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泣
2013-05-14语笑嫣然
语笑嫣然
§ 情断
已经是第八日了。深夜消失,黎明归来,归来时还带着一个活生生的俘虏,然后走到蝶云山最高处的断崖,将俘虏从崖边推落下去。深不见底的断崖,仿佛传出对方骨头被咀嚼的声音,但轻微得被风一吹就散了。
第八个将要被投下断崖的人趴在地上,扯着白凝的裙角哀求道,白大人,放过我吧!不要用我祭山神,我求求你了!白凝皱着眉打量他,你原本就是囚犯,终生监禁和死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岩石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如纱的仙云雾雨,有男子的轮廓缓缓现出,银袍玉带,肃然冷傲。白凝望着他,一如平常,任是在喧哗的人群,抑或是纷乱的战场,她都这样望着他,眼中光华流转,只有他。她心里微微地痛了一下,道,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男子拂袖背对着她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城主吗?他是蝶云山畔韦陀城的一城之主,而她原是一只云雀,被他召唤,做了他的信使。因为屡屡建功,他便封了她做韦陀城的御守。在韦陀城,人人都知道御守大人白凝是城主慕容廷最得力的助手。然而,慕容廷跟白凝越是相处得久,就越不喜欢她孤傲自负、自作主张的脾性。不知道从何时起,他渐渐地就有了背对着她说话的习惯。
白凝道,我知道城主心善,肯定不忍心用城民来活祭山神,所以白凝就替城主当了这个黑脸。况且,我抓来的这些人都是终生监禁的囚犯,我觉得并无不妥。显然,她说出口的话远不如她的眼神那般柔软缱绻。有时想想,倘若她可以收敛她的孤傲硬朗,将蜜语甜言说得铮铮响,他是否就能明白,她不过也是普通的女子?是一个爱着他,却只求他一眼眷顾的女子?
没有柔裙花钿,不懂玲珑婀娜,但心却真,情却深。
就在那个清晨,慕容廷赶走了白凝。从今以后,你再不是韦陀城的御守,也不必替我传信。你我之间,主仆情断!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依然是背对着她。大概她看得最多的,不是他的五官脸色,或许就正是他的背影吧?她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只肯给她背影的男子。盲目卑微,飞蛾扑火。
§ 情藏
数天之前。一夜急雨如杂花,横斜乱飞舞。慕容廷独自撑着伞,静立在城楼上。白凝望见那一抹似有还无的淡影,便收了羽翼,落在他的身旁。她那时受他的委托,到青孽城打探一个人的消息。
是一个令他珍如生命的女子。采甄。
当今天下十城割据,十城之中以青孽城跟韦陀城的矛盾最深。两城交恶多年,彼此水火难容。采甄原是慕容廷未过门的妻子,一次单独出行,却落在了青孽城主夜无涯的手里。而白凝带回来的消息,是说前几日采甄行刺夜无涯失败,夜无涯昭告全城,要将她问斩,把刑期定在了三个月以后。
慕容廷听罢白凝的汇报,向来苍白的脸色便更难看了。一怒而攻心,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她站在他背后,想扶他,伸出去的手却还是缩了回来。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提出过,只要城主一声令下,将士便会为他攻城救人。但慕容廷性情刚正,坚持不肯以公谋私。这番带回采甄的消息,她心中又有了另一番盘算,她便对慕容廷道,城主,夜无涯如此大肆宣扬三月后行刑,便是想引你去救人,到时你就算破得了他的重重关卡,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武功,跟他本人对战又如何?慕容廷会意叹气道,嗯,我并非他的对手。
白凝便道,但你也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令输赢掉转,反而令他不是你的对手,甚至令我们韦陀城都无人敢进犯,不是吗?
