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梦断花城
2013-07-05景钟
文/景钟
神偷梦断花城
文/景钟
神奇的盗案接连发生,盗贼时东时西,时南时北,搅得人心惶惶。最终,穗申两地警方携手共破此案,写下了刑侦大协作的一段佳话。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多名沪籍“盗林高手”流窜广州等地,短期内闪电作案150余起,案值20余万元。一时间花城谈盗色变,人心惶惶。由于盗贼流窜作案,侦查难度很大。山重水复疑无路之际,上海黄浦警方从协查的一份人体痕迹比对材料中发现了狼踪,为破案提供了重要线索。穗申两地警方密切合作,黄浦警方在核查线索、抓捕疑犯等方面做了许多工作,写下了刑侦大协作的一段佳话,两家结缘为友好分局多年。
盗案频发,神出鬼没,人们谈盗色变
20多年前,广州在改革开放中先走一步,花城更是如花似锦。据称,各地去广州的淘金者每天不下几十万人。
春天,正是百花飘香的季节,远方来客络绎不绝。这天早晨,从广州火车站附近的红棉酒店走出两个20多岁、梳着西装头的男青年,一个穿长袖白衣服,一个穿黑色夹克衫。他们朝一辆“的士”潇洒地一抬手,“的士”刷地停靠到他们身边。
这辆“的士”在一幢居民楼前停下,两个男青年下车后左右环视了一圈,落落大方地朝三楼走去……
约半个小时后,两人匆匆下楼,又租乘一辆“的士”来到另一处住宅楼,大模大样地走上六楼……
三楼那户女主人8点30分出门买菜,9点多钟提着菜篮回家,走到自家门前不禁大吃一惊。门上的挂锁不见了,房门敞开,门框破裂。她赶紧进屋查看,金戒指、玉器不见了,数千元人民币、港币、存单也不翼而飞!
另一幢楼603、604两户居民遭到了同样的劫难,被盗人民币1000余元,银手链、玉石戒指、存折若干。
当地公安派出所接到居民报案后,迅速报告了广州市公安局荔湾区分局。公安人员赶到现场,拍照、取证,访问失主及邻居,几乎没有发现有多大价值的线索。一位邻居反映:他在五楼家门前,曾看见两个男青年从六楼下来,操着不纯正的广州话边走边谈,看上去双手空空,两人身高1.7米,人较瘦,一人穿长袖白衣服,一人穿黑色外衣,脚穿黄色皮鞋,头发不长,那边走边谈的神情蛮悠闲。
仅凭这点线索,想在人群如潮水般涌进涌出的广州市查找案犯,无异于大海捞针!
神奇的盗案在继续发生——
时隔不久的另一天上午,又一辆“的士”载着那两个男青年驶过珠江大桥。他们大摇大摆地登上一幢居民楼的二楼,先伸手敲门,见屋内无人回答,便使劲用肩膀撞开屋门,潜进屋里翻箱倒柜,从一只信封里发现数百元人民币;又用随身带的老虎钳撬开皮箱,将其中的人民币揣入怀中,然后若无其事地下楼,换乘一辆“的士”离去。
当天下午,这两个男青年又租乘 “的士”来到自由市场的一幢住宅楼前,似乎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略施小技,便撬开了一间房门,从一只柜子里翻到红色的首饰盒,将三只金戒指、一架照相机、一台日本产小型录音机及银行存单等席卷而去……
短短数月,仅广州市就发生这类盗案50多起。被盗者不仅有工人、技术人员、新闻工作者、干部,还有国家安全厅官员、人民警察。同庆路一幢居民楼在同一天有三、四、五楼三户居民被盗,其中两户失主系广东省国家安全厅干部。
接连不断的盗案,给花城居民带来了极大的惊慌。他们提心吊胆地出门,胆战心惊地回家。有的人加固门窗,但仍然无济于事。
不仅是广州,深圳等地也发生了类似案件。
