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经纪
2013-05-14苏域
苏域
标题:互不言爱/日久生情变/“金”牌经纪人
简介:麦田和白赞暧昧缠绵了整整六年,只是到头来对麦田嫌弃不满的是他白赞,大难临头率先飞的也是他白赞,偏偏她麦田还对这样的白赞旧情难忘奋不顾身,而等麦田终于等来白赞一句爱,却已经太迟太迟。
两忘烟水里
1
麦田明显感觉得到白赞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这不耐烦表现在许多芝麻大点的小事上,更表现上白赞一点儿也不愿意搭理麦田提出的任何建议上。
比如此刻麦田已经和白赞对峙了半小时,就只是因为决定在出席颁奖典礼上穿哪件西装,白赞极力表示自己一定要穿那件暗紫色的极其骚包的礼服式西装,而麦田却始终坚持中规中矩的黑色才最符合他的气质。
“符合我的气质?”白赞简直是要笑了,“你给我挑了那么多烂戏,说我一定会红的时候也是这么对我说的,麦大姐,我都不知道还该不该相信你。”
麦田却仍然面不改色:“我知道你心里还挺瞧不上我的,也怪我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你给捧红,但今晚的颁奖典礼很重要,你最起码也要穿得正式严肃一点。”
白赞冷哼了一声,不再理她,转身就去翻以他为封面人物的时尚杂志,而这期间麦田就一直举着那件黑色衣服站在他身后,不卑不亢也不服软——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半小时,半小时后白赞很不爽地把杂志一扔,起身囫囵几下,就把自己从头到尾脱得干干净净一件不剩,扭头对着麦田十分挑衅地笑:
“要我穿也可以,你过来帮我穿,从内裤开始。”
白赞本来以为麦田至少会羞涩矜持一下,但没想这人眼都没眨就直接过来,半蹲下身子毫不留情地拍着他的小腿:“抬腿。”
麦田低着脑袋就在他面前,从白赞这个位置瞄下去只能看到她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白赞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伸手就将麦田拉起来,接着捧起她的脸就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
麦田只愣了一小下,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小心翼翼地回吻过去,一直到白赞餍足地松开她,十分自觉地自己穿上她为他准备了好久的衣服。
白赞出门前拍了拍麦田还停留在绯红色中的脸颊,调笑着好心情地说:“如果今天我能拿奖……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托你的福,金牌经纪人,麦大姐。”
事实证明,白赞果然没能拿到奖,年度最佳男演员的奖项他连续被提名了三年,但直到今年他仍然没有拿到,非但如此,他还要作为颁奖嘉宾上台给得奖的赢家颁奖,并且要表现的自然大气毫不在意。
就连台上的主持人也赞他豁达虚怀若谷,白赞语带机锋你来我往也调动的现场气氛很是高昂,却不料主持人还是话锋一转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白赞这种奖得不到至少姿势好的精神的确可贵啊,不过今天我们观众朋友们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了,前阵子和白赞先生传绯闻传得热火朝天的那位女星……不知道你们的真实关系如何呢?”
坐在遥远台下的麦田心里下意识一紧。
她虽然没能让白赞大红大紫,但说来也讽刺,他的每一条桃色新闻却还都是她亲手策划炒作出来的。
白赞闻言爽朗一笑,他本人眉眼长得精致又有一种兼具风流桀骜的味道,这么笑起来顿时秒杀了麦田周围无数个少女,但没过几秒钟,麦田就在周遭这些吵闹喧嚣声中听到了来自台上那人沉稳有力的声音:
“谢谢大家关心,我们正在交往之中。”
麦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觉,她总觉得白赞十分挑衅地往自己的这个方向瞥了一眼,但这个消息连她这个经纪人都闻所未闻,一时间恍如石破天惊说不出话来。
2
麦田把一摞杂志报纸扔到白赞面前。
麦田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愤怒到她连扬声吼没良心的白赞几句都不能,因为她怕自己吼着吼着就会忍不住委屈哭出来,所以她尽量平心静气地:“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赞闻声终于抬头看了麦田一眼,接着就挪到了那活色生香的杂志报刊巨大版面上,都是记者曾经偷拍到的,或由麦田提供的,他和那位女明星子虚乌有的私会照片,和他在颁奖典礼上的发言一起,变成了巨大的标题和满篇的报道。
“没什么意思。”白赞嫌弃地翻了翻那些报纸,“这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你生日要到了,我打算遂你心愿给你个惊喜而已。”
“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你开始恋爱,就为了给我惊喜?!”麦田简直是要气笑了。
“是啊。”白赞淡定得让人发指,“不过我觉得是惊喜,你可能就觉得未必了,毕竟我也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的,说出来炒作一下自己而已,过阵子再跟记者说分手不就行了,你这么小题大做干什么。”
麦田拼命让自己冷静冷静,但半分钟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白赞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说你要好好演你的戏洁身自好,而你现在呢,我不说你已经多久没认认真真演一部戏了,就单单是做人,白赞你现在就像个讨人厌的社会小混混你知道吗?”
