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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学范式研究的源动力及切入点

2013-06-10管飒爽

档案与建设 2013年5期
关键词:档案学范式共同体

张 娟 管飒爽

(南京市城市建设档案馆,江苏南京,210004;如东县人民法院,江苏如东,226400)

20世纪60年代,美国著名社会学家托马斯·库恩将范式概念引入科学研究领域。 自此,作为一种全新的学科评价与分析方法,范式论受到学界广泛的关注,并被相继引入各学科发展史的具体研究中,表现出了极强的阐释力及科学性。 对于面临新时代考验和挑战的档案学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发展机遇。 目前档案学界对范式问题的研究才刚刚起步,立论基础较为薄弱,有待进一步深入与完善。 要想将范式论成功引入档案学领域,首先要明确两个最基本的问题:一是范式与档案学融合的源动力是什么,即它的研究价值是什么。 二是范式作为一种全新的学科分析方法和研究视角,它与档案学融合的切入点是什么。 任何囫囵吞枣式的简单拿来主义都无益于整个学科的发展。 希望通过对上述两个问题的梳理,能进一步激起学界同仁对档案学范式问题的关注,在吸收借鉴现有范式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以一个全新的视角实现对我国档案学学科发展史和未来档案学发展趋势的系统研究,最大程度地发挥范式论对学科发展的强大推动作用。

1.档案学范式研究的源动力

1.1 档案学范式研究是档案学汲取外学科精华的典型尝试

新时期的档案学正面临着市场经济、信息社会、知识经济以及高新技术的应用与渗透,各种挑战的出现意味着档案学已经不是单纯的管理性学科,而是综合各学科精华的边缘性交叉性学科。 它的发展理应采取吸收、 引进、消化、渗透、移植等手段,充实与强化学科自身内涵来解决档案学科建设中的热点、难点与焦点问题。 安徽大学李财富教授曾指出:“ 较之于档案学内部各分支学科之间的互相融合,档案学与其他学科之间的互相渗透更能把档案学推向前进。 ”[1]因为在外学科理论引入档案学的磨合期,往往会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碰撞、摩擦和火花,也就更有可能产生争论焦点和学术创新。 即使最终分歧未能达成一致意见,档案学也会在反复的推敲和质疑中逐渐成熟。

档案学范式研究的出现,正是基于这一思考与目的。 社会学家伯格说过:“ 社会学让人着迷之处,在于它让我们能够以一种新的眼光看待我们生活的世界。 ”档案学范式从本质上说就是社会学理论进入档案学领域的一大尝试。冯惠玲教授也曾在总结第十四届国际档案大会的主题时指出:“ 在档案学研究呈现多样化趋势的今天,借鉴社会学的方法有助于分析不同地域的不同档案管理模式,总结适用于不同历史文化背景的档案实践、理论和方法。 ”[2]当我们习惯于通史式叙述方式带给我们的档案学发展史之余,换之以外学科的视角重新审视和考察我国档案学的发展和演变,或许会让我们发现原来的封闭视野所不能看到的演进过程与规律。

1.2 档案学范式研究是深化与拓展档案学元科学理论的良好途径

就一门学科的构建路径而言,当它发展至相对成熟的时候,总会出现一种“ 学中之学”、“ 科学之科学” 的研究取向,对学科的本质、规律及其相关元问题进行分析与探究。 通常我们将这样的分支学科称之为“ 元科学”。 映射到档案学领域,我们就会发现档案学的学科发展体系有着同样的轨迹:继档案管理学、档案保护技术学、档案文献编纂学、档案史学之后,档案学科分支中出现了一门以“ 揭示档案现象本质和规律为研究目的” 的学科“ 终极者”——档案学概论。

目前,我国的档案学研究已具备一定的规模和水平,但是对元问题层面的挖掘还有待进一步深入。 以代表档案学元科学最高水平的“ 档案学概论” 为例,也大有提升的空间。 胡鸿杰教授曾经对目前我国出版的5 部《 档案学概论》[3]进行了独到的剖析。 他认为档案学概论应当以论述档案学本身的问题为主,不宜将大量的篇幅放在对“ 对象性事物” 的描述和阐述上;档案学概论应当建立起研究问题的独特视角,到底是研究实际问题,还是讨论管理方法,抑或是发现活动规律;档案学概论应当注重对档案学生存环境的研究、对档案学发展史的研究、对档案学研究主体的研究[4]。 与其说上述问题是胡教授对档案学概论的剖析,不如说是对档案学元科学未来发展方向的期望。 档案学只有将更多的空间设定在元科学领域的研究上,才能从根本上提升该学科的学科地位。

