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娶亲传奇

周宝忠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久前，杨树屯村杨老汉给儿子娶鬼亲，谁知阴错阳差，竟查出一桩杀人命案来！

事情是这样的：杨树屯村有个小伙子叫杨春才，高中毕业后未能考上大学，只得回乡扛锄把。他嫌干庄稼活太累，又赚不到钱，就改行当上了屠户。这天，杨春才花5000元买回一头老牛屠宰。毕竟是第一次操刀杀生，本来胆儿就虚，偏偏这头老牛特通人性，被捆住四蹄撂倒后，冲着他不停地哀叫，眼泪滴滴浸湿了头下一片泥土。围观的村民都受了感动，说这是一头神牛，宰杀这样的牛要遭报应的，都劝杨春才放了它。杨春才也心软了，可一想，买牛的钱是借来的，不杀这头牛拿什么还人家？最后一咬牙，还是下了刀子……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买卖，杨春才宰杀这头牛，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上了1000多元。这且不算，还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他听信了村人的话，觉得这头牛有仙气，一闭眼，老牛临死前那种哀怜乞求的目光就出现在眼前，仿佛向他索命。后来杨春才发展到精神恍惚，彻夜难眠，回想自己高考不第，一事无成，遂心灰意冷，一天趁着爹娘不在，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敌敌畏……

杨春才死后，爹娘痛断肝肠，觉得对不起儿子，就四处张罗给儿子娶鬼亲（结阴亲），以了却做爹娘的这桩心愿。

时隔半年，终于有了合适的主儿——大赵庄刚刚遇害不久的漂亮姑娘赵金萍！赵金萍23岁，人长得电影明星似的。一天村上有人娶媳妇，晚上放电影，赵金萍因病未去看电影，不料却遇害家中。凶手作案手段十分残忍，先是用棍子猛击头部，后又在她身上连砍数刀，怕她不死，又给她灌下了剧毒农药……

从凶手作案的残忍程度看，像是对赵金萍有着深仇大恨，情杀的可能性最大。于是赵金萍的前恋人崔金钟作为重大嫌疑人，进入了公安机关的侦察视线。原来赵金萍高中毕业后，父母给她介绍了邻村的五金专业户崔金钟。崔家挺有钱，赵金萍也乐意，谁知不久崔家遭骗，几近倾家荡产。赵金萍爱的天平倾斜了，一封绝情短信发到崔金钟的手机上。这无异于给崔金钟滴血的伤口撒了把盐，小伙子受不住了，赶到赵家评理，竟被赵家赶出家门。崔金钟咽不下这口恶气，扬言非要活宰了赵金萍这个女“陈世美”不可！出事的当天下午，有人看见崔金钟曾来大赵庄磨过面粉……

崔金钟有作案的动机和时间，理所当然地要受到审查，然而崔金钟死不承认。经过认真调查核实，崔金钟的杀人嫌疑被排除了，案子也一时被搁置了起来。

尸体是不能久放的，按照当地风俗，未出嫁的姑娘死后，是不能埋入祖坟的，得找个边边角角的地方暂埋，以待后“嫁”。说来也巧，杨树屯村杨春才爹娘要给儿子娶鬼亲，大赵庄赵金萍父母也要给女儿找婆家，两村相隔不远，经人撮合，两家都愿意，就凑到了一块儿。

按照当地风俗，死人结亲与活人结亲的仪式是一样的。“催妆”这一天，当门本姓家家要贴大红喜字，男家要派车马去女家拉嫁妆。死人结亲，嫁妆当然都是纸糊的。这个差事，很自然地落到了杨春才的亲叔伯大哥杨春亮身上。

杨春亮现年32岁，与杨春才两家房前房后住着。眼下亡弟办喜事，作为兄长的杨春亮，自然得替叔婶前后张罗。杨春亮是大赵庄的姑爷，他的妻子张文英与死者赵金萍是姨表姐妹。如果论丈人那边，管杨春亮叫表姐夫。这门阴亲，还是张文英的大媒呢！从妻子一给说合这门阴亲，杨春亮就反对。说活人给死人说亲不吉利。妻子不信这个邪，还是给小叔子和表妹搭上了这门亲。按照风俗，女家要备酒饭招待前来拉嫁妆的婆家人。尽管二老悲痛欲绝，还是准备了一桌酒饭招待杨春亮。杨春亮只喝了一盅酒，便推说心里难受不喝了，饭也没吃几口，便拉上一车花花绿绿的楼房、汽车、彩电、冰箱之类的纸糊“嫁妆”回了杨树屯。

