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防空识别区的“硬实力”

席志刚

11月23日，中国宣布划设东海防空识别区。这是继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后，中国在国家安全方面推出的新动作。

外界尚在观察之际，中国空军即进行了首次巡逻东海防空识别区的任务。据中国空军新闻发言人、空军上校申进科证实，此次中国空军出动两架大型侦察机执行空中巡逻任务。同时，出动了预警机和多型战斗机，实施支援掩护和指挥保障。

尽管中国国防部一再申明防空识别区“不针对任何特定国家和目标”，但“对在此区域不配合或不服从命令的航空器，中国武装力量将采取防御性处置措施”的表态，仍被解读为中国用实力对等方式反制日本借防空识别圈干扰中国飞机管控钓鱼岛的做法。

防空识别区装备“实力”

十八届三中全会后，中国将国家安全列为当务之急。

今年以来，中国已相继公开多个重大军事项目。从1月份国产大型运输机“运-20”成功首飞到“辽宁舰”多次出海训练，再到多艘新型战舰列装，加上10月份公开战略核潜艇部队，意味着中国已将军力的提升列为正常的军事大国的“标配”。

这一变化可以从中共十八大报告中看出方向，这份被看作是习近平执政纲领的政治报告中称，要建设与中国国际地位相称、与国家安全和发展利益相适应的巩固国防和强大军队。

军情分析人士认为，既然中国发展军力时考虑的是大国地位，那么近年来军力的快速增长便不足为奇。与航母、核潜艇、新一代战机等硬件相比，建立国安委、划定防空识别区等，是软件或者说机制上的大国标配。

新中国成立后之所以没有划定防空识别圈，主要在于防空力量的相对落后。在整个毛泽东时代，中国研发的“歼-6”“歼-7”飞机，由于航程较短，很难在东海等远海域执行有效作战载荷的巡航任务。军事专家宋忠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随着近10年来中国军事投入的增加，大飞机、大舰艇、高科技武器装备相继亮相，为划设防空识别区提供了硬件保障。

划设防空识别区是一国防空能力的体现，不仅要求该国有强大的空中雷达预警能力，还要有空中飞行器的优势。既有在领海以外发现目标的能力，也要有迅速进行跟踪和驱离的能力。

在宋忠平看来，中国从之前的“引而不发”到今天的“高调宣布”，表明中国在军事力量建设上已经全面发展，具备了“看得见”和“拦得到”的基础能力。

据宋忠平介绍，“看得见”主要指中国空中预警作战能力已经具备了“三位一体”综合预警体系，可有效对东海等海域实施全面监控，主要包括陆基远程雷达、舰基（海基）警戒雷达以及空基雷达，如中国的“空警-2000”“空警-200”、海上警戒机等。

保证“看得见”的技术手段可以通过陆基和海基雷达、侦察卫星、长航时无人机、平流层的大型飞艇，以及侦察机定期巡逻来实施，军事观察人士王亚男认为，若有必要的话，还可以派出像钻井平台一样的X波段雷达在海上进行更远距离的搜索。

“拦得到”主要体现在中国新型战机不断的“更新换代”，包括实现了“二代机”向“三代机”“三代半机”过渡，目前以歼-10、歼-11、歼-11B、苏-30、“飞豹”等新锐战机为主，具备很强的对空、对海拦截和攻击能力。

此外，中国海军的舰艇“区域防空武器化”更是加强了夺取东海制空权的能力，尤其052C/D导弹驱逐舰、054A护卫舰等新型战舰的批量化服役，加之岸基红旗系列地空导弹的防空能力，让中国防空实力大增。重要的是，解放军第二炮兵常规导弹部队的精确打击能力亦不容小视。

防空识别区的关键词是识别，识别距离和精度由雷达决定。中国战略文化促进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罗援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有了高精度雷达还不够，还要有敌我识别系统，预警系统，无线电联络系统。

“无论是雷达预警，还是战机飞赴的距离，中国划设防空识别区完全有实力作保障，”宋忠平说。尤其是在中国领海范围内，中国军队有能力按照自己宣布的防空识别区行事。

钓鱼岛的攻防转换

日本在二战后沿用美军设定的纵贯与那国岛的东经123度这一界限，并于2010年6月25日将所谓的“防空识别圈”扩大至该岛以西台湾一侧海域的上空。并屡屡借所谓的“防空识别圈”，干扰和压制中国管控钓鱼岛。

宋忠平表示，此前日本擅自扩大防空识别区也并未向中国在内的邻国通报过，而中国此前受装备技术所限，不具备采取对等行动的实力，一直“忍气吞声”。

2012年12月12日，以中国海监首飞钓鱼岛为标志，中国对钓鱼岛海域实现了“立体巡航”。不过，海监公务船巡航频频遭到日本海上保安厅舰船、飞机的阻挠，日本航空自卫队甚至出动F-15战机拦截中国海监公务飞机。

日本出动战机后，中国军方作出对等应对姿态。中国军机公开现身钓鱼岛空域是在2012年12月22日，至2013年1月5日期间，中国空军先是出动“运-8”侦察机数次进入钓鱼岛空域，在遭遇日本航空自卫队的战机拦截后，中国空军方于今年1月10日，首次派十余架战机逼近钓鱼岛。