白赞安安静静地听着,不反驳也不打断,好一会儿才斜眼看了麦田一眼,语调也渐渐严肃森冷:“说完了?那该轮到我说了吧?说起当初,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是金牌经纪,捧起过影帝影后的人,我信你,我放弃出国读博的机会,跟你进这个圈子,可你是怎么做的?六年了,整整六年,你给我接的戏永远是糊不上墙的烂戏,角色永远是不讨人喜欢的反派,跟我一起进圈子的人,不是混到了一线就是功成名就,自己开始独当一面,我呢?麦田你除了会给我策划那些狗屁绯闻,还会什么?!”
“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是吗?看我不顺眼,想方设法尽早跟我分道扬镳?”
白赞十分坦然地点头。
麦田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但事已至此她也再顾不了其它:“你倒是振振有词,那我问你,你这六年来和我……又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到词来形容她和白赞的关系,他们做着普通恋人一般的亲密事情,但谁都未对彼此提过一句有关爱情的话。
白赞却懂了,然后他竟然笑了:“问得好,利声娱乐董事长的女儿麦田小姐,你虽然没对我说过你的真实身份原来这么尊贵,但我却是一早就知道,我本来还想着被你潜规则一下,能不能捞到什么好处呢,但我以色侍人侍了六年,貌似还是一点成效都没有。”
麦田依然还能维持着笔直而骄傲地站立着,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半晌说出来的第一个字却已然带了哽咽之声,让她话语里的幡然醒悟和忿恨显得很薄弱:“……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吗?”
“你觉得呢?”白赞哂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但想来,我也不算吃亏。”
3
麦田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星期都没出门,直到家里没有米了,她才把自己收拾齐整出去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
她在家里写了满满三页纸,控诉白赞这个全民偶像令人发指的骗色下流行径,但她一字不落输入到电脑里,鼠标却停在了发布那个键上久久按不下去。
六年,不长不短,足以消耗掉一个女人为数不多的青春,但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白赞当初跟她玩暧昧她是默认的,没有一句承诺解释就发生关系,也是她默认的,她以为会发生奇迹,但事实上证明她真的是少女漫画看多了,在做白日梦。
说来白赞要是主犯的话,她就是纵容他的帮凶,两人半斤八两,谁都不比谁高尚。
而生活还是要继续,麦田已经和公司打过招呼,白赞以后的工作由另一个人来接手,毕竟她还没有厚脸皮到明知真相的程度,还恬不知耻地凑上去。
但就在麦田扛着一袋米在超市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却在一侧摆放的报纸娱乐版上看到了醒目的标题:“业内巨头利声娱乐涉嫌利用旗下艺人从事情色服务,而违反相关规定被叫停”。
麦田心里咯噔一下,在那篇报道上大致扫了一圈,在看完了所有被曝光的名字后松了一口气。
其实白赞真的有点冤枉她,她虽然是董事长的女儿,但属于最边缘化的私生女,就连这种攸关公司生死发展的大事都没有人通知她,可想而知她有多不受宠。
她小时候没爹没娘,完全是跟着杂技班长大的,后来被他那个爹认去给安排了个看似光鲜的经纪人工作,机缘巧合之下也算带红了几个人,但她还是一点发言权都没有,在她看来她能给白赞的已经是她能力之内最好的了,但显然白赞却并不这么认为。
事情却比麦田想象中的糟糕得多,她那个老爹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这次被查的一个老底都不剩,好在在业界还有几分薄面,但缴了巨额罚款又加之信誉危机,利声娱乐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没新人敢过来不说,连老人都嚷着要跳槽。
麦田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给白赞打电话,目前唯一还能撑起利声招牌就是白赞了,如果白赞再闹着要走……那结果可想而知。
电话响了好久白赞才接起,声音也是懒洋洋的:“有事?”
