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名校扶贫

薛涌

美国名校的财政实力，主要看其所拥有的捐赠基金。在这方面，以2004年财政年度的数据计，哈佛、耶鲁分列第一、第二位，捐赠基金分别有225亿美元和127亿多美元。但实际上，捐赠基金不足100亿、排名第三的普林斯顿大学是最富的。因为普林斯顿规模小，平均每个学生拥有的捐赠基金就成了各所名校中最高的，学校在每个学生身上就更花得起钱。所以，1998年，普林斯顿大学宣布，凡是家庭年收入在4.6万美元以下的学生，其贷款将全部用奖学金替代。美国给学生提供的教育财政资助常常是奖学金和贷款混合。奖学金不用偿还，但贷款是需要偿还的。不过贷款从利率到偿还期条件都非常优惠。用部分贷款上名校，本是一个回报甚厚的投资，但人们很快发现，来自贫困家庭的孩子因为受惯了穷，有心理问题，比起富家子弟来，他们特别怕负债。一听说贷款上学，毕业后欠一两万美元的债，他们就可能在名校面前止步。毕竟，让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孩子想象自己4年后在华尔街挣6位数年薪的情景是非常困难的。普林斯顿大学这一招，就是打消贫困生负债的顾虑，把最优秀的学生抢到手。2001年，普林斯顿大学索性把这一政策覆盖到所有的学生：只要你需要并有资格获得财政资助，你拿到的就全是奖学金。贷款上学在普林斯顿从此消失。

普林斯顿连出两张硬牌，等于逼着其竞争对手跟牌。但是，普林斯顿的钱太多，手面太大，其他学校跟不起。等到2004年哈佛大学才宣布，凡年收入在4万美元以下的家庭，教育费用全免。这张牌比普林斯顿的牌还是软得多。因为普林斯顿的计划等于给所有需要资助的学生提供免费教育，其中有些学生的家庭年收入远远高出4万美元。哈佛大学的这张牌，其他学校倒跟得起。2004年，布朗大学宣布以1亿美元将135名学生的贷款替换成奖学金。2005年，耶鲁大学宣布家庭年收入低于4.5万美元的学生，教育费用全免。斯坦福大学在2006年3月宣布了同样的政策。几天后，宾夕法尼亚大学宣布家庭收入在5万美元以下的学生，其贷款将全部用奖学金替换。

大家拼来拼去，还是没有人能挑战普林斯顿大学，但是全都能和哈佛大学叫板。因为那几个学校已经把免费教育的基准，从哈佛大学规定的家庭年收入4万美元以下，提高到4.5万美元甚至5万美元以下，这就把世界第一名校逼到了墙角。结果，2006年3月30日，哈佛大学宣布，其学生家庭年收入6万美元以下的，教育费用全免。

这里有几点必须澄清：第一，教育费用全免，并非一切都是无偿的。学校可以给学生安排一些校内工作，其收入可以作为奖学金的一部分。不过，学生的校内工作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必须保证不影响学生的学习。事实上，大部分工作非常轻松，许多学生可以在工作岗位上看书。第二，所谓教育经费，不仅仅指学费，而且包括住宿、伙食、学习用品等所有正当教育费用。这些费用加起来，一年可达四五万美元。那些家庭收入超过6万美元的学生，有许多也不可能负担得起这样的费用，他们一般都根据收入水平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资助，只不过不是免费上大学而已。

更重要的是，哈佛大学最近的决定，以及普林斯顿大学2001年给所有需要资助的学生奖学金的做法，突破了扶贫的范围。美国家庭平均年收入为5万美元上下。年收入6万美元，已经属于中产阶级，很难算是贫困户。最近十几年，中产阶级一直在抱怨：百万富翁们上学花钱不在乎，穷人上学有人给买单，唯独中产阶级需要承担相当多的教育费用，养一个大学生最难。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这样的做法，等于给中产阶级传达了一个信息：我们绝不会忽视你们的权益。实际上，美国许多年收入超过10万美元的家庭，孩子上大学照样拿奖学金。

许多美国人都明白，关键还是要孩子读好书。读好书就可以上名牌大学。越是名牌大学学费越贵，奖学金就越多，需要的贷款就越少，家庭的投入就越少。进名校常常意味着享受免费教育，而且即使因为家境好些，需要自己支付一部分费用，常常也就花几千块，很少超过自己家庭收入的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