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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中的人

2013-07-23白光艳刘录

戏剧之家 2013年4期

关键词：梁红狍子耗子

□白光艳刘录

·多场次话剧·

人物表丛林男知青厂厂长 2 7岁

林虎男知青工 2 6岁

长脖鹿男知青工 2 5岁

刺木果女知青工 2 4岁

武小梅女知青工 2 5岁

山耗子男知青工 1 9岁

傻狍子男知青工 2 5岁

徐书记男知青厂书记 5 0多岁

严经理男林业公司经理 5 0多岁

要账人

青年甲、乙

男、女青年若干

时间八十年代初

地点大兴安岭林区某地

幕启：﹝知青木材加工厂加工车间。﹝车间内安放着一台，用来加工板方材的电动圆盘锯。十几个男、女青年，分别坐在车间内的各个角落。有的在用扑克牌“算命”；有的在打毛线衣有的在嘻闹；有的在发牢骚、骂“大街”……

青年甲真他妈的！你说是上班吧？可没活儿干，干呆，活拉地大小伙子，连饭钱都挣不出来，不来吧，又没啥地方去。

青年乙哥们儿，还是咱爹不行啊！

青年甲那到是。你看人家爹行的，啊，早他妈离开这儿了，转正的转正，当兵的当兵，最歇虎的是小王，也不知是咋鼓捣的还当上干部啦！

青年乙这算啥呀，比这更歇虎的你还没听说哪……

长脖鹿行了，说这些管个屁用。哄，你们谁知道为啥办这个厂吗？

众为啥？

长脖鹿一是，给咱们套上夹板儿，拴住咱们；省得到社会上扰乱治安；二是，当官儿的向上面汇报，这也是成绩：“我们解决了多少社会青年就业！”

青年甲行啊，长脖鹿。整得明白！

长脖鹿明白？明白管屁用？好了，操心烂肺子，还是他妈的自找乐呵吧，（刺木果上）哎，小姐，来！给哥儿“算一挂”，看咱啥时候能找个漂亮的小姐！

刺木果你呀，这辈子就搂着枕头睡吧。下一辈子再说吧。

长脖鹿啥？你说，哥儿们差啥呀？

刺木果差啥？你连自己的肚皮都填不饱，那个大姑娘愿意跟你，跟你喝西北风呀？

长脖鹿唉，可也是。又他妈几个月开不出钱啦，要不是老爷子“救济”，还不知道上哪吃饭呢。

刺木果哎，长脖鹿。哥儿们交给你个发财的道儿，咋样？保管你不出三天混上个万元户，再挎上个漂亮的姑娘。

长脖鹿得了，刺木果儿。你那个道，我可不敢照量，那要是一下子栽进去，少说也得二、三年。

刺木果哎，长脖鹿，我那个道儿咋的？头两年，姑娘我走南闯北，到哪儿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进去？进去怕啥？姑奶奶进去两次了，里面有吃、有穿，我看，在这儿受洋罪也不比里面强多少。

长脖鹿行了，刺木果。别再折腾了，要是再折腾进去，可就误了你的青春啦。

刺木果（摸了下俊秀的脸）可也是，白瞎这漂亮的小样儿啦。﹝众笑。

刺木果哎，哥儿们，听说咱厂现在的厂长才来不久，是吗？

长脖鹿是贮木厂知青检尺队的头儿，叫丛林。也跟咱们一个样儿，是个知青工。

林虎两年换了六任厂长啦，除非弄个神仙来，要不，咱厂那可是“兽医抬个死驴——没他妈治啦”。

刺木果长脖鹿，丛林这小子啥样儿？我咋没见过？

长脖鹿你才回来几天。嗯，要说啥样儿吗……脸蛋儿还挺漂亮，象个娘们似的。

刺木果 ‘奶油小生？’

长脖鹿差不多吧。

刺木果这么说，我还真得好好地相看相看这‘小白脸儿’哪。

长脖鹿呀哈！刺木果。咋地，这么快就爱上啦？﹝众笑。

刺木果笑啥！爱谁是我的权力，不行咋的？

长脖鹿别自做多情了，就你那个“野劲儿”，谁敢跟你呀，要是惹着你，睡觉时你还不拿菜刀把人家剁啦。

刺木果滚蛋！﹝众又笑。

长脖鹿再说，人家的对象就在咱厂子，是当官儿的“千金”，不为这，他还不来咱这个破厂呢！

刺木果有对象怕啥？不是没结婚吗、那就不受法律保护，姑奶奶要是真看上那个小子，就一定能把他撬过来！

长脖鹿我看不见得。

刺木果姑娘我差啥呀？我就不信，就凭咱这模样，再他妈好好的叨扯叨扯，保管叫那个小子迷糊的找不着北。﹝众笑。

长脖鹿哎，刺木果！别光在这儿便宜嘴，来点真格儿的，你敢不敢？

刺木果你说，啥真格儿的？

长脖鹿赌两箱啤酒！

刺木果小菜儿！哎，你们大家作证，我要是不把姓丛的那小子撬过来，就给长脖鹿买两箱啤酒！众（起哄）好——！

刺木果哎哎！长脖鹿。你要是栽了呢？

长脖鹿掏5 0元钱，请你下饭店！（众又起哄）不过，空口无凭。刺木果！你拿啥作证据？

刺木果证据？一年后请大家喝我们俩的‘喜酒’！咋样？﹝众男、女青年喊叫的；打口哨的；使车间内的气氛异常的高涨。唯有林虎始终坐在木墩，烦闷地摆弄着手中的扑克牌……﹝丛林上场。

丛林哎，什么高兴事儿啊？大家这么开心？﹝丛林的到来，使刚才还欢笑的场面，冷落下来。

长脖鹿丛厂长，我们这帮小布拉克有啥高兴事儿，还不是穷开心呗。

丛林是嘛？来，我们大家凑到一块，谈谈厂里的事儿好吗？﹝刺木果一直围着丛林看，小青年们禁不住地笑翻了天。丛林一头雾水。

林虎我说厂长大人，还是叫我们安静会儿吧。厂里的事儿‘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有啥好说的？怕是神仙来了也是干瞪眼。

丛林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刺木果哎，头儿。和这帮傻小子有啥好谈的，还是咱俩唠唠，咋样?

丛林（笑了笑）行啊！

刺木果嗯，谈啥都可以吗？

丛林当然可以。最好是心里话。

刺木果我说的净是心里话。哎，你今年多大啦？﹝众笑。

丛林怎么？查户口？

刺木果哎，不对你进行全面了解，咱俩咋谈哪？﹝长脖鹿等青年禁不住狂笑起来……

刺木果哎哎！你们笑啥呀？喝小老婆尿啦，还是有病啊？﹝众人的笑声有所收敛；刺木果看了一眼莫明其妙的丛林，‘扑哧’一声笑了，丛林也笑了。

刺木果哎，别理他们，咱们接着说，我想听听你个人的情况和你家里的事儿。

丛林你想叫我在大家面前亮个相？

刺木果不乐意？

丛林好吧。……我叫丛林，今年2 7岁，家庭出身工人，本人成份学生。家庭关系嘛，父、母亲已经去世，无兄弟姐妹，现孤身一人，尚未成亲。完啦。

刺木果条件不错呀！（众笑）可是，你不太实在。

丛林不实在？

刺木果啥叫尚未成亲？我可是听说你和武局长的小姐，正搞着呢？﹝丛青年被刺木果的话，逗得又大笑起来……

刺木果又笑啥？

长脖鹿小姐，啥叫正搞着呢？人家是正谈着呢！

刺木果（笑了）咱不会啥文词儿，喜欢一锥子见血。

长脖鹿刺木果，你又‘老外’了，那叫‘一针见血’！好不好？

刺木果你说，锥子和针有多大区别，我就不信，扎你一锥子不出血的？

长脖鹿你说的对！哥们儿服啦！

刺木果不服行吗？哎，头儿，我把本人的事儿，向你也交个底儿……

丛林你的情况，我不敢说百分之百都知道，最少了解百分之八十吧。

刺木果（惊喜地）行啊，哥儿们！怪不得人家说‘小白脸’不好斗呢。

丛林你才知道？﹝众笑。

丛林梁红！

刺木果（一楞）行啊！头儿。这名我自己都快忘啦！

丛林我们换个题目谈谈好吗？

刺木果行！今儿个不知是咋的，你说啥我都爱听。﹝众笑。

丛林那好。我想听听，你对咱厂有什么意见和想法？

刺木果啊！说这个呀？这……这我可谈不出个啥来。

丛林怎么会哪？总可以说点什么吗？我不信，你对今后的工作、生活没有一点儿打算？

刺木果打算咋能没有，反正现在一天到晚的活着没劲，这不，我正抓紧时间划拉对象呢。﹝丛林和众笑。

刺木果头儿，你笑啥？

丛林你说的有些话叫人真受不了。

刺木果哎哟。还大男子汉哪，没动真格的，就受不了啦！﹝众又哄笑。

丛林好了，梁红。玩笑就此为止。咱们还是谈厂里的事儿。

刺木果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方面，我真说不出一、二、三。哎，这样吧，（指林虎等青年）头儿，叫他们说说行吗？