麦田咬牙,尽量好言好语低声下气去和他商量:“最近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不满,但能不能拜托你再多续两年的约,利声目前也只能靠你了……”
白赞那边很是吵闹,然后他似乎走到了一处安静点的地方,很是肆意对着电话回应:“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啧啧啧,还是父女连心啊,平时看不出来,患难时候还是挺有用的,不过啊麦大姐,你用什么条件来说服我呢?”
这次轮到麦田沉默了。
“不过你再怎么开出什么天花乱坠的条件都没用,我的合约昨天刚好到期,就在刚才,我签了新公司,你迟了一步。”
麦田仍然握着手机,只是耳边却茫茫然一片什么都听不见了。
其实她不在乎公司怎么怎么样,她给他打这个电话不过是仍不死心想看他的态度。
而白赞的态度很明确很直接。
只是麦田如何都想不到,墙倒众人推,第一个推的人是白赞。
和她虽不言爱,却缠绵六年之久的白赞。
4
半个月后,麦田的老爹因为脑血栓而撒手人寰了,他的几个名正言顺的儿子在国外混得有头有脸,谁也不愿意回国接手这个不成器的娱乐公司,于是麦田按照她老爹的遗嘱成了这座半调子公司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麦田觉得这简直是史上最不靠谱的遗产,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麦田只坚持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在白赞首当其冲的行为带领下,纷纷选择了跳槽,违约金也赖皮不给,麦田也没那个资金人力去索要,只坚持了半个月就把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的公司给贱卖了。
没卖到多少钱,别人看她一个女人,又没有靠山,想怎么开价就怎么开价,麦田偏偏还不能不要,只有揣着那些为数不多的钱打算去找下一个工作。
她目前为止只玩过杂技,带过明星,如果找体面一点的经纪人工作,看她现在这个境况估计是不太好找,但她也总不能再回头去耍杂技吧,想想就觉得暗无天日。
就在麦田焦头烂额奔波于找工作间时,她遇到了白赞。
这天晚上麦田本来和一家装修公司的负责人说好了,来这家酒吧来面试女公关的,但她从八点等到了十点都没能等来那位负责人,偏偏还浪费了她咬着牙点的两杯贵得要死的酒,麦田正心疼着呢,白赞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凭空冒了出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金牌经纪人麦大姐吗?怎么有这个闲心来酒吧找乐子?”白赞说到这里忽然低声凑近,“是不是我走了没有男人滋润你觉得寂寞了?”
麦田嘴里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瞪着依旧光鲜照人的白赞,觉得有点不如人的尴尬:“怎么?你这是过来特意挖苦我吗?”
“不是不是。”白赞摆手,一副特别无辜的模样,“我是听说你最近过得不太好,今天恰好碰到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麦田“哼”了一声,讥讽道:“你这个名花有主的大明星,没事来酒吧这种是非之地闲逛,就不怕记者逮到了写死你?”
白赞闻言笑得爽朗,反而靠得更近了些:“当初你帮我找的女朋友,现在我们分道扬镳了,就没必要再做戏下去了吧,早跟记者说因为性格不合分手了,怎么?吃醋了?”
