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省长的 “黄色情结”

文/魏斌

黄副省长的 “黄色情结”

文/魏斌

2013年5月3日，在历经长达一年半的纪委调查和检察院侦查起诉，原山东省副省长黄胜受贿案终于有了结果。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处犯受贿罪的山东省原副省长黄胜无期徒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法院审理查明：1998年至2011年，黄胜多次收受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1223万余元。案发后，赃款赃物已全部退缴。

检察官起诉书上表明，今年59岁的黄胜，工作时间长达39年，前26年，他在公众形象里是一个踏踏实实干工作的好官员形象，而后的13年里，他的工作基本上与“贪”字紧密相连。13年里，从市长到副省长，他完成了一个从好官到贪官全部质变的过程。

日进2611元

说起黄胜，有一个人必须得提到，这个人就是原德州市政府副秘书长白寒冰。此人是黄胜在主政山东德州市长达13年间的“关键人物”。这期间黄胜从一个在德州市挂职的副书记开始到最后上任市委书记。最初之时，他这样一个来自山东威海海边的中年人，心里非常清楚，一个好官该如何去担当？

1994年2月，他从省政府副秘书长位置上挂职德州市委副书记，许多人都明白，以后德州的天下一定会是黄胜的。黄胜此时刚好40岁。他真的很想好好地干一番事业。那个时候，当有人来到他家中或者他的办公室，向他以各种形式“表示一些”什么的时候，黄胜一律回绝，并且会非常严厉地批评对方：“如果你一定要把这个（钱或物）留下，那好，请你也同时留下你的名字，记在账上，以后咱们慢慢算……”这一席话，让来人根本不敢再发出声，直接快速走人。而在这个时候，他的妻子严茜子还在省城济南，也少有过来插手他的政务。他懂得什么叫自律。

按后来黄胜在交代中称：“这段时光绝对是我人生中最有实际意义的时光，我一心只想着做事，干好事，为老百姓。我出生在普通干部家庭，我哥和我弟都是领导干部，我在部队又锻炼过，还当过人民教师和团干，接触基层的机会很多，我相当理解底层百姓的痛处和难处，所以我想干出实事来。”

但此番话到了1996年3月，在他成为德州市市长后，一切都起了变化。最大的变化是，他的妻子严茜子来了，严的到来给他带来的不是家庭的温馨，而是魔咒进行曲的开始。严茜子大肆插手德州地产等要害机构。到1998年黄胜任市委书记和其在中央党校中青班等学习期间，严的插手，已完全达到了疯狂，德州差不多快姓“严”了。而此时，一个名叫白寒冰的人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白寒冰当时是德州市驻京办主任，这个驻京办，位子不大，撑死也就副处，但它有实权，黄胜如要进京“办事”，白寒冰就是引路人。1998年11月底，白寒冰找到黄书记，他要为驻京办下属企业建设项目土地出让金等问题，来请求书记帮忙。黄当即表示：“去北京谈，没问题。”在随后三四年间的春节里，白寒冰先后六次给黄胜送来了现金和购物卡，共计人民币33.23万余元。而送达的地点大多在位于北京市海淀区北蜂窝甲二号，这个外面看似一般，里面却豪华套间连片的德州驻京办。

不过，白寒冰也不是个傻瓜，他在给黄书记进贡的同时，自己也在进行着疯狂敛财行动。

在黄胜被拿下之前，白寒冰连同其他四个德州官场风云人物，即德州政要传说中的黄胜的“四大金刚”均落入法网，白寒冰则因涉嫌贪污、受贿、行贿3300余万元在押。由此可见，白寒冰给黄胜送去的钱和物，这背后的来源已无需在此再叙。

有人曾给黄胜算了一笔账，仅仅以南京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上所公布的1223万元的受贿数字来算，黄胜从市长到副省长的13年间里，一年360天，等于他每天进账2611元才能达到受贿的这个天文数字。