丛林行啊！

刺木果哎，林虎、长脖鹿！还有你们。大伙儿刚才不是对厂里有意见吗？头儿来了。有啥你们就放吧！（众青年都没说话）……说话呀？咋的？都吃错药了？！

林虎说了管个屁用！

丛林也许管用。

林虎在这儿磨嘴皮子没啥劲，还是来些实惠的！

丛林你说，什么最实惠？

林虎那还用问，把厂子弄好，让大家的兜里，多揣几张‘大白边儿’。

丛林我也这么想。

林虎 ……那好！我就先‘白话’几句……﹝幕后传来傻狍子的喊声：‘丛厂长——！’傻狍子跑上。

傻狍子（口吃地）丛，丛厂长！

丛林什么事儿？

傻狍子就……就那个，货主来电报，咱，咱厂上个月发出的板才和门、窗料，人家提出拒付，让，让咱厂去人处理。

丛林为什么拒付？

傻狍子不，不知道，就……就那个徐书记叫……叫你去。

丛林好，我就去。（下场）

长脖鹿傻狍子，到底为啥拒付？

傻狍子就，就那个，我真不知道。

林虎唉！真他妈的！越渴越加盐，这个月的吃饭钱又没指望啦。﹝幕后传过来山耗子的喊声：‘大哥！大哥——！’山耗子头上带血，满身泥土，一瘸一拐地跑上；

山耗子（哭腔）大哥！……兄弟叫一帮小子差点废啦……

林虎咋的？！山耗子。你不是上厕所了吗？

山耗子唉！别他妈提了，我正在厕所里大便，也不知道那个王八羔子，往厕所里扔了块大石头，连屎带尿弄了我一屁股，我赶忙提上裤子出来和他们说理，没想到他们……你看，你看……

林虎你个熊蛋！没啥能耐，遇事不会躲着点儿？

山耗子 ……他们也太熊人啦……

长脖鹿大哥！这不是骑咱哥们儿脖子上拉屎吗？找他们去！﹝山耗子一下子扑到犹豫不决的林虎身上大哭……

山耗子大哥……你给兄弟报仇哇……﹝林虎扶摸着山耗子流血的头，两眼喷着火。

林虎走！﹝林虎、长脖鹿、山耗子欲下场。

傻狍子林、林虎！等一下！

林虎等？等啥？！走！（三人下场）

傻狍子林、林虎！林虎！

刺木果傻狍子，车间的人哪？

傻狍子就……那个，出、出去了。

丛林上哪儿去啦？

傻狍子就……就那个，唉！

丛林出什么事儿啦？

傻狍子就……就那个，山耗子被人打了，林虎和大家找……他们去了。

丛林去打加？！

傻狍子嗯哪。

丛林走！快去把他们找回来！﹝俩人欲下，武小梅上场。

武小梅丛林！﹝从林和傻狍子站下。

丛林小梅，有事儿吗？

武小梅嗯。

丛林（想了下）傻狍子，你快去!就说我叫他们马上回来！

傻狍子哎！（下场）

丛林小梅，有什么事儿？快说吧。

武小梅我爸爸来信说，他已经跟有关的人说好了，今年有‘转正指标’就‘带帽儿’给咱们解决。

丛林是吗？

武小梅谁还骗你。不过咱们得调出这个破单位，那边的工作单位，爸爸都给我们联系好了。现在就可以调。

丛林现在就调走？!

武小梅啊。

丛林胡闹！我刚到这儿才几天哪，就申请调动？

武小梅好又怎么了，再说，我根本就没同意你来这个破厂！

丛林小梅，你听我说……

武小梅我不听，你要是真爱我，就回答我，你走还是不走？

丛林小梅……﹝傻狍子急跑上。

傻狍子丛，丛厂长，就……就……

丛林别着急，慢慢说。

傻狍子就……就那个林虎和他们打……打起来啦！

丛林唉！走！（和傻狍子下场）

武小梅丛林！丛林！﹝武小梅望着头也不回的丛林，气的直跺脚……﹝切光。﹝清晨。知青加工厂院内。﹝木栅栏的围墙；一侧是大门，别一侧安放着一个宣传栏。﹝几个男、女青年围在宣传栏旁，观看和议论上面张贴的“决定”。

青年甲真新鲜哪！建厂两年多了，头一回看见厂里张贴出啥“决定”。

青年乙是新鲜。看来，丛林是想把厂里的劳动纪律，好好地整一下。

青年甲你当是吹气哪！林虎他们可不是个省油灯。更不好惹的还是刺木果，你没听说，她爹都叫她拎着菜刀撵得可街跑，她能受这份“窝囊”？

青年乙是吗？这回可要丛厂长好看啦。﹝众青年议论纷纷；徐书记上场。

青年甲徐书记！

徐书记大家不去车间学习新规章制度，在这干啥哪？

青年甲呀，徐书记。我们在这儿，可是接受教育哪。

徐书记行了，别贫啦。回各车间学习去。

青年乙走哇！哥们儿们。学习去！﹝众青年下场；徐书记跟下场。﹝片刻，山耗子头上缠着绷带；林虎和长脖鹿的脸上胳膊上也分别挂了“彩”，大大咧咧地从厂大门外走来；

山耗子大哥！等一下，我去看看那上面贴得啥破玩儿艺。﹝山耗子跑到宣传栏前，念：“兹有林虎、常禄、杨青等人……”这不是说我吗？“……无视厂里的劳动纪律，工作时间擅离岗位，聚众打架闹事，为严明厂规，特作如下决定：林虎、常禄、杨青等人扣除工资半天，停止工作检查。梁红在车间内给予批评……”

林虎批谁？

山耗子批你、批我、批她……﹝林虎、长脖鹿急忙来到宣传栏前观看。

长脖鹿大哥！这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寒碜咱们哥们儿呀。

山耗子就是吗。大哥，你真能咽下这口气？

林虎哼！老子还从来没受过这个，走！找姓丛的去！

长脖鹿等一等！

林虎咋地？

长脖鹿大哥，我看把刺木果也找来，大家商量个“高招儿”。

林虎 ……行！山耗子，上车间看看去，刺木果是不是来啦。

山耗子是！大哥。（下场）﹝要账人上场。

要账人同志，你们厂部在哪儿？

长脖鹿（上下打量了一下要账人）你有啥事儿？

要账人太不象话啦！你们厂欠我们单位的钱都快两年啦，来电报催了几次，钱不但没见，连个信儿也不回。

长脖鹿我们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那儿来的钱还债呀。

要账人这叫啥话？

林虎实话！厂部在哪儿，找当官儿的说去。

要账人好、好、好。（下场）﹝山耗子跑上。

山耗子大哥！她来啦。﹝刺木果上场。

刺木果哎，找哥们儿来啥事呀、

长脖鹿（指宣传栏）刺木果，那个你看了吗？

刺木果看啦。

长脖鹿有何感想？

刺木果那算个啥，小菜儿。姑奶奶坐汽车满街“展览”都没脸红过，拿这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长脖鹿真没看出来，刺木果肚量不小哇！

