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结构及测量
2013-06-28梁社红中国科学院大学北京100190
□梁社红 时 勘 刘 晔 高 鹏 [中国科学院大学 北京 100190]
引言
目前,无论在社会领域,还是管理领域,危机事件频频发生。尤其在非常规突发事件背景下,危机救援人员承担的压力十分巨大,危机救援团队的价值和作用越发显得突出。特别是,在应对突发危机事件时,救援团队多是临时组建的,其应对能力直接决定救援工作的成败。因此,研究危机救援团队的应对能力即抗逆力(Resilience)问题,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实践意义。
关于抗逆力的概念界定主要有四种:结果型、特质型、能力型、过程型。其中结果型将抗逆力看成是处于逆境中的个体积极适应的结果[1,2]。特质型将抗逆力看成是有助于个体有效克服、应对逆境和困难的个人特征及其组合[3]。能力型将抗逆力看成是个体从逆境、冲突、失败,甚至是从积极的改变、挑战和责任扩大等中回弹或者弹回的能力[4]。过程型是将抗逆力看成是一种动态的、系统的适应过程。该观点强调危险因素和保护因素之间的平衡作用[5]。也有研究者从特质型和能力型两个角度将抗逆力界定为个体面对负性事件时所表现出来的、维持相对稳定的心理健康水平和生理功能,且成功应对的胜任特征[6]。
关于抗逆力的结构及测量,Wagnild & Yong针对遭遇过重大挫折的人员编制了抗逆力量表,包括五因素:坚持性、自信心、有意义的生活体验、自我感和镇定性[7]。还有从内在保护因子编制的Conn&Davidson抗逆力量表(CD-RISC)[8],Klohnen的自我心理弹性量表,以及个体与环境互动的PRPS量表[9]。关于抗逆力研究的层次包括生理、生态系统、个体、家庭、社区、城市和社会各个层面[10]。在非常规突发事件的抗逆力研究中,个体层面、团队层面和组织层面的抗逆力被看作是应对危机的重要因素[11]。
在非常规突发事件发生时,救援人员受到的主要心理影响来自危机事件所带来的压力,因为非常规突发事件带有很强的不确定性、潜在损失无法估量,加之救援人员在面对此类危机事件时的特殊身份和责任,其心理压力非常巨大,严重的还会出现身心困扰、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等,直接影响其身心健康。Kahn发现,救援人员不能调和同一时间来源于环境的多种角色关系,由于救援行动需要多个团队的临时协作,任务复杂、沟通困难、指挥混乱、程序不合理等组织因素都会给救援人员带来压力[12]。当面临这种超常的非常规突发事件时,常规的、被动的压力管理策略的效能开始受到很大的挑战,因此,我们必须从一种能够持续、动态、多元的角度在社会最基础的层面来改善救援人员的心理结构,提升救援团队的应对能力,以帮助救援团队在最基础的社会单元化解矛盾,这正是积极心理学倡导的研究趋向[13],也正是本研究将要考虑的培养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Resilience)问题。
以往关于抗逆力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概念界定、结构测量、主体层次、影响因素、作用机制、干预机制及理论模型探索等方面[14,15],更多的关注个体层面的研究。到目前为止,鲜有研究关注非常规突发事件背景下危机救援人员及团队的抗逆力问题。因此,本研究侧重从内在保护因子来研究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结构。基于Bandura“自我效能感——团队效能感”的研究范式[16],本研究将团队抗逆力界定为:团队在应对突发危机事件的过程中,维持团队成员相对稳定的心理健康水平和生理功能的一种团队特征。
本研究将基于我国应急管理情境,探索适合我国文化背景的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结构,编制符合我国应急管理情境、具有良好心理测验学指标的团队抗逆力评估问卷,用于评价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水平,为组建高效的危机救援团队提供研究基础。具体研究框架见图1。
图1 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的研究框架
一、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的结构界定
在文献分析基础上,通过访谈来自公安、武警、军队等单位的20名应对集体救援事件的人员以及3次团体焦点访谈(FGI),结合4位专家的访谈内容,由2名研究生对访谈资料进行编码,最终形成六大维度(见表1)。编码一致性系数为0.73,达到了统计学要求,说明此归类合理。据此,研究者确定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结构包括:团队信念、团队冷静、团队希望、团队效能感、团队柔性、团队乐观六大维度。
表1 访谈资料的典型描述与归类分析
(续表)
二、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问卷的编制
(一)方法
1.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预试问卷的编制
