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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扬在河北”系列访谈之一古稀之年挑重担
——河北省政协原副主席韩立成谈高扬

2013-07-02杜丽荣

治理现代化研究 2013年7期
关键词:高扬河北同志

文 杜丽荣

“高扬在河北”系列访谈之一古稀之年挑重担
——河北省政协原副主席韩立成谈高扬

文 杜丽荣

左为高扬,右为韩立成

编者按:2009年,为拍摄八集大型纪录片《跨越:河北1949—2009》,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杜丽荣同志先后采访了多位离退休省级老干部,他们不约而同地谈到了一个共同话题:难忘“高扬在河北”的日子及其贡献。斯人已去,风范长存。本刊特推出“高扬在河北”系列文章,分三期刊登五位老干部的访谈,记录他们眼中的高扬,以飨读者。

高扬(1909—2009),辽宁辽阳县人。毕业于北京东北大学经济系,193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过“一二·九”运动。抗日战争时期,在太行地区任县委书记、冀西地委和豫北地委书记、军分区政委。解放战争时期,历任辽鞍中心市委书记、辽阳地委副书记,辽南地委第二书记,辽东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民运部部长等。新中国成立后,历任辽东省政府主席、辽东省委书记、东北局组织部部长、中共中央工业工作部副部长、化工部部长。“文化大革命”期间停职审查。1977年后任吉林省委书记、农垦部部长、河北省委第一书记、中共中央党校校长等职。是第一、第二届中顾委委员。

杜丽荣:韩主席,您好!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中央派年逾古稀的高扬同志主政河北,确属政坛特例。您作为他当时的秘书,能否谈谈当年高扬赴任前的一些情况以及河北当时的省情。

韩立成:1982年6月,中央派高扬来河北任省委第一书记。此前高扬刚从国家农垦部部长一职退下来,我一直给他当秘书。他的意愿是在退出一线后,重操多年前的学业,搞点经济方面的研究。党的十二大前,中央组织了几位老同志在北京玉泉山,由余秋里同志牵头,进行十二大代表资格审查等组织筹备工作,高扬参与了这项工作。

有一天,余秋里对他说:“中央准备让你到河北去工作,你觉得怎么样?”当年大家对河北的印象,有点儿“谈虎色变”。那时“文革”都已经结束好长时间了,河北在拨乱反正、落实政策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上进展缓慢,进京上访人数居全国首位。中央先后派出几位有经验的老同志,接任了河北的党政主要领导职务。遗憾的是,这几位老同志到任不久也被河北的复杂局面缠住了手脚。高扬当时考虑,他已经73岁,河北又是那样的情况,恐怕力不从心,从长远考虑,还是让年富力强的干部担当重任。他把想法跟中央领导谈了,同时还推荐了三名年纪较轻、各方面能力都不错的正部级干部。这是他后来跟我讲的,当时我的办公室还在农垦部,他有时候也到部里来,到我的办公室,跟我说一说他的想法。

不久,我记得大概是1982年6月中旬,高扬同志突然来到我的办公室,说他刚从中南海回来,中央几位领导找他谈话,要他尽快到河北报到。他还说,你跟我去,个把月后,我再找个秘书,你就回来。你家在北京,孩子还小,离开时间长了有困难。我感觉他当时的心情是又激动,又沉重。我就说了一句,你能不能再找耀邦、小平同志谈谈,年龄大了,河北情况复杂,确实力不从心。他说不能谈了,参加革命60年来,这恐怕是组织上最后一次分配我的工作了,我不能拒绝,还是按着中央的要求到河北去吧,只能把工作做好。我说你别考虑我的问题,我跟你去。这样,高扬就带着我一起到了河北。

来河北的那一天是1982年6月20日,下午从北京上火车,同车的有金明、江一真、李尔重等同志。当时我对河北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从来之前了解到的那些情况看,感到河北确实不一般,局面很紧张。