深秋的一天,从广州开往深圳的列车上,混杂着五名穿着时髦、谈笑风生的男子。他们便是在广州、中山、珠海、汕头等地频频作案的幽灵。下车之后,他们顾不上先找住处,便“光顾”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幢大楼,见大楼底层较为冷清,一个高个子男青年从开着的汽窗爬入屋内,轻而易举地偷到了数百元人民币。
偷盗如同赌博一样,愈是得手愈想偷。这伙人走了约五分钟,又看中一幢居民楼内没装铁门的房间。高个子一脚踢开屋门,带了个同伙进入室内,不一会,一台四喇叭收录机、两条外烟及写字台内的几十元人民币又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中午,这伙盗贼睡了一觉,养足精力,下午3点接着再干。为了节省途中时间,他们便在招待所附近的一幢楼前破门而入,仅五分钟时间,便偷到300多元人民币。他们下楼后走了10分钟,见一幢楼的一户居民没锁铁门,便留下两人放哨,高个子独自入室,从居民家中取菜刀撬箱破柜,偷到港币1500元、国库券200余元、女式手表一只。
一时间,广州、深圳、珠海、中山、杭州、厦门、汕头等市,先后发生150多起类似的盗案,被盗财物价值20多万元。盗贼时东时西,时南时北,搅得人心惶惶。公安机关出动了大量警力侦查此案,然而,除在被盗现场偶尔发现一点痕迹,几乎没有其他线索。
“仙人掌”指点迷津,千里外信息引路——
失主急,群众急,花城卫士心里更急。广州市公安局接到各有关分局报告后,迅速召集各公安分局刑侦人员“会诊”,部署侦查工作。
广州市荔湾区是发案较多的地区之一。中共荔湾区委常委、区政法委书记、公安分局局长谢富星等分局领导和刑侦人员一起制订侦查方案,动员分局全体刑警和派出所干警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查清盗案,为民除害。
他们冷静地分析了案情,做出了几点判断:第一,就广州市来看,发案地大多在距离火车站较近的荔湾、越秀等区。由此推断,案犯很可能是外地人。他们来广州下车后就近住宿,作案后便于迅速返回住地,逃离广州;第二,从各发案地之间的距离和时间看,案犯从甲地步行到乙地作案是来不及的,很可能租乘“的士”作案;第三,从被盗财物分析,案犯往往只拿钞票、存折、国库券、金银珠宝之类,对体积较大的贵重物品兴趣较少。这说明案犯来程较远,广州无窝赃地点,携带不便,容易暴露;第四,侦查人员在不少现场发现留有“仙人掌”形状的花纹鞋底印,广州当地没有这类产品,请教有关人员后得知系江、浙、上海一带所产;第五,访问发案地周围群众,发现陌生男性青年特征不一,说明案犯有一伙人,讲话口音不是纯正的广州话。
时过20余年,重温此案侦查,黄浦警方无私助人、甘当无名英雄的高尚精神仍令人感慨。相比如今官场有些人遇难事冷漠无情推诿,有利可图则不择手段抢功,那种胸有全局的协作精神多么可贵!(图为时任黄浦区公安分局局长的张来庆同志)
综合以上分析,刑侦人员推断:案犯来自外地,很可能是浙江、上海一带。于时,他们一方面将在现场获取的人体痕迹发往兄弟省市查对,一方面对各旅馆严格布控,查找穿“仙人掌”花纹鞋的人。
干警们度过了一个个紧张的昼夜……
可是,盗案还在时东时西地发生……
就在侦查人员感到山重水复疑无路之际,荔湾分局刑侦人员从广州市公安局发现了上海市公安局黄浦分局发来的一份人体痕迹比对材料;旋即将上海方面的人体痕迹与当地发案现场获取的人体痕迹逐一比对,意料不到的是,居然有一枚痕迹对上了号!
