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 近近的

许会敏

如今，我最想做的就是在忙碌的生意中抽身去看你，带你洗澡理发、给你洗衣服收拾屋子、去超市买各种日用品和你爱吃的小零食。从我16岁出门读书至今，已经整整过去了26年。我渐渐长大了、懂事了，而你也生病了、变老了。一想起那些年，曾经像一头倔驴子一样与你对抗的日子，我就懊恼无比。

小时候，爸常年在外工作，家里只有你和卧病在床的曾祖父。你是乡村代课教师，无暇照顾我和弟弟，于是我们分别被寄养在姥姥和奶奶家。姥姥对我极其宠溺。每次你来，都会埋怨姥姥太惯我，我觉得你像极了“蛇蝎心肠”的后妈。

8岁那年，姥爷突然中风瘫痪，而我也要上学了。于是我嘶嚎着、挣扎着被你带回了家。我看见身后一直追着哄我的姥姥，也一样泪流满面，却没有从你手上把我解救下来的意思。

那以后，你对我进行了严苛的改造。诸如睡懒觉、吃饭掉饭粒、偷吃曾祖父治咳嗽的梨膏糖……这样的事，都是你绝不允许的。每每我管不住自己的时候，你就用一根长树条抽我的屁股。我对你既怕又恨，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最狠心的妈妈。

青春期的我异常叛逆，早恋、逃课、打架，给老师出难题。每当看到你被老师“请”去谈话时无奈而谦卑的样子，我心里就腾起一种报复的快感。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身为优秀教师的你，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

中考的时候，我的成绩勉强够上中专。为了离你远远的，我报考了外地的一所粮校。当我孤身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才发现，对你的思念如潮水般包围着我。但我除了要钱，就是拗着不肯在信里给你留下一个柔软的字眼。而你寄来的那些信，我总是流着泪看了一遍又一遍。

毕业的时候，我选择能选择的离你最近的城市工作。再后来，我在这里恋爱、结婚、生孩子，像你希望的那样在城市扎了根。为了我的婚事，刚刚和解的我们再起冲突。深受离别之苦的你，坚决不同意我那个当时在外地工作的男朋友与我两地而居。你决绝地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回来工作、要么分手。

你给我婆婆家提的唯一条件就是：另外买房子给我。老公有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弟弟，你担心性急、说话直的我，跟婆婆、妯娌们住一起，会“额外”增加不必要的摩擦和矛盾。你主动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交给我婆婆，让她帮我买房子。

我结婚后，你一改往日与婆家对立的“彪悍”，教我要自立，不能靠老人生活；不要太计较，你说家不是讲理的地方，吃点亏不算什么；要孝顺，给弟妹们作出好榜样。如此20年，我与老公一家人相处得和谐温馨，生活很幸福。

曾经，我总是找了一切借口想要离你远远的；现在，我最想离你近点再近点，陪在你身边，让时光流淌得慢点再慢点。

程慧摘自《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