由此，把以上黄胜的种种之表现，用德州坊间对黄胜的评价来做总结，可归纳他有三大贪欲，这就是“大肆卖官”、“帮亲友敛财”和“生活腐化”。这同样也成为黄胜仕途上的三条肥硕的蛀虫。

许多年来，很多人颇为关心，黄胜在市长、书记和副省长的任上，他受贿的钱究竟是哪几个部分？利益链之间的相互关系又是如何？

南京市人民检察院办案检察官大致作了以下分析：在1223万余元中，具体分布是这样的，总共受贿时间跨越13年（1998年至2011年），61次非法收受财物，21家单位(和个人)牵扯其中，其中最多的款项是当地一些官员的行贿款。

2002年3月，黄胜在北京一家的酒店内，收下了自己从政以来白寒冰给予的第一笔贿款2000美元。黄在1998年11月参与协调免除德州市德城区罗庄村50亩土地815万元的出让金，这让白获利颇丰。白寒冰时任德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德州市驻北京办事处主任、德州大酒店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随后，黄胜陆续从白寒冰手里收到3万元购物卡、儿子黄严出国费用1万英镑，以及侄子上北师大附中的8万元择校费等，总计33万余元财物。

此外，皇明太阳能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要求上市，2008年，公司董事长黄鸣给已出任副省长的黄胜送去了30万元。

2004年上半年，德州市百货大楼总经理杨维星为黄胜之弟黄旭东的眼科医院支付280万元的设备资金。这笔款项由德百集团支付，并在2006年年底至2007年年初期间通过其他票据冲抵，杨维星将支付凭证带至黄胜办公室，表示不用归还，撕毁相关凭据。此外，2007年中秋节，黄胜在省政府办公室收受杨维星送来的5万元现金；2008年夏天，黄胜同样在省政府办公室收受杨维星送来的30万元现金；2010年黄胜在济南市人大代表宿舍收受杨维星现金5万元。

以上这些款项，据后来被检察机关调查的杨维星说，这是2004年，杨找黄胜协调德百公司天衢购物中心开工建设及规费减免事宜，黄帮助了他，经黄的批示，天衢购物中心在没有变更土地使用权性质的情况下开工建设，仅缴纳60万元配套费。由此作为回报，杨以钱财投报。

除皇明公司与德百集团外，黄胜受贿案还涉及其他10家企业，包括国科(齐河)投资有限公司、山东泰山体育产业集团、古贝春集团、大同宏业投资有限公司、济南善智投资咨询有限公司、山东莱钢永峰钢铁有限公司、中澳控股集团、中天建设集团山东分公司、山东黑马集团有限公司、山东省德州科技职业学院等，关联关系主要指向项目审批、职务晋升、减免出让金等问题。

卖官成“时尚”

有一个早已不是传闻的传闻在德州颇有市场，那就是说，在黄胜主政德州期间，一个官员的位置值多少价？这早已从地下交易成为后来的明码标价。比如县委书记50万元，县里的局长（正科级）20万元，价格最低的是乡镇副职，也得最少5万元。

这是真的吗？在黄胜之前被检察院带走的张如廷对此道出实情。张如廷被捕前是德州市市长助理，他于2001年5月被检察机关带走。

2004年3月，一个姓薛的德州下属县的一介副乡长，通过人找到张如廷，明确表示，想在原地的位子上朝前再移一下，最好是去好点的地方，当个镇长。张如廷心领神会。他在拿到了薛的20万元后，把其中的15万送到了黄胜的门上。黄胜琢磨了一番，三天后给张如廷答复，意思很简单，一个副镇长只要5万元就行，现在收到的是15万元，做个乡镇正职，也不过给个8万就行了，现在拿到15万元，那就干脆一下子让他进步到镇党委书记吧。张如廷当场大喜，并立即在黄胜家中拨通了薛的电话报喜。薛在电话里对黄书记连谢带感恩话说了一大堆，表示自此以后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而在张如廷看来，黄胜这样的“一次性消费”，直接而干脆，也算是给了这个职位的价码打了个“折”，何乐不为。