上海黄浦区,是全市最繁华的闹市区之一,也是形形色色冒险者的云集之地。同荔湾区分局一样,黄浦分局刑队也是战斗力颇强的队伍。精明过人的刑警,往往善于从细枝末节中发现重大案件的蛛丝马迹。
那是在花城盗案发生之初,黄浦公安分局对此案并不熟悉。一天,分局侦查员获悉:本区绰号叫“大洋丁”“白眼”等人原先穷酸得很,曾向别人借钱到广州,回上海时突然发了“洋财”,手上戴金戒指,口袋里有外币,打火机是腰型的时髦货,“洋味”十足。“白眼”还悄悄拿了一台收录机和两只镀金手表托人出售。这伙人上餐厅、下舞场、泡赌桌,十分可疑。侦查员暗中盯着这伙人……
事有凑巧,一天晚上,黄浦区福建中路一家烟店被撬,价值数千元的香烟被盗。案犯“大洋丁”(真名丁建华,27岁)、“毛芋艿”(真名华建平,24岁)还没来得及销赃,便被黄浦公安分局抓获。审讯中,“老资格”的案犯除对盗窃香烟无可抵赖,别的一概不讲。这时,颇有办案经验的侦查员没有就案办案,而是把“大洋丁”等人借钱上广州、回来发洋财的种种迹象综合起来分析,并将案犯的人体痕迹发往广州市公安机关。果然,正是那看似平常的痕迹,却给侦查花城盗案带去了重大的转机。
荔湾公安分局的同志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奔赴上海的。自己和黄浦分局素来无往来,人家会诚心诚意合作吗?
花城卫士带着千里颠簸的疲劳赶到了黄浦公安分局,介绍了当地案情,说明了来意。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尽管双方初次交往,黄浦分局局长和刑侦队领导却一见如故,十分热情地接待了远方来客。得知盗案面广量大头绪多,广州人听不懂上海话,便派专人协助侦查,并表示:只要工作需要,还可以随时增派人员。同时,分局还考虑到穗、沪两地气候和生活习惯不同,在生活上尽量提供方便。
当花城卫士核查后,确认已被黄浦分局抓获的丁建华和华建平,就是花城部分盗案中的案犯时,为了便于审讯,扩大线索,深挖其同伙,便向黄浦分局提出将嫌疑人带往广州。当时他们不无顾虑:黄浦公安分局肯将抓到手的“鱼”轻易交给别人吗?事情又一次出乎意料,性格豪爽、胸怀大局的黄浦分局领导竟痛快地答应了。
九名大盗下场可悲,刑场枪声发人深省——
广州市荔湾区公安分局审讯室,相貌凶悍的“大洋丁”在善于斗智的花城卫士面前,不得不供述了结伙到广州盗窃的严重罪行。
“大洋丁”,真名丁建华,祖籍浙江上虞县,1959年生于上海,高中文化,原是崇明新海农场链条厂工人,1982年5月因盗窃被上海黄浦区人民法院判刑三年。刑满释放后,他贼性难改,再次堕入犯罪的泥坑。
1985年5月中旬,丁建华等三人坐火车到广州,住进了王圣旅馆,晚饭后到迎宾馆跳舞。第二天上午8点多钟,便不失时机地外出乘车作案。
早晨8点多,闯入一户居民家,撬锁开箱,找不到首饰和现金,捞了一袋衣服,坐“的士”快速回旅店。
下午2点,见一户门上贴着主人写的“晚上9点回家”的纸条,知道屋里没人,窃贼“老太婆”踢开屋门,盗得人民币3300元、港币4200元、小型录音机一台等。
当晚,三人在东方宾馆吃饭,又到白天鹅宾馆开开眼界。第二天上午6点,三人乘火车到深圳、沙头角,5月28日回上海。
9月上旬,丁建华和“老太婆”再次到广州,住红棉酒店。到穗后第二天上午9时乘出租车外出作案。
下午2点,两人再乘出租车作案,盗得存单1000元、小型录音机一台及香水、手表、打火机等。“老太婆”即到银行领到存款,两人各分到500元。有趣的是,这两个难兄难弟作案时各留了一手,“大洋丁”乘“老太婆”不注意,私藏了三只金戒指,而“老太婆”也暗暗埋伏了1000元。“大洋丁”乘“老太婆”去火车站买票之机,偷偷打开他的手提包,发现了秘密,问他怎么多出1000元,“老太婆”无言以答,只好再分给“大洋丁”500元。
广州、深圳果然“扒分”容易,丁建华偷兴大发,当年11月底,与同伙艾祖德再上广州作案;以后又先后与艾祖德、殷国强、蓝金钟(绰号白眼)、徐跃庆等人到广州、深圳、厦门、汕头等地作案。1986年4月中旬,他与徐跃庆各带了女友窜到厦门,边盗边玩,好不自在。仅丁建华就与同伙作案29次,盗窃财物共计价值4.3万余元。仅一年时间,成了盗窃万元户。当然,这伙盗贼中的佼佼者,要数24岁的“老太婆”。
“老太婆”何许人也?此人是个行踪神秘的惯盗。花城卫士查明他在盗案中的主犯作用之后,迅速将信息反馈到上海黄浦公安分局。黄浦刑警和荔湾派驻人员连夜查找此人,发现绰号叫“老太婆”的有好几个人。究竟哪一个才是警方要找的“老太婆”呢?