档案学范式研究就是这样一种立足于宏观抽象层面认识档案学基本问题和本质规律的研究,是针对档案学自身的探讨和分析。 极为巧合的是,档案学范式研究以档案学发展史为研究主线,不仅关涉到档案学未来的发展,更关系到档案学科共同体主体作用、档案范式变迁与社会环境因素之间的关系等。 可以说,档案学范式问题的研究立足点都恰好吻合了胡教授对档案学发展的期望,成了完善档案元科学研究的极好切入点。

1.3 档案学范式研究是国内档案学走向开放与合作的必然趋势

任何一门科学都应是一个开放的体系,未来的档案学发展一定要保持较强的开放性,从各国研究成果研究方法中汲取有益成分,为国际档案事业做出贡献的同时,提升我国的档案学发展水平。

2011年6月2日,加拿大著名档案学教授特里·库克在中国国家档案局和中国档案学会联合举办的学术报告会上,就1840-2011年西方档案观念与战略的变化(四个范式的转变)以及未来发展问题进行了一次演讲。他指出:“ 希望我对西方档案范式的分析可以促使你们思考中国的档案范式,它们或许与西方范式的特点有一些相同之处,或许大相径庭。 用这种方式,我们可相互学习。 ”[5]可见,档案学范式研究问题已是国际性课题。

2.档案学范式研究的切入点

将范式论成功引入档案学领域,在实施环节上需要分“ 三步走”:第一步,准确把握范式论在原语境中的概念与涵义;第二步,重新界定档案学范式的相关概念;第三步,找准范式论与档案学融合的切入点。

2.1 库恩范式论的解读

对于“ 范式(Paradigm)” 一词的原创者我们无法考究,但是美国著名的哲学家、科学史家、社会学家托马斯·库恩无疑是将范式概念用于科学研究的开拓者。 库恩划时代名篇《 科学革命的结构》(简称《 结构》)一书就是以“ 范式” 为中心展开的,是用以解释科学历史发展轨迹及其科学知识增长模式的社会学概念。 他在该书的序言中指出:“ 范式通常是指那些公认的科学成就,他们在一段时间里为实践共同体提供典型的问题和解答。 ”[6]在正文中,“ 范式” 一词至少出现了21 种不同表述方法。 也正因此,在《 结构》 问世后的相当长时间内,部分质疑者认为库恩范式概念过分可塑,最终引致库恩在后来补写的后记中改用了“ 学科基质” 的提法,但事实上他的基本观点没有改变,即范式的主要成分包括:“ 符号概括”“ 信念”“ 价值”“ 范例”[7]。

2.2 档案学范式的内涵、 外延及其相关概念的界定

自范式概念传入我国之后,国内学者纷纷尝试对范式的概念进行“ 本土化”解说。 本文试图效仿库恩之法通过明晰范式包含成分的方式,阐明对库恩范式论的理解和把握,也为未来档案学范式研究铺下理论基础。 具体来说,范式是一个学科领域学科共同体在知识生产和实践活动中所共有的基本信念、价值取向、思维方式、理论成果、技术方法和共同遵守的行为准则等的总和,它为研究者提供了一种观察事物的理论模型和解决问题的基本方法。

2.2.1 档案学范式的内涵

结合对库恩《 结构》 的解读以及对众多先行者“ 档案学范式” 的理解,本文认为档案学范式是指档案学科共同体公认的“ 模式”,它包括共同体成员从事科学研究、开展实践活动所遵循的价值取向、思维方式、理论主张、方式、方法、范例、准则等的总和。 它是公认的“ 模式”,但却与我们常说的档案管理模式中的“ 模式” 不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包含与被包含关系:范式包含模式,但更加强调模式所不涉及的主体层面,即档案学范式更加强调学科共同体价值取向、 思维方式等“ 形而上”层面对学术研究或实践活动的绝对支配地位。

为规避库恩在《 结构》 中因随意扩大、 缩小范式内涵而带来的争论和误解,本文在此对档案学范式的内涵作进一步分层处理。 上文所述的档案学范式成分虽不可能囊括档案学范式“ 应有之义”之全部,但已是核心。而从某种角度出发,这些共有成分实则是一个有结构、有层次的概念系统:

(1)价值观念层

价值观念层属于“ 形而上” 的部分,泛指档案学科共同体所共有的基本信念、价值取向、思维方式等,是本体论、认识论层面的承诺,解决的是“ 如何看对象”的问题。如,中西两国科研中存在着不同的价值观念,西方人崇尚知识至上的价值理念,研究科学并非一定要从实际角度出发,是理性科学(science)而非实用科学(technology);而中国人的教育、知识一向都隐含着实用的目的,任何科研的背后都带有实用的测评标准。 再如,在档案学领域,档案的价值观念往往决定着一个学科的自身定位和发展方向。 当认为档案是一种历史记录时,我们要维护历史有机联系;当认为档案是商品时,我们要最大程度地实现效益。