我记得来河北前一天,下大雨,在农垦部办公室我接了个电话,对方问我高扬同志家在什么地方,电话号码是多少,说要跟他联系一下。我问他是谁,他说是金明。金明当时是河北省委第一书记,第二书记是江一真,第三书记、省长是李尔重。我把高扬家里的电话告诉了金明,他说找高扬有点儿急事。告诉他电话以后,我给高扬打了个电话。后来我知道金明找高扬谈话的内容,是听说江一真要提前一天走,担心他先到石家庄搞什么小动作,就建议高扬他们四个人即高扬、金明、江一真、李尔重一起走。高扬觉着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就劝说江一真一起走。那时候火车比较慢,从北京到石家庄得有三四个小时。金明和高扬聊了一路。和我们一同到石家庄的还有中央派的一个10人工作组。在这10人中有3人是副部级干部,中央当时对解决河北省委班子问题是非常重视的。

杜丽荣:初到河北,面对复杂的情况,高扬同志是如何扭转了当时的局面,保持了全省的团结稳定的?

韩立成:高扬同志到石家庄第二天,省委召开了省直干部大会,省委领导向大家介绍了高扬的情况。因为高扬刚到,什么都不了解,他当时没有讲话。会后,每天都有好多人找高扬谈话。当时听到的情况介绍,观点截然不同。在高扬到河北十几天后,省委召开了地市委书记会,主要是高扬跟大家见个面,同时研究一下工作。会前,高扬和中央派来的工作组在一起讨论并听取了他们来后调查了解的情况,对省委班子调整及今后工作的意见。在我记忆中,工作组的主要想法是觉得河北情况实在复杂,河北的领导班子应该做个比较大的变动,否则今后工作不好开展。高扬的意见是领导班子不要做大变动。他认为河北的干部绝大多数是好的,有派性的是少数,大变动不好,不利于稳定。要施用中医“舒筋活血,消积化淤”的办法解决问题。那时候很多人包括省领导、地市领导以及县领导,都在观望,大家按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想法儿考虑问题,大都忧心忡忡。高扬在这次会上明确表态,作了一个很简短的讲话,主要讲了三点意见:第一条就是省委领导班子除进几位年轻同志外,其余基本不动;各地、市领导一个都不动,请大家放心;第二条就是要搞真正的大团结,为工作重心转移创造条件;第三条就是暂时停止争论。有些是非,以后的实践会逐渐弄明白的。这“三点意见”对扭转河北局面起了关键性作用,大家听了觉得很振奋。他的讲话,从开场白到结束语,总共2005个字,档案馆应该有保存。10天以后,中央批准了这个“基本不动”的方案。

杜丽荣:稳定局面后,高扬同志在认真贯彻落实党的十二大精神的实践中,力主迈开双脚,到河北大地上去寻找实现河北工农业年总产值“翻番”的路子,努力把河北工作的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请您谈谈他当时采取了哪些卓有成效的举措。

韩立成:当时,中央强调干部队伍要坚持“四化”,其中之一就是年轻化。那时候,“文革”刚结束,各级领导班子中年龄大的同志还挺多,需要选拔一些年轻干部走上领导岗位,实现老中青相结合。所以高扬和省委比较注意考察培养一些年轻干部,再加上省委换届选举的时候,有的老同志退了,这样就把一些比较年轻的干部推上来了。当时,对这种情况持有不同意见的人,高扬就讲,我四十几岁当省委书记,现在的年轻同志怎么不行啊,应该说轮也该轮到这一拨儿了,大家好好考虑考虑吧,我看还是可以的。这基本都是他的原话。这样,一批有学历、有能力、德才兼备的年轻干部就被提拔上来了。这次选拔年轻干部,在全省范围内,有8人进入省级四大班子,这在河北干部队伍建设史上是空前的。