笔者在检方出具的一份对张如廷的检察意见书上看到，2003年年底至2005年11月，黄胜多次接受张如廷请托，为德州开发区等地的干部提拔任用等方面提供便利，此间黄收受张如廷直接与间接送来的款物计18万多元。

还有一个事说起来更绝，有一个局的副科长，姓裘，当了10多年的副科长，后来还当上了主持工作的副科长，他想换个局，弄个至少是副局长的职务干干。这个副科长找到张如廷，表明意思，他是张家远亲托过来的。张如廷后来在交代中称，他想对这个人可以狠狠地下手一把。他要这个裘副科长拿出30万元来，裘副科长心里知道，如果在黄胜那摆平，一个副局长不到20万元就行，不可能要30万元啊，但他有苦说不出，知道托人肯定是要花钱的，自己直接又见不到黄书记。张和裘解释，这30万元不是他一个人拿的，黄书记那至少得给20万元，10万元是用来摆平裘原单位局长的，他那个局长要是不放裘出来，也是麻烦事，还有，对方接受的另外一个局的局长，也是需要打点的，这样，10万元七弄八弄，就所剩无几了。

裘东拼西凑“弄”来了30万，要说，裘在过去虽没什么大的出息，但也是一介清官，可他这样一来，自然就“清”不起来了。他借啊骗的弄到了30万元送到张的手里。张如廷把其中的17万元送到了黄书记手里，明确表示，动人的时候，别忘了XX局副局长是缺位的。黄说，可考虑下裘，但是一下子从副科长挪到副局长位子，连跳几级，好像在组织这块通不过？

“说不过去，要做到天衣无缝才是，这也不能瞎搞啊？”张早就知道黄会提出这问题，张迅速应对道：“我以为，裘可以把担任副科长主持工作近九年这条，放到桌面上去摊开来说，你到时候在常委会讨论时，也可以抓住这条一说，这个是可以考虑的嘛，黄书记你说呢。”黄书记点头。

三个月后，裘副科长顺利出任某局副局长，虽说这个局在当地不是要害部门，但毕竟对裘来说，能当上副局长还是相当不错的。裘一改老实做人做事之风格，由此开启了他的贪念欲望之旅。

不过这个裘副科长，哦，裘副局长，他的结局是相当悲催的。2010年底，这个有可能成为局长的裘副科长，竟比黄书记先一步入了狱，罪名就是受贿罪，获刑11年。经当地检察机关查明，其受贿27万元，这和他在七年前花30万元从副科长位置升到副局长时花钱的数字差不多。进入铁窗后，他面对妻子和女儿痛哭失声：“我当年（2003年）要是不那么鬼迷心窍，哪有这种事会发生，再怎么副科长当到退休吧，我公职和党籍是可以保住的，而且退休后还有保障，哎，悔不改当初啊！”

裘副科长的事，在当地已无人不晓，成为一出经典的买官自毁的典型案例。当然，在很多经历过卖官与买官的人看来，裘副科长的事，也只是个小儿科的闹剧而已，比起50万元买个县委书记的事来，裘副科长这个算什么啊。

据检察机关调查显示，黄胜在案发前，司法机关和有关部门实际掌握他的受贿款只有148万余元。148万余元，均系其卖官所得，其他的1000余万元均为其主动交代，这些款项均系其为上述提到的公司与个人“提供权力帮助”后得到的“回报”。当然，主动交代出上千万受贿数，这也成了黄胜最终得以轻判的主要原因。按司法人士的说法是，黄胜受贿数额已超千万，判处无期徒刑，与同类案件相比，他显然属于轻判。

繁荣的“后院经济”

黄胜在2011年11月被“双规”，随即接受中纪委调查，此后，就有不少知情人士立即将其敛财的矛头指向了他的妻子严茜子，也即文中所指的“后院”。其实，严茜子原本是在齐鲁书社从事编辑工作，按她自己的话讲“我只会编书，我当不了官的”。当时，黄任德州市市长，德州市新华书店的一名领导为了能和黄胜攀上关系，就向严茜子表示，要严出任德州新华书店副经理职务，这事被黄胜夫妇当场拒绝。严茜子当时对这名领导说出了上述的话。