流光溢彩的彩灯来回扫过白赞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上,这张脸曾经让麦田那样着迷,此刻却只觉得讽刺和心寒,她对他掏心挖肺了一场,却换来了这人毫不留情地利用和背叛。
“你想多了,白先生,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自我感觉这么良好。”
白赞却好像听到什么绝世赞美一般笑得开怀,转手却抚摸上麦田面无表情的脸,语气暧昧:“诶我说真的,我这真的有一个工作想介绍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麦田无可无不可地挑眉。
“我的贴身小助理,伺候我穿衣洗澡吃饭的小助理,”白赞忽然凑近,说话间的气息悉数喷在了麦田的唇边,低笑着道,“还兼职,我的床伴。”
白赞的话音刚落,麦田手里那杯还没喝完的酒就泼在了他的脸上,冰凉的液体让白赞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了嘴角,麦田却已经站了起来,口吻很淡然神情却不屑:
“我麦田就是沿街乞讨喝西北风,也不会去吃你白赞赏的一口饭。”
5
那之后半年里,麦田都没再见过白赞,她忙着为生活打拼,而白赞是被众人捧上天的大明星,两人连偶遇都不存在。
麦田也不看杂志不买报纸不上网,她白天有白班,傍晚还有兼职要做,哪来的美国时间去关注和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白赞的狗屁新闻。
所以这天麦田从酒店后门拎着一堆剩菜剩饭往家里走时,在路过白赞的第一眼压根没认出这人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白赞当时被几个人围在对面那家赌场的后门又踢又打,蜷缩在地上狼狈的像只蝼蚁,麦田在心里刚刚不屑了一声,就听到了那人称得上熟悉的声音。
麦田的脚步顿了顿,但她只停顿了几秒钟,几秒钟后她继续面不改色头不回往前走,走着走着却连自己在往哪里走都不知道,却鬼使神差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在浏览器里颤着手指输入了白赞的名字。
她花了五分钟一边往前走一边看,但五分钟后当麦田收回手机,在原地驻足片刻后,却暗自骂了自己一声“犯贱”后转身开始往回走。
确实是白赞,得罪了公司高层被弄到身败名裂的白赞,再不复往日那个桀骜轻狂的影子,狼狈到让麦田始终不相信这会是那个男人。
麦田走近了,看清了白赞,以及他身上那件满是灰尘的眼熟黑色西装,那件黑色西装给麦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假装淡忘了半年,却在重逢的第一时间,就红了眼圈。
白赞喝多了酒,此刻一身酒气,大概是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他眯着眼转头看了一眼,借着昏暗的路灯,他看到了离他几步之遥的麦田。
但出乎麦田意料的是,白赞看了她一眼后二话不说再次扭头,把自己的脑袋藏在墙边的阴影里,死都不出声。
麦田忽然就笑了,然后她把手里准备带回家的剩菜剩饭随手一扔,上前去半蹲在白赞面前,认真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扳正了他的脑袋,忽然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大明星啊大明星,现在怎么不趾高气扬了?”
麦田连续扇了他好几个巴掌,直到自己手都麻了才停下来,这么说起来她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论起落井下石这一点,她和白赞还真的是不分上下。
白赞依然不说话,垂着脑袋任由麦田任意撒气,麦田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就觉得本该出了气的愉悦一点都没出现,嗓子眼却犹如鱼鲠在喉。
然后麦田握住了白赞冰凉却颤抖的手,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看你这副落拓样子,来我家给我当小助理吧,洗衣做饭暖床什么的。”
麦田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赞好像抖了一下,但事实证明麦田也只是说着玩玩而已,她很是贤淑地给白赞打了一盆洗澡水,又给他做了几样家常菜,她做这些的时候一直是挺乐呵地笑着,但坐在白赞对面吃饭的时候,她却莫名其妙突然就掉了眼泪。
麦田也没说自己为什么掉泪,她只是叫白赞别傻坐着快点吃饭,白赞愣愣地看着她好久才握住筷子。
麦田只是觉得,和没良心的白赞相比,自己真是太仗义太好人,太旧情难忘了。
6
白赞变了。
其实也说不上变,只是好像一夕之间又变成了原来那个不世故不物质不尖锐的白赞,麦田刚认识的那个白赞。
也许真的是因为虎落平阳的缘故,他连话都很少说,但脾性却很温和,不管麦田再怎么对他颐气指使,他都好脾气地听从,不管麦田再怎么跟他翻旧账,他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偶尔说一声“对不起”。
白赞忽然变得这么贤良淑德,倒是麦田一时片刻有些接受不了了。
这天麦田比平时回来的都早,打开门的时候白赞听见动静,赶紧手忙脚乱按着遥控器关了电视,麦田愣了愣,开玩笑问:“怎么?你在看岛国动作片吗?”
