,成都一直在下雨,到雷玲演出那天,艳阳高照,小鸟欢歌,就连为赶妆配演《挡马》的小演员,那天的踢剑、出剑、接剑,都是那么天衣无缝、动人心弦。演出完采访结束,观众走后不久又是倾盆大雨,一下就是十几分钟,正应了《送京娘》的唱词:“雨洗山光一片青!”
雷玲塑造的《说亲》之田氏主核心是柔、媚、思春的江南女子,正好与《赠剑》所要表现的英姿飒爽、统领千军的傲慢公主气质相区别,到了《送京娘》的赵京娘,雷玲干脆化身为一个情窦初开,纯洁、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那份质朴与美好,伶俐与机巧,都在她的唱腔声线中美轮美奂,在她的身段造型中亦庄亦谐。吃辣椒长大的湘妹子,硬生生把温润如玉、柔情似水的江南姑娘演绎得大气、韵致、光彩照人,用句接受电视采访的现场观众的话说就是:“这台演出非常见功夫,戏也选得非常好,今天观众非常激烈(热烈),也很感动,整个场子的演出效果是非常好的,也希望这种民族精神的河流不停地往前,源源不断,绵绵久长地流淌下去。”
走在红地毯上,雷玲的心情是复杂的。这段红地毯虽然不长,却是凝聚了前20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春夏秋冬,这是自己以前足迹、前一个阶段艺术的总结,新的艺术生命的诞生。随着一步一步接近领奖台,雷玲的心里反而有了一种惆怅,一种压力,她想以后观众会带着对梅花奖的品评来看戏,绝不能愧对梅花人的声誉!
路在脚下延伸,雷玲的昆剧之路也许才是真正的开始——
雷玲想:自己以前学的还是太少,一定要积累更多的传统戏,只有手段丰富了,排新编的戏时才有东西可以拿得出来;她要把《玉簪记》 《牡丹亭》重新学过,把昆华的吹腔戏《贩马记》搬上湘昆舞台……她说,梅花奖不是我雷玲的,是湘昆的,是整个昆剧界的,是昆剧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