不过，后来的事真应了一句“世事难料”。后来，当人们在说到黄胜的妻子时，大多会相信一些在德州坊间疯传的话，比如，德州有人称黄胜是“黄三亿”；还有人称黄胜，姓黄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黄色领导”，贪财和贪色齐头并进。不过说他受贿90亿，那是不确切的，这个数量一度要超过德州当时的年度市财政收入，即2010年德州市财政总收入也就59.95亿元。所以这个说法不确切。

说他有40多个情人，那更不恰当。但说他与多个女性有染，这倒是完全正确的。在此不一而足。不过也有相关人士说，黄的“后院”其实应该包括那些受到了他好处的女性们，不仅仅只是他的妻子严茜子。关于严茜子的情况，在后来的检察机关对黄胜的调查材料中，基本予以证实。

有接近严茜子的知情人介绍，严茜子在德州主要看上的是“开发”房地产，其实一介女子，她能“开发”什么呢？她就是利用了丈夫的权力，让很多愿意依附于她丈夫的人们进行“被开发”。

从2000年到2007年，在德州，只要是严茜子看好的地段，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找到建设局，要求拆迁部门介入，进行“城市改造”，继而对这一地段进行强拆。一名曾经给黄家送过礼的某局副科长说，严茜子在城市修路、种树和安装路灯等市政建设方面经常要插上一手，比如一根普通的电线杆，她要卖到8000元，造价6000多元的高档路灯，经严的手之后，竟可以卖到1.3万元。

当时有不少实名举报黄胜和严茜子的信件，给省里和中纪委还有央视的“焦点访谈”等寄去，但大多信件都在当地邮局进行了扣押。有人回忆，当时在强行拆迁时，黄胜出面直接指使黑社会打手，对涉及百货大楼等拆迁的居民进行威胁和毒打，放出狼狗咬人，逼迫居民搬走。有人还记得，那时在一些公共位置的墙壁上，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大字——“抗拒拆迁者死！！！”距离黄胜倒台的最后一次拆迁中，至少有四位新中国成立前参加革命工作的老同志由此含恨去世。很多被拆迁人都知道，严茜子等人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已成了德州市的“第二拆迁办”。

后来，严茜子把这些利用拆迁捞来的钱，转移到了济南，因为这以后黄去了省城赴任。这些事均发生在黄胜当政13年间里，大笔钱财被严茜子慢慢地得到成功转移。

严茜子在黄胜的支持下，在德州瞄准的全都是地产业，以当地人描述的一个实例为证，有一次严茜子看好了德州城市广场中心地带，说好一个月内推平，谁也不敢说个不行，后来一个月不到，土地平整了。而拆迁部门还由此得到了上级的表扬。其实这一切都是严等人在运作。

严茜子大肆插手拆迁，那么这些工程的质量又如何呢？她插手承揽的修路工程，修完路延误交工日期已成家常便饭，有的地段，通车不到一年，路面便翻起 了泥浆，明显的豆腐渣工程已给国家财政造成巨大损失。另外，严茜子亲自插手的德州百货大楼，其中还有黄胜化名王有龙的干股在其中。

最具回味的一个工程，至今仍留在德州人的脑海里。

2005年10月，黄胜在德州经济开发区修建了一座超级豪华办公楼，因其远观，像极了黄胜的“黄”字，这被德州百姓戏称为“黄楼”。不过，至今仍有不少人，对此楼的最终结局成为说不明道不清的现状而大为不解。具体就是，“黄楼”在修建前，黄曾专门找到过据说在山东孔子学院里还作过讲座的一名风水大师来看过，不知道风水大师说了番什么？反正直到2007年3月，黄在赴济南任副省长一职后，也没见他搬进过“黄楼”里办过一天的公？这是为什么？随着黄的倒台，黄案得以彻查，这幢有可能与本案无关的“黄楼”，已将永远成为德州人心里的一个大大的谜团！

编辑：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