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刊物与一个时代

2013-05-14张耀杰

中国新闻周刊 2013年16期

关键词：人为胡适蒋介石

张耀杰

《雷震传：民主在风雨中前行》

作者：范泓

出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定价：69元

一份刊物可以影响一个时代，一个时代更可以倚仗政府或非政府的强权强势，在孕育出代表时代强音的一份刊物之后，再施以败坏和扼杀。

以陈独秀、胡适、钱玄同、刘半农、陶孟和等人为核心团队的《新青年》如此；以胡适、丁文江、高一涵等人为核心团队的《努力周刊》；以王世杰、陈源、胡适等人为核心团队的《现代评论》；以胡适、徐志摩、罗隆基、梁实秋等人为核心团队的《新月》；以胡适、傅斯年、翁文灏、蒋廷黻等人为核心团队的《独立评论》；以储安平为核心的《观察》；以雷震、胡适、王世杰、殷海光等人为核心团队的《自由中国》；同样如此。在这几份中文刊物中，《自由中国》应该是政治背影最为复杂的一例，它实际上是以胡适为代表的自由主义文化人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当局良性互动的一个结晶；最初创刊时甚至有蒋介石御用喉舌的嫌疑。

这便是《雷震传：民主在风雨中前行》一书中，传主雷震所处的时代。

1949年11月20日，由胡适定名并出任挂名发行人的《自由中国》半月刊，在台北正式创刊，由雷震任社长负责实际操作。在创刊初期的几年里，《自由中国》一直在坚持自由、平等、民主、宪政的现代文明价值观念与承认蒋介石独裁专制的威权统治之间，寻求平衡支点。偏安台湾的国民党当局，因此为《自由中国》提供了较为充分的经费资助和政治支持，国民党军队更是该刊的最大订户。1954年12月，由于《自由中国》刊登读者来信“抢救教育危机”，雷震被蒋介石、蒋经国父子注销党籍，《自由中国》从此陷入与党政当局尖锐对立的困境之中。

1956年10月31日是蒋介石七十寿辰，蒋介石自欺欺人地透过行政院新闻局发布“以六事咨询于国人”的“婉辞”。《自由中国》同人顶风而上，倾力推出了由胡适、徐复观、毛子水、夏道平、陈启天、陶百川、王世杰、雷震等人的16篇文章组成的“祝寿专号”，劝告蒋介石尽快结束独裁专制，逐步实施民主宪政的现代制度。“祝寿专号”加印13版的轰动效应，换来的是政府当局大规模的经济封锁和政治围剿。

1960年7月9日上午11时，胡适赴美国出席“中美学术合作会议”，雷震、成舍我、夏道平等人到机场送行。送别了胡适，雷震积极地投入组党活动。

与此同时，掌握政治权力的蒋介石、蒋经国父子对于雷震及《自由中国》的容忍，也达到一种极限。1960年9月4日，“雷震案”事发，雷震、傅正、马之驌、刘子英被捕，经过10多年的积累经营却从来没有实现独立盈利的《自由中国》，由于断绝财源而宣告终刊。拟议中的“新党”更是没有出世便胎死腹中。

1960年10月8日，在蒋介石直接操纵主导下，国民党当局以“莫须有”的“知匪不报”和“为匪宣传”两项罪名，判处雷震有期徒刑10年。1961年阴历五月二十六日是雷震的六十五岁生日，胡适想念狱中的雷震，手书南宋诗人杨万里的《桂源铺》馈赠：“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堂溪水出前村。”

不幸的是，胡适还没有等到台湾社会“堂堂溪水出前村”的那一天，就于1962年2月24日突发心脏病逝世。1979年3月7日，雷震以83岁高龄逝世。直到2002年9月4日，已经实现民主选举和政党轮替的台湾当局，才正式为雷震平反昭雪，距离雷震案事发已经过去了整整4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