由此，在钓鱼岛上空出现了中日的军事力量此消彼长的拉锯。4月23日，中国空军出动“苏-27”和“苏-30”等40余架次战机为中国海监公务船巡航钓鱼岛护航，日本出动F15战机进行跟踪干扰，中日战机首次大规模在钓鱼岛上空“交锋”。

此后，日本不断在钓鱼岛渲染和制造紧张局势。中国亦开始采取应对措施：包括海军 “运-8”预警机首次飞越冲绳宫古水道进入西太平洋；空军“H-6”轰炸机首次飞经冲绳主岛和宫古岛之间的海域上空，无人机首飞钓鱼岛，侦察机首飞冲绳附近等。

军情观察人士认为，在划定防空识别区后，中国对钓鱼岛领空的占有态势将发生转变。

此前中国飞机、战机、预警机只要一靠近钓鱼岛即被日本战机启动拦截，设立防空识别区后，中国对钓鱼岛领空的控制不再是被动的突破，而将是带有执法意味的驱赶。中国飞往钓鱼岛的飞行器经常遭到日本拦截的局面将发生逆转，当日本的飞机、战机飞往钓鱼岛，中国可对等拦截。

“钓鱼岛斗争已经出现了攻防转换。”罗援认为，中国对钓鱼岛开始从声索主权、突破治权到声索主权、行使治权的转变。特别是以领海基线为基点前推12海里，划定领海线，其垂直上空即为领空，中国军机实施空中巡航，即视为领空飞行。现在又在领海线以外设立了防空识别区，就形成了一个绵密的、具有弹性的、立体的积极防御体系。

识别区重叠“隐忧”

由于中日各自划定的防空识别区存在重叠，中国大陆划定防空识别区后，日本反应极为强烈 。

11月25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参院决算委员会上称，中国军方划设防空识别区将有“招致不测事态的危险”，要求中方撤销划设决定，并表示“日方将与美国紧密合作应对相关事态”。

美国白宫、国务院以及国防部亦对中国划设防空识别区表示“深切关注”。国防部长哈格尔在一份言辞强烈的声明中说，中国“这一单方面的行动增加了误解和误判的风险。”哈格尔还称，中国的举动丝毫不会改变美国在该区域所进行的军事行动，并重申了尖阁列岛（中国称钓鱼岛）是在美日安保条约的范围内。

事实上，目前中日韩的防空识别区现在均有重叠，原因在于日、韩两国冷战期间将中国的钓鱼岛、苏岩礁擅自划定在他们的防空识别区内形成目前的争议现状。

日本“防空识别圈”分为北、中、西、西南四个区，距其海岸线远达100到600公里。最西部，距中国浙江省海岸仅130公里，不但覆盖了钓鱼岛，还跨越日本自己主张的东海“中间线”，将春晓等中国油气田全部涵盖其中，最南部与中国台湾的“防空识别区”呈重叠状态。

“此前中国的执法公务飞机以及战机还没有出自己的专属经济区，就被日本叫嚷入侵防空识别圈。”军情分析人士王亚男表示，日本将其防空识别圈作为围困中国的标志。

“设置防空识别区的初衷不是为了激化矛盾，而是为了减少擦枪走火事件，若日本一意孤行，必然增加了这种概率。”罗援认为，重叠区内，中日双方都有诉求，若一方有意激化矛盾，极容易发生擦枪走火事件。

“防空识别区存在重叠，下一步两国关于互相入侵的争吵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宋忠平认为，若中日均依据自己的防空识别区主张在钓鱼岛行事，那么发射曳光弹、警告射击、击落对方飞机的事情也许并不会遥远。

“双方必须慎之又慎，特别中方要做好应变准备。”罗援告诫说，日方在钓鱼岛问题上态度更加激进，且军事力量向钓鱼岛集结。

不过，尽管日本将战斗机靠前部署，备战动作不断，但中国大陆宣布防空识别区亦是有备而来。面向东海方向，目前中国军队在战机数量、质量和机场数量等几个方面对日优势较为明显。

据王亚男介绍，对于进入防空识别区的飞行器，国际上有通行的处置原则，对民航和军机（包括无人机）根据情况分别采取拘留罚款和警告、伴飞、逼降、发射曳光信号弹、驱离的处置方式。

据《中国新闻周刊》了解，中国目前已公布了无线电、飞行计划、应答机、国籍标志多达四种的辨识方式，做到最大限度避免擦枪走火。通过对目标飞行器航向、机型、速度、姿态和以往情报的进一步掌握，判断目标有无敌意，若无敌意，监视后将目标驱赶至防空识别区外；若有敌意，且作出编队等危险动作闯入领空，则使用防空导弹或者战斗机将其击落。

在中日目前的僵局下，双方都认定自己的飞机在自己的防空识别圈内飞行，恐怕谁的飞机也不会接受被驱赶的现实。分析人士认为，这种单项选择将强化双方怀有敌意的判断，可能加剧军事对峙，而中日关系是否会峰回路转也面临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