(2)理论成果层

达到范式高度的理论成果同一般的理论成果有联系,也有区别。 联系在于,范式层面的理论来自于一般理论,而区别在于范式层面的理论已经经过充分的论证,成为共同体内部约定俗成的公理。 处于同一学科共同体的成员往往引用同样的理论成果,得出类似的理论观点。 他们最终都会被作为专业内的“ 常识” 写入教科书里,如“ 来源原则” 与“ 事由原则”实则分属不同的范式阵营。

(3)技术方法层

技术方法层包含由模式、 方式、方法、手段等组成的方法论标准,是用以指导学术研究和实践活动的路径与纲领,解决的是“ 如何做”的问题。如研究方法中的实证主义方法、调查研究方法等。

(4)范例层

在此,范例是指被共同体共同遵守的惯例和规约,在理论形成之前,它能把共同体团结为一个整体,它在科学研究中的作用就仿佛法律中的判例一样,有着重要的示范作用[8]。 具体到档案学领域,通常表现为一些操作规范、工作指南或代表性人物的研究经验、档案工作的调研报告等,较为具体。 比起理论成果层与技术方法层,也许对范例的学习更能使学科共同体直观形象地区分不同范式,它使共同体成员获得的是“ 意会知识”,而不是“ 纸上谈兵”。

如若非要对范式内涵成分进行层次排序,那么处于顶层的是价值观念层,也是支配层;理论层和技术方法层为表现层,受价值观念层的指导,同时也是价值观念的外在表现,大多会以著作和论文的形式出现;范例层为底层,属于形而下的层面,存在于实际操作中。从范式发挥作用的运行过程来看,一旦范式确立,学科共同体就会在价值观念层的指导下以共同的理论成果、技术方法为基础,参照普遍接受的范例去实现预想的科学图景或解决已存在的问题。 当然,若是从档案学范式的形成来看,这个过程却恰恰是倒序式形成的。

学科共同体是以上一切成分元素的执行者,也是经常被忽略的研究主体。 档案学科共同体正因为有了共同的范式才能集中在相同的研究领域内,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进行交流和互动。

2.2.2 档案学范式的外延

陈祖芬教授曾认为,“ 当前,各界对‘ 范式’ 一词的运用非常广泛……有用于学科研究的,有用于理论研究的,有用于方法研究的,还有用于实践研究的,也因而有了‘ 学科范式’、‘ 理论范式’、‘ 方法范式’、‘ 实践范式’ 的诸多称谓。 ”[9]因此,对档案学范式研究除了要明晰档案学范式的内涵外,还要对档案学范式的外延作出明确界定。

图1 档案学范式内涵层次结构图

本文在此试图从研究领域的角度对档案学范式的外延作出规定。 因为事实上上述所有的研究对象(理论、方法、实践范式等)都可以隶属于两大研究领域,即学术研究领域和实践管理领域,而这些因研究对象不同产生的不同范式类别也都将被包含在本文范式内涵(价值观念层、理论成果层、技术方法层和范例层)的具体分析中。 因此,“ 档案学范式” 主要包括“ 档案学术研究范式” 和“ 档案管理范式” 。其中以档案学术研究历史为基础的“ 档案学术研究范式” 是专门针对档案学自身学术研究活动而言的,研究内容包括学术研究的研究观念、理论主张、研究方法等,即回答“ 研究什么,如何研究? ” 的问题;而以档案实践管理历史为基础的“ 档案管理范式” 是专门针对档案管理活动而言的,研究内容包括档案管理的管理理念、管理理论、管理方法等,即回答“ 管什么,怎么管? ” 的问题。 两者最大的不同是研究视域的不同,一个侧重档案学学术研究活动,一个侧重于档案学实践管理活动。 档案学术研究范式和档案管理范式的演进,共同组成了档案学范式研究的主要内容。

2.2.3 档案学科共同体的概念与结构

在《 结构》 一书中,除了“ 范式”,库恩提出的另一个比较重要的概念便是“ 科学共同体” 。 范式是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而科学共同体是实的,是范式的承载体。 在研究档案学范式时,对其紧密相关的共同体进行研究是必要的。 档案学科共同体是指拥护同一档案学范式的主体:“ 它由受到一定档案学教育背景和学科训练的学者构成的群体,该群体以肩负共同的历史使命,秉承共同的价值理念,遵循共同的学术规范和维护共同的学术尊严为特征。 ”[10]在档案学范式的研究中引入档案学科共同体的专门研究是希望这种主体意识的觉醒能够给档案学范式未来的发展带来新的动力。

