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旬日本老人揭秘三菱美呗奴役劳工惨剧

高立红

白户仁康，1937年生的日本北海道美呗人，美呗市教育委员会委员长（相当于中国的教委主任）。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真实的二战时期日本强掳劳工历史，并在全美呗地区的教育中推广。为了本次中国劳工对日索赔团的日本之行，这位老人牺牲了很多休息时间收集翻译了珍贵的三菱美呗奴役劳工的资料。这位可敬的老人在美呗的深山里给劳工后代们现场讲述了当年三菱美呗矿业所奴役劳工的事实。

深山里的两个井架见证一段历史

北海道的美呗，一个比大夕张的纬度要高，天气还要冷的地方。与大夕张一样，美呗也因为开发煤矿而在深山的峡谷里形成了一个城市，后来大部分煤矿都被关闭，但因为今年3月，东日本海发生海啸，核电站关闭，日本再次启用煤炭发电，这里的部分煤矿才又热闹起来。索赔团到来之时，这里的一家名为玉田产业株式会社的企业正在作业。在当地有识之士白户先生的协调下，玉田产业表示支持，当即停止了十几台大型机器的作业，以供索赔团一行参观。

但是，白户称，这里并不是三菱美呗作业所的所在地，而是另外一家曾奴役过劳工的铁工矿业的煤渣山所在地。索赔团的大巴车又往前行进了七八公里才到达当年三菱煤矿的所在地。峡谷两旁的煤矿设施及矿工居住的房子都拆掉了，茫茫雪海中，只剩下两个矿井和劳工时代之后建起来的井架在诉说着曾经的历史。

车子停下来，人们纷纷往那两个高大的井架处走去。脚下是一尺多厚的积雪，雪地上有串串熊的脚印。走在上面，不时会陷进半条腿，看上去只有百米之遥，一个不过数十米的小山坡，爬到上面已然是一身大汗气喘嘘嘘。72岁的林伯耀先生是第一个爬上去的，在记者几度陷进雪坑时，也是他出手相助并一路相携带上目的地的。他的顽强和坚持令所有在场者动容。

中国劳工经常为了拣吃的挨打

白户先生介绍，这两个井架下是两口竖井，一个进口一个出口，是当年三菱美呗矿业所奴役中国劳工的一个作业所。“三菱美呗当年在这里有三个作业场所奴役中国劳工，除了这个竖井，还有一号坑和二号坑。”接下来，在“三菱美呗纪念馆”，白户指着一个模拟图形说，当年，美呗一带有日本工人、朝鲜工人，也有中国工人。日本人和朝鲜人的家眷，居住相对分散，而中国工人都住在集中营里，上工时二十人一组，有监工押着。因为中国劳工的居住地附近就有日本居民，经常有人看到中国劳工挨监工的打。三个工作场所，分别在三个方向，最近的距离劳工集中营有2公里，劳工们都是走着过去。“我妈妈说她看到过中国劳工挨打。”

这次为了中国劳工代表团的到来，白户翻译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其中三菱美呗煤矿工会编写的《生活在煤矿——煤矿工人的生活史》记载，“昭和19年（日历，公元1944年）被称为华人的中国人劳动者进来了。这些人都是中国军的俘虏以及从中国本土强掳来的工人和农民。这些劳动者作为敌国人，被尽量避免与日本人接触，直接关进收容所里。”

至于中国劳工的待遇，书中称，日本人根本没把中国劳工当人看，穿的是单薄的网织的粗糙的衣服，即使冬天也只有一件。吃的是有些麦子粉的野菜团子，没有营养，量还非常少，中国劳工都瘦得皮包骨。工作现场往返的路上都有人监视，实在饥饿难耐，就拣路边的马铃薯和大豆什么的生吃，更惨的还有的吃草，吃矿坑里的粘土。”

曾在三菱美呗铁道车站工作的小松田哲治这样回忆中国劳工的饥饿难耐：“当列车到达的时候，他们……向流着液体的垃圾箱蜂拥而来，切过的蔬菜的边，鱼的脑袋等不要的部分，从两边往上挤，然后塞进口袋，监工碰上谁就打谁。太悲惨了。”

