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莹:我传递中国声音
2013-05-30吴志菲
吴志菲
微卷的白发、轻柔的语调、亲切的笑容、优雅的气质……2013年3月4日上午10时许,当十二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主席团第一次会议指定大会发言人傅莹出现在公众面前时,历来“硝烟弥漫”的新闻发布会现场瞬间增添了柔和的气息。作为人代会设立发言人30年来的首位女发言人,傅莹吸引了众多关注的目光。
为什么是傅莹
1970年,傅莹和许多同龄人一样“上山下乡”,她去的是当时的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广播站。在兵团的3年,傅莹往返于兵团各个点,像小伙子一样爬杆、架银幕,为战友们放映电影。傅莹说:“我印象最深的体验就是身体的极限、饥饿、寒冷、体力透支、精神上的磨炼等,这确实是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她同时坚持自学完成了高中各科目的学习内容。从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后,傅莹在外交部翻译室担任英文高级翻译,为邓小平、江泽民、李鹏等国家领导人进行翻译工作,这为她以后做外交官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1985年,傅莹经历了人生的重要转折——作为早期少数公派到英国的幸运儿,到肯特大学卢瑟福学院深造,并获国际关系硕士学位。
这段经历对傅莹影响很深。那时,中西方人生活在迥然不同的环境中,“我认识到,人类的共同之处远远大于差异,完全可以通过相互接触和交流加深人民之间的理解,而不应在敌对的面具下相互排斥。这也与中国古代哲学倡导的‘君子和而不同的思想不谋而合。我对普世的人性有了信心。”
在英国留学的经历坚定了傅莹在不同观点之间找到交汇点的决心。无论是在参与20世纪80年代末解决柬埔寨问题的和谈中,还是在后来推进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的努力中,这一决心帮助傅莹在棘手的谈判中悉心寻找利益的汇合点,提高谈判能力,打开局面。
傅莹很喜欢英国首相丘吉尔自传中的一句话:没有勤奋就不可能有聪明。当丘吉尔还是议员时,每次在议会上发言,哪怕只是提一个两分钟的问题,他都会花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的时间查阅大量资料,研究事情的背景。这对傅莹很有启发。直到今天,她对自己做的每一场演讲和接受的每次采访都精心准备。
其实,傅莹这种执着的个性深受父亲的影响。傅莹的父亲是内蒙古知名的文化人士,对哲学有较深的造诣,由于“文革”时受到迫害,长期住院休养,澳大利亚《时代报》记者记录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傅莹进入外交部后,每个周末都乘火车从北京到呼和浩特,然后和父亲在医院待上一天。”
辛勤耕耘多年后,1998年11月,傅莹被委以重任——成为中国驻菲律宾第八任大使。她成为中国第一位少数民族女大使,也是中国最年轻的女大使。
傅莹的3种表情
媒体宠儿、社交明星、最好的传播者,这是傅莹外交活动中3种最经典的表情。
2008年4月,北京奥运会火炬在伦敦、巴黎等地传递时,遭到当地抗议者的阻挠。4月13日,傅莹在英国《星期日电讯报》上发表文章表达一个中国人的态度。在文章的开头,傅莹这样写道:在返回机场的大巴上,北京奥组委年轻的女士们,包括前奥运冠军乔,都坚定地认为是全英国的人在跟她们作对。一个女孩儿说:“这哪里是养育了莎士比亚和狄更斯的国家啊!”另一个说:“英国人的绅士风度到哪儿去了?”我花了很长时间试图说服她们,但从她们潮湿的眼睛中我明白,我没有做到……世界曾等待中国融入世界,而今天中国也有耐心等待世界认识中国……
在奥运圣火传递频频受阻,西方媒体一边倒歪曲中国的背景下,这是中国外交官第一次在海外主流媒体发出中国的声音,反响强烈。
实际上,傅莹魅力的独特之处远不仅止于文字——她优雅端庄,幽默睿智,深得西方媒体宠爱。2007年4月,到伦敦担任驻英大使的第一周,傅莹便出席了“中英媒体论坛”,主动与媒体接触,不畏惧、不退缩。此后,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登门造访英国各大媒体老总,和他们喝茶聊天,希望他们能报道真实的中国。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媒体都会造访,从《泰晤士报》《独立报》到《每日电讯报》《经济学家》,都是英国中产阶级才看的媒体。因为“中产阶级是英国社会的核心,说服这部分人至关重要。”
文章只发表在主流大报上,上电视当然也有所选择,如2009年3月29日,傅莹选择了英国王牌节目Andrew Marr Show所在的英国广播公司一台,当时,傅莹满头白发,戴着眼镜,打扮考究,用流利的英文解释中国在金融峰会上的立场,希望西方不要捧杀中国。她睿智诙谐的话语时常引得主持人哈哈大笑。
