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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褪色的阳光

2013-05-21Article

河南电力 2013年3期
关键词:坟地棺木泥泞

文 Article_徐 涛

一连几天,我在夜里总梦到奶奶和二叔,以及旷野里那两座孤零零的坟墓。

奶奶一生共养育了三个儿子:父亲、二叔、三叔。父亲和三叔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只有二叔是国家人员——在一家供电所上班,是村里名副其实的“商品粮”,二叔成了全家人的骄傲。村里谁家的线路坏了,都叫二叔来修,因为村里那位农村电工的技术实在不如二叔。每逢二叔下班,邻里乡亲的总爱到他家去玩,喝酒、吸烟、打牌,他家成了村民娱乐的去处。我小的时候也常去,有时还可以得到糖果、瓜子之类的零食。

二叔52岁时得了肝癌,奶奶那年83岁,二叔是在那年冬天走的,那天呼啸的西北风狠狠地刮着,天空一连下了几天冷雨,后来又飘了两天雪花,是老天对二叔英年早逝的叹惋,还是对二叔的挽留?送二叔的那天人们是踏着路上的冰渣泥泞的雪水的,抬着棺木的几条壮汉,脚下一跐一滑的,很不好走,走到村口时前面的人滑倒了,棺木重重地摔在泥水里。有人说这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他的灵魂在天堂将不得安息,三叔忙着烧纸,默默地祈祷。人们好不容易把二叔送到墓地,圆了坟才离去,空荡荡的旷野上凸起一座孤坟。

晚上,亲友们一个个都走了,奶奶双手捂着脸低低地抽泣着,鼓动着鼻翼一翕一张,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透过粗糙的手指缝流下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奶奶这么悲伤过,一家人围着奶奶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好长一会儿,奶奶说要到坟地看看二叔,夜里他一个人冷,孤单害怕。可外面冰天雪地的,漆黑一片,道路泥泞,对一个小脚老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一家人都劝她不让去,或明天再去,可她执意已决,非去不可。最后,由我背着奶奶,二哥提着供品,父亲打着灯,浅一脚深一脚地向二叔的坟地走去。呼啸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奶奶在我背上很轻,很安静,就像我小时候趴在她背上一样。

风大,焚烧的冥钞刚点着,呼一下子吹散熄灭了,稀疏的鞭炮声在无边的黑夜里孤寂而低沉,奶奶喃喃地絮说着,像是在叮嘱一个出远门的孩子,可二叔走了,永远地走了,他还能听到一位老母亲对他的嘱托吗?

二叔走后,年迈的奶奶常常在夜里喊着二叔的乳名自语,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俩人在窃窃私语,仿佛二叔就在她眼前似的。奶奶稀疏的白发一绺一绺地脱落,饭量渐少,有时像丢了魂一样呆呆发愣,可一有人谈论起二叔,她的眼睛就灵光闪现,似乎她就二叔这么一孩子。

我知道这是一个老母亲对一个老儿子的爱,无论母亲年纪多大,可爱总是清晰鲜活的,这爱就像地层下的泉水汩汩地流着,流到九泉的地下,即使是阴阳两隔,也隔不断涓涓母爱。人世间的母爱就像阳光那样灿烂、温暖、永恒、博大、圣洁,无论自己的孩子是生死还是离别,是年轻还是老迈,是幸福还是痛苦,母爱永远都是不褪色的阳光,永远都那么温暖!

可现在这种爱变成了一种缅怀、一种追思、一种无休止的痛,在折磨着老人。

奶奶终究还是走了,在一个冬天的夜里喊着二叔的名字去找二叔去了。奶奶临终前只有一个要求:死后一定埋在二叔的坟旁,“因为你二叔他一个人太孤单寂寞,有我伴着他就不害怕了。”这或许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最后一次关照吧。奶奶带着永恒的母爱去了另一个世界。

空旷的原野上又多了一个坟,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就像一个母亲驮着儿子走在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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