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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幸的民国女文青

2013-07-17慕斯

家人 2013年6期
关键词:白薇婆婆

慕斯

关于白薇,有三个人谈论过她。第一个是鲁迅,他初见白薇时,脱口而出:“都说你长得像仙女……”

第二个是毛泽东,当年毛泽东到重庆和蒋介石谈判时召见的进步作家里就有白薇,毛泽东对她说:“我常记起你,你和丁玲是我们湖南的女作家。”第三个是张爱玲:“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

新派父亲把女儿送做童养媳

民国有一个比萧红还要背的女作家,叫白薇。

白薇原名黄鹂,父亲黄晦早年曾留学日本,也参加过同盟会和辛亥革命。作为新派人士的女儿,白薇本应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然而在她九岁时,却由母亲做主将她随手许给人家做童养媳。

黄家是名门,婆婆原指望儿媳妇有阔气的陪嫁。谁知黄晦在陪嫁问题上又来了个新派:决心矫俗,只给了女儿极少的东西。嫁妆箱子里没有几件值钱的衣物,却有不少书,包括《中国近代外交失败史》、《罗曼·罗兰传》等。

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的儿子大字不识一个,偏偏娶了个识文认字的媳妇,婆婆自然更不满意,这在白薇之后的炼狱生活里又陡增了一笔。她每天做苦力干农活不说,还被婆婆打破眼睛,咬断脚筋,血流染趾涂地。婆婆和丈夫撕碎她的衣服,打青她的胸背,又拿了斧头来砍她。为了避难,白薇曾经裸身躲到河里。

过了几年,刁钻的婆婆又想着把她卖了,再换个童养媳。忍无可忍的白薇终于砸了夫家的铁锅,女扮男装逃出婆家,进了学校。不久后,她却再次被父母逼婚。学校收了黄家的钱,打算把白薇送回去,校长甚至亲自守在校门口不让白薇逃走。在同学帮助下,她最后在厕所墙上挖了个洞狼狈地逃了出去。

1918年,25岁的白薇只身逃到日本,身无分文,靠给人做女佣和卖水为生。尽管和家里还保持着联系,但父女表达感情的方式除了互相埋怨便只剩下痛恨,她痛恨这个家对她的逼迫,而父母则将再三出逃的她视为家中耻辱。

打败天真的是无耻

三十岁那年,白薇在遥远的异乡,遇到了小她六岁的男人杨骚。这个来自福建的文弱青年外貌清秀,谈吐文雅,白薇第一次见面便对他产生怜惜之情。

爱情至上是大多数女文青的通病,白薇更不例外。她在两人来往的信件中写到:“你爱到极点的时候只想死。

爱死,是爱的无上的伟大。爱死好像是你的爱的唯一的结局。”“我常想起我对于你的爱,便是魂消血化地展开想死的心花。”白薇把爱的最高规格看成了以死殉葬,只可惜到最后爱的人给了自己一身性病,却堂而皇之做了他人的新郎。

杨骚对白薇并非没有爱情。自幼被过继给叔叔的他,内心敏感而自卑,孤僻又多情。白薇有着比他更凄惨的身世,更可叹的经历,更惊人的才华,他们就像是同一藤上结出的两个苦瓜,雷电交加之后,原以为可以互相依靠,没想到却互相羁绊,谁也未能从谁那里得到温暖。

杨骚在肾上腺素分泌最旺时也给白薇许下过美好的承诺,他绘出的梦极尽天真与奢华——他不仅要资助所有的朋友去国外留学,更企图在西湖旁建造一座艺术的魔宫,两人就住在魔宫的最高层,从此过着“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的生活……

梦做得越不切实际,杨骚对现实的逃避就越强烈。在遭遇诸多不顺之后,杨骚独自一人偷偷回国了。

白薇从日本追回国。她满心欢喜地试图上演一出“团圆式的寻夫记”,哪晓男人对寒酸的日子更为敏感,一个男人真正潦倒起来时会比女人刻薄得多。

回国后的杨骚没钱没事业,终日烦闷,白薇自动送上门成了他的出气筒。痛斥怒骂一番后,这个男人又跑了。他先回到漳州,又来到新加坡,仍是前途渺茫。能打发时间的就是等待和收到白薇的来信,虽然这让他又喜又烦。

又一次收到她的信时,他回复道:“我是爱你的呵!信我,我最最爱的女子就是你,你记着!但我要去经验过一百女人,然后疲惫残伤,憔悴得像一株从病室里搬出来的杨柳,永远倒在你怀中!你等着,三年后我一定来找你!”

如果搁在现代,杨骚一定可以写本书叫《贱男是如何养成的》,他用一个情圣的姿态把天真的白薇打入了谷底。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

1926年初冬,白薇来到广州,受到创造社作家郁达夫、成仿吾、郑伯奇等人的欢迎。这年,《小说月报》第17卷第1号上刊登了白薇的3幕剧《苏斐》。白薇由此叩开了中国文学的大门。而后,白薇的一部诗悲剧《琳丽》又出版问世,再次受到文坛的极大关注。陈西滢将其与郁达夫的《沉沦》、鲁迅的《呐喊》并列入《新文学以来的十部著作》,可见对其评价之高。

第二年,白薇从广州辗转武汉,最终抵达上海,却没想再续上了和杨骚的孽缘。出现在白薇面前的他狼狈不堪,已没有了往日的骄狂和傲岸,瘦削的脸上挂着疲倦和歉疚。白薇动了恻隐之心,在杨骚的铮铮誓言下,她又一次做了感情的俘虏,同年却被杨骚传染上了性病。

1928年,深信杨骚“痛改前非”的白薇与他拍了结婚照,发了请帖,定了酒席,准备结婚。婚礼当天,杨骚却做了落跑新郎,连面儿也没露。在陪生病的白薇去看病时,杨骚再次消失不见,白薇昏倒在大街上,被路人救起。

白薇心凉了,彻底对杨骚死了心。

1933年,白薇把自己和杨骚的情书合集《昨夜》卖给出版社了。她在《序诗》中写道:“辛克莱在他《屠场》里借马利亚的口说:‘人到穷苦无法时,什么东西都会卖。

这话说明了我们的书信《昨夜》出卖的由来。”“像忘记前世的人生将忘记这一切,割断了的爱情,虽用接木法也不能接,过去的一切如幻影,一切已消灭。”而三年之后,白薇仅用了4个半月的时间写出了她的自传《悲剧生涯》,凄惨到这个份上,白薇的书也算对得起她的不幸了。

10年后,杨骚与白薇重遇。此时的他再犯文人病,满怀内疚地对白薇说:“往日全不知道爱你,现在才开始真正知道爱你了。”心灰意冷的白薇果断拒绝了他。只是几年后她又后悔了,那个让她相爱相杀的人终于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悲惨的遭遇让白薇先后得过多种疾病,她曾经写“一身器官,官官害着病,入夏以来三天两天病,入秋以来十天九天病,入冬以来天天夜夜病”。

1978年,曾有人来到北京和平里居民区一个独间单元拜访过白薇:“她的头发稀疏蓬乱,脸上褐色老年斑像织了网的蜘蛛……尤其当她扶着两根棍子站起来的时候,不由使我想起风雪中乞讨捐门槛的祥林嫂。”曾经被鲁迅视为仙女的美女作家沦落至此,民国女文青中再无出其右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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