林虎得了！长脖鹿。啥他妈肚量，骡马就是上不了阵，娘们儿家，就是差‘节气’！

刺木果少他妈客气！你称四两棉花——纺纺，姑奶奶也不是土垃坷！不服气，姑奶奶就陪你玩儿玩儿。

林虎霍！到他妈冲我来劲儿了，闪开！老子今个教训教训你！

刺木果臭不要脸！你给谁当老子？我还是你祖奶奶哪！﹝俩人都怒气冲天，摆开了撕打的架式，长脖鹿忙上前拉住林虎；山耗子也拦住了刺木果。

长脖鹿大哥，大哥！这是干啥？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

山耗子大姐，大姐！一句玩笑话，干啥叫真儿呢，小老弟的面上，消消火儿。﹝俩人怒气未消，但收起了架式。

长脖鹿好了，好了！闹掰了叫外人笑话。走，咱们回家写检查去。

林虎啥？

长脖鹿大哥，你还信不过咱哥们儿，放心，没咱哥们儿亏吃。

山耗子大哥，走吧。﹝刺木果看着林虎被长脖鹿和山耗子推下场，冲他们的背景“呸”的吐了一口。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倚在厂大门上吸了起来。

丛林梁红！

刺木果啥事儿？头儿。

丛林你怎么不去车间学习呢？

刺木果没意思，来支烟吧？

丛林我不会。梁红，厂里贴出点名批评你的决定，是不是想不通啊？

刺木果我根本不在乎。

丛林（楞了下）不在乎？

刺木果对，不在乎。我这个人就这样，只要是对我心思的人，就是打我骂我，我都不生气。

丛林那好，你先去学习，有时间我们在一起好好地谈谈。（向厂大门欲下）

刺木果等一下！头儿。

丛林还有什么事儿吗？

刺木果我想请几天假。

丛林回家？

刺木果（苦笑）家？早把我除名了，想出去转转。

丛林是工作上不习惯？还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

刺木果不瞒您说，最近，手头儿紧巴。

丛林（沉默了片刻，从衣袋里掏出钱），这是2 0元钱，你先拿去用吧。

刺木果（感激地）行！够意见！这下长脖鹿就准备请我下饭店吧！

丛林下饭店？

刺木果（狡猾地一笑）拜拜！（下场）﹝丛林望着刺木果远去的身影，思绪万分。﹝傻狍子和要账人上场。

要账人不行！我现在就要见你们领导！

傻狍子我……我不是说了，就……就那个，领导在、在组织学习。

丛林什么事儿？

傻狍子厂长！……他、他是来要账的。

要账人你就是厂长？

丛林是的。您是……

要账人要账的！

丛林（笑了）同志，请到办公室谈吧。

要账人行啦！冷板凳，我坐够啦！你就说，欠我们单位的钱，还不还吧？

丛林同志，您先别着急。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根据我厂目前的经济状况，还无力偿还。

要账人什么？还不想还哪？！走！（一把抓住丛林的衣领）咱们找个地方说理去！

丛林（挣扎着）同志，同志！您听我说……

傻狍子你……你这是干啥？！﹝要账人并不理睬，只管拉扯，“哧”的一声，丛林的衣服被撕破；为此，三个人都楞住了。丛林低头看了看被损坏的衣服；片刻，又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悲愤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要账人……﹝切光。﹝几天后的一天上午，风雨交加。﹝知青加工厂的办公室，室内摆着极其简单的桌椅；一部手摇电话机放在两张拼起的办公桌上。﹝片刻，丛林、徐书记、严经理、傻狍子上场。

丛林衣服湿透了吧？

严经理哎，没关系，没关系。

徐书记老严哪，下次这么大的雨，你干啥还亲自跑来，我们去你那汇报不就得啦。

严经理哎，老徐呀，比起咱们当年开发大兴安岭的时候，这点儿雨算个啥呀？我说，你忘了？咱们刚建点的时候，有一次，天也下起了大雨，浇得大家是没处躲没处藏，这时候，你发现了个大树洞，喊我进去背雨，谁知咱们刚想进去，突然，从里头钻出个大狗熊来，要不是当年年轻逃的快，怕是早就变成了狗熊粪啦！﹝众笑。

徐书记我说，老严。要是说起咱们那暂的玄乎事儿，还不得用车拉呀。

严经理象小丛他们这个岁数的青年人，可没遭过咱们那时的罪。就现在这样的条件，很多青年人不还是不满足嘛，说什么林区的文化生活单调，没电视、没节目看；听不到音乐会，没有跳舞场了，反正是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小丛啊，不怕你们青年人笑话，我们那暂，要是见个女的，大伙就能美得几宿睡不着觉。（丛林、傻狍子大笑起来）笑啥？老徐，你说这事儿有没有？

徐书记行了，老严。都这么大岁数了，别提那些没出息的事儿啦，也不怕人家年轻人笑话。

严经理哎，不说不笑不热闹嘛！好！书归正传，小丛啊，你们谈谈厂里的事儿吧。

丛林徐书记，还是您说吧。

徐书记哎，我这个人笨嘴拙腮的，丛林哪，还是你说吧。

丛林也好，严经理，您刚才在厂里转了一圈，有些问题已经看到了。半个月前，我们根据厂里的情况写了个报告，送交给公司，不知您看了没有？

严经理报告？……啊！好像有这么回事儿。

丛林严经理，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原料不足、设备缺乏、厂房需要修缮。

严经理小丛啊，谈的具体点儿嘛。

丛林好的。您可能也知道，厂里的生产原料只是些两米左右的造材头儿，生产上根本吃不饱。再加上加工木材的设备落后，产品的质量达不到国家的标准，造成了浪费和货主退货。因此，厂里的一百多小青年经常开不出来工资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厂子就会倒闭。

严经理嗯。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丛林我们打算更新、改造机械设备，请求公司给我们增加生产原料。

严经理增加生产原料，只要局里同意，我可以给你们解决。关于设备的事儿，可不是开玩笑，一是要花掉十几万元钱；二是有懂行的技术人员才行。

丛林是这样，严经理。

严经理小丛啊，我不是批评你，你们年轻人把很多事情都想得非常简单。现在就是花一分钱，也是要经过层层领导机关同意和批准的。

丛林我们只是借嘛。

严经理借？哈哈哈……你们能偿还吗？啊？

丛林我们可以签订经济合同，保证按期归还。

严经理年轻人不要光凭一时头脑发热，到时候你拿不出钱来，对你还能怎么样？可国家要受损失的。懂吗？

丛林严经理，那您说厂子目前的状况，怎么办好？

严经理我还是那句话，年轻人应该脚踏实地的，啊，一步一个脚印的，啊。不要去出风头、赶时髦。否则，会摔跟头的。

丛林您的意思是……

严经理我听说，厂里的小年轻不是喝酒就是打架；还有没结婚就跑到一块睡的？这怎么行哪！所以，应该好好的整顿一下劳动纪律！

丛林严经理，我们已经进行整顿啦。

严经理这才抓到了点子上嘛！要不然，就是有了先进的设备和充足的生产原料，我看，也得赔得穿不上了裤子。你说对吗？

丛林严经理，年轻人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缺点、甚至错误。组织和领导对他们除了帮助、教育、引导；更主要的是关心他们的疾苦，为他们排扰解难，更不能因咽废食吧？

