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了的诗意
2013-05-14谢嘉
谢嘉
“纵贯线”的歌在耳机里来来回回地放了几遍。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耳机里多了这几个男人的声音。我甚至会感到诧异,毕竟,他们本不属于我的年代。或许和同伴们说起时,还会因为跟不上时代而引来一阵嘲笑。可当你听到那些或激昂或轻柔的旋律,听到他们或深邃或沧桑的声音时,你会被歌声里那些青春的张扬、生活的无奈、对梦想的追逐,甚至是那些侠骨柔情震颤心灵。因为,你会发现,歌声里演绎的正是你的青春、你的韶华。你也会在流水带走的光阴故事里“不再有旧日狂热的梦”;你也会在迷茫的青春中认为自己“踏上末路,是别人眼中的亡命之徒”;你也会慢慢懂得“依依不舍爱过的人,往往有缘没有分”;你也会轻狂地生出“出发啦,不要问那路在哪”的豪情。总之,在这些叙事的歌声中,你可以为自己临摹出一个完整的人生,从少年的不羁到中年的彻悟。那些走进内心的歌声,即使是我们这些隔辈的人也能感受到,感受到那种沧桑之美,感受到他们不屈于命运的浪漫情怀。那都是生活过的人才能写出的词,是经历过的人才能谱出的曲,朴实无华,却渗入心灵,迸发出振聋发聩的共鸣。所谓歌随心生,就单为这几个早已功成名就的男人,因为音乐梦想又走到一起,你就会觉得生于那个年代的他们有着和他们的歌声一样诗意盎然的人生。
诗意,还记得吗?那《生命幻想曲》里顾城的远航,“把我的幻影和梦 /放在狭长的贝壳里 /柳枝编成的船篷 /还旋绕着夏蝉的长鸣 /拉紧桅绳/风吹起晨雾的帆 /我开航了”;《致橡树》里舒婷的宣言,“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以及海子《面朝大海》的祝福,“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些都还记得吗?在这个时代,怕是再也找不见这种用灵魂构筑的诗意了吧。不会再有人写心灵的诗歌,因为,那不是一个营生,即使在地铁站派发诗集,怕也不会有人驻足。在生活面前,诗意,一文不值。我们在奔向天堂的路上走得太快,却把灵魂落在了地狱。
我承认,我陷入了怀旧的怪圈,染上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暮气”。 梁启超在《少年中国》里说:“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所以我说,我的青春被狗吃了。谁都知道要面向未来,可是当你“思将来”的时候,面对眼前的一片混沌与迷茫,没有了诗意与梦想的支撑,你如何去“生希望心”?当年梁公面对的虽然是山河破碎的“老大帝国”,却依然能够用文人的诗意去向往“少年中国”。而今天,当你抒发你的浪漫豪情,表达你的诗意梦想时,换来的多是嗤之以鼻的讪笑。在他们看来,一切不能用利益、权力、财富来衡量的梦想都是荒唐无知的。这个社会的价值观,就像当年的八股文一样禁锢起了人们的梦想。所以归根结底,暮气来自于这个诗意落寞的时代。的确,我们享受了中华五千年来最好的生活,可是我们也背负了最沉重的枷锁。有时候,一个家庭的希望就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于是我们在重压面前没了可以寄托的梦想;有时候,你会许给自己一个环游世界的美梦,可是当你看着高涨的房价,看着可怜的工资,你的梦想也就在骨感的现实面前消失殆尽;即使是谈一场自认为纯洁的恋爱,恐怕也会在社会的囹圄中附加无数的条件。因此,我们常常会听见“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的哀嚎,这是梦想在现实面前低下了头。
不仅是我,相反,这是一个时代的怀旧。《那些年》《致青春》《中国合伙人》之所以会如此卖座,就是因为他们足够纯粹、足够诗意,能够勾起大众对过往的回忆,追溯那个梦想的年代。我很喜欢《中国合伙人》中的王阳,喜欢他那种放荡不羁的诗人气质,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浪漫情怀,我相信,他是那个时代广泛存在的人物代表,换到现在,恐怕这些人早被送去精神病医院了。但是最打动我的还是在那个年代,陈冬青这样的土鳖也能和时代精英孟晓俊一样拥有并实现自己的梦想。我想,一个社会并不需要多么完美,但至少能够让社会精英之外的普通大众也拥有自己的期盼,看到自己的梦想,这就足矣。我们之所以怀旧,是因为在处处“压力山大”的人生战场,我们需要用人生中最闪亮的时光,最浪漫的诗意支撑起心灵的屏障,给自己前行的勇气和力量。就好像大学生们开始流行给自己过儿童节一样,其实谁都不是傻逼,二十岁的人了还咋咋呼呼地要过六一,不过是怀念那段稚嫩的时光,凭吊那种纯粹的心境。大学,至少还在青春的尾巴上,我们也至少还有那份勇气无耻地追念童真。若干年后,或许连这份不羁也会连同青春的棱角消失殆尽。彼时,我们或许再也不会去买一份儿童套餐;或许再也想不起儿时的自己,再也想不起纸飞机上的笑声。
一直认为这个时代缺失了太多东西。诗意构筑梦想,也升华出了信仰。曾在电视里看过这样一个片段:记者驱车前往玉龙雪山,通往雪山的山路崎岖,一路颠簸,在一个弯道口,前车带起的滚滚扬尘中,看见一位佝偻的纳西族老人,正在路边铲土,用簸箕装着来填满路面的坑洼。记者下车,问老人:“大娘,您这是在干嘛?”老人用并不是很利索的汉语说:“在补路。”记者又问:“您这么大岁数还来补路啊 ?您家住哪?”老人回答:“是啊,我两天来一次。”随后指了指山下的村落,“我就住那村子里。”记者问道:“那您从家到这里要多久?”老人说:“我有风湿,腿脚不好,从山下到这里要3个小时。”显然记者有些诧异,继续追问道:“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身体又不好,为啥还来这补路?”老人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的雪山,说:“这是去雪山朝圣的路,我要把它看护好,是大功德。”笑容里满溢着幸福与满足。那一刻,真的有种心灵被触动的感觉。顿时觉得老人虽然贫苦,却比一般人幸福得多,也浪漫得多,她是生活在诗意里的人,她的梦想就是守护好雪山的朝圣路,不求金钱,只为心安。那种对圣山的崇拜,是她诗意中的信仰,是她的灵魂对自然的敬畏,皑皑雪山就是她空明的内心。在这个没有信仰,无所畏惧的年代,或许我们太需要这样一颗浪漫而又谦卑的灵魂,去引领自己的人生。
或许,在这个时代,我这种文人的气质和思维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显得那样的做作和虚伪。功利的词典里从来不会有诗意,浮躁的社会中也从来不会有梦想。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在这个落寞了诗意的年代,看见诗意与梦想的重生。
(作者系江西财经大学2011级国际会计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