在国内,傅莹常被称为“柔性危机专家”,而在英国精英阶层,傅莹的名字早已深入人心。“她最大的特点就是主动出击,打入英国主流社交圈,是位出色的社会活动家。”一位关注她的中国记者说。结交英国各界精英,频繁出入酒会、讲座、论坛,官方的、非官方的,到处演讲,以柔克刚,和风细雨地阐述中国政策与立场,傅莹以春风润物的方式成为了当时英国的社交明星。
任驻英大使期间,傅莹在英国频频亮相,演讲的主题无一不跟中国有关——更好地了解中国;变化中的中国与变革中的世界;中国与英国:可持续发展中的伙伴……自己说不一定有说服力,她就拉来本地人现身说法。工党的“中国论坛”上,傅莹找来英国前副首相普雷斯科特撑台。
一位多次旁听傅莹演讲的中国留学生回忆,傅莹在大学演讲时总是会营造非常轻松诙谐的氛围,现场“没有鼓掌,只有笑声。”
傅莹在演讲时很喜欢引用邓小平的话——中国既大又小,既强又弱,告诉英国人“这仍然是当前中国的真实写照”。当然,“谈这些情况是想说明,中国在相当长的时期里需要集中精力解决国内的多种问题。但这并不是说中国将回避自己应尽的国际责任。”
“正如温家宝总理所言,对于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而言,多么小的问题,乘以13亿就会变得很大;多么大的经济总量,除以13亿,都会变得很小。”傅莹常用这段话来提醒自己身上肩负的重任。
站在外交的立场上,傅莹善于用各种技巧传播中国,但以传播者视之,她只不过做了一个传播者的本分——讲故事,而不是说大道理。如果硬要说技巧,那就是她能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兴衰紧密结合,运用比拟和剖析等西方人习惯的表述方式,不生硬,不突兀,有高潮,有转折,引经据典,行云流水,娓娓道来,游刃有余。
传递中国声音的使者
2011年,时任外交部副部长的傅莹接受德国《明镜》周刊的采访。在这次采访中,傅莹谈到了中国航母、南海纠纷、达赖喇嘛等话题,得到了中外媒体及网友的一致好评。
中国网友纷纷大呼过瘾。认为傅莹睿智机敏、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表达了中国的立场。在采访者有预谋的挑衅提问下,讲出了中国人的精神,中国人的脊梁,中国人的理智,中国人的自信。西方媒体对傅莹此次应对采访的反应和评价也非常高。
德国汉堡大学国际媒体中心的史代芬·博克哈特认为:“傅莹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她是在以一种西方人固有的骄傲口吻同西方人平等交流。这种自信、雄辩的交流方式,不符合德国人对中国官员惯有的旧印象。在西方社会的语境里,这个采访会给读者一种‘中国赢了的感觉。”
此前,几乎没人知道,仅仅为准备这一次采访,傅莹就前后演习了6次。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较量,必须进行大量痛苦的练习。”谈及自己进行采访前的演练时,傅莹不时露出微笑,有时眼睛四下转动,显出几分调皮。首先,同事们分别扮演记者和被采访者,她在旁边观察,发现扮演记者的20多个人个个“比《明镜》周刊的记者都可恶,一个半小时,30个问题,不停打断,就是要逼迫你作出第一反应”,但他们扮演被采访者时,都败了。后来,傅莹亲自上阵接受这些同事的采访,也败下阵来。她“很沮丧,苦恼”,特别是到第三次用英文练习时,提问者准备了大量问题,结果,傅莹说,自己非常混乱、挫败,完全被提问者牵着走,觉得很痛苦。
演习一共进行了6轮,等到结束时,傅莹已经变得很厉害,坐在《明镜》周刊记者苏珊娜面前时,演习收到了成效。德国电视二台早间新闻老牌主持人尤利安娜·海舍甚至一眼看出,“她早有准备,而且受过系统训练,知道如何应对媒体。她回答问题的时候非常自信,表达不满责备时反应迅速,当她转换话题时,这种经验就能表现出来。”
这并不是傅莹第一次接受训练。无论是作为大使还是外交部副部长,她都要接受大量采访,并在多个场合发表演说。刚开始担任外交官时,她只能亲自做准备,“那是很笨的,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准备”,有时候得准备10倍于对方提的问题。后来,傅莹开始跟专业的公司交流,接受他们的培训,内容包括如何布局演讲内容、把握节奏、抓住听众注意力,以及如何利用尖锐问题表达自己立场,然后还得不断“痛苦地练习”,并反复推敲。
就是这样反复不断地锤炼和进取,傅莹才成就了自己如英国《金融时报》总编辑莱昂内尔·巴伯曾经描述的“有魅力、坚毅、出言谨慎,是一个炉火纯青的职业外交家”形象,恰如英国前首相布莱尔为傅莹出版的《大使讲演录》撰写的序言中所说的一样,傅莹是“最能清晰地传递中国声音的使者之一”。
2013年3月,傅莹被任命为人代会发言人。众人瞩目的傅莹肩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让中国的声音在世界上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使更多人了解中国、认识中国。
(据《新京报》《国际先驱导报》、外交部网站相关资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