严经理怎么？我对你们厂的关心和支持还少吗？两年前，不是我积极的向局里建议和请示，我们这个小山沟儿会有这么个厂？很多年轻人怕是现在还得蹲在家里。

丛林这些我并不否认，可现在是‘以质量求生存、以品种求发展’的时代。您也知道，发展和搞好林产工业的生产，也是我们林区当前的“三大重点任务”之一。

傻狍子严、严经理，就……就那个，上级再不给厂里解决原料和设备，不、不就等于让厂子下马吗？

严经理这叫啥话？啊，厂子没搞好，到成了我的责任啦？！

徐书记哎哎，老严哪，你不要生气，年轻人说话不太注意分寸。

严经理哼！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这样是办不好企业，也领导不好一个单位的！

徐书记老严！

严经理好了！我还有很多文件没看，很多工作要处理，就谈到这里吧。（下场）

徐书记老严，老严！（追下场）﹝丛林和傻狍子对视了一下，显得无可奈何。

傻狍子这下公司是……是指望不上了，就……就那个，我们下一步该咋办？

丛林（想了下）我看，咱们去找局里的领导。

傻狍子对呀！就……就那个局长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吧！

丛林你去把武小梅找来。

傻狍子就……就那个，让她去找她父亲？

丛林怎么样？

傻狍子高！实在是高！我、我去了！（跑下）﹝少顷，几个男、女青年上场。

青年甲厂长！还让不让我们活啦？

丛林又出了什么事儿啦？

青年甲啥事儿？大伙儿是玩命地干了一个月，可今天开支，又一分钱没发！

青年乙我们这些家不在本地的，都没钱吃饭啦！

青年甲就是牲口干完活儿，还得给它添点草加点料呢，别说人啦！

丛林还有什么牢骚？

青年甲多了！

青年乙今天先不说那些。厂长，给我们解决吃饭钱吧。众对！先解决吃饭钱！……

丛林这样吧，你们先找家在本地的同志借点钱，这件事儿，下午我一定给大家解决。

青年甲好吧！下午拿不到钱，我们可还来找你。

丛林可以。

青年甲走！（众男、女青年下场）﹝丛林性情沉重地仰卧在椅子上；﹝武小梅上场。

武小梅（不高兴地）你找我？

丛林小梅呀……你怎么啦？

武小梅你是不是给了刺木果2 0块钱？！

丛林是啊！

武小梅我真不明白，你为啥对她那号人那么好？

丛林小梅，总得让她吃饭吧？再说……

武小梅行啦！你知道这几天，她在大家面前说了些啥吗？

丛林说啥？

武小梅说你好！说她喜欢你，准备嫁给你！

丛林（笑了）谁说的？

武小梅我又不是没长耳朵。

丛林这你也信？

武小梅哼！怪不得你净找借口不愿意离开这个厂，怕是叫她漂亮的脸蛋儿迷住了吧?

丛林你！……小梅，真对不起，这些日子搞的我是焦头烂额，这件事儿，忘了告诉你。

武小梅哼！找我到底干啥？

丛林当然是好事儿！

武小梅啥好事儿？

丛林叫你回家。

武小梅回家？

丛林差旅费厂里报销。来，坐下谈。﹝俩人刚落座；一青年急跑上场。

一青年厂长！厂长！

丛林什么事儿？

一青年加工车间的房盖塌了！险些砸伤人！

丛林（猛地站起）什么？！﹝切光。﹝黑夜。﹝舞台上两个表演区；一侧是丛林的宿舍；另一侧是室外。﹝丛林疲惫不堪地走进宿舍，喝了些水，一阵头晕，瘫坐在椅子上……﹝刺木果上场。

刺木果丛林！你睡了吗？

丛林谁呀？

刺木果是我！是刺……是梁红！

丛林请进吧！﹝刺木果进室内。

刺木果你没休息哪？

丛林厂里有些事儿，我刚回来。

刺木果头儿，你脸色难看死了，是不是病了？

丛林没事儿，我不是挺好的吗？

刺木果头儿，你再这样没白没黑地玩命干，非累散架儿不可。

丛林没关系，我可不是纸糊的。梁红，这么晚到我这儿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

刺木果不……没……没啥大事儿，就是想找你唠一唠。

丛林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困难？

刺木果没有。我……我是来问问，我进厂一个来月了，各方面做的是不是够意思。

丛林够意思？啊！是够意思！

刺木果真格儿的？

丛林真的。

刺木果你相信我一定能学好？

丛林当然相信。

刺木果（激动地流了泪）我没看错你是个好人，也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丛林梁红。只要你真心走正路，大家一定会相信你。

刺木果嗯。那咱们交个朋友好吗？

丛林行啊。

刺木果（高兴地）这么说，你愿意将来和我一块过日子？

丛林（一楞）梁红，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指不超越男女界线，是同志加友谊。

刺木果我知道，我过去很坏，各方面都配不上你。

丛林那倒不是。你知道，我和武小梅相爱两年多了，又没解除婚约，再和别的姑娘谈恋爱，你说道德吗？

刺木果那怕啥，反正又没结婚。

丛林梁红，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回去休息吧。﹝林虎和山耗子上场。

刺木果 ……好吧。﹝丛林送走刺木果走出室内。

山耗子大哥，那小子出来啦！

丛林（发现有人）谁？！

林虎我！

丛林（走进）林虎？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林虎你、你不也没睡吗？

丛林你又喝酒啦？

林虎喝啦！咋地？

山耗子厂长，你鼻子挺好使啊，打猎不用带狗啦。

丛林（看了山耗子一眼）你们是找我有事儿吗？

林虎没错。

丛林那到屋里谈吧。

林虎我看就不用了。省得把你的屋子弄的乱七八糟，过后你还得收拾。

丛林没关系。进去吧。

林虎我看，这儿就最合适！

山耗子大哥，你还跟他废啥话！

丛林你们到底找我干啥？

林虎干啥？姓丛的！咱就把话挑明了吧，前几天，你弄了张破纸贴在厂里，把我们哥们儿窝囊的够呛……

山耗子就是！顿顿吃饭都他妈噎得慌。

林虎今儿个，就是想找你玩儿玩儿，顺顺气。

丛林想打架？

山耗子对！就是想拍你一顿，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再熊我们哥们儿。

丛林我希望你们冷静一点儿，不要错上加错。

林虎那他妈的算个屁呀！大不了回家呆着去！

丛林呆着？没那么简单吧？这样做是违法的！

林虎够了！别他妈拿这吓唬人。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准备接招儿吧！老子可要不客气啦！

丛林既然这样，那就请便吧。

林虎行！小子。你爹没白揍你，准备好了吗？

丛林（咬了下牙）来吧。﹝林虎和山耗子正在扑向丛林。

刺木果慢——！

林虎刺木果，没你的事儿，靠边呆着去！

刺木果俩个人欺负一个，算啥英雄！

林虎你看着不顺眼咋的？

刺木果嗳唉！

丛林梁红！你马上离开这儿。

山耗子哟！还挺关心的哪。

刺木果放屁！

丛林梁红！

刺木果行了！哥们儿。都啥时候了，还说这些。

林虎哎，你们俩有啥亲热的话，等咱们的事儿了啦，再找地方说吧。

刺木果你他妈的混蛋！

丛林梁红！没你的事儿！你离开这儿！

林虎想他妈溜哇？没门！

刺木果溜？姑奶奶早就想给你掐掐尖儿！闪开！（刺木果猛地一下把丛林推出很远，迅速地从身上抽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哥们儿，来吧！

山耗子（大惊）大哥！注意刀！﹝山耗子吓得躲到了林虎的身后。

林虎刺木果！那玩意儿也就能吓唬三岁的娃娃，哥们儿见过多了，来吧，来吧！

丛林梁红！不许胡来！

刺木果姓林的，你今晚不就想见见血，痛快痛快吗？姑奶奶今儿个成会你！看！﹝刺木果拿着刀并未向林虎刺去，而是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割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众人惊呆了。

刺木果（把刀扔绝给了林虎）姓林的，来吧。﹝林虎拣起刀，也对准了自己的胳膊，正要下手。

丛林林虎！

山耗子（一下子抱住林虎）大哥！大哥！﹝林虎迟疑了一下，把刀一扔，双手抱拳。

林虎刺木果，哥们儿服了！（说完转身要走）﹝刺木果突然一阵头晕，身子晃了几下，向后倒去，丛林忙上去扶了她。

丛林梁红！梁红！﹝林虎、山耗子听见喊场回转身来。

丛林还楞着干啥！快把她扶进屋去！﹝林虎、山耗子犹豫了一下，忙跑过去帮助丛林把刺木果扶进了室内。﹝舞台灯减暗；只见一个黑影躺在床上，三个黑影为她忙碌着……﹝灯光渐暗。﹝白天。﹝知青厂办公室内；傻狍子和徐书记交谈着。

傻狍子（着急地）徐……徐书记，就……就那个，武小梅去局里都好……好几天啦，不知事情办得咋样，到现在也不来个信儿。﹝徐书记不语，紧锁着眉头，数着手指头。

傻狍子徐书记，就……就你说局里能不能同意咱们的“方案”？

徐书记难说。

傻狍子唉——，要……要是局里不同意咱们的“方案”就……就那个咱厂可就彻底玩啦。﹝徐书记狠狠地吸着烟，俩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丛林上场。