结合访谈资料归纳的六大维度,参考国外量表,编制了基于我国应急管理情境的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问卷。以Likert式六分等级量表来测量被试的反应,由“6-非常同意”到“1-非常不同意”,分别为“非常同意”、“同意”、“有点同意”、“有点不同意”、“不同意”及“非常不同意”。在所有的24个题目中,有1个题目采用反向计分。在数据分析阶段,将通过SPSS16.0对其分值进行转换。
2.研究被试
被试来自金华、安阳、郑州等3家单位。共发放问卷300份,回收260份。对所回收的问卷,进行废卷检查,将没有参加过集体救援项目的问卷以及明显作答不认真的问卷剔除,得到有效问卷186份。其中男性166人,占89.2%,女性20人,占10.8%。30岁以下126人,占67.7%;31至40岁42人,占22.6%;40岁以上18人,占9.7%。从学历构成来看,高中及以下86人,占46.2%;大专55人,占29.6%;本科及以上45人,占24.2%。
3.调查过程
调查问卷由各单位负责人员统一组织下发,集中填写,当场收回。在调查之前对代理调查的负责人员进行了培训, 并事先告诉被试调查结果完全保密,调查结果仅用于科学研究。
4.统计分析
运用项目分析和探索性因素分析方法,对团队抗逆力问卷的结构进行分析,具体的统计处理采用Spss16.0实现。
(二)结果
1.项目分析
预试数据的结果显示,24个项目均在0.01水平上与总体显著相关。整体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67,这表明问卷的可靠性水平较高。
2.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
首先,我们运用Kaiser-Meyer-Olkin统计量(KMO)和Bartlett球形检验对因素分析的可行性进行检验。其次,我们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正交极大旋转法抽取因素。以特征根大于1为因子抽取的原则,并参照碎石图,来确定项目抽取因子的有效数目。通过对186个样本的原始数据进行上述检验(见表2),结果表明,KMO值显示接近1,达到因素分析的最佳效果(通常为0.90以上),说明各变量之间具有较强的相关,适宜做探索性因素分析。Bartlett’s球形检验也达到显著水平,说明母群体的相关矩阵间有共同因素存在,适合进行因素分析。
表2 KMO和Bartlett's检验(N=186)
对调查所获得的数据采用主成分分析法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并参照碎石图陡度变化情况来确定抽取因子数目。经过几次探索, 删除具有双重负荷以及负荷较低的项目,最终保留16个项目,得到了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的四因素结构。所抽取的4个因素的特征根都大于1,累积方差贡献率达到79.319%;各个项目在相应因子上的具有较大的负荷,处于0.455~0.874之间,所得结果见表3。
表3 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问卷的因素分析结果(24个项目)
(续表)
从因素分析的结果来看,因素一有5道题,其内容包括:团队有成功应对的经历,能对工作目标达成一致,有信心完成共同任务,我们将这一因素命名为:集体效能。因素二有4道题,其内容包括:团队有共同的信念和追求,能认同团队工作价值,有集体主义荣誉感和大局观,敢于自我牺牲,我们将这一因素命名为:共同信念。因素三有3道题,其内容包括:团队善于正面归因,能保持积极、乐观情绪,对未来充满正面期待,团队内部洋溢着相互支撑的氛围,我们将这一因素命名为:情绪支撑。因素四有4道题,其内容包括:团队能够协同支持、灵活应变、富有弹性地接受、忍受逆境,并能以柔克刚、建设性地应对逆境,我们将这一因素命名为:团队柔性。
经过数据验证的团队抗逆力四因素结构,与原来质化分析提出的六大维度相比,更加精准,尤其是团队希望、团队冷静的题目分别压缩、删减或调整到了情绪支撑和集体效能两维度之中,更加符合危机救援团队的集体心理特征。最后,从探索性因素分析的结果来看,四个因素的项目分布合理,且每个项目在相应因素上的负荷较高,因素累积解释方差变异量为79.319%,说明各个项目上的变异能够得到有效解释,因此,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的四因素结构是可以接受的。
三、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问卷的验证
(一)方法
1.研究工具
采用预试后所得到的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问卷,以Likert式六分等级量表来测量被试的反应。在保留的16个题目中,有1个题目采用反向计分。
2.研究被试
被试来自浙江、河南的5家单位(公安、武警、军队)。共发放问卷500份,回收480份,剔除无效问卷后,剩余有效问卷452份。其中男性404人,占89.4%,女性48人,占10.6%。30岁以下304人,占67.3%;31 至40 岁108人,占23.9%;40岁以上40人,占8.8%。从学历构成来看,高中及以下202人,占44.7%;大专130人,占28.8%;本科及以上120人,占26.5%。
3.调查过程
在武警和军队等四个单位发放的问卷由各单位负责人员统一下发,集中填写,当场收回。公安系统发放的问卷在一次集体培训后,统一填写,当场收回。
4.统计分析
