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做你一生的纳“睡”人

姜子牙

所有人都说陈菁菁命苦，说这孩子命比纸薄。明明生了那么一张清清亮亮的美人脸，却过着这样凄凄惨惨的生活。

陈菁菁没有见过父亲，只是在照片上抚摩过他的脸庞。母亲说在她出生那天，父亲下班后在急急赶往医院时被货车巨大的车轱辘轧碎了脑袋。从那以后，陈菁菁的生命中就只剩下惟一的亲人——她的母亲。

陈菁菁的母亲在一家工厂做着男人才做的体力活，这样每月便可以多些收入，让陈菁菁和普通孩子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上学。

但是高一那年，她们的生活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开学前夕，陈菁菁的母亲和工厂的工友们发起了大罢工。私营老板拖欠着他们三个月的工资没有发放，他们都是养家糊口的穷人，谁能经得起这样的压榨？

大家聚在一起用椅子横挡住单位的大门，几十个人站在门口，不准汽车进出，要老板现身给大家一个说法。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却没有任何人出面给大伙一个解释。

第四天早上，陈菁菁说服母亲带上了自己，这样她可以陪着她，给她拿水杯，摇纸扇。她们到达工厂的时候，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工厂的保卫人员。

他们最初只是对着人群吼叫，看到大伙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威胁而离去，带头的保安队长便领着他的走狗拿着警棍像疯子一样对着她们挥舞。

母亲让陈菁菁呆在一旁，她则带领工友们冲进乱糟糟的人堆里。陈菁菁看见保安队长那锃亮的警棍狠狠地敲在母亲身边一个中年男人的肩上。母亲恼怒地与他抓扯，棍子再次无情地钝击在母亲的头上。母亲的身体在烈日下摇晃了两下，最终瘫软在地上。

那以后，陈菁菁的母亲便开始神志不清，她有时候一整天地望着墙角发呆，有时候站在街头破口大骂说有人偷了她女儿的学费。

正当邻居们帮着陈菁菁协商医疗赔偿的时候，更加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工厂倒闭了，保安队长逃走了，所有的事情都搁置下来。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陈菁菁辍学了。陈菁菁把母亲托付给社区居委会，咬着牙出去闯荡，她要挣到足够的钱治好母亲的病。陈菁菁在两个家庭里做起了钟点工，虽然经验不够丰富，但是累活重活总是她一个人揽着干，雇主们都很喜欢她。

陈菁菁在家政行业一做就是十年，母亲的病在吃了许多药后，逐渐开始好转。她不再吵闹，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家务事，只是她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好像世界与她早已没有任何瓜葛。看到如今的母亲，陈菁菁的心没有一刻停止过疼痛。

这天，于爱斐来找陈菁菁，要带陈菁菁去见一家新客户。于爱斐和陈菁菁从小一起长大，她的父亲与陈菁菁的母亲是曾经在一起工作过的工友。早年因为在厂内偷窃，一直被关在牢里，她和陈菁菁一样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

她们因为彼此相似的遭遇所以格外要好，不同的是，于爱斐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现在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她见陈菁菁这么辛苦，一心想要给陈菁菁介绍一份报酬更高的工作。

这是一个缺少女主人的家庭，父亲的年龄大约50多岁，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因为单位不景气早已赋闲在家。儿子叫赵万辉，是于爱斐的上司，比陈菁菁略大几岁。

陈菁菁住进了赵家，父子俩渐渐习惯了有陈菁菁的日子，赵万辉说因为陈菁菁这房子才有了家的感觉。

有一天，他们三人一块吃饭的时候，老爷子问起陈菁菁的家里还有什么人，陈菁菁只简单地回答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母亲。

赵万辉沉默了一会，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不一会儿便找出一大堆营养品让陈菁菁第二天带回家，还特许她每周日休息回家看望母亲。那一刻，陈菁菁的眼眶湿润了。老爷子在旁边打趣地说：菁菁，我一直认为，找儿媳妇就要找你这样的。

其实到了赵家几个月，陈菁菁也看出一些端倪，于爱斐是喜欢赵万辉的。老爷子私底下常常笑话陈菁菁说她不懂得争取，而于爱斐又主动得太过头。此时，陈菁菁总是面色绯红，低头不语。其实她心里是喜欢赵万辉的，可是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一天晚上，陈菁菁躲在自己的房里在画板上涂鸦。赵万辉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她一点都没有察觉。他一直在静静地看着陈菁菁，可能由于自己画得太投入了，直到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陈菁菁才发现。

陈菁菁瞬间的反应就是立刻把画板藏匿起来，抱在胸前，因为她在上面写满了他的名字。可这一切早已被他尽收眼底。

赵万辉用两只手握住陈菁菁的双肩，直视她的眼睛：菁菁，我爸说得对，娶媳妇就要找你这样的，什么学历啊，才识啊，都是表面的东西。

陈菁菁愣住了，他这样说是表明他喜欢自己吗？他想娶她吗？陈菁菁不敢胡思乱想，他们之间怎么可能？这种奢望对她而言只是烟花绚烂后的定格，如此凉薄。

自那以后，陈菁菁和赵万辉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腼腆、做作、回避。爷子终于忍不住了，当着陈菁菁的面质问赵万辉：你和菁菁怎么了，你们闹别扭了吗？

赵万辉没有理会老爷子的话，只是把头转向陈菁菁：菁菁，你愿意接受我吗？

陈菁菁哭了，她不知道这意味着高兴还是悲哀，可她强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我和于爱斐是好朋友，我知道她喜欢你。赵万辉没有说话，气得冲进房间，几天都不搭理陈菁菁。