丛林徐书记！小梅来电话了吗？

徐书记丛林哪，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咋又来啦，快！回去躺着去！

丛林徐书记，我已经好了。

徐书记好啥好，脸色还不正呢。

丛林真的好了。

徐书记你过来，过来呀！（用手摸丛林的前额）这就好了？快回去！

丛林徐书记……

徐书记别粘牙！回去躺着。（推丛林下）

傻狍子徐……徐书记，您就叫他在这儿呆会儿吧，就……就那个他回去能躺的住吗？﹝徐书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坐下，闷头抽起烟来。

丛林够意思，傻哥们儿！……﹝傻狍子指了一下徐书记，丛林吐了一下舌头。

徐书记（片刻）丛林哪。

丛林唉。

徐书记唉！有几句话大叔一直憋在心里，早就想对你说，可看着你没白没黑地干，豁着命想把厂子搞好，又不忍伤了你的心。

丛林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老就尽管说好啦。

徐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些年，我是看清楚了。现在不管是办啥事儿，自己得悠着点儿劲，啊！就拿厂子来说，不死不活两年多了，上面要是有人实实在在帮一把，不早好啦。

丛林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感动上帝的。﹝电话铃响了……﹝三个人急忙奔向，丛林一把抓起电话听筒。

丛林喂！是武小梅吗？……对不起，严经理，……我是丛林……什么事儿，您说吧……嗯……九点钟……嗯，嗯，好吧。

徐书记啥事儿？

丛林严经理叫我们去公司，听关于企业改革、整顿的报告。

傻狍子前……前几天不是刚听过吗？光玩儿嘴，也不来点真格的。

徐书记叫听就听嘛！（看表）快到九点儿啦。

丛林傻狍子，小梅要是来电话，马上去电话告诉我。

傻狍子哎！

徐书记走吧。（丛林、徐书记下场）﹝片刻，电话铃又响……

傻狍子（接电话）哪、哪里？……武小梅！你……你等一下。（放下电话，跑下喊）丛厂长！徐……徐书记！来电话啦！武……武小梅来电话啦！﹝丛林和徐书记急忙跑上，丛林把电话听筒抢到手；徐书记和傻狍子也忙把耳朵贴在电话听筒旁。

丛林小梅嘛？……是我。事情办得怎么样？……好！……好！谢谢你亲爱的（忘情地在话筒上亲了一口）……哎……嗯，好吧，……再见！﹝丛林终于掩饰不住自己过分激动地情感，他忙用手捂着脸，背过身去，双肩不由地颤抖着……﹝三个人陷进悲喜之中……﹝稍顷，几名男、女青年上场。

青年甲厂长、书记。

徐书记啥事儿？

青年甲徐书记，厂里也没多少活儿干，我们几个想请假回家。男的帮家拉半子，女的帮家做棉衣服。

徐书记我们核计一下……

丛林徐书记，叫他们回去吧，先透露给你们个消息；局里答应借给我们一部分钱。

众青年真的吗？

丛林当然是真的！

青年甲（高兴地）要真是这样，我们就不回去啦！

众青年对！不回去啦！

青年甲走！哥们儿。把好消息跟大伙说说去！﹝众青年欢天喜地的跑下。﹝丛林、徐书记、傻狍子开怀地笑了……

徐书记丛林哪，来，咱们赶快商量一下。

丛林（三个人围坐在一起）我先说。

徐书记嗯。

丛林傻狍子是技术员，懂机械，让他马上动身去外地联系设备，定好后，我们就把钱寄去，等设备全部发出，人再回来。

徐书记中！

傻狍子中！

﹝三人大笑起来……

﹝切光。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

﹝丛林的宿舍内；武小梅正忙着往桌子上摆放各种菜肴……﹝丛林上场。

丛林准备好了吗？小梅。

武小梅差不多了，哎，他们说几点来呀？

丛林三点准时到。

武小梅（看表）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丛林快歇会儿吧。亲爱的。真对不起，星期天也没让你好好休息。

武小梅你呀，就是那张嘴甜。我过生日也不这样兴师动众，对她你可真够热心的。

丛林因为我是厂长吗。

武小梅厂长、厂长。你还觉得挺美的哪，不过是个知青工吗？我真不理解，你到底图什么？

丛林图什么？让咱们山沟儿里的小青年们，能靠自己的双手挣碗饭吃，不再象现在这样，靠父母亲养活。小梅呀，趁我们还年青，多为社会上做点事儿，等老了那天，孩子问起我：'爸爸，你一生都干了些什么？'我会问心无愧地回答，而不感到脸红。

武小梅听你这么一说，我可不敢嫁给你。

丛林咋的呀？

武小梅我担心以后咱们结了婚，你整天就知道工作，总也不回家，叫我自己守空房。

丛林（笑了）放心吧，小梅。等咱们结婚后，除了工作时间外，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守着你。行吧？