目前的档案学科共同体按组织是否有固定的常设形式大致可以分为两类:有组织形式和自组织形式。 他们的划分没有严格的界限,因为他们的出现与社会环境有着密切关系,随外界环境的变化自组织有向有组织形式转化的可能。

有组织形式的档案学科共同体通常有相对稳定的组织机构、成员、规范和活动方式。 一般可以通过两种存在状态,一种是由政府或协会负责,为了某一共同的目标任务将科研学者个体有意地组合在一起组成常设机构,他们的研究和实践行为受组织明文管理制度的共同约束。 比较典型的如,我国档案学会下设的各种专门委员会,全国34所档案院系教师组成的同事式组织、导师与学生组成的师徒式组织,以及其他档案科研、 实践机构组成的固定团队等。 另一种是由具体个体牵头,将具有共同研究兴趣的个体成员凝聚在一起完成某项共同的项目而形成的长期组织。 如文书学范型阶段,受甘乃光影响而投身于文书档案管理理论与实践研讨的早期档案学者们。 计划经济时期,档案学科共同体较多地表现为有组织形式。

自组织形式的档案学科共同体虽受社会及政府的监督,但不具备严格意义上传统固定的组织形式、规模和稳定人员构成等内容,不因外部命令而结合,而是靠某种默契自愿聚集,完成共同的学术追求。 比较典型的有因课题立项而临时组建的课题组形式,各地组织的拥有固定主题的学术研讨会,学术论坛,同一学科领域或分支学科的共同爱好者等。 市场经济条件下,学科共同体更多的以自组织形式存在,这主要是因为随着国家对档案事务的控制由直接转为间接,宽松、自由的学术环境逐步形成,必然导致持有不同学术观点的各种学科共同体的相继出现。

从学科共同体的组织管理上来说,如何更好发挥自组织形式的作用,并不亚于对有组织形式的重视。 自组织形式的学科共同体不仅是学科建设与发展的生力军,也是有组织形式档案学科共同体的补充力量,当他们的自身作用和地位日益得到社会及统治阶层认可时,自组织形式随时有可能转化为有组织形式。

2.3 档案学范式研究的切入点

档案学范式内涵的四大组成要素,作为具体范式型态的题中之义,也是独特的范式外在表现形式。 换言之,我们可以将其作为档案学范式型态的研究视角和分析框架: 具备档案学范式内涵的全部条件是档案学范式成型的标志,完成档案学范式内涵的全套转变是档案学范式变迁的发生过程。 而主导具体档案学型态导向的是范式内涵中占顶层支配地位的价值观念层。此外,档案学范式外延就是档案学范式研究的范畴,至于档案学术研究范式与档案管理范式范畴内部各具体表现型态(即范式型态,简称范型)的准确划分与定位,还需要我们对档案学的发展史作一总体性的回顾与反思。 就目前对我国档案学发展史的梳理,其中影响较大的几个档案学术研究范式型态可以归纳为: 文书学取向的档案学术研究范型、 管理学取向的档案学术研究范型和信息科学取向的档案学术研究范型。而在我国档案管理发展史上,历经的档案管理范式型态包括:史料管理范型、记录管理范型、信息管理范型和证据管理范型。

注释

[1] 李财富.中国档案学史论[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5年:175。

[2]冯惠玲,安小米.第十四届国际档案大会的学术特点及主要议题[J].档案学通讯,2000(6)。

[3]五部《档案学概论》包括:辽宁大学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赵越的《档案学概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年出版的吴宝康主编的《档案学概论》,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出版的任遵圣主编的《档案学概论》,中国档案出版社1995年出版的陈兆祦、王德俊主编的《档案学基础》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冯惠玲、张辑哲主编的《档案学基础》。

[4] 胡鸿杰.中国档案学的理念与模式[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232。

[5]特里·库克.四个范式:欧洲档案学的观念和战略的变化[J].李音,译.档案学研究,2011(3):82。

[6](美)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M].金吾伦,胡新和,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4。

[7](美)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M].金吾伦,胡新和,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63。

[8]丁华东.范式转型与社会变迁——关于档案学理论发展的科学社会学分析[D].上海大学博士论文,23。

[9] 陈祖芬.档案学范式的历史演进及其未来发展[M].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1。

[10]饶圆.论中国档案学者的使命与学科共同体的构建[J].山西档案,2007(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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