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从心出发

赵义

春节假期结束之后，记者看了不少关于回家乡的各种感触的文字。印象最深的是，除了家乡父老乡亲生活更加富足，人们感叹最多的是社会关系的退化。正如有一篇这样写到：春节社交放大了中国人正在蔓延的某些“品性”，比如攀比、势利以及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人们都在不择手段地努力赚钱，并视贫穷为失败，社会关系变得令人恶心的势利，权力和财富是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

现实生活的悖论在于：社会关系越是如此，人们对于精神安慰的需要就更多。春节放假期间，记者曾经陪信佛的朋友去了位于闹市区的寺庙一趟，狭窄的寺院内，人满为患，摩肩擦踵。若不小心，随时有可能被别人手里的燃香烧着。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心里最后恐怕只剩下赶紧忙完走人的念头，哪里还能默默地省思？

社会关系退化成权力和金钱的关系，不仅使得社会信任度大幅度下降（年初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一份报告称，调查结果显示，总体社会信任已经降到了“不信任”水平），更衍生出了诸多博弈短期化行为。比如曾有论者指出的对利益的“哄抢效应”—“但凡有点权力，就想着怎么弄权，把私利最大化，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不拿白不拿，不要白不要，明抢暗抢，总归都是把不属于自己的利益抢到个人口袋里。”

这无疑恶化了社会的商业生活和政治生活的生态，反过来又以官或商的“示范效应”，刺激着整个社会参与此种游戏，“哄抢”不到者的愤怒则往往在极端事件中被迅速点燃。更关键的是，这样的生存哲学一旦扎根，就会自我繁殖。最后，恶的、不义的东西成了“理所当然”，商业生活和政治生活中的“道德风险”被放大，更好的生活的想象力和实现能力逐渐萎缩。

这个社会的确需要做做安顿心灵方面的功夫了。安顿心灵，首先是心灵的净化。人们常说，用心看世界。这个“心”，以记者的肤浅的体认，当是开放、包容之心，是超越狭隘私利之心，亦是人生的责任之心，说到底就是朝气蓬勃的向上之心。提高社会信任度，说到底不是简单的以权力对社会进行治理的事情，而是大家活法的改变。信任，是健康的活法的自然结果，不是自上而下的权力治理的产物。

当年梁漱溟常和朋友做“朝会”，“如在冬季，天将明未明之时，大家起来后在月台上团坐，疏星残月，悠悬空寂，山河大地，皆在静默，唯间闻更鸡喔喔作啼，此情此景，最易令人兴起，特别的感觉心底清明、兴奋、静寂，觉得世人都在睡梦中，我独清醒，若益感到自身责任之重大。”这只是注重人生“研修”的一个例子，无外乎就是要反省自身，让生命获得更多精神的滋养，一点点地扩大生活的“格局”。

如此，用心看世界，一次商业的丑闻事件，不是让企业想着怎么收买媒体，而是当作顺势改变的契机；一个经济组织内部的习惯了独裁式、依附式管理的管理者，亦能从惯性中走出来，以人性化管理、分权、职业化等方法告别过去的粗放式增长。同样的，舆论对官员财产公开的呼吁，不是遭人厌恶的所谓“民粹”，而是必须积极回应、有所作为的信号，正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也唯有秉持着“廓然大公”的自我超越精神，执政党不仅能“容得下尖锐的批评”，也能更好地保护“尖锐的批评”。

这并非滑向了所谓的“唯心主义”，是社会现实告诉人们：信任，从每一个人、每一个组织的一点点自我超越开始做起，舍此之外，恐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