白赞看了她一眼,估计是不想回答的,但最终还是解释:“不是,你想多了。”
麦田知道不是,因为她瞥到了电视机的画面,那是白赞曾经唯一拿过奖的电影,白赞演艺生涯中口碑评价最好的一部电影。
麦田忽然就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种感觉在吃着白赞做的一餐乱七八糟味道糟糕的饭菜时感觉更甚,她甚至注意到了白赞手上被菜刀割出的伤口,这些细节都让麦田有些食不知味。
白赞其实是个条件挺好的男人,没进娱乐圈之前是打算出国不再回来的人,进了娱乐圈也一直算得上顺风顺水,何曾遇到这样的窘境,所以此刻他身上的平静温和,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积极情绪,而只是心如死水的另一种表现罢了。
白赞忽然说了句话,挺认真的模样,但麦田没细听,她忙着出神去了,只敷衍着随便“嗯”了一声表示有听到。
这一晚上的诸多细节让麦田产生了一个足够荒诞又足够舍身取义的想法,但一直到一周后,麦田才真正去把它付诸行动。
她去找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那个曾经被她带红拿了影帝的骆尘谙,她十九岁开始带他,只带了他三年,但骆尘谙如今却是响当当的制片人和投资人了,他已经很久没演过戏了。
但明明她和骆尘谙差不多年纪,真是天壤之别的差距。
“我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出手帮白赞一把,白赞还是有天赋的,就是性格太狂不知收敛,现在落拓了估计也明白不少,你能不能找个适合他的本子让他重新试一试?”
骆尘谙有点惊讶:“又是白赞?麦田你这是第几次为他求我了?”
麦田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一直没告诉白赞,利声当时爆出的旗下艺人情色事件其实也包括她,这是利声一个秘而不宣的规则而已,麦田虽然曾经很不耻,但抵不住现实骨感,她当初那么信誓旦旦把白赞带入这个圈子,去求自己爹吧根本没用,艰难得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她就重逢了骆尘谙。
骆尘谙有个牛掰的爹,更有个堪称显赫的背景,当时进圈的时候也放过话拿了影帝就滚蛋,所以当时属于半隐退状态正忙着接手家族生意。
麦田有乞求,骆尘谙有条件,然后骆尘谙就说了一句:“那你陪我一阵子吧。”
然后那阵子麦田就帮白赞接到了后来拿了奖的那个角色,后来麦田又零零总总找过骆尘谙几次,她从来就不是贞洁烈女,小时候就在那种互惠互利的环境长大,更不算是什么干干净净的女人,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就连金牌经纪人的名号,都是骆尘谙帮她炒红的。
虽然说起来麦田对白赞那还真叫一个情根深种,但她当时其实真没多少这个概念,关键是她也不敢去想,就只琢磨着既然把白赞带进来,就一定不能让他吃亏,一定不能让他对自己失望,但她苦心竭力到了最后,白赞到底还是嫌弃她了。
并且如他所说,就连和自己逢场作戏,他都是在演戏。
麦田忽然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悲壮,但女人一旦傻起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所以她说:“你别管我第几次为他求你了,我再陪你一阵子,你就再帮个忙。”
骆尘谙忽然笑了,英俊的脸挺温柔地摸摸麦田的脑袋:“我本来都以为你对他这么用情至深,早把他给融化了,但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懂啊,不懂也好,麦田,这次我帮白赞帮到底,你陪我久一点好了。”
7
事实证明麦田的猜想果然是正确的,得知消息的白赞果然一瞬间就眉目飞扬了起来,连日来的死气沉沉一扫而光,他甚至兴奋地主动冲过来狠狠拥抱了麦田一下。
白赞甚至还跟麦田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我一定好好看剧本演好角色,你等我抱着奖杯回来吧。”
麦田也眉眼都是笑,她心里苦涩得一塌糊涂,面上却仍要装得滴水不漏,她摸了摸白赞的脸,尽量控制住声音里的不稳:“你可以的。”
她没说等他回来,因为麦田知道,她不一定做得到。
但白赞确实做到了,消失了半年之久的白赞阔别后带来的第一部电影就惊艳了世人,他演的是个有点阴柔的特务,举手投足间都是让人啧啧称赞的绝代风华。麦田自以为很了解白赞,但却在去电影院看这部电影时才后知后觉明白,她从来没有给白赞选对剧本。
白赞的野心很大,而能和他的野心相得益彰的也只有这种真正的惊艳之作。
白赞也拿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影帝称号,颁奖典礼是麦田和骆尘谙一起在家里看的,骆尘谙这个贵人把麦田的寒舍衬托得那叫一个蓬荜生辉,麦田就在不自在和为白赞高兴的双重情绪之间回荡着,直到骆尘谙忽然牵住了她的手,魔法一般变出了一只戒指。
“麦田,我二十岁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以后你爱的男人像你求婚,可以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但一定要有一只泰迪熊,如今这三样都有了,哪怕这个男人你不爱他,你能考虑一下嫁给他吗?”