武小梅我才不信哪，你就那么听我的？

丛林不信？那好，你听着，（双手合起）我向佛祖发誓：结婚后，我一定信守诺言，听从老婆武小梅的管制，如若违反规章制度，愿受处分！阿门！（用手在胸前划十字）

武小梅哈哈哈……你……你说的那叫啥呀？土不土、洋不洋的……

丛林（挠了挠脑袋，笑了）……哎！小梅。我那叫……开发、引进、洋为中用啊！

武小梅（笑着）去！你总是有理。……哎，我问你件事儿？

丛林什么事儿？小梅。

武小梅爸爸说，明年年初，转正指标就能下来，你真的不想去呀？

丛林说心里话，这种好事儿谁不想哪！

武小梅那什么时候办呢？

丛林到时候，保证叫你满意。

武小梅真的？

丛林真的。

武小梅你真好！﹝俩个人刚要拥抱、接吻……山耗子、林虎、徐书记、长脖鹿、刺木果上场。

山耗子（学河南话）老乡们！闭眼哪！﹝丛林、武小梅被这突来的声音，吓的忙分开，众人开心地笑了……

丛林（不好意思地）你们来啦？

山耗子头儿，我们晚来会就好啦，可惜把你们最精彩的动作，给冲没了。﹝众笑。

武小梅去！缺德！

徐书记行了，山耗子。别耍啦！

山耗子是！书记大叔。

徐书记混小子！

丛林来！大家坐吧。

山耗子（抢先跑到桌前）哎呀！好香呀！一闻这味，我就饿得挺不住啦。

徐书记小馋猫，见好的就饿。

山耗子爷们儿，你不知道，听说今天有好吃，自打昨天晚上我就绝食了！

徐书记没出息！﹝众笑。

丛林大家快坐吧！（众人落坐）小梅！快把徐书记买的生日蛋糕拿来。

武小梅哎！（把生日蛋糕摆在桌子上）﹝众青年高兴地赞美着……

丛林大家静一下！咱们请徐书记训话。﹝众鼓掌。

徐书记（咳嗽一下）今个儿，一是为庆祝梁红的生日！这二嘛，庆祝咱们的设备就要运来啦！﹝众人欢呼、鼓掌……

山耗子刺木果大姐！你真有福气！书记和厂长掏钱给你过生日！

刺木果山耗子，你管我叫啥来着？

山耗子叫刺木……啊，不不不，应该叫梁红大姐！﹝众笑。

刺木果这还差不离。

徐书记梁红，给大伙儿分蛋糕哇。

刺木果哎。（把切开的蛋糕分给大家）

山耗子（边吃边说）大姐，其实刺木果这个名字也挺好的，刺木果熟了的时候，通红通红的，可爱极啦。听人说，刺木果的根还是药材哪，专治老头儿、老太太的咳嗽病。

刺木果真的吗？

山耗子那还有假。可是，就是浑身是刺儿，一碰就扎人。﹝众人笑了……

刺木果好哇！山耗子。你是变着法儿的糟践我，看我收拾你。﹝刺木果追打山耗子跑到林虎身旁。

山耗子大哥！快给兄弟挡挡！

林虎让你嘴欠。这回，我可不管。

山耗子（又找长脖鹿）二哥！你帮兄弟一把吧。

长脖鹿我也不管啦。

山耗子真不够哥们儿意思！﹝众笑着、哄着……﹝刺木果追上了山耗子，揪住了山耗子的耳朵。

山耗子唉呀……唉呀……﹝众笑。

刺木果你说，以后还敢不敢啦？啊？

山耗子 ……哎呀，好大姐！我再也不敢了！快撒手吧，姐姐！耳朵快叫你揪掉啦……

刺木果要我说呀，山耗子。你要耳朵没啥用，有张嘴支着就行啦。

山耗子别的，好姐姐，要是没个耳朵，哪个姑娘和我搞对象呀！﹝刺木果笑得松开了手，众人也笑的前仰后合、捧腹弯腰……﹝笑声渐收；林虎端起一杯酒。

林虎梁红！大哥敬你一杯，祝你生日愉快！﹝刺木果接过酒。

刺木果谢谢！

徐书记让山耗子给搅和的，把这事儿都忘了。来，我也算一个！

众还有我们哪！

刺木果（激动地）谢谢、谢谢大家。没喝这酒之前，请大家先坐下。（众坐下；刺木果眼含泪水）……怎么说哪，长这么大我从不知过生日是啥滋味。……爸爸和后妈对我不好，我十三那年就逃出了家门，开始，我在街上流浪要饭、睡过马路，后来就跟人学坏了……政府挽救了。可我劳教回来后，哪个单位也不希得要我，是咱厂收留了我，丛厂长，送给我饭钱，徐书记给我买了很多生活用品。当时，我背着人偷偷地流了很多眼泪，决心好好的干出个样儿来，谁知，有时还是管不住自己、又给他们惹了不少祸。我想，这第一杯酒应该先敬他们。﹝众人鼓掌；叫喊着：“好——”“同意——”！﹝丛林、徐书记推辞不过，只好把酒一饮而尽。

山耗子大姐！该敬老弟啦？

刺木果你急啥？等会儿，我非叫你喝得尿裤子。（众大笑）

山耗子哎，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梁红大姐，徐书记对你那么好，你又没个家，认徐书记做干佬！咋样？

徐书记行啊，我没啥意见。可不知梁红这姑娘愿意不？

众梁红！梁红！……

刺木果我当然是更没啥说的，就怕以后给你老人家添麻烦。

山耗子添麻烦怕啥！大姐，你要真认下徐书记这个干佬，要是再去公安局抓去，还有人去看你哪！﹝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刺木果，她就象被人打了一闷棍，呆呆地楞在那儿……﹝山耗子自觉失言，手足无措。

林虎山耗子！你！……

山耗子我……我是说……

林虎混蛋！（说着揪着山耗子欲打）

众林虎！﹝林虎放下了举起的手，一把推开了山耗子。山耗子胆怯地来到刺木果身边。

山耗子（难过地）大姐……我混蛋！我一时说走了嘴……你别这样，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别、别憋屈坏了身体……（抽泣）﹝众人注视着刺木果慢慢地转过来，猛地把山耗子搂在了怀里，抱头大哭起来……﹝在场的人被这情景感染了……﹝傻狍子风尘仆仆地上场。

傻狍子（高兴地）大……大家好！

众傻狍子！﹝众人一涌而上，把傻狍子围了起来，高兴地问长问短：“傻狍子！设备啥时候到？”“傻狍子！累坏了吧？”“你都去哪啦？”……

徐书记哎哎！大伙儿别撕巴他了，快叫他坐下喘口气！﹝众人把傻狍子推让到椅子上。

傻狍子这、这么多好吃的！（伸手就要抓，被林虎拦住）

林虎说了再吃！

众对！说了再吃！

傻狍子（咽了口口水好。就……就那个咱厂这回买……买来的设备，全……全林区也是……一流的！）﹝众欢呼：“傻狍子万岁！”“万万岁！”大家欢喜若狂……

林虎傻狍子！劳苦功高，大家敬他一杯！（众人端起酒）……干！

众干！﹝切光。

﹝知青加工厂办公室。

幕后传来热火朝天的劳动号子声：

领：“大家加把劲儿呀！”

合：“哎咳哟喂！”

领：“争取早生产哪！”

合：“哎咳哟喂！”

领：“王八不使劲儿呀！”

合：“哎咳哟喂！”

领：“好了！——”

﹝众男、女青年欢快的嘻笑、打闹声……

﹝灯光在口号声中复明。

﹝严经理在室内着急地来回踱步……﹝丛林满身泥土的上场。

丛林严经理，您找我？

严经理嗯。丛林哪，设备安装的咋样？

丛林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啦，明天就进行安装啦！

严经理那就不要安装了，施工全部停下来。

丛林你说啥？严经理？！

严经理停止一切施工，设备不要安装啦。

丛林为啥？

严经理前两天，我去局里开会，听说“七·五”期间，国家要在我们这儿投资，建设一个大型的，现代化的板厂。叫我们考虑，你们这个厂还办不办下去。

丛林国家投资建厂？

严经理对！生产胶合板、刨花板和纤维板。所以，公司研究决定，从现在起你们停止一切施工，不能动一砖一瓦。

丛林那我们新买来的机械设备怎么办？

严经理可以和别处联系一下，卖掉吗。

丛林严经理，这些设备是决定我们厂生死存亡的关键，是全厂一百来名知青工的吃饭的饭碗哪！

严经理年轻人，不要冲动，更不能感情用事嘛。国家建厂不是很好嘛，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进国营厂当工人嘛。

丛林严经理，我想问一下，国建厂什么时候上马投产？

严经理据说……可能是1 9 9 0年投产吧。

丛林也就是说，离现在还有六年多的时间，我们要在家里等六年啦？

严经理（感慨地）六年也快得很哪，你看我来大兴安岭，这一晃儿不就2 0来年了嘛，唉！头发都白罗。

丛林严经理，六年后，我们也是三十几岁的人啦。再说六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林区又要有上万名的学生，因升不上学，而流入社会等待就业。一个国营厂能招收和安排下上万名工人吗？

严经理这到很难说。

丛林可我们这套设备再有两个月就能改造、安装好，不出三个月就能开机生产。我们计算了一下，投产后每年可向国家上缴纯利润3 0 0万元左右，六年就是1 8 0 0万元。我们还计划向广度、深度发展，把现在木材的粗加工，变成木材的精加工和细加工。这样既能充分、合理的利用木材，还能安置更多的青年就业。

严经理年轻人，谈问题应该面对现实嘛。我担心，你们能保证改造、安装设备就能成功吗？新设备能用好吗？加工出来的产品，质量能达到国家要求的标准吗？

丛林就为这，我们已经从外地聘请了两名技术人才，和他们定了两年合同。现在帮助我们改造、安装设备，以后为我们厂培训人员、传授技术。

严经理 ……这件事儿，我咋不知道？

丛林我们想，这是我们厂内部的事儿，就没有向公司汇报。

严经理（气愤）胡闹！你还有没有组织观念？

丛林严经理，不是说给企业"松绑"吗？

严经理那也不等于不要党的领导！不要组织原则嘛！年轻人，你应该知道，加工厂是林业公司的领导下，进出人是要公司批准的。

丛林严经理……

严经理够啦！你马上去通知停止全部施工！解除招聘人员的合同。还有，你要写份检查，明天送到我那儿，等候处理！（丛林和严经理对视而立……）﹝切光。﹝知青木材厂加工车间。﹝车间内，林虎、山耗子和几个青年闷闷不乐地坐在车间的各个角落里唉声叹气……

青年甲咱们不能这么干挺着，找公司的领导问问去，为啥叫咱们停止施工！

林虎丛林已经找了好几次了，没用。这不，今天又去啦。

山耗子我看，咱们大家都去，给公司的领导施加点压力，他们要是还不同意咱们开工，咱们就用这个（举下拳头）保准灵！

青年甲山耗子的法儿行！这帮当官的也怕死。哥们儿们，你们说咋样？

众青年行！

山耗子大哥！你咋不说话吗？你到是赞成不赞成啊？

林虎说啥？我不赞成！

山耗子大哥，不是老弟说你，自打你当上了车间主任就啥也不敢干了，怕啥？怕丢官儿呀？

林虎山耗子，你不用刚我，到底该咋办，我心里有数。

山耗子唉，那就这么靠吧。

青年甲他们怕官儿，咱们上别的车间找些人去。走！﹝青年甲和几个男青年欲下场。

林虎站住！都想干啥？事情还没整明白到底行不行哪，就乱了营啦！要是靠拳头就能解决问题，我早就等不到现在啦！﹝青年甲和几个男青年，低着头回到原位……﹝长脖鹿心事重重地上场。

