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编剧”王丽萍:向着温暖和美好
2013-06-28徐约维
文/徐约维
对于“金牌编剧”王丽萍,相信读者不会陌生。她凭着《媳妇的美好时代》,在上海电视节上,得了白玉兰三个大奖;在第四届东京国际电视节上,又获得“最佳海外电视剧”奖;尔后,还收获了国内最权威的飞天奖和金鹰奖。盘点她的创作成就——19部电视剧,3部电影,6部电视电影,5本散文集,10部长篇小说,几乎年年有新戏推出,且都领跑收视率排行榜。这些年来,她获奖无数,横扫“白玉兰”、“飞天”、“华鼎”、“金鹰”、“五个一”等国内外电视剧编剧类奖项。她个人获得韩国亚洲编剧大会“亚洲文化贡献奖”,“香港首届彩虹奖最佳时装类电视剧奖”,“中国电视剧突出贡献人物(编剧)奖”等。前不久举行的上海文艺创作和重大文化活动颁奖仪式上,王丽萍又获得了“优秀文艺工作者奖”。笔者在向她表示祝贺的同时,采访了她。
抓住每一次改变的机会
王丽萍,祖籍安徽,出生杭州,皖南从军,南京读书,合肥成家,北京当过记者,却把自己扎根在了上海。
军人父亲,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母亲19岁就当老师,一生教书育人。父母的一刚一柔,氤氲了王丽萍性格中的大气与温良。她出生那年,父亲已46岁,对小女儿也格外偏爱,并且寄予她很高的期望。王丽萍也很乖巧听话,小学初中高中一路是杭州名牌重点。高中时,她的作文《剥毛豆》曾获浙江省中学生作文比赛二等奖。她还学过京剧与越剧,弹过扬琴,拉过小提琴、二胡,练过芭蕾——父母希望她拥有一技之长,将来可以生活得更好更体面,却也无意中培养了王丽萍日后踏上写作之路的气质。
1981年,王丽萍高考失利,人生一下子失去方向。这时已转业在地方任医院院长的父亲为了女儿不至于就此沉沦下去,奔走于老战友,老关系,终于为她谋得了参军的出路。
于是王丽萍来到新兵训练的皖南山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新兵的艰苦超过了她的想象。10个人用一盆热水,挤睡在大仓库冰凉的地铺。王丽萍难以忍受,写信给父亲希望回家。很快,父亲的回信来了,却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字迹。王丽萍一夜长大,明白自己的抱怨带给父亲多大的压力和痛苦。王丽萍说,从此以后,在外遇上再多苦难,绝对不会对家人倾吐一个字,因为不想让家人再为自己担心。
从那以后,王丽萍珍惜每一个机会,抓住每一次改变的机会,她开始迅速成熟了,从一个骄傲的小公主,成长为飒爽英姿的女兵。在野战医院的政治部里,从播音员到图书馆管理员,从电影放映员再到新闻报道员,王丽萍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当战士三年,第一年立三等功,第三年入了党。并且开始在军内外报纸杂志发表散文和小说。
1984年,王丽萍迎来了人生第二次高考,她以全军战士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入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大学之梦,写作之光,意外地在军队闪闪发光。
毕业后她进了《解放军报》做实习记者。她的视野开阔了,格局变大了,她除了继续写小说以外,也尝试写电影文学剧本了。
爱情也悄悄成熟,她爱人也是一个文人,初识王丽萍时,已是出过两本书的作家了。那年,王丽萍19岁,还在部队。她一篇习作打动了编辑的心,于是开始了三年的鸿雁传情。他喜欢她的朝气与单纯,她喜欢他的书卷气。王丽萍大学毕业后,这对情侣就结婚了。
结婚后,王丽萍认定夫妻俩一定要在一个地方,于是,她调到了位于安徽合肥的解放军电子工程学院。为了写作和更多深入生活的机会,1994年,王丽萍转业到安徽日报,成为一名跑文化的记者。在当记者的岁月里,王丽萍很出色地完成工作,并被评为安徽十大文艺记者。
虽然身份一变再变,但文学之梦一直在延续。1993年,王丽萍第一个电影文学剧本《青春作证》被中央电视台和潇湘电影厂联合拍摄为电影,男主角是李亚鹏。这部被称为“最后的艺术电影”,王丽萍从一个女性的视角,表现了残疾人的现实世界和虚幻人生的故事。1996年,王丽萍编剧的电视剧《我们的世界》《婆婆媳妇小姑》《女子公寓》《岁月如歌》《夫妻冤家》等相继红火荧屏,电影《绿色柔情》(李冰冰主演)成为国内第一部反映菜篮子工程的电影……1999年,王丽萍作为引进人才,调入上海电影集团,成为了一名“新上海人”。
2001年后,王丽萍开始在上海电视台做《社会方圆》《案件聚焦》《心灵花园》《相约星期六》《相伴到黎明》节目的嘉宾与主持人——无论怎么变化,王丽萍身上的坚持、刻苦、担当一直没有改变,反而更加积极和努力。
挖掘质朴而温暖的细节
