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诗意》第五讲:我是谁(下)
2013-05-14严凌君
编者按:2012年,《读者·校园版》介绍过严凌君老师和他的“青春读书课”。在应试教育的背景下,他是一位充满理想主义的语文教师,在努力地还原语文教育的初衷。今年开始,《读者·校园版》增设“讲堂”栏目,请严凌君老师开讲他的“青春读书课”,希望更多人能与我们共享“青春读书课”的魅力,也希望通过这个栏目能找到更多有想法、有个性的老师,让志同道合者相互交流,为语文教育多保留一些生机。
我算个什么
帕拉采斯基说:“我是谁?——我的心灵驱使的小丑。”为什么把自己贬得这么低?试想,几乎每个人都是用进化论的观点来看待自己的人生的:明天会更好!现实却是:每一个年轻人都曾经有狮子般的雄心,成年之后却像老鼠般畏缩。很多人活着活着,就把自己给活丢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当年拼命要去追求的那个理想中的我,自己给忘了,忘了“我是谁”。人世间有多少梦想变成了现实?又有多少人成了自己心目中要做的那个人?对着满天星星许诺的那个孩子,到了成年以后还保持着那种纯真和美好吗?这样的追问虽然是悲哀的,但因为敢于追问,就埋下了救赎的种子。
一个人,在灵魂的镜子前面,关照自己,最终发现自己是一个小丑,因为他的行为总是疯狂、忧愁、悲哀。他不是麻木不仁地活着,他活得很有感觉,所以他才会审视自己,审视的结果就是:我不是名叫“张三”的那一堆血肉,而是被自己灵魂驱使的一个小丑。在人身上,最重要的是你的灵魂,而不是你的样子,不是你的身体上面穿的衣服,更不是你口袋里装的存折。很多人活着只活外面的那一层,但还有一些人知道要活在自己的灵魂里,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听从了内心的召唤,你就会知道,怎样来判断自己到底是谁。
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
俄国有一个农民,他也写诗,他的诗被普希金看到,普希金认为他不是一般的农民,甚至不是一般的诗人。他比一般的农民有诗意,又比一般的诗人更朴实、更真实,所以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诗人。
你看,这个农民(柯里佐夫)很坦率:
我这么一个小个子的东西,算个什么东西呢?
活得很辛苦,却总在盼望着幸福。
而且爱哭泣,总在向往中失望。
有这么一些人,他们至死
都想把这些问题弄个明白,
这是他们的事情。
我不想把自己的问题搞个清楚,那么我怎么办呢?
我认为很多事情我搞不清楚,那我就不去弄清楚它。
我需要知道的并不多,
在高低不平的路上
我可以像瞎子一样蹒跚而行。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遇到可笑的事情,我就嘲笑一通。
遇到美好的东西,我就束手就擒。
遇到不幸的事情,我就痛哭一场。
我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要我真实地活着就够了。
笑啊,哭啊,向美的事物投降。
这就是我生存的味道所在。
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活着?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
你不必去追问什么标准答案。
不问,我只是用我自己的灵魂去体会生活。
你不能说他胸无大志,他是自得其乐,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可以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画一道底线,不堕落到这个底线之下就是正常的生活。让自己快快乐乐地活着,这便足够了。“遇到可笑的事情,就嘲笑一通;遇到美好的东西,就束手就擒;遭到不幸的事情,就痛哭一场。”自然、淳朴、不虚伪,自然地活着,也是一种美好的状态,不一定要功成名就才快乐,做一个真正的自己就很好。
美国女诗人狄金森一生几乎足不出户,只是做做家务看看书,写了诗歌也塞进抽屉里,去世后,却被追认为自古希腊萨福以来西方最杰出的女诗人。她的抽屉里塞满了精美的小诗,她心性很高,鄙视在外招摇的人。她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内心却可以很丰盈。看来做一个诗人,跟他阅历的多少,并不一定成正比。她有足够的底气说:“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这种话一定是来自那种有强大的内心的人,他不会在跟别人的比较中生活。一个人完全按照社会的外在标准生活。慢慢就会变成别人的奴隶,而不是自己的主人了。
世上每个人都特别有意思
世上每个人都特别有意思。
他们的命运就像行星的历史。
每颗星有自己独有的一切,
星际再也没有类似的世界。
……
——叶夫图申科
每个人想知道自己是谁时,都会找一个参照物。余光中找了李白做参照物,他在赞美李白的同时,是希望自己可以变成那样的人。将自己投射到自己仰慕的人身上,这如同阅读名人传记追寻自己的精神伙伴,以伟人、名人为参照,考察自己:“我是谁?”
余光中告诉了我们一种态度:我们人生中遇到的人是有限的,所以我们要去寻求我们人生的伴侣,读一本好书,就如同找到了一位终生的灵魂伴侣。总而言之,我们在一生中遇到过什么样的人,也许便决定了我们情感的质量;你一生中读过什么书,决定了你灵魂的能量;你一生中干过什么事,决定了你一生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些都是你探寻“我是谁”的途径。
叶夫图申科说:“世界上的每个人都特别有意思。”但这个世界上的多数人都认为自己活得没意思,为什么?许多人从不设计自己的生活,也有许多人梦想过自己喜爱的生活,却将自己的梦想活丢了,然后生活就变得没意思了。活着的意思,关键在于是否明白自己、成为自己。
如果一个人死去,随着他死去的,有他的第一场雪、他的第一个吻……每一个死去的人,带走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初雪和日出,自己的初吻和爱恨情仇。那么对于一个人来说,怎样活好你的一生,是你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业。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书写自己的世界史,而这个世界史的题目就叫:“我——是——谁?”