麦田怔忪着垂眸,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只戒指,戒指上是用钻石打磨出来的小小熊,小熊抱着花,傻乎乎冲着她笑。
这是无数女人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但这一刻,麦田想到的却是白赞的脸。
她第一次见到白赞是在英语补习班,麦田以前一直被骆尘谙说是英语差,于是趁着空闲期想报个英语班速成一下,白赞就是她那个班的老师。
麦田第一眼见到他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啊,遂上去勾搭之死缠烂打之,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白赞说动,于是就把一个好好的学术人才骗来了娱乐圈。
她其实对白赞一见钟情,但她一直不敢说,然后就日复一日地压抑着这爱意,直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爱白赞。
但其实她早已爱到忘我,爱到疯狂,爱到了尘埃里。
她努力忍住内心苦涩为他策划绯闻,她甚至不惜用自己为代价,只为换他一次展颜而笑。
电视里的白赞的声音把麦田唤回了神。
白赞仍然穿得是那件很久以前的黑色西装,一手捧着奖杯,一手举着粉丝献上的花,然后他对着镜头忽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就是那种花花绿绿的小盒子。
只是等他打开,镜头拉近,麦田才看清那是一只泰迪熊样式的卡通戒指。
最普通的那种夜市地摊上会卖的十几块一个绘彩铜戒指。
白赞虽然看起来无比紧张,但还是在底下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中郑重开口:“你说过以后你爱的男人如果向你求婚,可以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但一定要有你最爱的泰迪熊,而现在我不仅有这三样,还有当初你让我跟你娱乐圈时说的,你的梦想就是看到我有朝一日拿到影帝的名号,我还没有足够的钱,所以不能买下大大的一块钻石给你雕刻成小熊的样子,但以后等我有了钱,我再补给你,我曾经风光过也落魄过,但只有你一直不会因我是风光或是落魄对我改观,我爱你,麦小姐,嫁给我好吗?”
原来他也记得,麦田忽然就泪如雨下。
她等了六年才等了这一句话,但讽刺的却是,她早在他开口前就已经戴上了另一个男人给她的戒指。
8
白赞惊天动地的浪漫求婚被拒了。
拒绝他的是第二天铺天盖地的财经版和娱乐版的双重报道,骆尘谙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他曾经还做演员时的唯一一个经纪人。
那个经纪人姓麦,而白赞求婚的那位对象,也姓麦。
麦田以为白赞至少会向她质问上几句,但白赞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听说他在一个叫烟水里的江南小镇拍一部民国电视剧。
倒是麦田,几次都按下了他的号码,却在接通前一秒迅速按了挂断键。
她怎么说呢?说他如今能有今天这个成就,都是因为她用身体换来的,说他曾经即使没有如今这么风光,但她也早就不干净,也是用身体换来的?
麦田说不出口。
麦田可以不嫌弃自己,但她怕白赞得知一切真相后嫌弃她。
而难道做好携手一生的准备后,却要在担心这美好不知何时就会诶戳破,惶惶度日吗?又或者在日久天长的习惯淡忘后,突然又在哪一日被人旧事重提?