白凝所说的办法,是要慕容廷到蝶云山修炼摩崖心法。相传,练就摩崖心法可以通晓天地之间,凌驾日月之上,雄霸天下无所不能。夜无涯那么想攻破韦陀城,也正是因为韦陀城是通往蝶云山的必经之路。
蝶云山是韦陀城的腹地,摩崖心法也是韦陀城前几任长老和城主的心血。然而,心法凿刻完成之时,当时的一位长老也不慎惊醒了沉睡的山神,以至于这几百年来蝶云山便成了禁地。城中权贵,知道摩崖心法的,有好些都希望慕容廷能够炼成心法以备不时之需。但也有一些反对的,包括慕容廷自己。因为山神有言在先,以后若再有人扰他清梦,他就会令山摇地动,到时整个韦陀城都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白凝想说服慕容廷,说城主若足够谨慎,未必会惊扰山神。但慕容廷不想用百姓的安危冒险,所以宁可亲自领兵跟来犯者力抗,也迟迟不愿进山修炼。然而,这几年他却因为过度操劳,而且几次负重伤,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练成摩崖心法,对于他恢复自身,增强修为,也将是大有裨益的。
慕容廷知道,他若不练心法,任由病况恶化,莫说城主之位难保,就连性命也堪忧。所以他是迟早要走到这一步的。但如今,他已经没有借口拖延,为了采甄,他是不得不进蝶云山了。
入山的前一夜,慕容廷曾说过,倘若真的触怒山神,不幸之中还有一个侥幸的办法,那就是将惹怒山神的罪魁祸首献祭,平息山神的怒气。这是古籍当中有记载的,神魔世界的默认法则。
他为免惊扰山神,没有带任何随从,只让白凝跟着他。白凝可以化成飞鸟出入山间,不会引起山神的注意。她为他传递消息,运送食物,他修炼心法,时日渐过依旧平安无事。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倘若我真的触怒山神,你务必杀了我,将我献祭以平怒气。他这样说的时候,她便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城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是的,她知道他不会有事。因为她早已暗中求见过那位山神。只要她每日以活人献祭,山神便不干涉他修炼心法,任他来去自如。
但慕容廷终究还是发现了白凝所做的一切。不管被献祭的是百姓还是囚犯,慕容廷向来心软,甚至在他成为城主的那一天,他还废除了韦陀城的死刑。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安然竟然是建立在臣民的死亡之上。于是,他赶走了白凝,自己也离开了蝶云山。
摩崖心法,他只学到了四成。从那天起,白凝便只能在城外徘徊了。抬头便是冷漠的城墙,冷漠的天空,有时候还能看见冷漠的他,一如往昔,静立在城楼上。即便再冷,却也暖了她心底最卑微的牵挂。
城主,你怎么不问我,我罔顾他人生死,狠心无情,手染血腥,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我想保你的万全。我根本不可能等到事发以后再用你的命来填山神的怒气,因为我冒不起那个险。因为,若置你于险境,就是置我于绝地。
§ 情系
白凝是看着慕容廷孤身上路的。他那四成的摩崖心法,未必能与夜无涯对抗,但他已别无选择了。在离开韦陀城之前,他甚至暗暗地交代好了一切,他不论是战死还是被俘,韦陀城都必须放弃他,推举新城主,不可因他而受青孽城的任何制约。那般的风萧水寒,凛然一去,背影苍凉得令人心疼。
及至青孽城,城门大开,夜无涯早已等在城外,手中的长戟一划,光利风疾,惊破了一树的红枫。
慕容廷一抬头,便看见采甄被绑在城楼前高筑的祭台上。那一幕,白凝也看到了。她躲在云层里,发灰的莲云载着她,她身旁还有一个紫袍的男子。她紧张地观望着城外的动静,旌旗飘飘,战鼓擂擂,漫天枫雨之中,一场血腥的厮杀拉开了序幕。
慕容廷挥刀斩棘,纵然还能应对一众虾兵蟹将,但到了夜无涯面前,几个回合之后,还是落了下风。白凝看他连吃几戟,单手撑地喘息不止,她求助地看了看身旁的紫袍男子。男子会意一笑,突然跳下云层,冲入了战场。
因为紫袍男子的介入,慕容廷救走了采甄,平安地回到了韦陀城。
城主府外,慕容廷抱着受伤的采甄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望着白凝。虽然尴尬,但还是轻轻地对她道了一声谢。
他还看了看紫袍男子说,也谢谢你的这位朋友。
白凝默不作声。紫袍的男子却开口道,我不是她的朋友,是她的主人。他虽然是在对慕容廷说话,目光却紧锁着慕容廷怀里的女子。采甄微微闭着眼,娇眉轻蹙,樱唇微张,虽然憔悴,却更有一种病态之美。白凝依稀觉得他眼中的光竟有些贪婪,赶紧催他道,我们走吧。
男子却笑了笑,说,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你做我的奴隶了。他指着采甄道,我要她!
