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

刘慧

那天，是爸爸送我的。

当他办完事回来遇到正在去学校路上的我时，他要我上车。

其实，那时我离渡口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而且我知道他很忙，可是在说了很多遍“不用了”之后，我还是坐上了他的车。

因为我知道，他总是很固执。

我坐在他的身后，他的背驼了很多，他头上的白发也多了很多。我不敢从后视镜里看他的脸，那张脸我看了16年，我害怕它在一瞬间变苍老了，变得让人不忍直视。

到渡口的时候，轮渡上并没有要过河的人，摆渡的人说要多等几个人。我让他先回去，他硬是不肯听。

“我得看着你上车。”他说。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的心猛地一颤。

那天的风很大，而他穿的衣服很单薄，他陪我在船上等。我想问他是不是很冷，可我最终没开口，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说“不冷”。

校车缓缓地停在河的对岸了，可过渡的人还是寥寥无几。他去找渡船的人说了一会，他们便一起回到船上，他对我说：“船马上就走，不要担心，好好读书。”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摆渡人开船的，船开离此岸的瞬间，我哭了，可我没有让他看到。我没有勇气转过脸去看他，我没有勇气去看他屹立在风中的消瘦身姿。他那饱经风霜的面容与颤抖的手，我能想象却不敢去触及。这些不仅是岁月的痕迹，更是他为我日夜操劳的证明。

后来，那个渡船的人跟我说：“其实，你爸就是多帮你付了几倍的船钱。”老实说，不用他告诉我，我也想得到。我无语而笑，只觉得心里苍白得生痛。两颗透明的液体划过我的脸颊，滴落在河水的潮涌里，谁也没有看到。

上了校车，我透过玻璃看爸爸，他还站在那里，他单薄的身躯是一团模糊的光影。隔着河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可是我想他一定是在看着我，一定是的。

车缓缓开动了。我从车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眼睛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潮湿，氤氲未散。而在那条河的彼岸，他朝我挥手。

我才懂得，他不是固执，固执的是他的爱啊。

我的心开始莫名地疼痛，像江面的河水被风吹得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我打开车窗，也向他挥手示意。

风从车窗吹进来，我没有觉得冷。

我真的相信，世界上有一座守望桥，桥的彼岸一定会有一个守望者。他陪我成长，送我过河，他在彼岸把毕生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只盼望我能如他所愿地努力追逐自己的梦想，无论岁月多么深远，他都在彼岸守望着此岸的我，永远。

而那个守望者，就是我的父亲。

（指导老师 伍福常）

（责任编校 刘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