不久,同案犯讲出了他的名字——何亚鸣!此人头发长,平时话也多,故称“老太婆”。现在写来,一个“鸣”字是很轻松的,而当时,到底是“明”,还是“鸣”?同案犯只知道这个读音。刑侦人员只好将同音字的人名卡片全部检查,发现家住黄浦区广东路的何亚鸣特征相符,他的人体痕迹与花城盗案中许多现场获取的人体痕迹也对上了号。
何亚鸣住宅的周围,公安机关暗布了捕捉的大网。人们哪里知道,此刻何亚鸣仍在广州“大显身手”哩,仅1986年6月17日,他就作案三起,狠捞了数千元。
何亚鸣一直未露面,刑侦人员费了不少周折,了解到他的女友家住上海长宁区。6月24日晚,黄浦分局刑侦队长亲自和花城卫士一起,驱车直奔他女友的住处……
公安人员包围了何亚鸣女友的住处。然后,民警身穿便衣,以查户口为由进屋探听虚实。屋内,一个长发男青年正得意地吞云吐雾,见民警和陌生人上门,情知不妙,极快地脱下手指上的金戒指往嘴里塞。公安人员眼疾手快,迅速扭住他的双手,给他戴上手铐。他就是公安机关日夜追捕的何亚鸣。这天,他从广州作案后溜回女友家。公安人员当即依法搜查,从床垫下查获金项链10余根、金戒指六只及大量人民币、外币。他女友全家吓得面如土色。
何亚鸣落网后,自知罪行重大,抗拒交代。起初,他继续用欺骗女友一家的花招欺骗公安人员:胡诌姨夫在澳门当老板,很有钱,他长年在外,是受委托做生意,金器、外币是姨夫给的。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最后他不得不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何亚鸣1983年5月刑满释放后,曾在上海杏花楼做过临时工,后来是经营水产的个体户。1985年4月,他认识了一些赌友。赌博输钱,生意亏本,使他萌发了重操旧业的念头——盗窃。他多次单独或纠集丁建华、朱战平、徐跃庆、华建平、艾祖德、蓝金钟、裘永梁、殷国强等人到广州、深圳等地盗窃,还提出个人盗窃10万元的奋斗目标。从1985年5月至1986年6月,何亚鸣参与盗窃51次,盗窃财物价值共计人民币7万余元。
从1986年8月1日丁建华被逮捕,到当年9月25日蓝金钟落网,九名案犯全部就擒。经广州市公安局荔湾分局侦查核实,查明何亚鸣、丁建华等九人相互纠合,多次流窜广州、杭州、厦门、中山、汕头、福州、深圳、珠海等地,用暴力破锁踢门,入屋盗窃152次,盗窃财物价值共计人民币20.7万余元。
不久,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公开审理,依法判决何亚鸣、丁建华犯惯窃罪,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朱战平、徐跃庆犯惯窃罪,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华建平犯盗窃罪,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艾祖德、蓝金钟、裘永梁、殷国强犯盗窃罪,分别判处了有期徒刑。
刑场的枪响告诫人们:靠盗窃致富的死胡同走不得!
花城和申城卫士在侦查此案中的经验告诉我们,互通情报,加强协作,是公安机关在改革开放形势下对付流窜犯罪的重要一环。
编辑:郑宾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