再有就是暂停争论讲团结,深入实地搞调研。他按照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努力把河北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这是大事。他从具体细致的工作做起,身体力行,带动省委领导班子深入基层调查研究。他认为那时的河北状况,稳定是大事,要讲大团结暂时停止争论,他就跑了好多地市县,带着问题搞调查研究。从1982年6月到1985年5月底这三年间,全省各个地市他基本都走到了,大部分的县也都去过了,有的乡村也去过了。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很认真地去听去看,很认真地做记录,然后很认真地谈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比如说到邯郸,他就了解研究当地一些大中企业的发展情况;到承德,他专门跟承德的领导班子商量,怎样根据承德的优势来发展旅游业;在张家口,因为这个地区和内蒙古接壤,属于交界地带,改革开放起步比较晚,他就提出怎样利用优势,谋划下一步的发展策略等问题;在保定,他研究乡镇企业和城镇集贸市场的问题;在石家庄,他研究中小企业的改革发展,强调不但要深入调查情况,而且要认真研究解决问题。深入实际调查研究,这是高扬同志的一个特点,也是他非常重视的工作方法。

他离开河北多年以后,有一次,我在邯郸遇到一位已退休多年的老领导。他说,高扬同志真有远见,当年到邯郸就提出县委书记要学会抓工业,要懂经营管理。现在想起来,讲得太及时、太重要了。因为当时的县委书记多数只懂农业,不懂工业,也不重视经营管理。高扬同志是20世纪30年代初的老大学生,是学经济的,我觉得在我们党的老干部里边,像他这样的高官并不多,他属于那种有知识有素养的高级干部,平时很注意学习新知识,努力使自己从外行变成内行,所以好多事情他看得比较准、比较远,是深思熟虑、深谋远虑。这是一种领导水平、领导艺术。

“敢碰硬”是高扬打开工作局面采用的一个特色鲜明的举措。那时候河北比较乱,派性比较严重,告状的特别多,省委、省政府的门经常被堵。省委领导每天接到的上访信,恐怕有大几十封,这还是经过信访办筛选的,拿到我们办公室的也有好多,我们再筛选一次,把确实比较重要的再拿给领导看。在这些信中,有些问题是确实该解决,但也有一些硬茬无理取闹,长期上访。高扬同志说,我们的干部不但要认真努力工作,而且要敢碰硬。他说敢不敢碰硬,应该作为一个班子称不称职的重要方面,一个班子不能太软了,对于无理取闹的人,要敢于把事情同他讲清楚,你老好人,硬话不敢说,好多事情在那儿放着,你不敢去处理,怎么能称职呢?这个观点他在不同场合反复讲过几次,他还针对这种现象,写过一篇杂文《论诬告》,1983年8月份发表在《河北日报》,署名为夏明。文章很简洁,八百来字,主要讲的是要树正气刹邪气,要敢于负责。这篇文章当时被全国各大报纸转载,影响挺大。

另外,他赞扬“急躁情绪”。当时省委提拔研究干部的时候,组织部门在列举了干部的学历、工作能力等长处后,总得有个尾巴,大概十个人中得有七八个人都写上“有急躁情绪”。针对这种情况,高扬写了一篇杂文《“急躁情绪”赞》,发表在《河北日报》。文章说,河北和全国比较差了一大截子,有些地方还在搞派性,你没有一点儿“急躁情绪”行吗?有点儿“急躁情绪”,就是想把工作尽快搞好,这是优点,不能老批评人家。这篇文章后来被《人民日报》转载时,题目改成了《“急躁情绪”辩》。高扬看到“赞”改为“辩”后,还挺不高兴,他始终是讲“急躁情绪”赞。

杜丽荣:太行山区是抗战时期高扬同志战斗过的地方。请您谈谈高扬在河北期间,为了太行山区发展做过哪些工作。

韩立成:高扬同志抗日战争时期在太行山上,就是邢台、邯郸那一带战斗过八年,他对那里的情况非常了解。到河北以后,他首先到涉县将军岭一带去看了看,他看到那个地方有变化,但变化不大,就考虑这个山地怎么开发。他提出要研究山地开发问题,要多种果树,想方设法使当地的老百姓富起来,这是他关心的问题。到保定去的时候,他也先到山区的县去考查,还到河北大学与一些教授座谈,探讨怎样发展河北农业,怎样使河北的太行山区的经济发展得更快一点儿,在这方面他做了很多工作。对一些专家提得一些很好的开发山区的建议,他非常重视,对于保定市、保定地区哪个县应该怎么落实这些建议,他讲了很具体的意见。