当天晚上，杨春亮推说头疼，饭也没吃，便早早地睡下了。妻子张文英觉得他这几天挺累的，也没在意。第二天一早，杨春亮拖着疲惫的身子过来帮助叔婶料理事务。只见他眼睛红红的，面色灰白，无精打彩，俨然像个上了瘾的大烟鬼。很快“新郎官”杨春才的棺材被挖了出来，停在了当院中。棺材上覆盖着一块大红布，只等着“新娘”的棺材到来后举行仪式，然后再“并骨”下葬“入洞房”。

约摸10点多钟，一辆汽车拉着“新人”和娘家人来到杨树屯。

汽车停稳，早已等待接亲的小伙子们，七手八脚将裹着红布的新人棺材架下汽车。这时鞭炮点燃，噼噼啪啪，震耳欲聋。此时，如果是活人成亲，是最热门的时候，撒花纸的，讨要红包的，调皮的孩子给新人抹锅底灰的，都在新人进门拜天地时进行。然而这儿却是死人成亲！杨春才的爹娘一见到新人的棺材抬入院中，回想惨死的儿子，忍不住大放悲声。七姑八姨们见了也忍不住大哭起来，顷刻间，整个杨家大院哭声一片。

说来也是凑巧，放鞭炮的那个小伙子，平时最爱和杨春亮逗着玩儿，挑着鞭炮竿直朝杨春亮头上甩。其中一个鞭炮在杨春亮脑门儿前炸响，杨春亮大叫一声，顿时瘫在了地上。众人吓了一大跳，以为是炸了哪儿，赶紧扶起杨春亮。但见杨春亮脸色苍白，眼睛发直，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手舞足蹈，放声哭娘。迷信的人说他是鬼附体，得了“撞克”，赶紧摁住他。

这时只听杨春亮哭诉道：“表妹啊，我有罪啊，我……我对不起你啊……”随即又拼命挣扎，大喊大叫，“我……我死得冤啊，冤啊……”

杨春亮的这番胡言乱语，使人们大吃一惊！按照迷信的说法，此时杨春亮是撞上了冤死的赵金萍，赵金萍是借杨春亮的嘴来说话。众人见赵金萍附着人体说了话，赶紧接了话茬问：“俺们都知道你死得冤，是谁害了你啊？你快说，有政府给你报仇呢……”

“啊……这……是我啊……”说到这儿，杨春亮突然清醒过来，惊诧地睁开眼睛，吃惊地问：“我……我这是怎么了？刚才我……我没说什么吧？”说完，额头上冒出一层豆大的冷汗。

众人对杨春亮的举动感到十分惊诧，见他如此模样，不少人心里暗暗打了一个问号：莫非赵金萍的死与他有关？由于杨春亮突然精神失常，几个人忙把他扶回前院家中休息。

杨春亮的反常举动引起了人们的怀疑，很快便有人将这一情况反映到了公安机关。公安机关对这一情况十分重视，立刻着手对杨春亮展开调查。然而，3天后，杨家人去给一对“新人”“烧三”时，不料却在坟前发现了杨春亮的尸体。杨春亮已服毒自杀在二人坟前！

杨春亮的突然死去，令杨家人大吃一惊！人们在杨春亮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封遗书，遗书中如实吐露了他自杀的原因——

原来，杨春亮是个赌徒。这几年，他将家里的东西全部赌光不算，还欠了一屁股赌债。为此，妻子张文英不知和他吵过多少次架。见吵架生气不起作用，又管不了他，张文英无奈，领着孩子回了娘家，并提出和他离婚。杨春亮自然不肯，这天他厚着脸皮去丈人家接妻子回家，张文英不回，当着爹娘的面把他臭骂一顿。正好表妹赵金萍过来，见他们夫妻吵架，就把表姐夫杨春亮叫到自己家。这时赶巧有人来给赵家还钱，不多不少整整5000块。因为杨春亮是赵家的外甥闺女女婿，一家人自然不拿他当外人，钱就顺手放进了柜子里。

还钱人走后，不久天就黑了。赶巧有村人结婚放映电影，姨父姨母就把杨春亮留下看电影。自从杨春亮见到姨丈人家这5000块钱后，心里就起了非分之想：如果能把这5000块钱拿过来，还清3000块赌债，用另2000块当本钱，说不定能把输掉的所有钱都捞回来呢！村里放电影，正是个下手的好机会。打定主意后，杨春亮和姨丈人吃完晚饭一同出来看电影，过了一会推说再去丈人家找文英谈谈，便走开了。