运用项目分析、信度分析和验证性因素分析,对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问卷结构进行验证,具体统计处理采用Spss16.0和Amos18.0实现。
5.假设模型
验证性因素分析技术的关键在于通过比较多个模型之间的优劣,来确定最佳匹配模型。在研究中,拟通过对四因素模型与其他可能存在的若干模型的优劣比较,来确定最佳模型。从前面的研究结果可知,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是一个四因素结构。但研究还发现,这四个因素之间具有中等程度的相关,有没有可能团队抗逆力本身是一个单因素的结构呢?因此,本研究决定对单因素模型和四因素模型进行比较,并确定最佳模型(见图2、图3)。
图2 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的单因素模型
图3 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的四因素模型
(二)结果
1.项目分析和信度分析
为检验问卷项目的质量和各子量表的信度是否符合标准化测验的要求,对正式测验数据进行了内部一致性分析,结果见表4。保留下来的16个项目与相应子量表分的相关系数均不低于0.40,且删除任意一个项目之后,相应子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提高。研究结果表明:各子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处于0.811~0.945之间,总量表达到0.953,都在0.70以上,符合测量学的标准。
2.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
从表5可以看出,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四因素模型各项拟合指数都明显优于单因素模型,且均达到先定的标准。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表明,各项目在相应的因子上均有较大的负荷,各因子之间有较大相关,相关系数在0.48~0.69之间(见图3)。说明预设的四因素模型得到了数据验证。
表4 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问卷的项目分析和信度分析
四、分析与讨论
抗逆力并不仅仅是个体层面的一种能力,它是一种多层级的概念结构[17]。团队抗逆力对于正向的社交关系具有良好的推动作用,同时也能帮助个体有效地面对各种压力源和社交剥离等所带来的影响。因此,本研究从团队层面探索抗逆力结构,恰好可以连接目前在个体层面和组织层面的抗逆力研究成果,也为后期有效开展合作性团队培训、提升团队的应对能力提供基础。
本研究探索的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是一个四因素结构。其中,集体效能体现了团队成员对团队成功地完成救援任务的共同信心。共同信念体现了中国集体主义文化背景下个体为了集体荣誉和共同志向而善于牺牲自我的优秀品质,同时也体现了在团队背景下个体的优秀品质是可以相互传染的,团队互动带来的良性传染使团队应对逆境的力量更加强大。团队柔性体现了在应对逆境过程中,能够经受煎熬,并灵活、弹性地应对,从而不被打垮,这也正凸显了中国传统文化强调的“以柔克刚”、“刚柔并济”的辩证主义思维。情绪支撑体现了团队成员能够相互支持,同时“一人有难、八方支援”的集体主义及互助文化精神,也会使团队成员更加乐观地对待灾难或逆境。而这些因素恰好诠释了中国文化背景和管理体制下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结构的特色。
本结构侧重从团队内部的抗逆力因子即内在保护性因素进行分析,同时参考个体效能感-团队效能感的研究、心理资本-团队心理资本的研究范式[18]。因此,本研究提出的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的四因素结构,并不是个体抗逆力结构要素的简单叠加,而是指团队内部洋溢着一种拥有共同信念、集体效能感、能够在情感上相互支撑,在行动中相互协同、共同接受困境、弹性应对逆境的强大的集体心理力量,这对于成功应对逆境至关重要。
五、结语
研究结果表明:非常规突发事件背景下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模型是一个四因素结构,具体包括:集体效能、共同信念、情绪支撑和团队柔性。本研究基于我国应急情景所编制的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问卷,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可用于评估危机救援团队的抗逆力水平和应对能力,考察危机救援团队的组建效果,这为今后开展应急管理团队的相关实证研究和培训开发工作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测量工具。
表5 危机救援团队抗逆力问卷的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N=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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