慕容廷一听,喝道,阁下莫不是以为有恩于我,便可以予取予求了吧?
紫袍男子笑得更狂邪了,我难道不能对你予取予求?慕容廷,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便是蝶云山的山神云青!
§ 情别
白凝知道慕容廷此去青孽城,单枪匹马,凶多吉少,而她自己亦没有好的修为和武功能够帮他。正好在那时,云青出现了。云青久居深山,无聊寂寞,早已看中白凝,想要她留在蝶云山。他知道白凝的心事,便说愿意跟她一起去助慕容廷一臂之力,但条件就是她将永远侍奉他左右。
山神本来并无情爱之念,无论是谁陪伴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分别。他只是见到采甄的容貌比白凝更妩媚娇俏,便改变了主意。他说,给慕容廷三日的时间准备,三日后他便来带走采甄。
慕容廷知道山神之意不可违,那三日,他夜夜难眠,一闭眼便仿佛听到采甄的哭声。有一日深夜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采甄?门外的女子低了低头,是我,白凝。他皱眉道,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她放了一件东西在桌上道,我去了白头山。慕容廷见那是一条红绳,绳的一端还染着金粉。他大吃一惊,白头山?这难道是姻缘线?
是的,就是白头山的姻缘线。只要将线的一端拴住一人,然后再用染金粉的那端去拴住另一人,后者便会对前者萌生炽烈的爱意。她解释说,一旦云青爱上了我,他还会再想要采甄吗?
他立刻便懂了她的意思,心中一堵,却还是习惯性地转身背对着她道,不,你不可以这样做!她问,为什么不可以?用姻缘线拴住我和云青,我能得到山神的垂青,怎说不是我的福分?她顿了顿,幽幽叹道,况且,我原也奢望,我也能像采甄那样,被人呵护在掌心,温柔以待,生死为盟啊。
印象中,那是白凝说过的最柔情的一句话。柔情之中,却满满都是怅然、遗憾,甚至绝望。
慕容廷知道,他阻止不了她。就如以前的很多次,她暗度陈仓或者先斩后奏,哪怕是背着他杀了人,她也都只有一句解释:我这样做是为你好。他一直怨的就是她的这种脾性。可是,今时今日,却也是她的盲目和固执,成全了他的山盟海誓。
云青再来的那天,他看着她将姻缘线抛出,拴住了云青左手的尾指。不知所起的情,霎时间一往而深。云青果然不再计较采甄了,张臂一揽,将白凝瘦弱的身躯圈在怀里,你跟我走?
白凝靠着云青,目光却只追随着慕容廷。分明心如撕裂,却还强颜欢笑,山神,随你离开之前,我可否拜别我曾经的主人?
云青松开她,她款步走到慕容廷面前,单膝下跪时,他弯腰来扶她道,白凝,你不必对我——他还没说完,却听她悄声道,我会让他带我四处游玩,两个月之内不回蝶云山,你趁山中无阻,赶紧去修习摩崖心法吧。
他微微一震,没想到她竟然就连离开他时,也要再为他安排一次。可这一次,他如何还能再对她生厌?白凝,你不必对我深情至此,我慕容廷今生,心里已经容不下第二个女子了。其实,他想对她说的,是这样一句话。
她的心意,他早已了然。他曾以为赶走她就能断了她的念想,然而,女子的情深,终是不可计量。她也还有一句话未曾对他讲:城主,若我无法与我心中最爱的那个人在一起,那么,跟我在一起的是云青,又或者别的什么人,我何必计较?她最后回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望见的却仍是他的背影。痛断肝肠。
§ 情妒
那两个月,云青对白凝极好,他们从南疆到北海,走走停停,一路风花雪月为伴,倒也轻松自在。云青看出白凝有心事,他时常问她,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我要怎么做才能令你真的开心起来?她便说,你不必刻意做什么,有你这样待我,已是我的福分了。他便问她,是吗?难道以前没有人待你好?慕容廷呢?白凝听出试探,便苦笑道,他啊,他讨厌我。
那次说着说着,白凝看天空飞过一只青色的云雁,落进了山坳里驻扎的军营。那军队是慕容廷派来镇守边境的,那么送信的云雁便是他的新信使了?他们云雁一族只为历任城主效命,而且向来是论资排辈的。当初白凝被召唤,效命于慕容廷,按照规矩,如果她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再继续跟着慕容廷,那便会有新的云雁来接替她。她在族地时便听闻过,排在她后面的是一只雌雁。雌雁的羽毛为红色,只有雄雁才会是青羽的。但为何来接替她的不是那只雌雁?
