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永诗歌

■段家永

墨 水

水加进石墨

被称为墨水

墨水有一颗干净的心

你们看到的

不过是水穿了一件上色的工作服

就像煤矿里的工人

像一截烧焦的木炭

一笑，便露出两排洁白的玉石

因此，墨水可以抒写清白

可泼于纸上

勾勒山水孤傲的骨头

亡人书

四野茫茫，上坟的人就是一块行走的石头

每株草每棵树都是陌生的

现在是春天

风却穿着一件冬天的衣裳

父亲，你走了十多年没回过一次头

我在后面追

一下子就追到了中年

人生多么短暂

消失的人仿佛从未来过人间

生和死一样安静

怀念仅仅是为了挽留还未消散的温暖

父亲，你的坟多像一个小小的地球

我抬头看天的时候

总觉得大地在微微颤抖

地球多么孤单啊

地球它没有父亲

猎 物

撞在蛛网上的这只蜻蜓

惊恐、挣扎和绝望

还在散发出灰败的气息

但身体，已经安静下来

翅膀指向天空

身体弯曲，像一张变形的弓

已经不能把自己射出

此刻，它成了天空掉落的头皮屑

微不足道的死亡

没有改变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

生活的陷阱无处不在

生命有着太多的疼痛和感伤

把它取下，捧住这卑微的命运

松手，让它再作一次飞翔

它坠落在地

大地没有一丝摇晃

那落地的声音

我竖起耳朵细听，像极了蚂蚁的心跳

感染的伤口

夜晚，没有雨，但我想象着

一场雨，正走过去年的棉花地

香烟越抽越短，有人在镜子中喊我

我答应了一声，时针，刚好指向一个人的心脏

不可与命运交谈，它说的冷笑话，有锯子的形状

咖啡壶响了起来，咖啡的苦，长着十八条触须

你在别人的梦中，向我招手

有情人泪水浸湿的地方，我把它都叫做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