不知道事后赵万辉是否对于爱斐表明了态度，总之于爱斐已经有好几个星期都不再来找陈菁菁了。

终于一天傍晚，于爱斐来了。她依然满脸的谦和与喜悦，但是陈菁菁看得出她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自我争斗的。

当时陈菁菁正在厨房做菜，于爱斐犹豫着走进来拍了拍她的肩：菁菁，我知道赵万辉喜欢你，我打心眼里祝福你们。你苦了那么久，也应该被生活眷顾了。

陈菁菁转过身抱住她，心里很温暖，她觉得自己身边总有许多好人：小斐，你不怪我吗，我知道你……

没等陈菁菁说完，于爱斐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别说了，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她一边说一边把陈菁菁推出去，又像以前一样欢欢喜喜地给大家做菜。

那晚赵万辉因为应酬没有回家吃饭，她们三人吃得很开心，于爱斐和陈菁菁之间又和从前一样轻松，心无芥蒂了。

老爷子看在眼里，心里尤其高兴，那晚食量陡增，把陈菁菁特意给他熬的汤也喝了一大半。

吃过饭，于爱斐和陈菁菁一起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才离去，她走后陈菁菁陪着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老爷子一直都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他猛然扭过身，面色潮红，一把将陈菁菁摁倒在沙发上：菁菁，我喜欢你，今天你就从了我吧！

陈菁菁是何等的震惊，她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尊敬的长辈竟会说出如此龌龊的字眼。

她奋力抗争，不知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让她无法挣脱。陈菁菁的外衣被撕扯开来，露出丰满圆润的乳房。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希望有人能听见。

果然，陈菁菁的乞求灵验了，门开了，赵万辉回来了。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一把将他的父亲从陈菁菁身上掀开，把她抱在怀里。

老爷子摔在地板上，后脑勺磕到茶几锋利的棱角上，鲜血从头发里滴落下来。赵万辉一下子蒙住了，显得手足无措。

陈菁菁赶紧找出家里的急救箱拿出纱布给老爷子止血，不一会血便凝固了，老爷子也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那晚，赵万辉吻了陈菁菁，他说等他爸伤好后他便和陈菁菁搬出去，不再让陈菁菁受这种委屈。陈菁菁没有说话。

第二天，老爷子死了，硬邦邦地死在他的房间里。因为他后脑勺有伤，这成了一桩刑事案。

警察首先拘留了赵万辉，因为他承认父亲脑后的伤是他造成的。他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把父亲推倒在地，他有最直接的作案动机。

那天陈菁菁去警察局看他，他脸色蜡黄，眼睛失神，但依然对她强挤出笑容：菁菁，等事情查清楚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菁菁泪如雨下地使劲点了点头：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

后来，通过法医解剖，发现老爷子死亡的主要原因是体内含有大量的西药昔多芬成分，也就是俗称的春药。

因为过量服用春药造成他极度亢奋，引起突发性心脏病而死。但是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老爷子体内的所有器官都处于衰竭状态。

警察紧接着在家中剩下的汤里发现了大量的春药，了解到那天是陈菁菁和于爱斐一起做的饭，她们俩便成了主要嫌疑人，赵万辉被释放了。

在警察局里，于爱斐承认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可是一直不肯说出其中的理由。

所有人都清楚她是因为得不到赵万辉才变态地报复他的家人，甚至希望老爷子当场药性发作毁了陈菁菁的清白，让每个人都得不到幸福。

案件终于划上了句号，于爱斐被判有期徒刑15年。

陈菁菁和赵万辉结婚的前一天，陈菁菁去牢里看于爱斐。她的精神出人意外地好，见到陈菁菁时也显得格外超脱。

陈菁菁告诉她自己要结婚了，于爱斐很淡然地笑着说：菁菁，对不起，我当时做那些事情并不是针对你，那个该死的老男人是罪有应得。他以前是我父亲工厂的保安队长，我父亲当年为了给我交学费，翻进厂里的财务室去偷钱，我藏在楼下给他把风。我亲眼看见他抓住了我父亲，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打断了我父亲的一条腿，然后把他送进牢里，而去年我父亲在牢里去世了。这仇我一直记在心里，自从他第一次来单位找赵万辉，我就认出他来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把你介绍到他家去以后，我才终于找到这样一个机会。我虽然现在在牢里，可心里却十分坦然。惟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我母亲，你能原谅我吗？

陈菁菁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佯装镇定地握住于爱斐的手：小斐，我懂你，我从来都没有怪你。

走出监狱的大门，天空泛着淡蓝的波光，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陈菁菁步履轻盈，却为着于爱斐有些淡淡的惋惜。

自踏进赵家的第一天陈菁菁便认出赵万辉的父亲就是当年打得自己母亲神智不清的保安队长，陈菁菁答应留下来，并不是因为他们给的薪酬高，而是她需要时机为母亲报仇。

老爷子有心脏病，而陈菁菁每天都会用几种相克的食物为他煮菜熬汤，他不断地慢性中毒，体内的器官在不知不觉中逐渐衰竭。

只是陈菁菁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赵万辉，甚至无法自拔地愿意嫁给他。更没有想到于爱斐和自己是抱着同样的目的走进这个家庭的，当然这一切都会变成一个被埋葬的秘密，永远不为人知。

回家的路上陈菁菁给自己买了一朵玫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会被遗忘，明天她将成为赵万辉的新娘，在幸福的烟花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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