白凝心中疑惑,便找了个借口,让云青陪她回了族地雁栖谷。在雁栖谷中,白凝查知,韦陀城那边召唤云雁时,的确是由一只红羽的雌雁前去赴约效命的。而且,近年来离开了族地的云雁,除了她,便就只有那只失踪的雌雁了。如此说来,那只青羽的雄雁甚至并非同族中人。
白凝越想越觉得担忧,便决定回韦陀城见一见慕容廷。那时,也是两个月的约定之期届满,回到韦陀城,已是隆冬银雪,满城素妆。入城以后她才听说,原来慕容廷在半个月前已经到西疆去了。西疆军队败仗连连,士气低迷,所以城主要亲自前去督战,鼓舞军心。而且白凝还听说城主府的采甄姑娘患了恶疾,一直昏迷不醒,慕容廷遍寻名医,也没有一个人能治好她。
白凝连犹豫都没有,便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去西疆的。云青陪了她一路,她做什么他都说好。他还主动开口问她,怎么样?是还要往西疆去吗?她刻意解释说,雁栖谷跟韦陀城一脉相系,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他忽然一笑,打断她说,我明白的,你去吧。但我离开蝶云山有一段时日了,须得再吸收山中灵气,便不能陪你了。她听他这样说,立刻松了一口气,却也注意到,他的眼底早已不知从何时起,就暗暗地蓄了一抹深长。
往西疆的途中,白凝再次看见了那只青色的云雁。他化身俊俏的少年,落在山间的一片梅林前。他没有觉察到白凝在跟踪他,绕过了梅林,便进了一座神秘的山庄。山庄里有一个黄袍的男人,白凝仔细一看,那个人竟然是青孽城的城主夜无涯。原来,那少年本是一只灵鹫,夜无涯命他伪装成云雁,潜伏在慕容廷身边,并且伺机行刺他。此次会面,就是想告诉他,后日正午便是他对慕容廷下手的时候了。
那一刻,梅林之中风迷雾绕,山庄上空,红梅白雪交错而来。白凝谨慎地躲着,看着他们各自离开。却没有看见,那个黄袍的夜无涯穿花过雪,到了一处僻静之所,缓缓地,竟变成了云青的模样。
当白凝日夜兼程地赶到西疆军营,恰好是第三日正午。惊雷骤雪,战鼓震天,青孽城的军队再次发动了猛攻。慕容廷披甲上阵之前,信使为他送来了一封密函。他打开密函时,信纸忽然爆开了浓烟。他只觉眼前朦胧混乱,他依稀看到了白凝,待浓烟散尽之后,白凝的一只脚踩在信使的胸口。假的云雁刹那现回原形,变成了一只僵死的灵鹫。
城主,你没事吧?女子话音刚落,已觉面颊一阵灼痛,清脆的声音似暴雷震破了她的耳膜。她救了他,得到的却是他的一个耳光。
§ 情线
灵鹫的确是夜无涯的傀儡,为了行刺慕容廷而来,但他早就已经动过手,并且已经失败了。
灵鹫行刺慕容廷的时候,邪毒之气伤及了采甄,所以采甄才会昏迷不醒。灵鹫便将计就计,用采甄的性命为要挟,要慕容廷若无其事将他留在身边。因为他行刺失败,若是被夜无涯知道了,必然只能自杀谢罪,他唯有摆脱夜无涯的掌控,逃出他的势力范围才能自保。他需要时间来筹备这场逃亡,一旦他筹备好了,在离开之前,就会为采甄解毒。
这一日,密函是假的,行刺也是假的,是云青一手安排了这场陷阱,想引白凝亲手杀了灵鹫。因为灵鹫一死,采甄便也无法苏醒了。云青知道,这是离间慕容廷和白凝的最好方法。
果然,他赶走了她。再一次。她还记得诀别时她几乎要哭出来,拉着他的袖子说你杀了我,杀了我为采甄陪葬,杀了我你就会好过,我也会好过,你杀了我啊!他却只是摇头,依然背对着她,轻轻一叹道,算了。