林虎长脖鹿，大婶的病好点儿吗？

长脖鹿还那样。我准备送她到林业局的医院去住院。

林虎有啥事儿要大哥帮忙的？

长脖鹿有事儿再找你。﹝傻狍子气喘嘘嘘在跑上场。

傻狍子林……林虎！……林虎！……

林虎啥事儿？傻狍子。

傻狍子就……就那个……就……

林虎你急啥？慢慢说吗。

傻狍子就……就那个，新……新买来的那……那些机器的大……大、小轴承……和几台电、电机的线圈，还……还有一些其它零件，被…被人偷啦！（众人一楞）

林虎（急切地）啥丢的？

傻狍子不……不知道，就……就那个，昨天白天我掀开苫布检查，还……还有呢。

林虎告诉丛林和徐书记了吗？

傻狍子就……就那个，他们去公司还……还没回来。﹝众青年叫骂着：“哪个王八蛋干的？”“不是砸锅卖铁吗？”“抓住婊子养的，非他妈打断他狗爪子不可！……”

林虎偷这些东西干啥哪？

傻狍子干、干啥？就……就那个，五、五百块都不卖给你。

林虎看来，一定是昨晚丢的。对了，你没问问打更的老头，昨晚都谁来过厂里。

傻狍子问啦。就……就那个，他说……他说……

林虎说啥？

傻狍子说……说山耗子昨晚十点多钟，来……来过厂，就……就那个，他没进院里，在打……打更房跟老头喝……喝了半宿酒。

山耗子有那么回事儿！﹝林虎沉默了一会儿。

林虎山耗子，你昨晚半夜三更的，上打更的老头那儿，喝那门子酒呢？

山耗子没啥事儿，闲扯呗。

林虎撒谎！你有事儿瞒着我？

山耗子哪能呢，大哥。

林虎山耗子，大哥平时对你咋样？

山耗子没……没说的！

林虎那好，你说！昨天晚上的事儿是谁干的？

山耗子我……我咋知道……

林虎你应该知道！你是用喝酒拖住打更老头，那个小子下的手。对不对？

山耗子（有些慌乱）大哥！我……我真不知道……真……

林虎胡扯！山耗子，就是再缺钱花，咱也不能干那种不是人的事儿。要知道，为这些机器大家的眼睛都盼红了，咱厂的一百多口得靠它吃饭哪！……

山耗子大哥！你别说了。是……我干的，我打我吧打我吧……

林虎真是你！（抓住山耗子欲打）

长脖鹿大哥这事儿和山耗子无关，是我干的。

林虎你？东西在哪？

长脖鹿还……还没出手。

林虎混蛋！（狠狠地打了长脖鹿一记耳光）

众青年打！打这个混蛋！……﹝林虎正欲打时，山耗子忙跪倒在林虎和众青年的面前哭喊着。

山耗子大哥！哥们儿们！别打了！要不是为了他妈住院缺钱，他不会干这种事儿的……我磕头求你们啦……﹝众青年都楞住了。片刻，林虎眼含着泪水，慢慢地把山耗子从地上扶起，然后，从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塞到长脖鹿手里。

林虎兄弟，这点儿钱，你先拿着。缺多少大哥再给你张罗。﹝长脖鹿哭着跪在林虎脚下。

长脖鹿大哥！我……﹝众青年被感动了，他们也掏出了自己所有的钱，送给长脖鹿。

长脖鹿不，不！（哭着跑下）

林虎山耗子！你快把长脖鹿送回家。顺便把那些东西拿回来。

山耗子嗯哪。（追下场）

林虎哥们儿们！我求大家一件事儿，刚才那个事儿到此了结，谁也不要说出去！咋样？﹝众青年喊着：“行！”“没说的！”“谁说出去，谁他妈不够两撇！”……﹝少顷，丛林上场。

众青年丛厂长！

林虎咋样？公司说啥？

丛林他们说，最近再重新研究一下。

林虎研究完还不同意哪？

丛林我就乘火车去找林业局的领导。

林虎局里也不同意呢？

丛林我去找林管局的领导。

林虎行！哥们儿，有种！（众笑）

丛林今天大家就回去吧，明天来听信儿。﹝林虎、傻狍子和众青年议论着下场；丛林也欲跟下，幕后传来武小梅的喊声：“丛林——！”武小梅上场。

武小梅你又钻这儿来啦，叫我好找。

丛林啥事儿，小梅？﹝武小梅四下看了看没人，从衣袋里掏出请调报告。

丛林什么呀？

武小梅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丛林（接过念）……请求调动的报告……

武小梅咱俩的。你知道吗？昨天我写了大半夜，都快困死啦，你要是同意就在上面签个字。﹝丛林拿着报告不语。

武小梅真是的，你到是同意不同意呀？﹝丛林看了武小梅一眼，慢慢地将报告撕碎……

武小梅你！﹝切光。﹝黄昏。天阴沉沉的。﹝丛林的宿舍内：武小梅在为丛林收拾房间；丛林闷闷不乐地上场。

武小梅回来啦？

丛林嗯。

武小梅从你的脸上我就看出，严经理他们还是没同意。﹝丛林不语倒在床上。

武小梅我早就劝过你，别再去碰钉子啦，你就是不听嘛，怎么样？这半个来月，你吃不下、睡不着；到处拜山神、求土地，不还是一无所获吗？行了，别愁啦，要是把身体搞坏了，可没人给你算“公伤”啊。

丛林没完啦！你让我安静会儿好吗？

武小梅哼！对了，刚才刺木果来啦！

丛林她有啥事儿？

武小梅有啥事儿能对我说吗。（丛林没反应）我想，她一定是来向你求婚的吧？﹝丛林烦躁地从床上坐起，双眼一闭。

丛林教训吧！

武小梅（看着丛林的样子笑了）谁敢教训你呀，我整天的讨好你，还怕你不高兴呢。（丛林不语）……哎，你明天还去局里吗？

丛林嗯。

武小梅那好吧。你没走之前，在这请调报告上签个名吧。

丛林又来啦！小梅，这种时候，我能走吗？

武小梅行啦，别“杞人忧天”啦。你就这么干，领导面前不也没落个好吗？

丛林我不是为哪个人干的，是为……

武小梅为了厂子，为了革命、为了“四化”，对吗？这些大道理幼儿园的孩子都会说。可现实呢？你不还是个知青工？社会上有多少人，为了一个“转正指标”有的花钱送礼；有的请客拉关系；有的想“烧香拜佛”还找不到庙门哪。谁象你这么冒傻气。

丛林我不愿让人家指脊梁过日子。

武小梅指呗，就是骂又顶啥用。再说，我们都当了七、八年知青工啦，要不是爸爸胆儿小，早就解决啦。现实中的一些事儿，我是看透了，有些领导的子女不但早就转了正，工作也蛮不错。但这些领导在群众面前，大讲“不正之风”的危害性时，慷慨激昂、义正严辞，他们并没感到丝毫的内疚，脸不也一点儿没红吗？（丛林沉闷不语）

武小梅丛林！你就听我一次话，别再这样下去了，趁我爸爸还没离休的时候，我们赶快到他身边去，转了正我们这辈子就有依靠啦。丛林，我求求你啦……﹝丛林看着武小梅的眼睛流着恳求的泪，终于在“请调报告”上签了名。﹝武小梅顿时转悲为喜，激动地在丛林的脸上吻了一下。

武小梅你真好！……我这就去找严经理，拜拜！亲爱的。（下场）﹝丛林闭上灯，心情沉重地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吸着烟，香烟的光亮若明若暗……﹝林虎、山耗子、长脖鹿、刺木果、傻狍子上场。