那个时候陪着他到山区,到困难地区搞调查研究,出行都是很简单的,下去以后就带一辆面包车,我和省经委、省委研究室的几个干部跟着,轻车简从。

杜丽荣:刚才您着重回忆了工作中的高扬同志,那在生活中又是什么样子?可否谈谈他在河北期间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韩立成:高扬作为一位老同志,无论生活还是工作,对自己要求是很严格的,堪称是领导干部的表率。我记得有一次去沧州,走到半路,我们的车水箱开锅了,走一两里地就得停下来,就这样走走停停,那时候也没有高速公路。那时各地也没有像样的宾馆,住的条件也很简陋。

还有一年五一之后,他带着老伴儿还有我,到廊坊的一个县调查教育改革方面的情况,晚上我们住在县招待所。半夜忽然下起大雨,老太太就叫我起来,说你看看那窗户潲雨呢。我一看玻璃都坏了,就用破床单给挡上。这就是省委第一书记那时到县里的住宿条件,恐怕当时住的还是县招待所最好的房间呢。对这些情况他一点儿也没有要求,没有任何怨言。

在河北的三年间,他老两口就住办公室,吃饭在机关食堂。办公室有个沙发,墙角放着一张双人床,里边有个小间是卫生间。有时候,老头儿在办公桌前看文件,老太太就在床上打毛衣或是看点儿书什么的,生活条件很简朴。那时候省委第一书记住办公室,我们也不觉得奇怪,感觉就应该是这样。

杜丽荣:如您所言,高扬同志在工作和生活中可谓严于律己,那他对基层领导干部是怎样要求的。

韩立成:现在说起来,有一些年轻人可能不太理解,毕竟快30年了。那时候的县委书记,他们主要是抓农业,对工业抓得很少,对乡镇企业抓得力度也不够。

一个地方,无论一个村也好,一个乡也好,一个县也好,要是真富起来的话,没有工业是不行的,对这一点,高扬的认识是很清楚的。我们每到一个县,他首先把县委书记请来,让他们先汇报一下县里的工作。我们经常遇到一种很尴尬的局面,而且不只一两次。县委书记来了拿一本很厚的稿子,然后就照着稿一页页去说,听这样的汇报,高扬特别不高兴。有那么两次,他当着县委书记的面说,你把那本儿放下,咱们随便谈,你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要照着你那个本儿说。结果有的县委书记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你比方说,他汇报这个县有个企业。高扬就问,企业的主要产品是什么,生产的产品是什么规格,产品的销路怎么样,原材料是当地的还是外地进的,基础设备是国产的还是进口的,成本多大,利润多少,等等,问得特别详细。有的县委书记说不清楚,高扬听了当时就批评他,你不懂,把分管的副县长请来让他说,副县长说不清,把企业的厂长请来让他接着说,厂长也说不清,就把技术人员请来接着说,他就是这样,凡事都要弄明白。他看到这些情况,心里就着急。他说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中心思想就是要把工作重点转到经济建设上来,十二大提出工农业年总产值到本世纪末翻两番,河北的路子怎么走,怎么实现工作重心转移,怎么实现翻两番,抓点儿什么重点工作,这是他非常重视的问题。他要求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包括各地市县的领导,都要开动脑筋,琢磨这个问题。正因为这样,他平时很注意学习,常读一些刊物,看一些专业性比较强的书,使自己的思想总不落伍。同时他也强调要领导干部加强学习多读书,通过读书来提高素质,提高工作能力。并倡议各级领导干部同理论工作者结合,总结过去在经济工作中的经验教训,写成经济文章,最后辑印成《河北经济文章选编》两册,号召大家学习,提高一些领导干部指导经济工作的能力。

从1982年到1985年,高扬同志在河北工作整三年。这三年,就高扬同志自己来讲,是他一生工作中闪光的亮点;就河北来讲,是“文革”后真拨乱反正的三年。

(责编/梁晓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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