电影开演不久，杨春亮蹑手蹑脚地溜回姨丈人家。见大门锁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于是翻墙轻轻地越入院中。他见屋门没锁，暗自庆幸，悄悄地推开屋门，直奔放钱的柜子而去。刚刚打开柜子，正要翻钱，突然“啪嗒”一声，屋中电灯亮了。赵金萍喝声：“谁？”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杨春亮暴露在明亮的电灯之下，一时竟慌得不知所措。

一切都明白了！赵金萍气得脸色煞白，喝道：“好啊！表姐夫，我万没想到，你、你竟然……嘿！怪不得表姐要和你离婚呢！你这个人实在是不可救药！”

杨春亮做贼当场被人给捉住，“扑通”跪在了地上，给赵金萍磕起头来：“表妹呀，我、我不是人，求你高低饶了我这一回，别线我说出去，不然我这一辈子就完了……”

今天这件事也实在赶得巧。临看电影前，赵金萍突然感到头疼恶心，就没有去，让母亲把她反锁在了家里，自己吃了两片安定就睡下了。万没想到表姐夫竟然偷到自己家门上来了！赵金萍气恨的是，自己好心好意把他叫到自己家来，他竟然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自己实在是引狼入室……

赵金萍毕竟是个善良的姑娘，见杨春亮如此下跪求她，心就软了。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200块钱，扔给杨春亮道：“表姐夫，你起来吧，你这么做也是被逼的！这件事你放心，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讲，你起来吧！”

见表妹拿出了钱，又说出这番话来，杨春亮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重又给赵金萍磕了个头，这200块钱自然没要。杨春亮走后，让夜风一吹，头脑慢慢清醒了，越想越觉得赵金萍这个丫头靠不住，她一旦说出去，张文英的婚算是和他离定了……

此时，杨春亮为了一己私利，已完全丧失了人性，他重又翻墙越入赵家，找了根棍子，直奔赵金萍的房间。赵金萍见他杀气腾腾的样子，立时意识到了什么，吓得赶紧求饶。但此时的杨春亮哪里还顾及表妹的哀求？举起棍子，照着赵金萍的脑袋狠狠砸去！可怜赵金萍当即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泊中。丧心病狂的杨春亮怕她不死，又找来菜刀，在赵金萍身上连砍数刀，又给她嘴里灌下了农药……当杨春亮确认赵金萍死后，便又打开放钱的柜子找钱。岂料，不知何时钱已被赵家人转移了。杨春亮不死心，还想找，这时电影散了，杨春亮慌了手脚，赶紧越墙逃走了……

自从杀害了表妹赵金萍后，杨春亮就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有时一闭眼，赵金萍就血淋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特别是当妻子提出给表妹和弟弟杨春才说鬼亲后，他更是预感报应到了。赵金萍将与杨春才一同埋入杨家祖坟，而杨家祖坟恰恰在自己承包的土地边。自己在这里干活，将天天面对表妹那不死的冤魂！那种心情，那种滋味儿，可怎么受哇！当杨春才娶鬼亲的大红喜字贴到他的门上时，他就感到特别刺眼，那大红的喜帖，仿佛是表妹头上喷溅的鲜血，令他心惊肉跳！特别是当他去大赵庄拉“嫁妆”时，自己杀害赵金萍的情景就在眼前，表妹那哀求绝望的目光一直浮现在眼前，久久挥之不去……他车不敢坐，头不敢回，只是牵着牲口走。风吹纸糊的车楼“哗哗”作响，他听着就像表妹发出的向他索命的哭叫，令他毛骨悚然。十几里的路程，他走了近半天，浑身被汗水湿透。当天夜里，他几乎没有睡觉，一闭眼，赵金萍就血淋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披头散发向他索命。第二天，当赵金萍的灵柩运来之后，他那原本脆弱的神经又一次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以致发生错乱。当放鞭人挑着鞭炮在他头上炸响时，他的神经彻底崩溃了，以致在胡言乱语中吐露出了真情。他预感到末日的来临，于是写了这封绝命书，交代了自己犯罪的全部过程，带着无尽的悔恨，告别妻儿，在表妹的“洞房”前了却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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