丛林谁？

林虎是我们！你睡了吗？

丛林没有。快进来吧。

山耗子哎呀，我的妈呀！差点把我撞死，咋不开灯哪？﹝有人拉亮电灯。﹝林虎等人把手里拎的酒、罐头、烧鸡等放在桌上。

林虎丛林，还楞着干啥？快找几个家什来。

丛林干啥？

林虎喝酒哇！你明天一早坐火车去局里，为咱厂办大事儿，哥几个买了点菜和酒，来给你送行！

长脖鹿俗话说：“酒壮英雄胆”，祝你马到成功！

林虎来来来，大家干一杯！﹝众人一饮而尽。

长脖鹿咋的？丛林。你咋没喝呢？

丛林 ……没兴趣！

山耗子哎，梁红大姐！你咋没把武小梅找来呀？

刺木果她不在宿舍。

山耗子她要在这儿，咱们头儿就不会没兴趣啦！（众笑）

林虎山耗子，别穷逗啦！

山耗子咋地啦？大哥！﹝林虎向他示意了下低头沉思的丛林，山耗子似乎明白地点了点头。

林虎丛林，丛林！

丛林 ……啊！

林虎你咋老楞神儿啊？出啥事儿啦？

丛林没啥，……真没啥。

林虎光愁管啥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对吧？来！大家把酒都满上！干！

众干！

丛林等一下！

林虎干啥？

丛林大家都坐下，我有件事儿，想……想和大家说……﹝众人互相看了看，坐下。

林虎丛林！有话就说嘛。

长脖鹿我们哥几个帮你出出主意。

众说吧。

丛林（咬了咬牙）我、我要调走。

林虎调走？

刺木果上头调你走？

丛林不是。是我个人想走。

众到底为啥？

丛林因为……因为武小梅的爸爸让我们到他那儿去，给我们转正。﹝众人被这突来的消息，惊的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林虎激动地站了起来。

林虎丛……丛林！我林虎今天才看透了你！

刺木果姓丛的！我一直把你当成大好人，没想到，你！你把哥们儿们都耍啦！

林虎别跟他费话！叫他滚！滚吧！

长、山大哥！

傻狍子就……就那个大家……都冷静点儿！﹝林虎气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喝起闷酒……﹝音乐弱起……

丛林（难过地）林虎，你打吧！你们大家狠狠地打我一顿吧！这样，我的心也许会好受些……是的，我是个儒夫，我对不起大家，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更不该离开大家。……不管你们现在怎样看我、对待我、我都能理解大家的心情。说句心里话，我也有过美好的理想和追求，和大家一起，把我们的加工厂搞起来，靠自己的双手，为国家出些力，为在山沟儿里长大的青年们有碗饭吃！为了这些，我在一些领导面前弯腰曲膝，陪尽了笑脸，就象向他们要饭吃的乞丐一样。……思前想后，我才下了决心，我的后半生，不想在这儿无任何保障的知青厂度过……﹝众沉默。

林虎（激动地）丛林，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你虽然来厂子才半年来的时间，可为了厂子，为了大伙儿够意思。要说对我们哥几个的帮助，就更没啥说的。这些，我林虎是不会忘记的……说句掏心的话，谁不想端上个“铁饭碗”呢？……好啦！不说啦！（端起一杯酒）丛林，咱们相处一场，希望你今后别忘了我们这帮穷哥们儿，这杯酒，是向你表示祝贺！﹝丛林激动地看着林虎和大家，接过了酒杯，在场的人也端起了酒杯，几个人从不同的角落慢慢地汇拢到一起……

林虎（沉痛地）干！﹝丛林再也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他一下扑倒林虎的身上，随着几声酒杯落地的破碎声，几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发出一阵撕人心肺的哭嚎……﹝音乐声突强，感人肺腑……﹝切光。﹝灯光在热烈地掌声中复明。﹝‘为振兴工厂表决心大会’的巨大横幅贯穿舞台。﹝舞台的侧面放着两张长方桌，徐书记、丛林、长脖鹿：傻狍子面带微笑，端坐着。﹝舞台的正中也放着一张长方桌，桌上摆着‘麦克风’；林虎站在桌子的后面讲着什么。

林虎 ……我的发言完啦！﹝林虎在热烈的掌声中，向台下敬礼致谢，下场。﹝丛林来到‘讲台’前。

丛林同志们！厂里的各级领导都作了发言，下面我们请群众代表梁红同志发言！﹝会场内掌声一片……﹝刺木果从观众席走到舞台上的‘讲台’前，她一反常态，显得那样拘谨不安，当她抬起头，看了一下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一下子捂起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而红透的脸。﹝刺木果的举动，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掌声……她为了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用手揪了几下脖子，干咳了两声。

刺木果 ……哥儿们……（众笑）不不不，……同志们！我，我……（侧过头对丛林等人）头儿，我、我心跳得快蹦出来了、小腿肚子也直抽筋儿，我……﹝丛林忙端一杯水送到刺木果的面前。

丛林怕啥，都是熟人喝点水就好了。﹝刺木果感激地看了丛林一眼，接过水杯，用嘴试了一下水温，随后，一扬头把杯里水全部喝下。台下发出笑声。

丛林好多了吧？

刺木果嗯。（丛林调整了下‘麦克风’离去）……哎呀，心跳得更厉害啦，头儿，我不讲了！（用手捂着脸向侧幕跑下）﹝场内掀起了一阵大笑……﹝丛林跑到侧幕，和林虎一起把刺木果又请到‘讲台’前，场内又响起了掌声……

丛林梁红，有什么可紧张的，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嘛，大家不会笑话你。﹝刺木果点了点头。﹝丛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沉默片刻，刺木果抬起了头，两只美丽的眼睛里饱含着激动的泪水，场内异常的安静。

刺木果 ……同志们，今儿个、我不知是咋的啦，害怕的厉害。说句不怕大家笑话的话，再早，我被挂着牌子，在大街上游行，也从来没害怕过，没害臊过。要不连公安局的人都不相信我能学好。现在我才感到，那时的我，用一句最贴谱的俏皮话儿说，真是‘吊死鬼儿擦胭粉——死不要脸’……今儿个不同了，厂里抬举我，让我在大会上讲几句话，为这我忙了一夜，想了一肚子的词儿。谁知一上台，就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了，大家一个劲儿鼓掌，我，我就直想哭……（擦了下泪水）过去的事儿，我就不说了，反正大家差不多都知道……就从我进厂说起吧，几个月来，我感觉到，大家真拿我当个人看，没瞧不起我。特别是厂里的几个头儿，处处关心我、照顾我、帮助我，使我的心里总是热乎乎、甜丝丝的。就说我第一次领到工资钱吧，虽说钱不多，可我捧着钱哭了……为啥？说实在的，早先，我在社会上混的时候，到街上转一圈，赶上运气好，就弄个百、八十元钱。从现在我明白了，钱是要靠吃辛苦、流大汗，实实在在的干活儿来挣。所以，我为自己靠双手劳动挣来的钱，高兴的流了泪……今天，我在这儿向大家保证：从今后我要努力学技术、学文化，好好地干活儿、工作。只要咱厂能办好，我这百十多斤，就交给咱厂啦！（热烈的掌声……）﹝刺木果在掌声中，向台下的人们敬了个礼，向台口走去，突然，她又转回身来，跑到离徐书记等人桌前不远的地方，恭恭敬敬的站好，又向徐书记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上、台下掀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笑声……﹝切光。﹝清晨。东方刚刚放亮。﹝火车站。﹝舞台的一侧是木栅栏的检票口。﹝丛林身背挎包和武小梅默默地上场。

武小梅（恳求地）丛林，我再一次求你，不要到林业局去啦，找谁也没用。

丛林别再拦我啦，小梅。希望你能理解我。这次，不管是遇到多大的困难和阻力，我也要得到个满意的结果回来。

武小梅（伤心地）看来，我再说啥也没用了，也不能拴住你的心。

丛林小梅……

武小梅别说了，既然这样，咱们就把话挑明吧，你是要厂子？还是要我？

丛林（笑了）别耍小孩脾气啦，我需要你，也需要你的支持。

武小梅从前我很多事儿都依着你、让着你。现在，咱们再也没啥好说的啦，……从今后，各走各的路……祝你幸福……（哭着跑下场）

丛林小梅，小梅！﹝丛林望着武小梅的背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徐书记、林虎、刺木果、长脖鹿、山耗子、傻狍子等男、女青年上场。

林虎丛林！丛林！

丛林（迎上前）大家都来啦？﹝众人把丛林围了起来。

山耗子头儿，来的够早的，哎，你把武小梅藏到哪儿去啦？﹝众笑……

丛林她……她身体不太舒服，我没让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