麦田不是个勇敢的女人,她不敢用一生与白赞的喜恶做赌注。
所以麦田思索了很久,只给白赞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只有一句话:“祝你以后成功且幸福,我曾经很爱你。”
那条短信一直没得到回复,麦田等了一个星期觉得还是有点不安有些心神不宁,便趁着骆尘谙不在偷偷上网搜索白赞的消息。
铺天盖地的新闻跳出来时把麦田吓了一跳,但当她看清那些新闻上大同小异的文字时,她却连动一下都不能。
据剧组相关人员所说,那天白赞收到一条短信后,就一直在心神不宁地盯着手机看,看了好久突然站起来连戏也不演了,向人问了车站的方向就开始跑。
跑到半路却不知为何又回来了,问有没人看到他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当时剧组已经差不多收工,几个工作人员告诉他没有后,他就开始疯了一般地找。
那时是初冬,烟水里雾气缭绕,也没人看见白赞最后跑去哪里了,而第二天,他的尸体就被烟水河的乌篷船夫打捞起来——
白赞才二十七岁,有人猜测他是回头找衣服失足掉进深数十米的河里的,也有人说他是因为求婚被拒想不开自杀跳河的。
麦田对着电脑屏幕,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她还记得白赞当初对这件黑色西装多么诟病,穿上的时候又是多么不情愿,但却又是这件衣服,让他再也不能出现在麦田身边,跟她呛声道:“这件衣服一点也不符合我的气质。”
白赞被人发现的时候,左手的小指上还戴着那只廉价的小熊戒指,他的中指戴不下,只有塞到小指上。
他想不顾一切去问麦田,为什么你说曾经爱过我,后来为什么不爱了,为了什么不爱他改,只要她能回来。
她明明把他捡回家,她明明把他骗到娱乐圈,她也明明答应他要等他回去,但为什么他只是一转身,她所说的一切就都不作数了?
他是曾经对她很恶劣,但那是因为他曾眼睁睁看着麦田跟着骆尘谙进了酒店房间,一晚上都没出来,他以为她和那些没底线向钱看的女人一样,他看不起她瞧不上她,对她的态度也恶狠狠不友善,拼了命地用各种理由找她茬和她吵架、讽刺她、挖苦她,甚至想要彻底远离这个可恶的物质女人。
他也知道她是董事长的私生女,但他却从来没想过利用她做些什么,他不过是想用恶言相向来发泄心中的失落和气愤,却不敢主动问她究竟为什么。
以至于时间太久,他都快要忘了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跟着她进圈,因为她信誓旦旦的天花乱坠吗?不是,只因为她眼眸晶亮地说起希望他可以成为下一个影帝时,他忽然萌生出来的怦然心动,对她的怦然心动。
而六年朝夕相处,如何又能不深爱,他想实现她的梦想告诉她他其实很爱她,以至于深爱到知道,他放在心底的麦田也会如圈内其它人那样子后,怨恨气愤却又手足无措到无以复加。
但在自己最落魄时,麦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的那刻,他忽然被心里那股挣脱出桎梏的强烈爱意吓到了,以至于他要紧紧咬着嘴唇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
他忽然就不在乎了,既然那么深爱,那么不管麦田什么样子,他都决定爱她。麦田喜欢钱的话他就努力挣给她,而他的学业荒废已久,唯一可以想到的方式便是复出,于是他拿出自己巅峰时期的电影出来研究,于是他学着为她洗手作羹汤,于是他努力拿了奖,于是他当着万人的面向她求婚……
但他迟了一步,就已经迟了一生,他唯一还剩下的不过是麦田给自己的那件衣服,他想穿着它去向麦田最后争取一次,但在失足没入冰冷河水中时,他看着浮现在自己眼前的麦田那张明媚笑脸,悲哀地想这辈子怕是再没机会了。
麦田颓然地垂下头,忽然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她连害怕让他知道他的片约都是她用不堪手段换来的机会也没有了,她更是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她一直一直,都很爱他。
爱到疯狂,爱到忘我,爱到不顾一切,爱到断掉一切后路。
而麦田这辈子也不会知道,曾经白赞为她做的那餐饭,在她出神着想去求人帮他时,白赞说的那句她没听清的话是,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