近年来电视剧越来越好看了。笔者以前基本不看电视剧,近年来也开始屡屡锁定电视剧,这其中有王丽萍的功劳,她的《双城生活》《媳妇的美好宣言》等都是我的最爱之一。与很多作家不同的是,她的题材更多地聚焦当下人们的生存状态,从《错爱一生》到《保姆》,从《谁懂我的心》到《双城生活》,从身份焦虑到幸福构建,从婆媳到职场,女性题材,女性形象,女性情怀,王丽萍尤擅表现女性的成长与美好,打动女性的心灵。因此,其代表作《媳妇的美好时代》屡创卫视最高收视率,也就可以理解了。
电视剧是深入浅出的艺术。而要在家长里短的题材里开垦新意,挖掘出雅俗共赏的看点,甚至引领潮流,细节是魔鬼。只有细节的真实,故事才能撑起来,人物才能活起来。所以好莱坞全球高价购买的,不是故事,而是原创细节。如何为剧本注入活生生的现代元素,很现实地成为她的门槛。我相信,很多作家都有“我口所欲言,已言古人口。我手所欲书,已书古人手”的困惑。幸好,王丽萍是一个“永远处于开机状态的人”。无论是采访做节目、吃饭喝茶还是偶遇路遇,她的频道始终是打开的,每每一个撞到内心的小细节,都可以激活她的积淀与储备。如1999年始,王丽萍常去一家咖啡馆写作,在咖啡馆偶遇咖啡馆的老板。老板兴致勃勃给王丽萍看他女儿刚出生的照片;后来,咖啡馆再遇时,看老板女儿照片就成了保留节目。王丽萍说喜欢看人这样的成长,充满喜悦和真诚。现在,老板的女儿已经成了网球选手,王丽萍说,这个照片的路途也是人成长的路途。
王丽萍在乎细节。有个战友跟她说起自己的经历:他的一个发小淹死后,其父母找到他,希望他每年拍一张照片,给发小的奶奶寄去,“奶奶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好活了”。结果这个战友连续寄了五年的照片给这家人家当“孙子”……当时王丽萍就很感动,后来就把它用在《媳妇的美好时代》里余味身上,并改成其奶奶现在还活着,而且其实什么都明白。
包括那个《保姆》题材,触动因子也是她朋友的一个细节:朋友拿着票子提月饼,然后寄到保姆的老家去。他说这样做,保姆就会死心塌地在他家干了。王丽萍的内心一下子被掀动,“你想,一个大老爷们都开始为保姆操心,可见保姆问题已经是一个社会问题了。”
在她散文集《戏·颜》自序里曾说到,一男人给她倒茶,用一次性筷子,夹起茶叶放进杯里,“这样很干净的”。当时她看傻了,多年之后,王丽萍依旧记得这个细节,也发现自己是这样喜欢纠缠于一个个小细节,听见一句没有听见过的话,都会有感觉。比如,我采访她那天,恰逢某大会闭幕,她匆匆赶来,一路还在说有个委员的话给她印象很深:“为形式主义而形式主义的就是形式主义。”那日,我们坐在梅赛德斯对面的麝香猫咖啡馆,怀旧情调,音乐寂寥,而外面是世博园的现代气息,暮色苍茫,华灯初上,沸腾的生活就在眼前,却终究隔了一层,那种感觉难以叙说,却让人沉浸其中。王丽萍几次环顾,忍不住说,“这儿以后可以来拍电视剧。”
我相信,作家并非是在动笔时才是创作,而是随时随地随身,有感觉,就是入戏。
释放热情与善意,感受世间美好
她写美好,她自己也活在温暖的关系里。大条,却能删繁就简把工作关系、夫妻关系、合作关系处理得山清水秀,真真需要世事洞明,心细如发的功力。
她漂亮能干的经纪人张颖对我说,“她对周围人都是很好的”;“她喜欢与我们年轻人在一起,她喜欢在车上听我讲外面的事情”;“最近她母亲过世,她一说就会哭”;“她春节要回安徽陪婆婆;德国回来,还特地给婆婆买了一个带灯光的放大镜”……一般来说,率真率直的性格易得罪人,但王丽萍用自己的大气填平了这种不设防的窟窿。就像她说的:“一个女人能把婆婆给处好,在单位也能把同事给处好了。”婆媳经就是职场经。
王丽萍写作时爱吃甜品,每每是一杯咖啡,一方蛋糕。甜品能愉悦情绪,心情好了,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会苦兮兮的,费尔巴哈说:“人就是他吃下去的东西。”
说起刚来上海时,“其实蛮孤独的”,但王丽萍一语带过,只说甘甜。我直觉,她内心也有孤单,甚至很多孤单。也许,孤单就是艺术的命;我也相信,单纯与孤单是走向深刻与遥远的前提。孤单对于艺术家,是缘是劫,真是难以细说。
而我开颜的就是她坚持温暖与美好的价值取向。好莱坞剧作家罗伯特·麦基说,“描述阴暗面使你变得更可信”。而我也相信,描述美好面也能使你更美好。描述就是投射,你只能看到你心中有的东西,只能懂自己所懂的,理解自己所理解的。“对自己的了解是所有精彩故事的基础”。世界存在的方式,以及美好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内心的感受程度与角度。也只有质朴的心才能看到世界的美好与清新,我相信,纯朴为怀,审美为怀,是我们拥有幸福最深远的源头。而保持天真与空寂,也是灵感的神秘源头。
好文章应是日子的穿越与想象,就像王丽萍,即使家长里短,也对接起浩浩荡荡的生活与生计,这是对生活的另一种肝胆相照。把温暖暖进现实里,把明亮照进日子里,把希望洇染心底,把美好氤氲进向往,也许,就是我们写作的意义所在。
现在是中国电视剧发展最快的年代,也链接起了王丽萍的美好时代。“现在的氛围是这几年最好的,这样一个氛围应该让人觉得要做点事情才对,而不是无所事事。”王丽萍悠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