1944年的冬天，北海道中国劳工的苦难略影

此前，大家关心的中国劳工在北海道的冬天是怎样过的这个问题，在白户的努力下找到了些许答案。

著名的日本作家水谷孝曾因反战被日本当局抓起来，流放到北海道的三菱美呗煤矿做苦工，有机会接触到中国劳工。白户翻译的他的书中写到，“中国劳工居住的地方比监狱还坏。8张榻榻米的房间住15个人，而且是板子什么都没有的泥地土屋。北海道的冬天非常冷。暖房里只有一个取暖炉，寒气从下边升上来。为防止逃跑，每个房间都上锁，也不让去厕所，只在房间里放一个马桶，就在那里方便……穿的也是荨麻做的很薄的上下各一件，就像是被棒子牵着走的，生病了就更悲惨，把病房锁上。也有逃跑的，结果就是冻死。”

白户介绍，1944年的冬天，美呗地区先后有两名中国劳工不堪忍受折磨而逃跑，最终都被冻死在深山里。“这里地理位置偏僻，周围都是深山，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白户说。

他一直在为寻找真相而努力

白户生长于一个日本平民家庭，其父是一个煤矿工人，其母与很多那个时代的日本妇女一样，是名家庭主妇。白户兄妹五人，他最大。全家靠父亲一人的微薄工资，特别是那个举国为战争而掏空的时代，白户家的生活十分贫穷。经常会吃不饱饭。

日本投降的1945年8月15日，白户正在上小学三年级，当时学校在放暑假。以前因为上学，而中国劳工又处于监禁状态，对于中国劳工的情况，他是不了解的。日本投降后，美呗的中国劳工第一时间从盟军战俘那里得到了消息，自由了。同时因为受到盟军空投一批物资的支援，中国劳工的生活也相对好了很多。

白户印象中的中国劳工，看起来都很和蔼，他们会给饥饿的日本小孩馒头吃。小白户尝到了甜头，总是跟着中国劳工，边走边说：“太君，馒头敬上。GIVEME，巧克力。”同行的华侨朱弘说：“大家记住，中国劳工曾被日本的平民叫作太君，大家回过头来看看，后来日本政府和企业是怎么对待中国劳工的？”

后来，白户长大成人，还做了美呗当地的教育长。在他成长的时代，看到的中国劳工史都是歪曲的，对于中国人的自救解放，日本官方称为“暴行”。这与他记忆中和蔼的中国劳工形象是有明显差距的。为了告诉下一代真实的历史，他着手中国劳工史的搜集工作，从而成了远近闻名的中国劳工史专家。他在接受本报采访时，一再强调自己并不是什么专家，只不过想弄清这段历史。

推动讲述真实中国劳工的读本进日本校园

日本作家，后腾田二根据自己父亲讲的故事创作了画本故事《红玉》，富有感情的讲述了1945年日本战败后，美呗的中国劳工与当地农民发生的故事。其间，一伙中国劳工到当地的苹果地里摘苹果，作者的父亲是刚刚从中国战场回国的日本老兵，为谋生种了这些苹果。为了保住当年的收成，“父亲”用不熟练的中国话去求中国劳工，一名“身体高大健壮”的中国人说：“都听明白了，”随后让人们将苹果放下，平静地离开了。后来，每到苹果熟了的时候，“父亲”都会想起这些善良的中国人。他说，自己曾在当兵时走过中国的很多地方，每到一处，日本兵什么都抢，坏事干尽，他做为一个日本兵，虽然看不过去，却无法阻止，后来日本战败了，轮到他被抢了，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求他们，他丝毫没想到中国人会这样好说话。

当初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后腾曾向白户求证过史实。白户向他讲述了自己了解到的上述真相，才有了后来的《红玉》。白户认为，有必要告诉下一代真实的历史，而这本书正好适合小学生阅读，因而借助自己的教育长身份，在全市推广。现在，《红玉》是美呗地区所有小学各年级的必读课本，老师们在教育学习的时候，也要接受真实的中国劳工历史的培训。

（摘自《城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