最后的两个字,轻如尘埃,却重如四海千山。情可以相爱,情也可以相忘,最不能的,就是我爱你至死,你对我,却不屑一顾。这是世间最伤人的一句话。
当韦陀城与青孽城的战火烧得最旺的时候,白凝回到了蝶云山。她听说慕容廷并未练成摩崖心法,因为采甄的昏迷和西疆的战事,他的修炼到了第八重就搁置了。她还听说,这次的战役情势不容乐观。
半个月之后,韦陀城的军队吃了一场败仗,死伤过万人;一个月之后,夜无涯也开始亲自督战,慕容廷退败十里;两个月之后,慕容廷再失一战,把整个西疆都丢了,连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消息都是白凝从山外探听回来的。那两个月,她跟云青表面仍然相处得很好,自从回到蝶云山,他没有过问她在西疆发生的事情,她也没有流露出对他的怀疑或不满。两个人,貌合而神离,平静之中,却暗藏着汹涌。
得知慕容廷负伤撤兵,已经危在旦夕的那日,白凝亲手为云青酿了一壶酒。春风温柔而山花烂漫,美酒一杯接着一杯从她的手里递出,男子的眉间充满了愉悦,何以你今日如此有雅兴?
白凝薄衫软带,香肩半露,慢慢地坐到云青膝上,你不是说,要我心甘情愿吗?今日我便甘愿了。他眼色迷离道,无事献殷勤,莫非有求于我?她轻咬他的耳垂,故意激他道,若这是一场鸿门宴,你敢不敢赴宴呢?
他被她撩得心猿意马,一把将她揉在身下,剥开了她的衣衫。她的身体颤得厉害,却拼命忍着,脑海中重复着给自己的那句话:那个人既然不是他,是别的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滴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慕容廷,你说算了,然而,我对你,情何以算?情何以断?
白凝是为了和云青有最无间的接触。她要在他的身体与精神都达到愉悦的巅峰之时,也是他的理智和防备最脆弱之时,将自己的半颗心放进他的心里。这是恋人之间的蚀心术。姻缘线是导人炽烈,而蚀心术则是盲目。施术以后,云青对白凝的爱会因盲目而丧失理智,他不会再有猜忌和妒恨之类的情绪,她说什么都会成为他毫无条件的信仰。因为她想再一次利用云青,到战场助慕容廷挽回败局。说到底,还是为了慕容廷。
当白凝带云青赶到战场时,战鼓刚刚擂响。慕容廷负伤应战,很快便有所不敌,被敌军逼得一退再退。某个瞬间,白凝只见黄沙漫天,刀光剑影,听慕容廷一声怒喝,接着就传开了敌军和战马的哀号。她仔细一看,慕容廷竟然施展了摩崖心法。但那却是心法的第九重,也是最高的一重。
原来,他竟是练成了摩崖心法的!只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对外宣称心法未成。甚至就连他的战场失利,也是他诱敌深入的计策。他早就已经布置好一切,打算在此地将敌军一举歼灭。
原来,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协助,而她竟然牺牲了自己最宝贵的贞洁,却不过成全了一番多余的苦心。她瞬间僵在那里,周围纷乱的光影,一道一道,都成了流动的布景。突然之间,她冷不防看见不远处的云青背后,有黑影如风,迅疾冲击而去。她尚且看得不够真切,就听云青嘶吼了一声。他的左臂像一块从山边滑落的岩石,与山体分离,堪堪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